这时候,外头忽然有一点响动。但是赵琮却似浑然未觉,承安只得自己先出来,想让他小声一些。但是看到来的人,他猛然一愣,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外头守着的人,看着承安出来,也大松一口气,连忙道:“您总算来了,夫人……”
说到这里,他明显噎了噎。说不下去了,再看向乔悦。
乔悦也没说话,站在楼下,看着承安下来,冷冷一瞥,就提着裙子准备上去。承安也实在没想到乔悦到底是怎么出来的,愣了一下,立刻想伸手去拦。可是之后又觉得不太对,讪讪的收回来。之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咳嗽一声,再站在她面前,不动神色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夫人。”
乔悦看着他这样拧巴的模样,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楼上,声音冷淡:“长公子在楼上?”
承安:“……”
赵琮之前有所交代,乔悦不可能会忽然跑出来,承安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一时也不知这样是好还不是不好。沉默间,楼上忽然淡淡的声音,是赵琮喊他上去。
承安犹豫的看了乔悦一阵。
乔悦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退到边上。
承安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低声交付几句,就上去回了赵琮。
赵琮却似乎才缓过神,微微颦眉:“楼下怎么了?”
承安:“……”他能说夫人回来了吗,承安看了一眼赵琮端得一副淡然的模样,忽然好奇,若是这样说了,长公子会是什么反应。
说话间,楼道又是一阵压低的喧闹,似乎是底下的人拦着什么人,但是至始至终,那人都没出声。赵琮蹙了蹙眉,终于察觉不太对:“楼下怎么了?”
“……夫人。”
承安忽然提起乔悦,赵琮微微皱眉,还没来说什么,承安已经继续低头道:“……公子,方才,属下看见,夫人回来了,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好。”
乔悦一路上楼,到底没有人拦着,她闭了闭眼,刚刚走到半路。就看见赵琮和承安出来,她脸上依旧没有露出什么笑意,静静的看着他。
赵琮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乔悦是怎么跑出来的,她的功夫她有数,这么多人看着。她一个人,定然是跑出来的。这样说来,是有人放她出去的。
乔悦静了一会,就继续上楼。赵琮思虑了片刻,就让承安退下。乔悦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静静的走在他面前。
周围的人都已经退下,乔悦却还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像是等待着他的解释。
“……抱歉。”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他这样轻飘飘的一句歉意。
乔悦终于忍不住了,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下来,面无表情:“你以前说我不信你,你这样关我在那里,岂非也不信我?”
赵琮一愣,似乎想解释什么。
乔悦冷笑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留我在那里,也不外乎说我不想牵连我,可是我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这些我都不怕。你还留我在那里,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
“太危险了……”过了许久,终于重新听见了他的声音,他闭着眼睛,“我何尝没有想过,让你一直在我身边,但是太危险了,好好,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这些是我的事情,我不能牵连你。”
乔悦看着他神色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良久才出声:“为什么是你的,之前皇后的事情,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赵琮一愣,没有说话了。小时候,他总想保护她,可是那时候他没有办法,到了后来,他想给他最好的,只要她开心。
想到这里,赵琮看着她,神色露出了罕见的恍惚。
乔悦依旧紧紧的看着他:“你过去说了那么多次,让我相信你,你缺不愿意让我和你一起面对,是不相信我么?”
对着乔悦这一番话,赵琮似乎愣了好一会,才摇头,伸手拂过她的脸颊,声音有些低:“……不是。”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理所当然觉得我会后悔?”
“……”
乔悦看了他一会,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压在了他的手里,却没有马上移开,只是握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眼神闪烁:“我这次过来,是给你送这个东西的,至于是把我送回去,还是留着,你自己看着办。”
第59章
看着手里的东西, 赵琮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那时候没人拦着乔悦过来。听完乔悦的叙述他的神色也有些微妙, 看着手里的东西,长久的陷入沉默。
这是一块令牌,是可以调动禁军的令牌, 历来有皇帝亲手掌控,这个令牌, 怎么会在自家夫人手里?
他没想过会用兵符, 也并不想用兵,比起战场,他所面对的, 更是尖利百倍的东西。只是这个东西, 在这个状态下, 或许更有用一些。
乔悦看向外头,声音低低:“想着这东西可能有用,我给你送来。”顿了一会,她在看向他,“……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在哪里呆着。”
自家夫人不太可能会有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有, 照他对于她了解,乔悦怕是拿到的第一刻。就会过来给她了, 如此说来,这个东西……应该是乔侯的。
不管乔侯是因为什么原因把得到了这个东西,他愿意交给他……意思却是也是很明显了。看着乔悦眼眸闪烁,他忽然想叹一口气。
他过去觉得她不够相信自己, 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他们都以为这是最好的,然而与自己而言,却都不是这么想。
赵琮轻轻叹了口气,将她揽在怀里,良久,他终于出声,不是哄她,也不是安慰:“……抱歉。是我的不是。”
乔悦一直盯着他,直到赵琮说出这句,才恍似放下心里来一般,下巴搭在他的肩头,轻轻的笑了笑。
。
乔悦从山中回来已经有几天的时间,赵琮这些日子的确忙,除了忙着皇帝的事情。他每日更是还有其他事情得处理。
比起乔悦的担心,他每日倒是一如往昔。至于那日之后,乔侯并没有从山上回来,倒是和皇帝告了假,说是要带自家夫人外出游玩。卧榻数日的皇帝,闻言也朗声笑了几声,大笔一挥,便批了他的假。
眼下,看着烛光下处理政务的赵琮,乔悦托起下巴,又是安心,也是有些心疼。他说尽量不起兵事,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今上若在,乔悦也能相信赵琮不会起兵事。但是看着皇帝的模样……怕是哪一天也不远了。但是时至今日,现在皇帝还是没有立储的意思。
想到这里,乔悦就有些皱眉。实在不清楚皇帝在想什么,莫非正想让赵琮当周公,但是赵珝却当不了武王,估计当刘阿斗还成。
过了一会,前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是承安过来了,神色看着有些凝重:“公子,您之前说的东西找到在哪了。”
他们说话早就不会闭着乔悦,赵琮在前头处理公务,乔悦也就在一旁抱着兔子陪着。这兔子一开始还是怕生,但后来估计意识到他们的确没有歹意,所以也是一派的乖巧。
这个盒子的事情,乔悦知道的不算清楚。但是赵琮交代承安几次,却没个结论。今日总算得到了解答,承安的那一句话却颇耐人寻味。
赵琮自然也察觉了,却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盒子被二公子拿走过,后来……闻说太子后院起了火。”
听到这里,赵琮的笔才停了停,许久,他才道:“继续盯着。”
承安到了一句是,作揖退下。
承安走后,赵琮才放下笔,他似乎有些疲惫,刚刚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却有一双微凉的手已经轻轻压在他的太阳穴上,力道不轻不重,再上头缓缓揉着。
赵琮闭上眼睛,手也搭在她的手背,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累不累?”
虽然说是她坐在这里陪着他,但是她不过闲得在那里看书而已。要说累,也应该是他自己才对。乔悦有些好笑,一边给他揉着太阳穴,也没有说话。
赵琮静了一会,忽然问她:“你不问问我,方才承安与我说起的盒子是什么?不好奇?”
乔悦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思虑了一会:“我过去会问你,也并非是好奇。我不知道没有关系,但是。”说到这里,她郑重的拿起他的手,“不管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直走下去。”
赵琮停了片刻,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坐在边上。看着他,眼眸明明灭灭,看不真切。乔悦说的不假,过去她会问,不是好奇。而是本着和赵琮一样的愿望,至于现在,她不管他会作何打算,正如她方才所说。
无论是哪里,都会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想到到这里,乔悦就反握住他的手,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的脸色,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担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赵琮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沉吟一会,开口道:“……已经好几年了,我一直让承安去查一个陈年旧事。”
见赵琮要开始解释,她便嗯了一声,坐在他旁边,安静的听着。
“……后来,有人求我救他,作为回报,他告诉我,一个事情,所言自然不能算什么,但是他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都在一个盒子里。”
乔悦不知道这个盒子里到底有什么,但是估摸着,方才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但是承安却说,这个东西是被二公子烧了?赵琮所查之事,还和赵珝有关?
到底是什么事会和赵珝有关?想到这里,乔悦先是有些疑惑,但是结合赵琮之前的只言片语。再思及往日的一些情况,她心中慢慢聚齐成一个可能。
十分荒唐,却还是让她不得不想到这个理由。
她到底一口冷气,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与惊讶有些发颤:“……盒子是在哪?”
“中宫。”赵琮没有犹豫,拂了拂她的发,轻飘飘的就说出了这个答案。
所有的想象被证实,即使再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如果有了这个解释,所有的一切都能被串联起来。乔悦有些沉默,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个拥抱。
第60章
这几日, 皇帝病情越发的不稳定。事情尽数交于赵琮手里, 却唯独召了赵珝侍疾。一时之间,众人都不知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有很多人暗中劝谏皇帝立储君,但是皇帝却都没应下。
即使这些日子, 许多事情还是长公子在处理,但是前几日, 皇帝暗中忽然再召见了二公子。
至于他们谈了什么, 不得而知。
清心宫地处偏僻,但是这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加之现在情势又如此复杂。这件事, 到底还是传入了谬夫人的耳中。废去封位, 贬为美人。起先来侍候的宫人还存着陛下气消了会恢复封位的念头而不敢怠慢。虽陛下说是吃穿用度一如既往, 但是到这种地方,皇帝也没有来看过一次,渐渐,宫人也起了怠慢之心。
谬夫人却出奇的平静,日复一日呆着,足不出户, 到真正的吃斋念佛起来了。
今日,宫人照例给她送去了东西。都是一些素菜, 似乎只是用开水煮了一煮,半点调料都没有。
谬夫人现在在礼佛,送菜的侍女匆匆的提着食盒过去。却不想,刚刚走进了几步, 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她心下不悦,还以为是哪个没长眼的宫人,正打算出声叱呵。但是等到看到眼前的人,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赵珝就站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
皇帝虽然废了太子,但是这几日频频召见二公子,私下他们都在传,怕是和复立太子不远。想到这里,她脸色白了白,立刻就像赵珝行礼。
赵珝不管,直接拿过食盒打开一看,看到里面的东西,脸色一沉,拂袖:“负责伙食的谁?”
看着赵珝面色不善,她本来就有些害怕,他这样一问,更是害怕,立刻跪了下来,磕磕巴巴说了名字。赵珝听罢,也不管她,直接推开就想去寻。
房门忽然被打开,谬夫人手上缠着川佛珠出来,看见他的时候神色似乎动了动,之后才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皇帝并没有不让人探望。只是赵珝显然因为之前的前车之鉴,一直没有过来。
赵珝静静的看了她一会,挥手让边上吓傻的宫人回去,直径走入谬夫人的房间。房中点着檀香,摆着佛像。赵珝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谬夫人的神色更加复杂。
谬夫人看了看放在一盘的食盒,明白过来。笑了笑:“近来我都茹素,你也别怪他们了。”
赵珝静了好一会,终于出声:“母亲现在倒是修身养性。”
赵珝今日近来的时候神色就很古怪,这番话更是阴阳怪气的,她微微蹙了眉。有些不大明白,想了一会,才道:“闻说前几日君上病重,现在如何了?”
赵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闭了闭眼,在边上捡了一个位置坐下:“那件事,母亲也应该听说了,君上把一些权力分给大哥。”顿了顿,看向她,“母亲,我一直不明白,明明大哥才是你的亲儿,为什么,你却待我好一些?”
谬夫人微微一愣,像是不明白太子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她笑了笑:“琮儿自小比你懂事,我费心就少了一些。”
赵珝声音不咸不淡:“只是如此?”
谬夫人更加疑惑:“你今日怎么会想到这个事情了?
赵珝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淡声:“……没有,随便问一问。母亲虽是礼佛,但这些菜太素了,明日开始,还是不要这样了。”
谬夫人看了他片刻,忽然觉得他眼中沉沉浮浮,看不真切,到有几分赵琮的模样。入了着清心宫,他起先是恨,但是一个人待得久了,恨还是恨,更多的却是麻木。
如今再见到这宫中唯一的牵念,却也没有什么他想,只是心中一片死灰。几月不见,他比起印象里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像是在一夕之日成长,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
她看了他半晌,却终究没有在他眼里看出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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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皇帝还会让赵琮处理事情,最后交托给他定夺。但是这几日,几乎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了赵琮全权负责。召见的时间也少了,于是,长公子府中,便来来往往了许多大臣,给赵琮汇报。
若是府中那些人便罢了,但是大臣见赵琮,乔悦不好再在书房里呆着。也就一人呆在房中逗兔子和狐狸,有时候去后院逗逗小鹿,打发时间,一直等到晚上赵琮回来。
今日躺在床上,乔悦思虑这个事情有些睡不着。身边的赵琮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下。乔悦心情有些烦躁,却不敢翻身,唯恐会吵醒他。
其实乔悦也不知道皇帝这卖的是什么关子,大权在赵琮手里,赵珝却是近身随侍。若是传位赵珝,不怕赵琮大权在握,轻松的把赵珝端了。
若是传位赵琮,但是赵珝又在身侧,不怕会出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她实在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看着身边的人。他的眉眼柔和,睡梦里眉头也微微皱着。不知梦见了什么。
乔悦生出一只手,想揉揉他的眉心。只是又快速反应过来,怕会吵醒他。就收了回来,正想翻到里面睡下,之后,就感觉腰上环上一只手,他的身体便贴了过来:“睡不着?”
声音里没有什么睡意,乔悦顿了顿,就嗯了一声。
“别担心。”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别怕,不会有事的。”
居然还要赵琮来安慰她,乔悦有些好笑,看着夜色已深,估摸着他明日还有好多事情,拍了拍环在自己身上的手:“我没什么事情,你快睡吧。”
赵琮轻轻的笑了笑。
被他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