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之前一直斟酌着言辞,就怕赵琮会误会。看着乔悦的模样,她正想再劝几句。乔悦却闭了闭眼, 把被子一卷,就躺了下来:“算了,明日再说吧,你们都先出去。”
陈嬷嬷无法,只能暂且和抱琴都出去了。
躺在被子里的时候,乔悦一手拽着被子,一手覆盖在另一侧空荡荡的床榻,她过了好一会,才一点点把手拽紧,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外头电闪雷鸣,一声声惊雷响在耳畔,她的神情却有些漠然,静了一会,她才缓缓的闭上双眸。
这件事,她不是不想和他说。只是因为这个涉及的东西太多,牵连也太大,没确定之前,她不好在他面前提及,她有自己的顾虑。
但是,如他所说的一样,自己真的是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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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雷雨,今日早晨时候,天气总算好了一些。太子正和裴晟书房里,裴晟端正的坐着,太子却烦躁的来回渡步。他走了一会,最后一口气没顺过来,猛得一拍桌子,生气气恼:“向寄芙用了什么迷魂汤,居然有了孩子?”
“已经小产了。”裴晟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太子面前,斟酌片刻,提醒,“此事……还与太子有关,近来太子切记小心。”
“呵。”太子冷笑一声,把茶一饮而尽,之后就重重的扣在了桌上,“这孩子怎么来的?上次夏苗的事情我就觉得奇怪,却不想他们珠胎……”说到这里,太子猛然一顿。他本是想说是珠胎暗结的,但是再一想,对方还是他爹,这个词有些不太对,只能再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应,讪讪地把话压了下去。
“此事裴晟不能妄加评论,只是陛下既封了美人,太子这些日子……”顿了顿,他看向太子,声音沉沉道,“不管太子愿不愿意,或许得亲自登门致歉,至少也该派人送些药材。”
“我知道。”太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来,这事虽然生气,但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他虽是不知,但还是因他而起。但是因为这孩子来路也有些尴尬,皇帝不能明着罚他。
太子自小就和裴晟要好,许多事情和他说也放心,这口气在他心里憋了好久,如今终于说出来了,这口气也终于顺当了。
只是裴晟性子和赵琮一样不显不露,太子不指望裴晟能跟着自己斥责向寄芙。不过冷静下来,裴晟说话的确很有道理。
不管这孩子是怎么有,终归是个皇嗣。现在这个皇嗣被自己弄没了,即使是无心,但是于情于理,他都得有所表示。
想到这里,太子觉得脑壳突突的疼。过几日少不得还会被皇帝拉过去训斥一通,指不定还得跪几夜太庙。真是得先的早些回去准备才好。
裴晟一直送了太子到门口,才转身回了书房,他微微皱了皱眉,最后就摊开了边上的纸,思量了片刻,提笔写下第一行字。
他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外头的裴暇侍女也准备出去,裴晟思量了一会,就喊住了他,打开了他的盒子看了看,里头是一些糕点,模样看着却不太好好,他皱了皱眉:“去哪?”
裴晟很少管这些事情,侍女有些惊讶,过来一会,才垂下头,低声:“县主做了些东西,让婢子给乔夫人送些东西过去。”
裴晟“嗯”了一声,重新把盒子盖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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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了一夜的雷雨,她让他在书房里,赵琮果然听话的在书房里没出来。自己身体一向不错,却不知为何才淋了一些雨,就这么难受。她躺在被子里,脑袋发胀。有些昏昏欲睡。
她睡的迷糊了,下意识的朝着旁边一摸,却是一派空荡荡的冰凉。
乔悦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她忽然坐了起来,发髻有些凌乱,眼睛也有些肿,外头天色有些灰,却没落雨。外头守着的抱琴立刻进来了,手里待提着一个食盒。见乔悦醒来,她就把帐子打开:“县主。方才裴县主送了些新手做的糕点,县主可要尝尝?”
乔悦应了一声,洗漱过后,就把食盒打开看了看。目光落上去的时候,她就笑了。裴暇这糕点做的卖相不太好,至于味道……她夹了一个尝了尝。
只是她鼻子有些难受,这糕点入口也没什么味。乔悦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不太想吃,先放着吧。”
乔悦之前就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难得吃了一些了,抱琴瞧着她,声音关切;“等会还得用药,县主多多少少吃一些。”
乔悦看了糕点一阵,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再强撑着再吃了几个,最后实在吃不下了。所幸熬好的药陈嬷嬷也端了上来,乔悦蹙着眉一口饮下。
药味虽然苦涩,但是她一口口喝着,却没什么知觉。用了这个药,乔悦才打开了第二个食盒,裴暇这一层里放了一些蜜饯零嘴,是她爱吃的。
乔悦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她一口气吃了两个,等到再去那第三个时候,她的指尖忽然触及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触感。
陈嬷嬷浑然未觉,看着乔悦折磨一有些心疼:“县主,可要告诉长公子一声?”
乔悦顿了顿。
“说什么?”乔悦手指避过这个,再从旁边拿起一个蜜饯,就把盒子合上,“告诉他了我的病也好不了,难不成两个人一起病?他昨天开始就在书房里没出来,应该有些忙,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赵琮的确都在书房里没出来,现在正在坐在榻上自个下棋。但是其间承安来了几次,这棋局半点没动,就连赵琮下棋的姿势,几乎都没什么变化。
“长公子。”承安垂着头,继续禀告方才看见的事情,“夫人已经用了药,这会歇下了。”
赵琮这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抬手下了一个白子,微微蹙眉:“我知道了。”
明明关心的很,却偏偏不出去,昨日还可以说是雨下的太大,这会又是什么原因?承安打量着赵琮表情,“夫人胃口似乎不太好,没吃什么东西,方才又歇下了。”
“又睡着了?”赵琮同样还是落了一个白子,之后又蹙起眉,“等会让郭太医过来看看。”
承安应下,眼眸一瞥,见赵琮第三次拿起白子,之后又快速低下头。然而看着赵琮再第五次拿起白子的时候,他再道,“昨天起夫人就没吃什么的什么东西了。”
赵琮似乎停顿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把多下的白子拿下,重新拿起黑子:“嗯,让膳房煮些清淡的小粥。”
赵琮一口气连下了五个黑子,承安看着有些心惊讶肉条,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赵琮脸色:“夫人那边,可要臣下去带什么话?”
静了一会,赵琮摇了摇头:“不必。”他闭了闭眼睛,连续再下了第六个黑子,默了一会,又道,“交代陈嬷嬷一声,让她不要由着夫人使性子,东西多多少少都得吃一些。”
“您……”承安看着赵琮一次一次的下着同种棋,终于按耐不住了,想了一个委婉些的问法,“您和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赵琮看了看棋盘,又把黑子全部收了回去,他一下一下的敲着棋盘,声音听起来有些漫不尽心:“没有。”
赵琮既然如此说来,承安也不好再问,只能退下。
赵琮看着眼前的棋盘,不禁有些无奈,还有头疼,他放下手里的子,破天荒的揉了揉额头。
小姑娘因为他的话生气了,估计这气还不小,怎么哄是个难题。但这算是什么事情。明明委屈的是他,到头来,还得自己想办法哄人?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第42章
乔悦吃了药, 原本还想再吃几个蜜饯, 但是实在口中腻的慌,什么都吃不下来了。陈嬷嬷看着乔悦恹恹的模样有些心疼,一边给她递了梅子茶, 一边就道:“长公子对您一向上心,夫妻之间, 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乔悦看着手里的梅子茶, 缓缓饮下:“我知道。”
见乔悦脸色淡然,陈嬷嬷不禁皱起了眉:“那您昨日……”
怕过了病气看似是一个名言正顺的理由,但按赵琮对乔悦的上心程度。若知道她生病了, 定然恨不得亲自照顾她。陈嬷嬷一开始也没想到, 但后来仔细一想, 乔悦这意思,分明是把赵琮敢去书房了。不说皇室贵族,即便是一般的人家,也断没有这个理。
但是乔悦赶了,还赶的如此理直气壮。
乔悦放下茶杯,她想了一会, 就捧起脸,撇了撇嘴:“是他自己说的。”
陈嬷嬷:“……”
乔悦喝完梅子茶, 就把被子往桌上一搁,抬头看了看,这时候天色正晴。她直接起来:“备车。”
陈嬷嬷连忙跟了上去:“县主想去哪里?”
乔悦看了看外头,眯起眼睛:“胭脂用完了, 我去买一些,顺便透透气,抱琴跟着我去就好了。”
乔悦还生着病,就这样出去了,陈嬷嬷不太放心。但是乔悦心情显然不好,路也不远,愿意出去走走也不错。陈嬷嬷想了想,和乔悦一道去了马车边上,再问:“长公子那边,可要派人说一声?”
周围沉默了一瞬。
乔悦已经上了马车,声音就隔着帘子传来:“买个胭脂而已,你们过去说,我怕是就回来了。”
乔悦显然还在气头上,陈嬷嬷一顿,只能应是。
过了一会,乔悦又掀了帘子,未施粉黛,又生在病中,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她默了瞬,再道:“算了,如果他过会有派人过来盯我吃东西,就告诉他,如果没人来,就不用说了。”想了想又道,“把裴县主给的食盒给公子送去。”
说着话的时候,乔悦面上一派平静,陈嬷嬷垂首:“老奴明白。”
马车行了一会,抱琴掀了帘子,看着陈嬷嬷已经回去,乔悦在一边闭目养神。抱琴犹豫一会,望向乔悦;“县主,您真的是生气吗?”
乔悦睁开眼睛,眼眸清亮,静了一会,她不置可否,只是道:“有些事情,我得亲自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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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赵琮手拿着书,似乎在看。但承安记得,方才他出去的时候,赵琮手里翻得就是这一页。但是他自然没说,目光在上头微微一停。便把食盒放在一旁,先道:“夫人出门了。”
赵琮微微一皱眉,就把书放了下去:“怎么出门了,她不是还生着病么?”
承安小心的看了赵琮一眼,静了一会,才道:“陈嬷嬷说,夫人睡了太久,有些闷。所以想出去买个胭脂,马上就回来。”
赵琮再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承安方才拿来的东西:“这是什么?”
“裴家送来的食盒,夫人方才让臣下给公子送来。”
又是裴家。
承安看着赵琮,犹豫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方才裴府送了这些糕点过来,但是夫人胃口不佳,也用不了几块。”
不想吃东西?
赵琮皱了皱眉,漫不尽心的再翻过一页,顿了一会,才道:“晚上做点她喜欢吃的,多多少少吃一些。”
好不容易最近才养出几两肉,可不能再瘦下去了。
赵琮停了停片刻,还是把食盒打开,最上一层是一些糕点,看着模样,乔悦的确没用极快。再下一层,放着一些蜜饯,看这模样,蜜饯乔悦倒是吃了不少。
只是这蜜饯吃着容易上火,她边上的人怎么也不知道揽着一点,赵琮皱了皱眉。刚刚想把盒子盖上,眼神却蓦然一顿。
就在盒子最下一层,藏着一封未开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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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挑了几样常用的色,又选了几样新到的螺子黛,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了外头的人,他似乎早就等在那里,看着她出来,便连忙上前。
“好好。”
乔悦已经准备上车了,看见了裴晟,面上看着倒没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她的眉头略微皱起:“我信里不都写了么,世子还有哪里不明白?”
裴晟没有回答这句,只是看向她,目光深深:“我有话想和你说。”
虽然裴晟是和乔悦一起长大的,这样见一个外男于理不合。尤其还是和赵琮处以这样一个僵硬关系的前提下,抱琴小心的拉了拉乔悦的袖子,开口提醒:“县主,您该回去了。”
乔悦静静地看着裴晟,他的神色郑重。这件事,她拖了这么久,昨日还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幸好还不算太晚。
乔悦沉默了一会,才略点了点头,转头吩咐抱琴:“去前头等我。”
抱琴一惊:“县主?”
乔悦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和世子有要事相商,说几句就回来了。你先去前面等我。”
抱琴咬了咬唇,过来一会,才点头:“婢子就在前面。”
抱琴刚刚离开,乔悦就转头,目光静静的看着裴晟:“我信中已经把事情都写出来了,世子还有哪里不明白?”
她的确有所怀疑,但是不管是对谁,她都不敢轻言出口。一来是她自己也不相信,二来是这对象太过匪夷所思。
直到那次听到赵琮的带来的消息,向寄芙有孕。因此,她才真正开始直视当时的种种疑惑。夏苗的时候一次,那次晚上赵琮陪她出去又是一次。
乔悦不知道,今后这种事情还会发生多少次。的确该有所了断了,只是,她之前不太明白,昨天静静的想了一夜,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处理错了什么?
赵琮说他不信她,她本不这么觉得。
但是再一想,赵琮说的不错,在这件事情上,她宁愿告诉裴晟,不正是因为不够相信他么?
想到这里,乔悦眼神一黯。但是这事已经和裴晟说了,她也不好再矢口否认,只是她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裴晟再问她其他什么,她也答不出来。
“向寄芙即将封为美人。”
乔悦颔首:“我知道。”
裴晟不意外,继续:“她月份尚小,孩子没有保住。陛下后宫空虚,不喜美色,皇后之前又莫名礼佛三月,闭门不出。你可知,是为什么?”
乔悦顿了顿,这件事她没在信中明说,但前前后后相连,也不难猜,她静了半晌,还是“嗯”了一声。
裴晟静了一会,声音沉了一些:“那时候,长公子在哪?”
见他莫名起来的说起这个,乔悦疑惑,抬了抬头,还是回答了:“他之前在和陛下下棋,之后……也没回帐子。有什么问题?”
裴晟闭了闭眼,沉默了半晌,声音沉缓:“上次我与他下棋,他的棋路看似保守,实则以退为进,布局极大,甚至只差一棋,便可扭转乾坤。这么多年,一直心思隐藏……”
乔悦本以为裴晟还想再问他那时候的事情,未曾想,他却说出这样一番话,乔悦一顿。就抬头看他,一双黛眉敛起,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
裴晟看着他,丝毫没有退步,继续道:“恐怕他城府极深,不似你想象与看到得这般。这件事,许是他之前……”
“世子。”乔悦静了一会,就抬头看他,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慎言。”
裴晟顿了顿,看着乔悦,忽然感觉她有些陌生。他停了一会,又道:“你就这么相信他?”
相信?
听到这词,乔悦明显失神了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他是我的夫君,我为什么要怀疑他?”
“是么。”裴晟淡声,“若你真的如此,为何要把这件事告诉我,而不是他?”
看着眼前的裴晟,乔悦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裴晟这句话仿佛在她心里凿开了一个口子,在心底满开了一片冰凉。乔悦本来就在头疼这事,被裴晟这么一说,更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她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我告诉世子那些事情,不是让世子怀疑我夫君的。”
夫君。
“好好……”裴晟看着她,一双黛眉蹙着,看着明显不悦,声音却格外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