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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经有心理准备,再多一样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胤禟还带入自身想了想,换他在皇阿玛的位置上,时逢大旱,却有一户人家井水不枯,他铁定得把这一家子供起来,以此做突破点去渡过难关。
能有这等境遇,摆明是受上天庇佑的福泽之人,要动他容易,现世报来了谁担?
这么想,自家还真是那烫手的山芋。
胤禟抱着宝珠好一阵亲,亲得她连连娇喘。
“好福晋!你真是我的福星!”
“这法子好,赶明我就找皇阿玛去!”
胤禟是急性子人,做事风风火火,从不磨蹭。他第二日早朝之后就想去找皇阿玛,却发现朝中气氛不对。索额图比之前更加迫不及待,下朝之后他追着太子出去,不停的在低声耳语。
这还没死心呢?
胤禟转念一想,今年大旱,正好为这些心怀不轨的逆臣提供了最佳时机,也难怪他们不舍得放弃。
他冷眼瞧着太子已经想明白了,又担心他被索额图灌多了迷魂汤做出糊涂事来。本来想立刻找上皇阿玛,这会儿又打消了念头,心说再观望观望。
看太子能不能稳住,也好奇索额图是不是真有那么缺德,准备拿天灾做筏子。
他们要是真准备大逆不道,正好拿自家那汪湖水杀他个回马枪。
你说是皇帝不仁,故而天降惩罚。
要我看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生机可不就在我府上!
心里这么想,他还是希望太子稳住了,别走上绝路去。
第107章 重病
这事挂在胤禟心里有些时候; 原本迫不及待想说给皇阿玛知道; 顶好卸下重担; 让那些个能耐人多多烦心。在察觉到索额图的急切之后,胤禟打消了原本的念头,琢磨着先稳一手。
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
时逢天灾; 正好能将那些图谋不轨的揪出来; 要是这会儿亮了底牌,让这些龟孙子缩回壳里反倒不美。
打定主意之后; 胤禟悠哉哉去工部混了一日,回府就见宝珠满含期待,没等他开口; 宝珠坐旁边来; 问:“皇阿玛怎么说?宫里的太监是不是要来咱府上打水?”
胤禟就跟个大爷一样,先动了动脖子; 说他肩酸。
宝珠没多想,顺手给他揉了揉肩。
胤禟又说口渴。
宝珠亲自给他斟了茶来。
他享受于心肝的伺候,还要作夭; 宝珠就一把夺过茶碗; 重重放在边桌上:“吊什么胃口?你说不说?”
瞧她因为气恼生机勃勃的脸; 胤禟笑道:“福晋想知道的事爷哪敢瞒着?这不是没想好从何说起?”
宝珠蹙眉,满心不解:“咱们一片好心,难不成还摊上事儿了?”
胤禟将她微微皱起的眉心抹开,肌肤相触手感太好; 他一个没忍住又在粉嫩脸颊上戳了戳,看心肝又要恼了,才收起作怪的手,将今日之事简单说了说。
“因为全国大旱,朝廷一时想不出解决办法,省道府县都不安分,朝中蠢蠢欲动。爷想着趁这个机会让那些居心叵测的暴露出来,看几场大戏,再将其一网打尽。就想拖一拖,暂且压下不表。”
宝珠从来就没有过政治敏感度,她偏了偏头,凭感觉问:“同皇阿玛商量着来个瓮中捉鳖不是更好?”
胤禟又是一阵闷笑:“皇阿玛跟前可没你想的那么干净,他们既然敢有所动作,必定有接应的人……与其提早泄露出去糟蹋掉这大好的机会,不若先看他们蹦跶,等他蹦跶够了再抽薪止沸。”
是这个道理,宝珠点点头,她又从旁抽出一张帖,递到胤禟手中:“我还以为太子妃和五嫂带来的风潮已经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递帖子来,爷看看,这个尤其逗趣。”
胤禟当真接过,扫了几眼,这是一张拜帖啊。
爷们登门拜访之前要递上拜帖,女眷这边其实不兴这个,她们很少会主动往别人家跑,你做东你下帖,哪有递帖子问你某月某日在不在家,我想去拜访一二的?
看落款,也不相熟,胤禟顺手撂下,说:“我福晋什么身份,是她想见就能见的?”
宝珠一通顺毛捋:“我素来好客,倒不能过于反常,不若先应下,过两日再使冯全递个话去,说我偶感风寒不便见客。”
胤禟没好气瞪她一眼:“哪有这么咒自己的?”
宝珠赔笑道:“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爷就别讲究那些了,我称病谢客,估摸会有几波人上门来关心,全放她们进来,主人家卧病在床,来客还能满府转悠?到时候咱府上常有人进出,反倒不易惹人遐想。”
听她这么说,胤禟想了想,的确很有道理。
宝珠那性子称不上热情,也不是冷淡的人,平素对人情往来多有注重,除了老三老八府上那两个极品,同别人相处都很不错。哪怕如今气候不好,日头很烈,猛然间让她闭门不出,也太突兀。不若借口天气反常,称病卧床,有人来探望就让她来,九贝勒府是胤禟亲自监督改建的,从大门口到朱玉阁这一路保准瞧不出猫腻,丁点水光也看不见的。
胤禟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他执起宝珠白嫩左手好一番揉捏,甜蜜蜜说:“福晋同爷委实登对,法子由爷来想,疏漏之处福晋逐一补上。”
听他自吹自擂,宝珠正想泼瓢冷水,就看见灰妞带着兄弟进来了,只是过来打扰他们说体己话也罢,关键那三只方才去湖里划了水,满身湿漉漉不说,还边走边抖毛。
看它们这造型,宝珠就感觉不妙,果然,她听到来自身边阴测测的声音。
“让你别去湖里扑腾,不听话是不是?”
“我今儿个就让你记住教训!”
胤禟招呼冯全进来,将小畜生抱去丢红叶湖里,让它们浮够一个时辰,还说要下水就让它下个够!
看他这么幼稚,宝珠忍不住想要扶额,又看冯全真准备抱灰妞出去,她赶紧叫了停:“别听爷瞎说,你先出去。”
等冯全出去了,宝珠这才坐过去伸手揽上胤禟结实的劲腰。
“爷多大的人,还同狼崽子计较?”
胤禟脸上写着宝宝不高兴,他甚至拒绝同宝珠互动,听得这话还将头撇向一边。宝珠又一次觉得她面对的是大一号的阿寿小公主,没错,就是小公主,他们父子闹起来比小公主还难伺候。宝珠差点把口水说干,好言好语哄他不成,板起脸来他不闹了。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闲得无聊专门找小畜生的茬,他还像模像样解释了一番,说要是继续旱下去,皇阿玛铁定要派人过来打水,那么清透一湖水能救多少人的命,别让小畜生糟蹋了回头吃出瘟病来。
面对他一系列的补充说明,宝珠就是点头。
没错,你说得对,我没有意见,我一定好好教它。
胤禟还来劲儿了,又说:“千万要监督它改掉划水的毛病,回头探病的来了看它满身湿漉漉,不得弹劾咱们?别家一口水都省着喝,咱们如此铺张浪费。”
宝珠真想让他闭嘴,你不心虚还解释这么多干啥呢?
她最终还是听了个全程,让胤禟说了个够。
后一日,胤禟敲打了府上奴才,第三日,宝珠正式装起病来。她先让冯全给下拜帖的人家传话说改日再约,又让胤禟去翊坤宫给额娘递了信,说痊愈之前不敢进宫,怕过了病气。
诚如宝珠所想,哪怕没经过大肆宣传,她卧病在床的消息也传开来。
胤禟那边收到不少关心,他解释说是突然升温宝珠不适应。哪怕这么说,蹭喜气的还是络绎不绝。她们赶紧备上名贵药材,抢着登门探病,全然不怕过了病气。
听说闺女病了,马斯喀非常担心,可惜没让他逮着机会,否则定要喷胤禟一个狗血淋头。
说出来旁人恐怕不信,宝珠从生下来到出阁那日从没生过病。
身子骨这么健康竟然病了!
可以想见胤禟对她根本就是冷漠、无情、漫不经心!
还说什么宠妻狂魔,对福晋爱若珍宝……哪家珍宝这么可怜?
马斯喀都准备打上门去,还是辰泰反应快,拿出吃奶得劲儿将亲爹拖住。仇恨立刻就转移了,胤禟不在跟前,马斯喀先喷了大儿子一通:“好你个富察辰泰!你妹子在夫家吃尽了苦头,你还帮那负心汉!你说!他怎么收买了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先把你打死在这儿!”
富察辰泰真是无语望天。
哪怕早就知道自家是祖传的勇有余智不足,也没想到阿玛这么耿直。
他附耳过去小声说:“阿玛您别冲动,此事必有隐情。”
马斯喀对着他小腿肚就是一脚踹:“要你说!哪怕有天大的理由,他敢怠慢你妹子,那就是和我富察家过不去!”
大庭广众之下非得说那么直白吗?
这么拆妹夫的台是不是不大好?
“您这也太冲动了,不如先回府,让我婆娘去九贝勒府瞧瞧,弄明白到底咋回事再找他算账去!咱们是武将没错,也要讲道理,不可莽撞。”
马斯喀也冷静下来,是该先使人去瞧瞧,凡事须得师出有名。
他心里认可了儿子的说法,面上还是杀气腾腾,对准另一个小腿肚又是一脚:“老子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没出来,臭小子敢同你爹说教!”
富察辰泰:我才是几辈子欠你的……
马斯喀带着大儿子回府去了,回去就撞见福晋同两位弟妹吃茶谈天,他催着索绰罗氏往九贝勒府去,看看闺女咋回事。看他急得上蹿下跳恨不得找胤禟拼命,索绰罗氏就叹口气:“老爷您想想,咱闺女是什么体质?她从小到大连碗药都没喝过……”
还没说完呢,马斯喀一拍扶手:“可不就是!闺女嫁出去之前连个头疼脑热也没有过,如今竟然重病卧床,那兔崽子以为他是皇阿哥我就不敢弄他!”
索绰罗氏还是很欣赏这个女婿,没让老爷子继续诽谤他,赶紧帮着解释了。
“你闭嘴吧,你闺女递了话来,让咱们别担心。”
“别担心懂不懂?这里头有门道,等着看吧。”
说着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我让底下的准备去了,让老大媳妇去一趟九贝勒府,甭管怎么说,样子得做全。”
马斯喀就不高兴了:“闺女给你传话,就没通知我这阿玛!”
他委屈,他心里苦,他觉得自己被全天下抛弃了。
索绰罗氏放下茶碗:“真让你提前知道,还能气炸了肺赶着去同女婿拼命?你不得拆了闺女的台?”
这么说也有道理,马斯喀可算消停了,他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准备缓一口气,然后再配合闺女的意思,上门找胤禟聊人生去。
胤禟忘了让福晋装病可能引起岳父狂暴,他耐心等乱臣贼子露出狐狸尾巴,没想到索额图还没自作主张搞出事,反倒是其他人先动了。
第108章 祸乱
五月上旬; 京中谣言四起; 有人说这是天罚; 因为木兰春蒐时太子监国犯下大过;又有人说太子妃这胎才是祸乱之源,烧死他雨水自然就来了……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京中弥漫起对太子不利的传言; 胤礽听说之后匆匆进京; 跪在乾清宫抹了把辛酸泪; 细数监国时的种种举措,对天发誓以证清白。
康熙的心情很不美; 就连梁九功也龟缩起来,不敢妄言不敢妄行,只怕引火烧身。
这当口; 除去不得不做点什么的关系人之外; 满朝文武避之唯恐不及,倒是胤禟; 他赶紧填饱肚子,就跟在太子之后进了宫,径直去到康熙跟前; 非常直白; 就是为太子背书来的。
太子作为直接关系人; 有些话不好说出口,胤禟才懒得揣度圣意,他在乾清宫说了一箩筐大实话。
“但凡你优秀一些,总会引人妒忌; 皇阿玛早承大业,勤政爱民,崇儒尊道,实乃盛世仁君。盖因过于出色,自登基以来屡遭天妒,前有洪水瘟疫,后有地龙翻身,灾祸来势汹汹,又有哪回压垮过您?上天想考验咱们大清朝,这才降下天灾,与太子何干?大婚近十载,太子妃方才开怀,就遇上这等恶毒算计,幕后之人其心可诛。依儿臣看,他是铁了心想挑拨皇阿玛同太子二哥的父子感情,他对咱们大清朝的储君不满,欲除之而后快,欲取而代之!”
胤禟眼也不眨就吐出这一大段,他看起来非常投入,还准备再点一把火,康熙赶紧叫了停。
“行了老九,你说得朕脑仁疼。”
既然当爹的都这么说了,做儿子的果断见好就收,胤禟最后总结了一句:“儿臣赶着进宫来是想说,这都是圈套是阴谋,皇阿玛您可别中了奸人的计,咱父子同心将幕后之人揪出来还太子公道才是正理。”
要是没他这搅屎棍,这会儿就该好一通父子情深,然后合计怎么反击。
胤禟一搅和,刚挤出来的委屈心疼全都烟消云散,原本煽情的桥段也走不下去了,康熙恨不得一脚送他出宫,又想指着他鼻子怒骂“还用你说”!
便当此时,康熙想起胤禟他岳父,一想到马斯喀进宫来哭诉阵仗,他就忍不住一个寒颤。
得,由他作吧。
康熙八岁登基,在位几十年间什么邪门歪道没见过?他一听说京中频出对太子不利的谣言,就想到这背后一定有推手,想借这年的大旱除掉太子,哪怕不能除掉,也要毁他名声。
让康熙在意的是,为什么谣言针对太子,而不是他这个皇帝?
当年京师地动,民间传言说是皇帝之过,说他为君不仁,不应挑动战事,不应撤藩……有心人细数十宗罪,逼他发下罪己诏,祭天祭祖,又拨下大笔赈灾银,这才将事情摆平。
那一出就不是民间自发,是他各项政举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朝臣趁天灾搞事。
就以往的经验,一夜之间闹成这样,背后定有推手。
要是想简单粗暴的谋朝篡位,显然应该冲坐在皇位上的下手,他将矛头对准太子,这可以解读为,只要除掉储君,就有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可能。
皇子互相算计谋夺江山不是稀罕事,这在每朝每代都有。本朝明立储君,太子只要不犯下大过,顺理成章就能继承大统,对其他胸怀大志的皇子来说,太子就是眼中钉,是绊脚石……要想上位,首先得除他。
虽然还可以有别的解读,康熙直觉认为是这样,盖因如此,他越发痛心。
也因为他心里有了认定,哪怕胤禟赶着进宫来替太子说话,他也不觉得这是结党营私。在康熙看来,老九就是太实在了,出了这回事,旁人避恐不及,赶着凑上前来说良心话的就只有他。
没错,老九是烦人了点,他说得太对了。
康熙从前也想不明白,他扪心自问,在位几十年为大清朝尽心尽力,勤政爱民不用吹嘘。为什么就是不太平?每隔几年总有天灾,早年三场大地震,他皇位险些坐不稳,之后洪水瘟疫更没少过……为什么?老天爷是瞎了眼么?
现在看来,谁也没瞎眼,是上天看他太过优秀,隔三岔五就想考验一番。
道理很简单,拿他自个儿来说,因为看重太子所以时常都在考教,从功课到骑射到时政分析,样样都没落下。像老九老十这种成日瞎胡闹的,只要别太过分,一般情况他都懒得管。
……
这么想,康熙立刻就治愈了,平素总觉得老九不着调,这回分析得很好。定是最近两年太过安逸,看他有得过且过不思进取的迹象,上天就用这样的方式敲打。
康熙招呼两个儿子起来,他先安抚太子,明摆着说不信坊间谣传。
又夸了胤禟一番,说他这么些年书没白读,明事理,敢做敢言。
说得差不多了,康熙就让两个儿子回去,让太子回去陪着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