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掌重创了墨轻舞,他却没有事。有人把血喷在了他的衣襟上,脸色惨白地面对着他,微微一笑,道:"赶快去把他们收拾了,没有墨轻舞,再无人可以攻得下伏羲宫。"
他微愣,却被她推了一把,只能先将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后来,听属下说,步祈来了,亲自将独孤紫袭送回的房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停下了步子,冷笑一声,没有去看她。
风城启月说:"流离,太过于回避自己的感情,以后你会后悔的。"
他当时不信,后来却证明了,启月的确是看得最通透的。明明在那一刻他已经动了心,却没来得及看清。直到后来,才是无边无际的悔意上涌。也终究是没用的了。
那时候他实在没有多想,他做他的宫主,独孤紫袭在身边做着他要她做的事情,这种平衡一直维持到了浮影来的前一天。
浮影是他从山贼手里救回来的女子,很是娇弱,和独孤紫袭很不一样,一看就会让人产生保护的欲望。跟她比起来,独孤紫袭实在是不像女人。
不过他也不是多喜欢她,只是觉得像妹妹一样而已。她没地方去,他便想把她带回伏羲宫。
本来还想去告诉独孤紫袭一声的,结果刚进伏羲宫,便看见步祈一脸冷意地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脸色当时一定很难看,因为心里某个地方突然不舒服得厉害。这是伏羲宫,凭什么由得扶摇楼的人自由进出?
步祈却说,让他别总是给独孤紫袭那么危险的任务。
"哈,我倒不知道,这伏羲宫什么时候换了宫主?"他嘲弄一笑,下意识地伸手揽过浮影的腰,大步朝伏羲宫里走去:"步公子,只要扶摇楼没攻下伏羲宫,独孤紫袭做什么任务,还是我说了算。你以后还是少来的好。"
扶摇楼是江湖第一大组织没错,可是他用得着这样嚣张么?竟然还帮独孤紫袭求情,他以为他是谁?
以后的几天,他对独孤紫袭都没有好脸色,独孤紫袭也是凉薄的性子,加上有浮影在,两人的关系便越来越远了。
某一天醒来,他居然发现旁边躺着的是浮影。屋里酒气很重,浮影满脸泪痕地看着他,穿上衣服就跑了出去。
他真的什么记忆也没有,却不能不负责任,于是就纳了浮影为侍妾。行礼之前,他问过紫袭一句:"你不会伤害她罢?"
当时独孤紫袭的表情看起来一点波澜也没有,反而是用上了在左楚歌那里学来的微笑,淡淡地道:"你若不放心,我离开伏羲宫就是。"
"你敢!"他低喝一声,黑了脸色。她却沉默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那以后,独孤紫袭便经常去找左楚歌,很少回伏羲宫了。他的脾气开始有些暴躁,连浮影都怯怯地问他,是不是想念紫袭姐姐了?
不,他只是生气而已!答应老宫主好好守护伏羲宫,却总是不回宫,像话么!
但是当她回来的时候,他却不曾想,会是这样的光景。
浮影怀了身孕,两人却拔剑相向,浮影根本没有武功,身子又弱,这不是成心要她一尸两命么?!他怒极,上前抓住了独孤紫袭的手,却不想,浮影就在这时候,一剑刺穿了紫袭的腹部。
他还记得那时候独孤紫袭的眼神,慢慢黯淡了下去,最终归于平静的眼神。像是终于死心了一样,朝他露出了嘲讽似的笑容,然后转身,捂着腹部离开了伏羲宫。
就是那一次罢,他清楚的感觉到,独孤紫袭不爱他了。她对他的情意,到这一次为止,已经被全部消耗完毕,再没剩半分。
"你当我在意你的男人?浮影你看清楚了,月流离只不过是我爱过了的男人,再也不会是我想要的,你自是不必弄这些幼稚的手段出来,他也是你的!"
用那样的语气说出这话的独孤紫袭是认真的,他真的已经在这不长的时光里,以一种分外愚蠢的方式,弄丢了她。再怎么样,都不会是一样的步子了,他始终已经,比她慢了一步了。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番外二 流年里离去的紫色花香(2)
很小的时候,下山训练就遇见过一个道士,他带着慈祥的脸看了我许久,然后说了一句当时我听不懂的话。
他说:"性子过于凉薄,必难与人知心。若执念不除,一生情路必然坎坷。"
后来长大了一点的时候,我发现他前半句是对的。连老宫主有一次都说:"紫袭,你虽是杀手,却也着实凉薄了些。流离那孩子就好得多,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却不拒人千里。不要让自己太孤独。"
我听着,只是点头。杀手不会有真心朋友的,性子再好也是伪装,倒不如谁也不接近还清净些。
而月流离,我见过他,那是在训练的时候。他喜欢笑,却笑得格外的妖娆,甚至可以眼含情意地杀死一个人,动作优雅美丽,同时又干净利落。我看了半晌,心里知道,他和我是不同的,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性子凉薄,必难与人知心。道长是对的。甚至在后来我不知不觉喜欢上月流离的时候,也是因了冷淡的态度,他才总是不与我太靠近。可是没办法,我改变不了自己的性子,也无法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强行改变自己的态度。
我想,就这样守着他也不错。一起执行任务,一起受伤,一起走路,我并不觉得不好。
他身边是有朋友的,那个叫风城启月的男子,燕国的七王爷。虽然奇怪过他怎么会接受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不过后来熟悉了风城启月之后,我觉得他们有些相像,说不出具体的,就是觉得很相似。
他会为难我,给我的任务都是很难的,特别是第一次的取李震天首级的任务。我很平静地应下了,尽管知道自己可能会没命。
霹雳门的李震天是会使用火器的,防不胜防。且霹雳门也难闯,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时机,半夜潜到了他的房间,却在进去的一瞬间感觉到了杀气。
那人的功夫远在我之上。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借着不亮的月光,我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然是扶摇楼的步祈,天下第一杀手,从来不会让任务失败的步祈。
屋里有残留的迷药气味,他定然是比我先到了,不知不觉地,从我的眼皮底下,比我先进了这房间。显然,我不会是他的对手。
聪明一点的话,我应该选择沉默地退出去。但是,我答应了月流离的任务,没道理一点事也不做就这样回去了。哪怕试一试也好,总归我也是抱着不要命的心思来的。
于是我动手了,朝步祈微微颔首之后,我无声无息地开始进攻。杀手的眼睛都很好,所以尽管光线很暗,我也看见了他脸上一闪而逝的震惊。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会选择挑战他罢。
我的功夫不差,除了月流离,伏羲宫应该没有人能杀得了我。但是比起步祈来说还是不够格的。所以几招之后,我身上已经见了血,他依旧游刃有余。
不过在手完全可以扼住我的喉咙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了下来,如果不是我眼花的话,步祈当时是微笑了一下,然后退后两步,险险避开我划向他胸口的匕首,翻身飞出了窗户。
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显然这动静已经惊动了一些守卫。我不得不快速地割下李震天的头,跟着离开。
河边,步祈负手而立,看着我手中的首级,摇头道:"独孤紫袭,你还真的是和传闻一样冰冷无情。"
"彼此彼此。"我看着这个人,淡淡地道:"传闻之中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放过我?"
他从来没有过任务失败的纪录,也因此赏金格外的高,我想不通他会因为什么而这样手下留情。这对他没有好处。
"突然不想杀人而已。"步祈侧过头去看着河水,声音冷冷清清的,却让我很是觉得好笑。
杀手突然不想杀人,这个理由真的是。。。不过还是要谢谢他的,不管因为什么,这次的任务算是他帮我完成的。虽然身上的伤也是他给的。
老宫主临走的时候将伏羲宫的几本内功心法给了我,其中有一本是生息内功,说是调理筋脉用的。我刚开始练的时候没发现,后来才偶然知道,生息内功可以抑制重伤,以命相抵。这一点用处在以后帮了我许多忙。
但是回伏羲宫的第二天,步祈居然出现在我的房间。他看着我完好无事的样子,眉头皱得死紧:"你练了生息内功?"
我点头,他便没有说话了,只拿了一瓶参王丹给我。饶是我再不开窍,也该知道,步祈对我有些不一样。可是,很奇怪,我这样的性子,他怎么会喜欢?月流离一直说我不是女人的。
世上可能专门会有这样一种人,可以透过别人冷漠的外表,看到里面那颗渴求温暖的心。步祈是第一个,楚歌则是第二个。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那样温暖,明明承受了比别人多的东西,却笑得淡定从容,偶尔还会露出些小女儿心性,让人没办法对她树起高高的城墙。
她看得出来我对月流离的感情,也曾恨铁不成钢地叫我放弃算了。
可是当初那道士的第二句话,也是对的罢。"若执念不除,一生情路必然坎坷"我舍不得抛弃我的执念,也注定一生孤独,这种觉悟早就有了。
只是看着他一次次漠然的眼神,觉得有些难过。我无法像风城启月那样同他做朋友,也无法像浮影那样名正言顺地做他的女人,我只能在旁边看着,哪怕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好的。
身为杀手,罪孽太深是会遭报应的,我想我一定是万劫不复了,所以浮影是为了报复我杀害她的家人,而利用流离来伤害我。步祈也最终因为我,死在了流离的剑下。到最后,我与月流离,是生隔了,都活着,但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情路坎坷还好,我是已经绝了。
绝顶峰那一剑,我是替步祈还的。可是再狠,也没能忍心置他于死地。我曾深爱过的人,我下不了狠手。
也许内心深处住着的那个独孤紫袭,她其实是温柔而善良的,不喜欢杀人,不喜欢拒人千里,也只想过一种平和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有携手白头的爱人。会经常笑,也会神情温柔地看着在乎的人。
可是这种奢求被关在现实的牢笼里,无法释放了。我只能尽我所能让楚歌更幸福一点,代替我,再幸福一点。
江南的那段日子,我过得很好,但是也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生息内功,以命偿伤。我多次大难不死,只是缩短了寿命而已。也庆幸自己还能活着看到心宁幸福,那也是很好的。余下的,也没有别的奢求。
心宁回长安了,我没有去。其一是不想再看见月流离,其二是我不想心宁看着我死去。那个一心渴求安宁的女子,我希望她能在我死后忘记我,不要再记起了。
南方恰好发生了水患,我同不言说,我要去赈灾。她有些惊讶,但到底还是答应了。临走的时候,她只看着我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紫袭姑娘,你真的不要再见主子一面了么?"
她果然也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啊,我苦笑着摸摸自己消瘦得不成样子的脸,摇摇头走出了珍珠绫罗坊的大门。
最后能做的事情,只是给这些在绝望之中的人们一些希望。凉祟被锁之前,我正好去了古绝镇,那里的境况更惨。粮食已经快没有了,瘟疫蔓延,活着的人都仿佛死去了一般,连空气里都是窒息。
而我的身体,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古绝即将烧毁,我却不想挪步子了,周围都是安静的一片,像出生前的世界那样安静,只是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不是也如同这般。望着寂静的天空,我努力想了想自己的一生。似乎处处有遗憾,倒也没有多少流连的必要。
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隔着院墙,有人正挣扎着一步一步走来。
我居然莫名奇妙地笑了,无声地、释怀似的笑了。那人的气息,生不可忘啊。。。
一墙之隔,他却慢慢停了下来。似乎低笑了一声,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
月流离啊,难得你也有和我一样的境遇。以前不是你伤了我,便是我伤了你。如今两厢都是再无力气,倒显得分外贴近了。
停了一会儿,我努力地站起来,推开那半掩着的宅院门,看见了外面那一抹已经完全黯淡的红色。他从来不曾这样狼狈过,月流离,从来不曾。
我已经快看不清他,却还是凭着直觉走过去扶起了他。幸好他瘦了太多,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证能挪得动他。
将他靠着墙放着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倒下去。可是不能,我知道,我不能和他死在一起。这辈子让我痛彻心扉的人,下辈子,我宁愿不要再遇上。
意识已经涣散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挪到了哪里,只感觉终于离开他了的时候,我停下来,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了,流离。真的不要再遇见了。
若有来生,必不再爱你 第八十章 一生,不过深爱一人(补第一卷帝王番外)
身为帝王,必须无情无爱,方能稳固江山。
这是父王薨逝之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风城启难看着床榻上那张失却了生息的苍老的脸,心里倒安静地像一片死湖,不起波澜。
一旁的母后身子跪得笔直,无声无息地,眼泪决堤,泣不成声。远处的温太妃,却只是静静地跪着,无悲无喜。
而启月,他身为父王最疼爱的孩子,握着父王的手,送了他最后一程。先王喃喃低语了什么,只有风城启月知道。
不过他明白的是,父王在临终之前,想的不是江山,也不是朝政,而是他一生最悔恨的情事罢。不然,他的脸上不会出现那样生动的表情,那么悔,那么不舍。
他嗤笑,正是因为父王太重情,所以才会导致大燕的江山被区区的丞相动摇,不是么?
左天清,他是个什么东西?
登基的一个转身,他看见了这传说中的老狐狸,权倾朝野的左相。他朝自己恭敬地行着礼,嘴角,却带了无比的嘲讽。
是的,嘲讽,嘲讽他的势单力薄,就连登基,都要太后去求一个丞相。
堂堂的太后,为了让他顺利登基,纡尊降贵驾临相府。甚至父王尸骨未寒,慈康宫却宫门大开,宴请丞相一人。权势滔天,红粉碎颜,这些宫内看不见的黑暗,又是何等的肮脏!
当看见跪在自己面前不让自己进寿康宫去的景年姑姑,他冷笑,不用进去,也该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形。
转身,衣袖下的手生生捏出了血来,他一步一步,践踏了自己的尊严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撕心裂肺。
母后,你以为这是对我好吗?不,这只会让我恨你,而且,更恨我自己!
左天清,这一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你的家人,你的儿女,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终有一天,我也会让你尝尝,这撕心噬骨的滋味!我会让你欠我的,统统还给我!
他背起了沉重的帝位,脸上,再少露出笑容了。他要做的,只是将后宫里填满有用之臣的女儿,然后一点一点,夺回他的江山!
上官取露是陪他长大的人,虽然,许多事情他不会对她说,但是这漫漫长路,他也总算不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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