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建在高处,站在亭子里向底下望去,延绵一片的红梅颇为壮观,阿蔓不禁也在心里吸了口气,不由得抓紧身边陛下的手
“陛下,真美。”
“你若是喜欢就让人折两枝放在殿里。”
阿蔓点头。
“妾待会自己拣两枝,替陛下的御书房也挑两枝。”
嘉元帝无可无不可,他对这些不讲究。
嘉元帝虽然不习武,但是也常年练些练习骑射,平日里也极为注重养生之法,身子强健,即使是在这样的冷天,手里也是热乎乎的,连带着阿蔓的手也暖的不行。阿蔓甚至都觉得手心都快出汗了,再加上想看看前方从陡峭假山上斜出的一树梅花,不由得想要挣脱开来。
嘉元帝却是不肯放,阿蔓只得将就,转了头想要看那一丛突兀的梅花,却不妨看到了一条正在朝着自己吐信子的蛇。阿蔓吓得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捂住了心口。
“陛下,陛下。”
一脸的惊怕。
嘉元帝立刻将阿蔓搂在了怀里,也转头像那儿看去,饶是这样不动声色、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此刻脸上也滑过了一丝的诧异。
“赵福。”
吩咐完后见赵福领着一群人走到了前面,立刻搂着人退到了后面,口中安抚。
“别怕。”
声音沉稳镇定,不由得让阿蔓也镇定下来。
阿蔓惊惧之下,手心里立刻出了冷汗,一点也不觉得陛下的手热了,恨不得时时刻刻的拉着,连梅花也都不想再赏了,只想立刻回宫。
“陛下,我想回长乐宫了。”
颜淑容三人紧随其后,其实她们刚才也都吓了一大跳,此刻也是脸庞发白、面露惊惶,但是望着面前正轻声安抚这蕙昭容的圣上,三人眼里隐含的情感不尽相同。颜淑容是隐隐的认命,她从失去了那个孩子之后就知道圣上的无情了,而兰贵仪则是羡慕嫉妒,安贵仪最复杂,几分不甘、几分不解、几分的恨意,但三人眼中相同的是那一丝的黯然。
☆、第038章
“朕会让人去查的。”
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这条蛇出现的地方这么巧合;好赖不赖的就出现在一个孕妇的眼前;若是惊吓之下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真的不好讲。
阿蔓回到长乐宫后坐在了松软的榻上还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听了圣上的话点点头。这事若不是巧合;那背后的人手段可真是通天了。
嘉元帝将姜茶递过来。
“把姜茶都喝了。”
阿蔓从小就挑食,什么葱姜蒜是半点不碰的;这辈子唯一吃的和姜有点关系的就是姜蜜水了。阿蔓对这手里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茶有些为难;她真的咽不下去,闻到这个味道都有点想要吐了。
或许是嫌弃的表情太明显,连嘉元帝都察觉到了。
“乖乖喝了。”
说着安抚的话;但是不容置疑的看着她要将姜茶全喝了。
阿蔓捏着鼻子实在咽不下去,一个恶心将咽喉里的姜茶又呕了出来,两眼噙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正皱着眉瞧她的陛下。
“陛下……”
期期艾艾的模样让人看了还真的觉得可怜。
嘉元帝却是摇头。
“听话;朕让人再熬一碗。”
阿蔓真是欲哭无泪;最后还是采薇端着一碗梨藕荸荠汤进来了。
“娘娘喝这个吧;梨藕荸荠汤也是驱寒的。”
阿蔓如蒙大赦,端起梨藕荸荠汤一饮而尽;豪爽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才的磨蹭。喝完后又小心翼翼的觑着旁边人的脸色。
嘉元帝却是不计较这个;细心的将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感受了一下,还再三的确认是不是真的没被吓到。
阿蔓无奈点头,一再保证自己很好,肚子也没有不舒服。
“只是有些可惜,刚才还说要挑两枝梅花。”
她现在挺着肚子,去暗香园赏梅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怕是这个最近都不太想出门了。等以后肚子大了更不会想着赏梅赏什么了,今年的梅期就这样错过了。
嘉元帝却是风轻云淡。
“你若喜欢就栽几株梅花在长乐宫好了。”
一片梅花和几株梅花怎么相提并论,阿蔓心里这样想,但是面上却微笑。
“栽什么梅花,妾让人去折两枝放在殿里也一样。”
见她面色恢复了,嘴上也懂得说笑了,嘉元帝才真的放下了心。
*
说到糟心,其实这时候没人比皇后更糟心了。
“挺着大肚子没事去看什么梅花,真是嫌自己命长。”皇后同莫嬷嬷抱怨。刚刚过了腊八,眼看着就要过年了,皇后正是忙碌的时候。宫里有许多事都得她来筹办和点头,一年来的账册也都快堆成了山。眼下竟然还出了事,而且圣上还要亲自过问,若是她不好好处理,不就是说明了自己这个后宫之主不得用吗?
随着祁容华的肚子大了起来,剪烛最近在棠梨宫伺候的勤,甚至连夜里都在那儿歇了。皇后身边得用的也就莫嬷嬷同红袖两个。
“听说赵公公亲自在查这事呢。”红袖正在为手臂酸痛的皇后捶背揉手。
莫嬷嬷也进言。
“娘娘这事该怎么入手呢?”
皇后甩了手里的账册,冷哼。
“怎么查?赵福要怎么查就怎么查。嬷嬷您这几日就时时看着,领着大家跟着就好了。”
说完后又是冷笑。
“这宫里本事大的就这么几个。”
红袖犹疑。
“娘娘,奴婢记得今日去赏花的似乎不知事蕙昭容,还有好几位主子呢。听说颜淑容、兰贵仪和安贵仪一起赏花时还和长春宫的纪贵姬闹了不愉快。”
皇后却是摆摆手。
“把这事告诉赵福,其他的也不必多管。横竖圣上想为他的心尖子讨个公道同本宫又有何关,本宫进来忙着呢,一些小疏忽圣上也挑不出错来。”
皇后说完又问话。
“昨夜祁容华请太医时怎么一回事?白日里不是已经请过了?而且怎么秉过本宫后又去请了圣上?真是不知所谓。”
莫嬷嬷年纪大,皇后又体恤,忙了一整天夜里早就睡了,还是今早上才知道这事,便心生猜测。
“许是这祁容华想要借着肚子邀宠吧。谁知道圣上虽然来了棠梨宫,但是没待多久又回了长乐宫。”
红袖脸色却是突然凝重了。
“昨夜来凤仪宫报信的是剪烛派来的小宫女,奴婢当时只觉得有些奇怪怎么祁容华夜里又要请太医了,就问了几句,小宫女也不清楚,只说祁容华入了夜才觉得肚子疼的不行。
后来奴婢又听说圣上被请去了棠梨宫才觉得有些奇怪,一大早就让人去问剪烛。才得知,昨夜祁容华和剪烛并没有让人去长乐宫给圣上报信。”
莫非是有人想要挑拨蕙昭容和祁容华两人?
皇后面上的神色也诧异。
“不是祁容华去请的?那个报信的宫人呢?”
红袖脸色有点发白。
“今日一大早在井边上被人发现了,已经断气了。说是昨夜雪大,在井边摔了一跤没爬起来活活冻死了。”
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底下人的命了,为了主子之间的阴私断送了性命并算不上稀奇,只是这背后的人残忍了,活活的将人冻死。
皇后也不在意这一条两条的命,却是有一计上了心头。
“人命关天,怎么好端端的就丧了命。本宫掌管宫务这事需得仔细查查,既是棠梨宫的宫人,就从棠梨宫里查吧。不必大张旗鼓,牵扯出来的直接送慎刑司吧。”
有人主动将棠梨宫的把柄送到了自己的手上,皇后自然笑纳。
“棠梨宫又有皇子,又有孕妇,再挑些机灵的送去伺候就是了。”
皇后这个举动果然惹怒了尹德妃。
“报信的那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
棠梨宫正殿跪了一地的宫人,全部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不敢说话。
“这样一个大活人半夜里跑出去了竟然没人知道?”
说完后又让同样在地上跪着的平安和如意跟着进了内殿。
“这事谁处理的?”
平安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昨夜是她让小太监去长乐宫报信的,想着事后就算有人知道了也可以让小太监狡辩说是为了主子着想,找个借口未必不能唬过去,再狠心一点,让这个小太监消失也不是难事。但是没想到是挑拨了蕙昭容和祁容华,但是却捅了个大篓子。这个小太监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还死的轰轰当当,让皇后找个了理由光明正大的将人给安进了棠梨宫。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是奴婢没想周到。”
尹德妃气极反笑。
“你心倒是狠,活活把人冻死了,只不过太蠢。”
平安磕头,很快就磕的额头都见红了。
“奴婢没有灭口,奴婢也不知道那小太监怎么就死在了井边上。”
尹德妃这下子不笑了,有人算计了她,真是好谋算。一眼都没有瞧还在磕头的平安,而是吩咐起了如意来。
“暗香园的事都处理干净了?”
如意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回了话。
尹德妃这下才心顺了一些。
“还是如意你得力,看来本宫日后还要多多倚重你才是。”
如意只推说不敢,却没有看见一旁平安眼里的恨意。
“行了,别弄脏了本宫的地儿,去外面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起来。”
尹德妃听到平安磕头的“砰砰”声有些心烦,漫不经心的就将人打发了。
尹德妃在宫中经营已久,其实对皇后往棠梨宫安插人这事并不十分恼怒。
“回头人送进来了,全部往偏殿送去。皇后娘娘爱护祁容华这片心思,相比祁容华会十分受用。”
祁容华其实对皇后也不是十分信任,这下子见身边都是皇后派来的人,哪里放心的下,想必会更加郁结于心吧。那么肚子里的那个生的下来生不下来也难讲,就算生下来怕是也不会有多好。
尹德妃一片好算计,对祁容华的心思揣测的非常明白。
祁容华心里的确非常不安。
她不信皇后、不信剪烛、更不信皇后新送来的这些人,但是她却半点都不能发作,只能自己在心里提防。她身边能信的只有一个翡翠,但是翡翠却不能什么事都兼顾。
祁容华又想到昨夜圣上来看自己时的情景,心里不禁有些苦涩。
虽然是被人算计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见到圣上来的一瞬间,心里最多的还是欣喜。只是圣上来了说了几句又匆匆离开了,翡翠说圣上往长乐宫去了,今天还陪蕙昭容去暗香园了。明明她们都为圣上怀了子嗣,但是为何却是天差地别。
蕙昭容是长乐宫的一宫之主,每日都有太医为她请平安脉,圣上也时常去长乐宫,甚至还亲自赐了人在蕙昭容身边。而自己呢?住在棠梨宫偏殿,一个月也见不到圣上几次,每次也不过是几句照常的话,自己还得仰仗皇后才能保住肚里的孩子,自己的性命还得自己筹划。
祁容华想到这里,腹中又隐隐的痛了起来。
模模糊糊只能听到身边伺候的翡翠惊慌失措的声音。
“娘娘见红了,娘娘见红了。”
☆、第039章
“娘娘,昨日棠梨宫又请了太医。”
阿蔓一听到祁容华的事,脑子就疼的不行。
“祁容华又怎么了?”
采萍正在为娘娘剥栗子;一边剥一边闲话。
“不过祁容华可真是厉害;三天两头的请太医可愣是没事儿。”
采萍说到这里撇撇嘴。
“奴婢听人说是因为那个小太监的缘故。”
“哪个小太监?”
阿蔓问。
采梓却是轻斥了一句。
“不许嚼舌头。”
阿蔓将乘着栗子的瓷碗挪到自己面前;拣了一颗放进嘴里。
“甘甜软糯;这栗子不错。”
采萍最热衷的还是吃,原来听到采梓说话的时候才苦着脸呢,现下又听到娘娘说这栗子好吃,就舔着脸看着。
阿蔓最受不住她这副德行。
“成了;剩下的你留着自己吃吧。”
采萍将桌上剩下的栗子全部都装进了腰间的荷包里;随后将鼓囊囊的荷包揣进了怀里,看的阿蔓一愣一愣的。
采蕊见了;难得的开口说了别人的坏话。
“娘娘,您不知道,采萍最喜欢在床上吃零食点心;弄得屋里一塌糊涂,跟在采萍身后收拾都没用。”
采萍却是振振有词。
“采蕊,昨晚我带来的莲蓉糕咱们可是一起吃的;你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阿蔓听了笑得不行;采梓见了才放下了心,同时狠狠的剜了采萍一眼。
“娘娘,眼瞧着就要用膳了,奴婢同采萍去膳房。”
将采薇和采蕊两个锯了嘴的葫芦留在殿里伺候娘娘才是保险事,采梓一走出殿,就立刻拉下了脸。
“不许在娘娘面前胡说,娘娘现在身怀六甲,有些事说不得。”
采萍也知道自己错了,接下来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整个下午殷勤的守在殿里伺候。就连阿蔓都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的日头是打西边起了?采萍怎么今天像变了个似的?”
这些调侃说的采萍讪讪,连忙转移话题。
“娘娘,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娘娘备什么年礼呀?”
宫中有规矩,低位妃嫔要向高位妃嫔备礼,但是这些却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妃嫔要向圣上献上年礼,有许多妃嫔会选择在除夕宴上献艺做礼,更有邀宠之意。前朝就有一位宠妃在除夕宴上一飞冲天,从一个小小的容华成了三品之首的昭仪。
“听说云昭仪已经练了好几个月的水袖舞了,准备在除夕宴上一舞惊人呢。”
云昭仪初入宫的时候,就是以水袖舞得宠,盛宠之时虽然称不上六宫粉黛无颜色,却也说得上是一枝独秀。
采萍最喜欢打听这些消息,每天嘴里都有无数个听说。
“云昭仪不是才流产没几个月?”
阿蔓记得清楚极了,云昭仪实在赏荷宴上当众流产的。
采薇也记得清楚,当时就因为云昭仪在邻水阁休养的缘故,娘娘才搬到了长乐宫,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但是听着娘娘说着“流产”这样的字眼,就觉得心惊。
“娘娘,不能说这样的忌讳的话。”
阿蔓手托腮,无趣的点了点头。
“采萍你去打听打听别的宫里备的是什么礼。”
阿蔓嘱咐好了采萍,但到底觉得备礼这事放在了心上,因此用晚膳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嘉元帝眼瞧着她将配菜的木耳夹进了碗里,终于忍不住将她碗里的木耳挑出。
“朕看小厨房的人都该拉下去打板子。”
阿蔓满眼都是诧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边上所有用膳的宫人们都跪下了。
“陛下。”
阿蔓迟疑着就要站起来,却被嘉元帝拉住了。
“这桌上怎么会出现木耳?”
孕妇忌讳的东西御医早就列出了清单,小厨房的人怎么还会疏忽至此?
早有宫人去传人了。
阿蔓看到了碟子里木耳,又看到了自己碗边上被挑出来木耳,忽地就明白了。这木耳只是配菜而已,一般人也不会去夹的,只是自己心不在焉胡乱才夹到的。又见眼前圣上仿佛真的发了怒,才聚了心神。
桌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小厨房里的人都该罚,阿蔓却知道圣上真正恼的是什么。事后老老实实的认了错。
“妾不该在用膳的时候分神。”
嘉元帝却是冷着脸。
阿蔓赶紧拉了圣上的袖子讨好。
“我实在是在想事情呢。”
一着急起来,称呼都脱口而出。
嘉元帝还是不做声,只眯着眼高深莫测的看着,阿蔓不知怎么心里就有些毛毛的。
“我在想过年给圣上送什么礼呢。”
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