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许是刚才宴上用了酒,又因为一阵惊吓而醒了酒,现下放松了又一阵阵的酒意袭来。头昏昏沉沉之余还觉得口干舌燥,只想吃些冰凉的解解。可谁知,偏偏面前的人这也不许,哪也不行的。
“那要果子露。”
阿蔓有些小不耐烦了。当然潜意识里还不敢发脾气,话音里还稍稍带点撒娇。
嘉元帝搂住她,吩咐宫人去准备果子露,扭过头来又见她满脸通红,弯腰把她抱起来轻轻放在榻上窝着。
阿蔓有些享受,却还轻轻的哼着。
“果子露,果子露。”
不停地念叨着。
嘉元帝摇头失笑。
“让人去拿了,等等好不好?”
嘉元帝声音本就低沉,加上在她耳边说话,更显得温柔,醉酒的阿蔓一股的娇纵劲儿控也控不住。
“不好,现在就要。”
还得寸进尺起来。
嘉元帝也笑,转头就指着底下的赵福。
赵福退出去的时候,老脸还红着。这蕙贵容撒起娇来还真的让人招架不住,就连他这没根的太监都扛不住,怨不得人受宠。见拿着果子露的小太监还慢悠悠的端着,赵福上去就骂了一句“小兔崽子”,却小心翼翼的把果子露给接了过去,麻利的跑回殿里。
阿蔓双手捧着杯盏,,嘉元帝就坐到她身边,一只手环抱住她,却是连自己都没发现两人自然而然的亲昵。见她喝的太急,还忍不住说了一句。
阿蔓却是不管,她现在嘴里正燥,巴不得喝的越快越好,好缓解嘴里和心里的火烧火燎。一股脑的把杯子里的全喝完了,还直叫。
“再来一杯。”
想想不够,又加了一句。
“换个山楂的来,这个太甜了。”
一本正经的说话,但是眼里都是混混沌沌的,嘉元帝看的简直要发笑。沉重的心情仿佛轻松了一些。挥挥手,让赵福进前,却不是吩咐他再拿果子露来。
“蕙贵容今儿就歇朕寝宫了,另外,拿些醒酒茶来。”
赵福刚想应是,又见圣上开口。
“醒酒茶用不着了,让人都下去吧。”
原是阿蔓在怀里睡着了,且正睡得香甜。
嘉元帝本没有半分睡意,但是瞧着她满脸的红晕,倒觉得自己也有些困了,和衣在她身边躺下了。
阿蔓醒来的时候,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太极宫里却是灯火通明,阿蔓正糊涂呢。
“采薇?”
声音有些沙哑,不复平日的清甜,还带着点犹豫和疑惑。
“酒醒了?”
阿蔓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圣上正在坐着批阅奏折,忽然就想起了自己之前醉酒时的情景,一下子清醒了,但是却觉得头更加痛了。
“陛下?”
“醒了就把手边的醒酒汤给喝了。”
阿蔓乖乖照做,有些吃不准眼前的圣上是不是因为她醉酒之后不规矩的举动生气了,一口气就将一大碗醒酒汤都给喝了。喝完了,放下碗,又不知道怎么办,半响才下榻走过去。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告罪呢,就见外面对面的圣上放下手里的奏折过来了。
“陛下,嫔妾一时忘形……”
嘉元帝倒没觉得怎样,拉着她又坐回去。
“朕让云昭仪待在邻水阁是委屈你了。”
阿蔓又想到这件事,心里的愤懑不知该怎么说,但是情势逼人,只得按捺住心里复杂的情绪,面上做出温顺模样。
“嫔妾不委屈。”
“这邻水阁靠水,湿气太重,朕倒觉得还是长乐宫最适合你调养身子。”
嘉元帝早就有这个迁宫的想法了,他初时只觉得阿蔓娇气,后来发现她身子是真的太弱,许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太医也都说只能精心养着。这邻水阁夏日里住起来凉快,但是到底对女儿家不好。
长乐宫离太极宫近,宫内还引进了一口温泉,对身体再好不过。今日趁这个时机顺水推舟却是正好了。
☆、第019章
长乐宫在这宫里是阁非常特殊的存在。太极宫在中间,凤仪宫在左,这长乐宫就在右。这还不是最特殊的。长乐宫最让人羡慕的就是宫里的一口温泉水,是前朝君王为了同宠妃作乐特意引来的,因为这一口温泉水,长乐宫可称得上四季如春,宫内更是落英缤纷、绿草如茵,四季都如春日般美好。
也因为如此,这长乐宫向来都是众人觊觎之地。就连当初盛宠的云昭仪也是明里暗里的提过想要迁宫到长乐来,但是却被嘉元帝挡回去了。
采萍嘴巴子最利索,阿蔓早就听她提过了,但是此刻也有点不可置信。
“可是嫔妾不过只是一个贵容罢了。”
可入一宫主殿的必须要三品以上,阿蔓虽然受宠,身上又有封号,但是也只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贵容罢了。老祖宗顶下的规矩,若是不遵守,恐怕就连嘉元帝也要被人指着鼻子骂成昏君。
嘉元帝却是毫不在意。
“这有什么?云昭仪一事上,你算得上有功,晋位也是应当的。”
阿蔓却是一梗,有功?
云昭仪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圣上的孩子,可是圣上却如此凉薄,看不出半分伤心意思。难道圣上不喜欢孩子?阿蔓越想越觉得自己想的对。大皇子早年就被打发出了宫,二皇子还小,留在尹德妃膝下,但是也没怎么听说皇上有多么上心,唯一的小公主呢?被太后养在身边,听说连圣上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阿蔓不禁开始思索起来,自己的将来会不会就是云昭仪的现在?
想过之后,却是更坚定了原本一入宫就有的想法。
嘉元帝可不知道才一会会功夫,面前的人已经想了这么许多了。
“这赏莲会一过,宫里就该忙活八月十五的中秋晚宴了。”
阿蔓换了个话题。
“中秋宴是重要,但是现在的晚膳也很重要。”
阿蔓听了这话,这才发觉到了晚膳的点儿了,她有些讪讪的。
两人接下自是用膳安寝不提。
与此同时后宫气氛却不是这样平静。
皇后宫里气氛最是紧张,云昭仪在众目睽睽之下流产,这赏莲会还是自己主办的,简直就是把圣上和自己的脸面都给放在了地上。若是这件事不处理好,自己这个皇后办事不力的名头就要传遍整个上京了。
这样的挑衅,皇后绝对不能忍。
“宴上云昭仪用的膳食碗盏全部都送去太医院让太医检查了吗?还有,云昭仪身边伺候的宫人全部都查问了吗?”
皇后吩咐了一连串的事情,将整个凤仪宫的宫人全部都打发了之后,才在凤座上颓了身子,她向来重身份,重规矩,哪怕就是殿中没有一个人也要保持一丝不苟的姿态,今日实在是出了太大的纰漏。
皇后点了点手边雕刻出来的凤凰,身上疲惫,但是却越发精神起来。宴上的摆设都是让祁容华主理的,看来这祁容华也需好好查查。
不仅仅如此。后宫众人对此事也都有嫌疑。
圣上膝下空虚,云昭仪腹中怀有龙子,对尹德妃的二皇子威胁最大,尹德妃动手也算不得什么;纪淑妃也不是什么清白人,用此事来拉自己这个皇后下马也不是不可能;就连底下的安贵嫔和蕙贵容也有可能,她们同云昭仪皆有过结。
想到这里,皇后又忍不住想要发火。
这个不争气的云昭仪,没本事也就算了,竟是得罪了这么多人。仔细想来,竟是大半个后宫都同她不和。
出了凤仪宫,其他宫里的人也都在纷纷猜测之中,但却都只是暗中行事,唯独一人最最高调,就是兰贵仪。
兰贵仪在云昭仪还躺在邻水阁内殿里哀嚎的时候就和身边几位嫔妃闲聊,语气之中的幸灾乐祸是个人都能体会到。不仅如此,在这种风声鹤唳的关头,还跑到了颜淑容的殿里。
“明月,去御膳房拿些吃得来,本嫔今日胃口可好的很。”
一来就指使着殿里的宫女,态度自若的仿佛在自己的宫里一样,听的颜淑容直摇头。
“早晨不是还留了一些藕粉糕和如意糕,拣了拼一碟子来就成了。”
颜淑容吩咐完,才对着兰贵仪说话。
“你这样做太打眼了。”
兰贵仪才不在乎,她和云昭仪的不和是满宫里都看得见的,仇人吃了苦,她不喝酒庆祝已经算是忍耐了。
“怎么算打眼了?难不成她一个昭仪小产了,满宫里都要为她流的那滩血水吃素念经不成?”
“这话讲的太过血腥。”颜淑容嘴里不禁念了两句“阿弥陀佛”。
兰贵仪却是撇撇嘴。
“说几句怎么血腥了?做出这事的人才血腥呢。不过这云昭仪小产了这宫里怕是大笔人拍手称快呢。也不知道是谁做的?”
颜淑容理了理宽袖,抿着嘴没讲话。任由兰贵仪继续啰嗦下去。
“倒是这蕙贵容倒霉?好好的寝殿平白添了晦气。”
颜淑容将端点心过来的明月打发出殿,终于开口。
“哪里是晦气?这蕙贵容是福气才对。”
看到兰贵仪抬眼看她,笑了。颜淑容本就长得像清丽,一笑更是凭添了三分的温柔,让人看了就觉得舒心。
“这位蕙贵容啊,才是真正的受宠呢。就连原来的云昭仪也及不上三分。”
兰贵仪不服气。
“这蕙贵容不过也就是长了张好脸,花无百日红,我看同原来的云昭仪怕是一样的下场。再说了,若是让我再去睡云昭仪小产的那张床可真是膈应死了。圣上若真的是宠爱,何必同意云昭仪在邻水阁修养?”
“你且瞧着。”
颜淑容再不肯多说了。
一夜顷刻而过。
阿蔓昨晚虽然同嘉元帝一起歇在了太极宫,但是却什么也没发生,第二日早起之时还见到了嘉元帝。
阿蔓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疑惑。
“圣上今日怎么?”
嘉元帝瞥了一眼。
“朕早朝都已经结束了,只等你起来用膳了。”
阿蔓有些不好意思,她近日似乎越来越放肆,仗着圣宠就连一开始进宫之时的谨慎也都没了几分。
“皇后娘娘昨日说这几日的请安都取消了,妾这才起得晚了。”
一边为自己辩解,一边起来由宫人伺候更衣。
洗漱完毕之后,却被嘉元帝按在了梳妆镜前。
“懒起画蛾眉,梳妆弄洗迟。朕今日倒是有空,不如为卿卿画眉作乐。”
阿蔓也想见识,欣然点头,拿起桌上的黛笔,含笑仰头相对。
“好了。”
阿蔓听到这话,也不着急看水银镜,只望着圣上调侃。
“且看圣上手艺如何,若是将妾画丑了,妾可不依。”
嘉元帝此刻心情倒也不错,各地皆传来消息,藩王们都已经入京了,不日就将到达,所图之事已成了大半。
“若是不好,就罚朕为卿卿画一辈子的眉。”
帝王之心难测,哪怕面前的圣上此刻说话含着笑意,眼里也是含情脉脉,阿蔓也不敢多信三分,只得转了头照镜以作掩饰。
的确画的很好,一气呵成的弯弯柳叶眉,映衬着阿蔓的桃花眼,更显得柔情似水。阿蔓掩下心里的心思,转头嘟嘴。
“不知圣上画了多少眉才如今日这般熟练?”
半真半假的拈酸吃醋起来,阿蔓嘴上酸气冲天,可脸上都是促狭。
嘉元帝哈哈大笑。
“哪里的醋坛子打翻了?”
阿蔓站起来跺了跺脚,面上作出三分恼七分羞的模样。
“圣上。”
嘉元帝见面前的人这样作态,才将手握拳放到嘴边轻咳,止住了笑意,作出严肃模样。
“朕以后只为阿蔓画眉。”
阿蔓才不相信这花言巧语,若是真的相信了这闺房里的玩笑话,她才是真正的傻子呢。又感觉腹中空空的,忙转移道。
“该用早膳了。”
嘉元帝在上朝之前就吃些点心垫过了,此刻不饿,拿了碗碧粳粥在手上。阿蔓却是胃口正好,自己吃着不够,还为圣上布菜。
“这蟹黄包滋味好。”
“这蟹肉小饺儿也好吃,陛下也尝尝。”
阿蔓偏食也挑剔,难得吃的这么多,嘉元帝见她吃的高兴不禁也想尝尝。
“是不错。”
“只是有些油腻了。”阿蔓刚才兴冲冲的吃了几个,猛然瞥见咬开的小饺儿里面油汪汪的就有些倒胃口了,咬剩下的一半再也不肯吃了。
嘉元帝点了点她的鼻子,嫌她娇气,却拿筷子把她碗里剩下的饺子一口塞进嘴里吃了。
“以后让御膳房做小些,不然朕也吃不下了。”
☆、第020章
嘉元帝以阿蔓在云昭仪一事上有功,一气将阿蔓提到了正三品的昭容,更名正言顺的让阿蔓迁到了长乐宫。
阿蔓这才明白什么是帝王。
黑的也能变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云昭仪之事上她明明半分功劳也没有,生生的被按上了这个名头,六宫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连一向重规矩的皇后也没有说什么。
一跃成为正三品的蕙昭容,阿蔓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些熬出头的架势了。出行可用轿撵,不必在夏日里流着汗、顶着烈日了,自己也成了真正的一宫之主,再也不用见了人就动不动下跪福礼了,心里的底气都翻了好几倍。阿蔓对着嘉元帝也多了几分由心而发的感激。
“朕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同?”
嘉元帝看着面前正在为自己挂荷包的人,眯着眼发话。
“哪里不同了?”
阿蔓反问,也不等圣上继续说话,就自顾自的讲开了。
“夏日里还是青竹式样的荷包衬些,看着就多了几分的惬意。”
嘉元帝也看过去,荷包针脚细密,上面秀的两丛青竹简简单单,嘉元帝调侃。
“看得出来是你做的,底下的绣娘手艺可不会这么差。”
阿蔓气恼,她女红不好,又在针线活上耐不住性子,上一次做荷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手下这个青竹荷包也是断断续续做了很久才完成了,竟然还被嫌弃了。气恼过后,一把就要扯下荷包来。
嘉元帝见人恼了,不但不收敛反而笑得更加起劲。
“恼羞成怒了?”
说是这么说,可手却没闲着,把荷包接下揣进了怀里。
“不好看就还我。”
阿蔓低吼,语气里三分嗔怪七分羞恼。
“朕可要留着,日后用来激励你做针线功夫。”
阿蔓气的转身。
“不做了,再也不做了。”
嘉元帝这才把人搂住,在耳边轻哄。
“好好好,不做了。做针线工夫费眼睛呢,朕留着这一个就够了。”
阿蔓转身环住圣上的腰,仰着头。
“刚才……”
嘉元帝慢慢抬手,两只手一起捧住了她的脸。
阿蔓的话被打断了,两人正是情浓之时,就听到了赵福在外面的一声声咳嗽。
阿蔓吓得赶紧放手,嘉元帝却还紧紧的搂着。
阿蔓嗔怪。
“圣上,赵公公好像有事呢。”
面前的圣上却是一声不吭,眼神晦暗,阿蔓心里直打鼓。
“圣上。”
一边说,一边拿手摇着面前圣上的衣袖。
嘉元帝轻轻的吻了吻发顶,这才放手。阿蔓面红耳赤的走到一边的桌前坐下,见赵公公进来还欲盖弥彰的拿出茶壶倒茶,做出一副平静模样。
“陛下,皇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云昭仪的事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嘉元帝挑眉,也走到桌边拿起阿蔓刚倒好的茶喝了一口,转身示意赵公公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说是有些拿不准,请陛下去凤仪宫一起商议商议。”
皇后娘娘这是截人吗?
眼看着就要到晚膳时间了,今日可是她迁到长乐宫的第一日,前脚圣上离了长乐宫,后脚后宫里都知道了。
不过这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