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这些道路宛如峡谷,当时称为“陉”,从恒山郡通往太行郡的峡谷名叫“井陉”。井陉最窄处只有五米,仅能容一辆单车通过。南朝荀昶的诗《拟相逢狭路间》曾经这样描述道:
朝发邯郸邑,暮宿井陉间。
井陉一何狭,车马不得旋。
邂逅相逢值,崎岖交一言。
可以相见它狭窄的程度了。进入井陉的道路位于恒山郡这边的石邑县(今河北石家庄市西南),李良的军队才走到石邑的时候,就发现秦军已经全面封锁了石邑,一个这样的羊肠小道,一旦封锁,也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学者认为,守御的秦将就是接替蒙恬的边防军司令王离,这人出身世家,可不是一介武夫,颇懂得一点谋略。他很快派人给李良送了封信,说是二世皇帝亲笔写的。按理说如果是皇帝的亲笔信,一定会封好封泥,让外人看不到。可是这封信竟然奇怪地没有封口,李良抖了抖信封,信纸就自己掉了出来,李良骂了一句,弯腰捡起来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的是:
李良君,你好:
你当初做我的部下时,对我一直赤胆忠心,我对你也不错,一不小心就把你提拔为将军。你这次投降反贼,我猜测,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你能够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不但既往不咎,还给你连升三级。我二世祖生平就喜欢改邪归正的人,浪子回头金不换啊。每当我通过自己的道德感召力唤回一个迷途的羔羊时,就发现自己从天子变成了天使,特崇高,特有成就感。那些天生的好人,我反而不喜欢,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装的呢?你说是吧!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啊!我的话,你可以利用晚上睡觉的时间好好回味,希望你迷途知返,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与你共勉,紧握你的手。
二世皇帝亲笔 二年冬十一月十一日
李良看完书信,心潮起伏,旧主真的对我不错啊,可是,这不是骗人的罢?二世皇帝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杀得干干净净,难道面对自己就变成了善男信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不现实啊。他想了半天,觉得不能回到二世身边。他想把这封信上交武臣,表白自己的忠心,但又想,这也许是条退路,谁知道起义军打不打得赢,据说陈胜的军队最近都不太顺利。只是还有一点担心,这封信会不会被邮电兵偷看去,传得沸沸扬扬,那自己就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他想,只有攻下井陉,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亲自率人赶回邯郸,准备向武臣面陈困难,要求增兵。一行人走了几天,邯郸遥遥在望,谁知就在这时,遭遇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这个麻烦不是别人,而是武臣的姐姐,由于史书上没有记载她的姓名,我们姑且称之为武大嫂。
想来以武臣泥腿子出身,家里自小肯定缺吃少穿,所以弟弟一当上王,武大嫂也开始花天酒地起来。这也能够理解,我刚拿到第一笔工资的时候,也曾经去饭店大吃了一顿。可惜我的薪水微薄,否则我一定会以饭店为家。武大嫂当然也不可能比我高尚。这天她喝醉了酒,躺在轿车里,两边跟着一百多打手,在邯郸城外兜风醒酒。李良远远看见,那么高级的轿车,身边的打手也个个穿着丝绸短裤,显然不是一般的排场,肯定是赵王出巡。于是赶忙在路边跪下,高呼万岁。
按理说,像李良这种身份的将军跪拜,就算是赵王本人,也该下车慰劳一番。可是武大嫂这时兜风兜得正嗨皮,大脑严重短路,烧得嗞啦嗞啦响,视网膜就像电视机信号不好,满是雪花点,没认出是李良,以为是一般的将军,就让自己的一个打手代表自己,跑去对李良说:“起来罢,我们长公主今天喝醉了,没空跟你寒暄,抱歉哈。”
李良一听不是武臣,而是武大嫂,赶忙爬起来,脸羞成了一块红布。他身边一个亲信看出来了,马上打抱不平道:“将军,这他妈的算什么事?如果是赵王本人倒也罢了,一个臭娘们,凭什么也这么大架子?况且如今天下大乱,谁的拳头大,谁就该称王。赵王本人又算什么东西?曾经不过就是一个两天吃一顿的穷鬼,要搁在以前,讨饭都不敢讨到咱门口,现在拉起一帮穷棒子,有两杆枪,就不知道自己吃几两饭了。而且还是个没脸没皮的,前些天被燕国人绑了票去,在牢房里虐待了几十天,才放出来。要换我早羞愧得自杀几回,他倒一点不在乎,真他妈的作呕。那臭娘们不为你下车,属下带几个兄弟追上去,把她变成尸体拉下车。”
这些话如火上浇油,李良点燃了一支烟(如果有的话),叹道:“我是不想华北百姓涂炭啊,我个人的一点委屈算得了什么。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说到这里,他突然把烟屁股狠狠摔到地上,又用鞋底狠狠踏了几下,身体转了三百六十度的圈。然后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二世那封热乎乎的书信,扬了扬,骂道:“衣服不如新,主子不如故。我李良胳膊上站得人,拳头上跑得马,怎么说也是个响当当的男儿,凭什么给一个穷棒子打工,干掉他们。”
于是纵马追上武大嫂的轿车,一阵掩杀,把那一百多个穿丝绸短裤的打手杀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将武大嫂从车里拖出来,武大嫂酒被吓醒了,尖叫道:“你们敢造反,让我兄弟知道,灭了你的族。”李良往他心窝里就是一刀:“淫贱泼妇,老子先灭了你的族再说。”
杀了武大嫂,自然一不做,二不休,李良率领自己的部队,立刻进攻邯郸。也不知道邯郸的防卫系统是怎么回事,竟然一下子就被李良的部队攻破,李良第一个冲进王宫,轻松地将武臣、邵骚的脑袋割下,问:“张耳、陈余呢?”
手下说:“刚才跑去他们家,被窝还是热的,人却不见了。”
李良骂道:“这两个光棍泼皮,眼线真不少,跑得比老鼠还快,给我密切打听他们的下落。”于是把武臣的兵全部改编,收归己有,竟然有几万人之多。
话说张耳、陈余当时正在睡觉,满嘴涎水,突然几个街坊邻居拍门说:“不好了,李良造反了。”他们赶忙一骨碌爬起来,胡乱穿了件内裤,撒腿就跑。一帮大大小小的流氓把他们拥上轿车,从城后门出去,一溜烟跑到了邯郸北面的信都(今河北邢台市),如果当时像现在一样五步一个收费站,光过桥过路费就得让他们破产。到了信都,才惊魂稍定,流氓们道:“如今武臣也挂了,干脆两位大哥自己当王算了。”
两个老流氓面面相觑,有些心动,但嘴巴还是谦虚两下:“我们何德何能,不行不行。”有个门客道:“两位大哥虽然威望高,成名早,但有一个共同的弱点,都是外国人,要当赵王,只怕赵国人不答应,怕你们是来殖民的。”
张耳本能地辩解道:“我们两个光杆,殖什么民?真是杞人忧天。我发誓当上赵王之后,一定为人民服务。”他不小心阐露了心扉,原来还是想当王。
陈余有点嫉妒,也赶忙补充:“我虽然是魏国人,可我是赵国的女婿,我岳父是苦陉县有名的实业家,纳税大户,给赵国人创造了多少就业机会,作出了多少贡献?我好歹也算半个赵国人,我儿子赵国生,赵国长,更是全部的赵国人。何况三晋本来是一家,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分什么赵国人,魏国人的。”
张耳隐隐听出了陈余的潜台词,原来这家伙想抢自己的王位。他有些不高兴了,陈余本来是自己的小弟,当王就算轮流当,也该让大哥过过瘾,太不懂事了,于是更高屋建瓴地说:“什么他妈的三晋,其实往大里说,都是中华民族,搞什么省际歧视?再说,王不王的,国籍就那么重要?英国王室还是德国血统呢,拿破仑他娘的也不是正宗法国人。”
门客赶忙劝解:“两位大哥消消气,虽然说都是中华民族,但毕竟乡音有差别,本地这帮泥腿子,哪有您那么高的觉悟。”
张耳、陈余两个想,找个外人来当王也好,不就是找个傀儡吗。否则,我们俩先得对掐起来不可,于是派人四处寻找,很快就找到一个赵国以前的王族子弟名叫赵歇的,立为赵王。
第20章 项氏叔侄
李良很快打听到了张耳、陈余的下落,当即进兵信都,想把赵国一举攻克,向二世献礼。谁知张耳、陈余这时已经得到了齐国起义军援助的给养装备,巴不得找李良报仇,他们怒气冲天地骂道:“这个该死的王八蛋,叛徒,还敢来,还有脸来。”当即倾巢而出迎战。李良没想到对方人会这么多,武器会这么好,后悔得要死,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当然也不可能打赢,见到差不多要败的样子,他呼啸一声:“风紧,扯乎。”带着一些亲信残兵仓皇南逃,投奔章邯去了。
见到章邯,李良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要章邯为他报仇。但章邯那时像一只勤劳的蜜蜂,四处乱飞,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理李良。这里我们就回溯一下章邯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话说击破周文、陈胜,收降宋留之后,章邯率军一直往东进发,在那里,有一个新起之秀,名叫项梁正等着他。
项梁又是干什么的?由于参加这场秦末战争的人员之复杂,我们不得不打断一下战争进程,具体介绍一下。
请注意,我写的是具体介绍,而不是简单介绍,主要是因为项梁和他一个叫项羽的侄子太厉害了。假如我们把这场战争比拟为一场街头群殴的话,章邯就像一个超级肌肉男,把一群群不肯向秦国交纳保护费的小瘪三揍得满地哀嚎,但是当章邯沾沾自喜地呵壁问天,慨叹世皆竖子,英雄寂寞之时,突然感觉自己的阳光被挡住了,一个庞然大物正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他这才惊恐地发现,原来自己仅仅是个73公斤级的中量级拳王,而遮住自己的这个家伙,起码在86公斤级以上。
这个86公斤级以上的家伙就是项羽。他的正名叫项籍,据朴学大师王念孙考证,“籍”是“鹊”的通假字,也就是说,项羽的真名和那位擅长治病救人的名医扁鹊一样,当然,项羽和扁鹊相反,他并不会治病救人,只会残酷杀人。他之 取“鹊”这个名字,估计是想表现行动矫健,能像乌鹊一样高飞,能像羽毛一样轻疾。从他后来杀人的身手来看,这个名字确是名副其实。
和陈胜这种泥腿子、旧军队中的小军官不同,项梁出身于故楚的军事贵族世家,有着楚国王室血统,祖先因为有功被封到项地(今河南项城东),他老爸项燕是楚国有名的大将,在战国末年秦楚决战时,担任楚国人民军总司令。项燕很有军事才能,曾创造过三天三夜追赶秦军不停脚步,最后破其壁垒,斩七都尉的伟大功绩。可惜楚国综合国力不如秦国,最后仍旧战败自杀。
楚国灭亡后,项氏家族大多龟缩在老家下相(今江苏宿迁)。项羽自小发育良好,体健貌端,肌肉发达,但既不爱读书,也不喜欢练武,如果他不小心迷路,走进了金庸的武侠世界,那就命苦了,因为那个世界的人,无论是怎么样的小瘪三,都会一点内力,项羽这种没有内力的蛮子,只配给他们当靶子。还好,他一生都很谨慎,只规规矩矩地在现实世界游走,所以从来只是他打别人,没有别人打他的份。
项梁对项羽很气愤:“你怎么回事,成绩这么差,考不上大学看你怎么办?要不就只有去考体校了。什么?体校也不愿考?你将来靠什么挣钱养家?”
项羽回答说:“读那么多书干啥,会写自己名字就行了。考体校有什么出息?打比赛获金牌还不是给人消遣。我想打江山,只要打下江山,天下老百姓都得给我交保护费,家,还用得着自己养么?”
项梁一听大惊:“贤侄,你真是天生的大流氓,悟性太高,无师自通啊!”
于是项梁把所有的兵书都搬出来,说:“要让天下百姓都给你交保护费,就得学学兵法。别以为你打架厉害,再厉害,你也架不住人多啊。”
项羽大喜,开始苦读兵书,但读了几天又不耐烦了:“垃圾书,尽是条条框框,真要打起仗来,那是要犯本本主义的。打仗最重要的是随机应变,你看孙武那些名将看过谁的书?谋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项梁一想也是,也就不逼他了,开始带他到各种社交场合,和流氓们打交道,很快就混出了名气。
有一天不知为什么那么倒霉,项梁在家睡午觉,突然听到一阵粗暴的拍门声,打开门一看,两个公安出现在自己面前,问:“你是不是叫项梁?”
项梁听出了他们的口音,客气地招呼:“两位是陕西人来的同志罢,来,别在外面站着,进屋喝杯茶。”
陕西公安掏出一张逮捕证,板着脸道:“谁跟你是同志?我们是栎阳县(今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东)公安局派来的,我们局新近在栎阳捣毁了一个贩卖军火的犯罪团伙,有人招供说,你是他们的老大,请跟我们走一趟,回去接受调查。”
项梁惊愕地说:“你们抓错了,我是清白的。”公安说:“别废话,清白不清白,到了栎阳再说。”
项梁无奈,只好跟着他们走,因为反抗没意义。他们走到院子里,周围的项氏族人都围住公安,七嘴八舌道:“你们怎么乱抓人啊,我们梁大叔犯什么法了。”
公安道:“叫什么叫,犯了什么法,经过政府调查才知道。政府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现在你们走开,别妨碍我们执行公务。”押着项梁从人群中艰难地往前挤,项氏族人不干了,有一个老媪高喊:“不好了,公安打人了。我们不活了。”场面搞得很混乱。
还好项梁本人觉悟比较高,对族人说:“乡亲们,你们回去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是清白的,就不怕政府调查。”
族人懵了,以为项梁吓破了胆,吃错了药。因为贩卖军火他肯定有份,他是项氏的族长,项氏能过得优哉游哉,贩卖军火可是很大一笔来源。项梁怕族人乱来,又暗示:“你们去告诉曹大叔,说我明天不能去拜访他了。”
族人这才明白了。项梁说的曹大叔是谁呢?他名叫曹咎,在公检法系统工作,当时官任蕲县狱掾,相当于蕲县公安局刑侦科处长兼劳教所所长(秦朝公安和司法不分)。或许有人要问,项梁这个破落贵族兼资深流氓,怎么会认识政府公务员呢?很正常,公务员也必须结交三教九流,才能如鱼得水,何况人家项梁家族毕竟曾经阔过,多少会有些人脉。
曹咎得到消息之后,马上写了一封亲笔信,快递给当时官任栎阳狱史,相当于栎阳县公安局刑侦副处长兼劳教所副所长的老朋友司马欣,要他帮忙把这个案子搞定。司马欣很够朋友,轻松地找到了新的“证据”,证明项梁是被人冤枉的。于是走到半路的犯罪嫌疑人项梁接到了释放通知,他委屈地对押送公安说:“我说了我是清白的,你们偏不信,你看这一趟走得多冤枉。害你们也受累了。”
两个公安有些沮丧:“我们累点不要紧,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能量这么大,贩卖军火的案子也能轻松搞定,算我们倒霉。”
项梁这次算逃过了一劫,但他没本分几天,又杀了个人,估计是黑社会火并中杀死的。对这类案件,官府一般不管,因为人渣之间互相打打杀杀的,不值得浪费警力。但项梁却不敢在家乡呆了,因为怕对方会纠集人砍他。他连夜带着项羽跑路,一溜烟逃到了吴中(今江苏苏州一带)。由于他颇有些名气,和当年外黄人民迎接张耳一样,当地的黑社会老大和地主(贤士大夫)也都去车站迎接他,接触之后,更是自觉不如他能干,于是每次朝廷征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