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点头,走了几步,才随风送来一句话:“你身边有赵镰。”
赵镰?!
赵镰!
李凤梧震惊得不要不要的,“是赵镰,还是赵镰?”
赵镰和赵镰。
前者是赵镰的总头目,后者是镰子。
孤魂走入暗处,只传来了一句不屑的哼声。
显然是镰子。
赵镰可是内侍省高官,怎么可能在你身边。
李凤梧这一次是真被震惊到了。
自己身边竟然潜伏着一个镰子——这个镰子是谁?
既然镰子,肯定是武功高强的人。
又或者说,孤魂说的镰子,就是张三——然而这不合理,张三已经脱离了赵镰。
那么会是谁?
李凤梧猛然想到一种可能:赵镰并不一定就是武功高强的人,也可能是读书士子身份掩饰的细作,比如庄闲这种。
那么是吴瑞云、谭慧?
又或者是青云书社其他几个人?
张观?
断然不可能!
杜仲卿?
李凤梧有些惊心了……忽然发现身边多了把夺命的镰刀。
蛋疼了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天骄之怒1
走进大堂。
寇成便让铁木真自己看书,两人一起走出来,在院子下的树下谈了起来。
“你真让隗义去安丰军中了?”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但安丰军到武冈军,可不好调过去。”
李凤梧笑了笑,“你不是有人么,好歹也是个老将军。”
寇成有些尴尬,“还真没用得上的关系。”
李凤梧点头,“得了,我会安排。”
寇成沉默了许久,才道:“他会死吧?”
李凤梧沉默不语。
这个事情谁说的准……
良久,寇成才说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不过我还是要讲,你莫要耽误了李巨鹿的前程,我觉得此子若是投戎,必然是千古猛将。”
李凤梧点头,“有那么一日,会的。”
寇成笑了。
却见得李凤梧转身离去,临别前说了句,“好好活着,也许你能听到孤魂的好消息,还有……”
回头看着寇成,“剑别生锈了。”
说完走出了定远将军府。
寇成愣住了。
回头看了一眼大堂里那个读书的孩子,又看了一眼李凤梧的背影,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若得那一日,我这把老骨头死在疆场又若何?
作为一个武人,最好的归宿不就是战争结束时站在城头上,被最后一只箭射死吗?
……
……
赵昚看着手中的折子,大感头疼。
王佐你是吃饱了撑的,这个时候竟然弹劾张杓?
而且这个弹劾理由——还能不能再烂点?
竟然是什么秽王!
庄文太子之薨,是因为太医用药过量,这和张杓有什么关系,张杓毕竟只是个读书人,又不是翰林杏手,哪懂得歧黄之术。
但是这个折子自己又不能不管一下。
毕竟王佐也是有资历的老臣。
而且自己确实有打算,想让他顶替曾怀的位置。
就在赵昚打算御批,然后宣召张杓意思着问几句的时候,却猛然想起什么,提起的笔又放了下去。
王佐在兵部,是侍郎。
张杓在东府,是右相。
这两人看似没有交集,但其实有一个共同的交集:汤硕!
东府左相汤思退,兵部尚书汤硕是两父子。
王佐这一封折子,莫不是汤思退的主意?
赵昚心中猛然动了起来。
作为南宋的天子,不仅要制衡主战主和,还得制衡左右相公。
只不过之前的左右相公,大多一战一和,制衡相公就是制衡了主战主和——如今的局势,是枢密院那边全部主战,东府这边基本上主和。
但张杓是个例外。
在主战主和上,张杓从来没有发表过他自己的意见。
几乎都是自己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那么自己是否有必要防止一下,万一张杓是个主战派呢……这样的话,朝堂就会变成枢密院主战再加上一个主战的右相。
主和派的左相汤思退势必要受到排挤。
难道这封折子,就是汤思退给自己的暗示?
赵昚心中倏然活动起来。
毕竟张杓主战的话,还是极有可能的,因为他父亲张浚,就是个十足的主战派啊!
想到这,赵昚对谢盛堂道:“宣张杓,汤硕,汤思退,王佐觐见。”
谢盛堂得嘞一声。
小半个时辰后,大宋左右相公,兵部尚书、侍郎四人先后来到垂拱殿。
赵昚面无表情,看着四人,淡然道:“四位卿家,今日宣召诸位,并无什么大事,然而这里有封折子,是关于弹劾朕的右相,所以不得不提一下。”
汤思退安静的很,眼睛都不抬一下。
汤硕也淡定着呐。
貌似自己最近没有弹劾谁,更不会去弹劾张杓。
张杓眼皮却跳了下,看清楚了形势,既然宣召了汤思退父子,那么这张折子很可能和汤思退父子有关系……
这是要打算开创父子双相公的千古风流事么?
自己这个右相被罢,那么如今的六部之中,最可能担任右相的就是前相公、帝师,如今的吏部尚书史浩,和在兵部尚书呆了几年的尚书汤硕。
而又以汤硕机会最大。
毕竟帝师史浩那边,还有当初辞相的前情在。
新任礼部尚书资格太浅,工部尚书因为和魏杞是亲家的缘故,也不可能再提到相位,刑部尚书江君烈么……官家绝对不会重用他到相位去。
户部尚书曾怀自身难保,更别想着右相了。
数来数去,就是汤硕机会最大。
所以说,这个折子是汤硕直接弹劾自己?
张杓有些不确定。
毕竟汤硕要做事的话,不会如此不加遮掩,那么就是王佐了……这么一说,王佐和汤硕一个鼻孔出气?毕竟自己被罢相,汤硕的兵部尚书,曾怀的户部尚书这两个空缺,总有一个要落在他头上。
想到这张杓冷哼了一声。
以为我张杓欺负?
却默不作声,打算看官家怎么说。
王佐作为上折子弹劾张杓的人,这个时候也适当的保持了沉默。
见众人都不说话,赵昚冷笑了一声,“怎的,你们都不想知道,是谁弹劾了朕的右相,又是用什么理由弹劾的么?”
汤思退咳嗽一声,知道自己不说话不行了,“张相公自赴任一来,做事矜矜业业,无错之有,臣实在不知道何人会嫉妒贤能,以无妄之罪弹劾张相公。”
左右相公,就算彼此看不顺眼,表面上还是要和和气气的。
事实上汤思退气的很。
赵愭死后,张杓虽然做事低调,但对自己却表现得阴奉阳违,显然是盯着自己这个左相位置。
毕竟如今的张杓,只有一个左相能吸引他了。
王佐却出列道:“汤相公这话下官就不敢苟同了,张相公既然做事矜矜业业,无错之有,那么谁会吃饱了撑着去弹劾于他,既生弹劾,必然有错!”
这话大家都知道。
大宋文人惯用的手法,而且也深得官家的支持,毕竟天子也会觉得,既然有人弹劾,肯定是有错,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一听这话,汤思退两父子讶然。
竟然是王佐在弹劾张杓!
难怪官家会将自己父子也宣来,感情官家以为王佐是自己的人!
更诡异的是,官家竟然还对这个弹劾上心了!
汤思退心里泛散开来,忽然想到了很多,也忽然打了个激灵——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我老汤家完全有可能出现父子同朝双相公的千古惊艳事啊!
第四百二十章天骄之怒2
汤思退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儿子。
毕竟是父子,心有灵犀。
汤硕心中也震惊,父亲终于支持自己去争相了吗?
其实自从自己成为兵部尚书,父亲就一直稳坐左相,汤硕怎么可能会对右相没有点想法,然而父亲一直告诫自己。
官家不会允许父子双相公的出现。
父子双相公……
这岂非要把持朝政。
等等,汤硕猛然想起一人……顿时急得暗暗给父亲示意。
咱们都只看见垂拱殿四人,却忘记了还有一人,若是张杓下去了,这人才是正儿八经的成为右相啊——参知政事周必大!
论资格和资历,怎么看周必大都在前。
况且本来就是副相。
这不是徒然为他人做嫁衣么。
而且周必大和李凤梧有师生之实,若是周必大成为右相,不啻于又让赵恺的势力大增。
张杓虽然和父亲不对付,但他终究和李凤梧不是一路人。
也就是说,张杓很难走到庆王赵恺那边去。
汤思退也猛然醒悟,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张杓却没想这么多,对王佐道:“那请问王侍郎,若是某有错,错在何处?”
王佐冷哼一声,“下官已写在折子中,张相公之错,人心尽知。”
张杓哈哈大笑,问官家,“敢问官家,王侍郎弹劾臣何事?”
赵昚看着几位臣子斗法,老实说,自己也有点迷糊,汤思退父子肯定是一条战线上的,张杓也是一个战线的,但是王佐的立场观点太模糊了。
实在有些难以定断,闻言犹豫了下,才迟缓的说了两个字:“秽王!”
在场无等闲。
很快皆想通了这个弹劾理由的由来。
听到这个弹劾理由,汤思退苦笑,却又陷入了沉思。
这个理由弹劾相公,简直莫名其妙至极,王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官家将自己父子宣召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王佐只是撇嘴冷笑。
张杓愣了许久,神情有些复杂,仿佛戳到了心底的痛处。
良久才叹了口气,“官家也这般认为么?”
赵昚也愣了。
看着有些颓废神色的张杓,吃惊得很。
什么时候见到过意气风华的张杓如此颓废过,难道庄文太子的死给了他这么大打击?
倒是个好臣子啊……
心里有些不忍,迟疑着道:“朕对此自然是不信的,只是既然王侍郎提出,朕便想听听你的意思。”
是意思,而不是辩解。
这便说明,张杓在官家心中的分量。
汤思退、汤硕和王佐很快摸清楚了状况,知道今日大事大概要小事化了。
张杓良久没有说话。
官家没有催促,王佐的意思本来就不是一定要把张杓弹下去,也只是安静的等待后续事情。
汤思退和汤硕两人则有些意外了。
怎么忽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仿佛王佐这个折子一上来,他就算定官家会宣召自己四人觐见一般……他是如何笃定官家一定宣召自己父子的?
就因为张杓的身份?
汤思退何等人物。
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显然王佐在弹劾之前,就想到了他兵部侍郎的身份,这个折子一到垂拱殿,官家第一反应是兵部尚书汤硕在自己的示意下开始对张杓发动攻击。
所以才会连自己父子也宣召觐见。
汤思退的猜想和事实却是很相近,只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
那就是王佐在折子中,提过秽王一词,是出自汤硕之口。
反正他是笃定了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官家也不会去追问,追问了自己也可以推辞说是汤硕无心之言当然记不得了。
反正这个折子一上来,汤硕必然要被牵扯到兵部和张杓的斗争中去。
趁着这段时间的沉默。
张杓也理清了一些事情。
这个折子既然是王佐上的,官家又宣召了汤思退父子,那么很明显,很可能幕后推手就是汤思退父子,他们是开始准备打击自己。
王佐不过是汤思退父子的棋子而已。
但我张杓,岂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
张杓想到这里,又想起了某个人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将自己从庄文太子之死的打击中拉出来的话:我挥袖青云江山,你拢袖乾坤定安!
我若是连这都应付不了,如何拢袖定安乾坤?
倏然间豪气横生。
总不能让你独得了这世间风流。
我张杓,天骄之子,岂能让你失望,岂能让你再赢我一次?
倏然狂笑道:“臣的意思?”
这就有点殿前失仪了。
不过此刻没人在意,因为张杓接下来的话振聋发聩,就算是赵昚,也被这袭话惊得不要不要的……
“臣自入仕,躬耕朝堂,薄有天骄之子益,然臣自知,才华之疏于纸,不如各科状元矣,唯有勤恳伺劳,唯有碧血丹心。”
“臣以祖荫,父浚致仕,曾说‘卸下铜甲,尽一世苍茫,跨马枪挑落日轻纱。讨来白衣,谱一曲沧海,落笔轻书万骑奔流,’,臣为文臣,不如父浚之武功,但以胸中浅薄墨华,望于官家盛世,轻书万骑奔流,承父之志,状庄文之雄心……然而尽是如此,秽王?”
“哈哈哈!”
张杓放声大笑,“秽王?!”
“可笑!”
“何以秽王?”
“何为秽王?”
“何敢秽王?”
赵昚默然无语。
王佐眼神复杂。
汤思退面无表情,心里波澜起伏……张杓这是要反击了么。
汤硕则暗暗叫苦,恐怕下一刻,张杓的矛头就要指向自己了……毕竟在张杓看来,王佐的折子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然而谢盛堂终究是内侍省都知,深谙殿前礼仪,见状咳嗽一声,示意张相公,别太端了啊。
小心官家翻脸。
然而赵昚并没有表示。
张杓却盯着王佐,大声怒斥道:“竖子贼心,莫须有之名,曾谄误我大宋忠良,如今竟又妄图故技重施,我张杓不如岳将军矣,尔等也不是那奸相秦桧!”
这话诛心!
话音落地,不仅汤思退父子和王佐脸色巨变,就连赵昚的脸色也唰的一下变了。
谢盛堂更是忐忑不已。
这话是把双刃剑,很可能伤得了王佐和汤思退,但也可能伤了张杓自己。
第四百二十一章天骄之怒3
奸相秦桧虽然身死。
但他在赵昚朝内,依然是个谈虎色变的存在。
说起秦桧,就不得不提上皇。
张杓这一番话自比,虽然说自己比不上岳飞,但却将汤思退,汤硕和王佐比作了秦桧,而且这话更诛心的还在另外一个层面。
含沙射影!
意思就是告诉官家。
汤思退就是当年秦桧的人。
他现在用的计谋也是和当年一样,通过朝臣来莫须有构陷于官家您的忠良之臣。
怒气值爆棚的张杓,说话之重,宛若一柄利剑直插人心。
就算赵昚知道,汤思退父子不是秦桧,但也不得不多一个心思了。
当年秦桧党羽满朝堂,父子尽奸伶。
如今自己朝内,也有个稳如泰山的左相汤思退,而他的儿子汤硕又是兵部尚书,这确实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其他。
况且还有个事情。
王佐在隆兴北伐时期,就得到过汤思退的推荐。
所以说张杓这话确实有威力。
汤思退脸色剧变之后,立即对张杓道:“张相公,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赵昚心里情绪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寒着脸点头道:“张相公此话,着实杀人诛心了些,朕相信汤相公不似当年秦桧,朕虽然愚钝,但此等识人还是能胜任。”
然而这话却让汤思退心里发苦。
官家用的“不似”两字。
而非不是。
这就说明了官家的意思,表示他现在心中确实有点怀疑是自己父子勾结党羽构陷忠良了,苦笑道:“官家,臣自立左相,便勾心敬业,从不曾妄自菲薄,也不曾恃位而骄,更不提勾结党羽之事,张相公被弹劾,却祸水东引,诬陷臣等是秦桧之流,着实冤屈,然臣根本不知王侍郎为何要弹劾张相公,况且弹劾之词,臣也不苟同,为表清白,臣愿请辞左相一职!”
汤硕心中狂震。
王佐也是愕然,他确实没料到,事情竟然被张杓一番话逼到了这个地步。
竟然需要汤思退请辞来证明清白。
赵昚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朕自然是信的过汤相公的,相公请辞之事朕不就。至于王侍郎弹劾张相公一事,就此留中罢。”
按说,这是个中庸的处置法子。
汤思退知足,汤硕知足,王佐也应该知足了。
毕竟他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