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奉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耳际,响起纳兰楚雄的冷嘲之声,随着他的这句话,不远处正在与敌人厮杀的赫连煦和迎霜,纷纷面色一穆,脸色铁青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纳兰楚雄,你堂堂七尺男儿,以弱智女流为饵算什么本事?有什么事情,你大可冲着本王来,放了她!”
长剑上,不断有鲜血滴落。
赫连煦上前几步,隔着端木暄,与纳兰楚雄对峙崖上。
“弱质女流?!”
视线在迎霜和赫连煦之间来回穿梭,纳兰楚雄冷哼一声,温热的呼吸吹拂在端木暄耳际,让她眉心紧锁,一阵厌恶!“策反皇上亲信,自天牢中救出王爷,倘若王妃算是弱质女流的话,这世上的女人,又该称作为何?”
赫连煦脸色一沉,再次向前迈出两步,“看样子,你是打算让本王拿自己的命,来换回她的命!”
“再怎么说,王妃都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明鉴,末将正是这个意思!”
声音里充满挑衅,纳兰楚雄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戾!
闻言,端木暄眉头微蹙,心下竟隐隐有些忐忑!
她想活!
却不想因用赫连煦的命,换自己独活!
若是那样,在宫中时,她大可袖手旁观,也犯不着这些日子颠簸流离!
视线,借着火把的光芒,轻轻扫过端木暄的脸,赫连煦的嘴角轻轻一翘,脸上,却透出肃杀之气:“女人,如衣服,本王心存的,是家国天下,哼……收起你的如意算盘!”
只他这一句话!
端木暄的心中的忐忑化去,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好一句女人如衣服!
看样子,是她多虑了!
身后,纳兰楚雄握剑的手,渐渐收紧。
心中,早已想出对策!
感觉到他的异样,端木暄身子轻颤,不顾脖颈间尖削的刀刃一下下的割伤着自己,她冷笑着出声:“哈哈……哈哈……纳兰将军,看来你和本王妃都失算了,对于王爷来说,本王妃根本算不得什么!”
语落,她斜瞟赫连煦一眼。
手中银光一闪,她猛然抬手,在纳兰楚雄猝不及防之际,将早已备好的一根银针刺入他的腕部穴位!
嘶的一声!
纳兰楚雄的手腕不禁一抖!
千钧一发,端木暄整个身子向下一弯,避开锋利的刀锋,就地向外一滚!
与此同时,赫连煦手里的长剑快如闪电,快速向前刺来。
眉心一紧,顾不得被端木暄挣脱,纳兰楚雄扔掉手里的火把,以左手持剑,剑身上挑,电光火石之间,两剑相交,铿锵之中,迸出火光!
“你们不准插手!”
自尊心受创,纳兰楚雄冰冷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划过端木暄的面庞,持剑与赫连煦奋力厮杀!
在此期间,边上的迎霜也没闲着。
只见她纵身一跃,护在端木暄身前,以短剑退敌。
有迎霜在前,自地上勉强站起身来,端木暄看向不远处被一群死士团团围住的赫连煦,而后躲过刀光剑影,弯身疾步上前,自地上拾起方才纳兰楚雄扔掉的火把!
“迎霜!”
喊了迎霜一声,她将手里的火把向着迎霜用力扔去:“山顶逆风!”
迎霜闻言,心意一动!
伸手准确无误的接过火把,她持短剑快步向前逼近,用火把将地上干燥的草丛引燃。
引火,不只一点!
她以火把为轴,脚下快驰如风。
赫连煦意会,在拼杀之余,亦夺取火把,以一线为隔,将纳兰楚雄一方隔于线外。
一时间,大火,伴着风声,呼呼而起!
极速蹿起的火苗,如火龙一般,向着纳兰楚雄所带的追兵,奔涌而去……
山火,瞬间照亮了夜空,焚烧了一切,也成功阻止了追兵的脚步。
看着眼前一片赤红的景象,端木暄的脑海中,忽然闪现五年多以前的那场梦魇!
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面前的火海。
身上,虽早已被汗水浸湿,可……回想着父母家人被火蛇吞噬的样子,她的身子,却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见状,赫连煦快步上前。
“你这疯女人!”完美的眉形一皱,他伸出手来,轻扶端木暄的肩胛,语气不善的道:“我明明让你乖乖等着,你却还是跑了上来,方才万一有个闪失,此刻你这条命都赔在这儿了!”
“我的性命,王爷当真关心么?”
眸中,氤氲缭绕。
微侧着头,端木暄望向赫连煦。
睇见她眸中水雾,赫连煦神情一怔,顿觉心底一痛!
以前,他不敢说关心,但如今,他是真的关心!
轻轻启唇,他想要跟她解释什么,却在她的注视下,只咂了咂嘴,却一个字都无法辩驳!
方才,虽是权宜之计!
但对一个舍命救了他的女人来说,他的话,确实太过无情!
“忘恩负义的薄情男人!”
冷冷一嗤,眸华轻抬,将眼底的泪意逼回,端木暄不再看他,转身从另一侧下山。
“你……”
心下不忿,赫连煦不禁冷哼一声!
“好一句女人如衣服,天下的男人,唯王爷最是薄情!”
同样是冷冷的,迎霜看了赫连煦一眼,快步追上前方的端木暄。
紧皱的眉头,愈发紧了几分。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身影,赫连煦轻叹一声,只得也跟着下山!
一路上,端木暄一直一言不发!
期间,有数次,赫连煦都曾忍不住想要上前搭讪,但想起她眸中的那抹伤,他便又打消了心底的念头。
大约卯时许,他们一行三人,终于下山。
因为一场大火,又是被风,他们一时不必担心枭狼的追击。
以前,他们所行方向,皆是往西。
经端木暄提议,他们一行改道向南,步行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镇。
因遇袭突然,马匹和随身所带的东西,皆都丢在了山林里。
无奈,端木暄只得典当了太后赐给她的戒指。
整个典当的过程中,赫连煦一直在瞧着,但端木暄,却从未抬头看他一眼。
直到不久后,重新坐上马车,她才悻悻抬头,目光淡泊的看向他:“往西的路不好走,如今我们必须另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暂时落脚!”
过去五年多的时间里,端木暄一直生活在皇宫大内。
对她而言,宫外,和宫里,没有任何区别。
是以,此刻,她们一行能去哪里,只能询问赫连煦的意见!
“如今京城形势不明,我需先与荣昌取得联系才可。”薄唇紧抿,赫连煦略作沉吟,凝向端木暄:“我们暂时先由此转道安阳如何?”
“安阳?!”
话,听上去,充满疑问,但端木暄的心底,却开始回想起自己的故乡。
“对!安阳!”
微微点头,赫连煦补充道:“安阳在大楚正南方,与西方完全错开,赫连飏的追兵,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那里,而且,皇姐身居安阳,我们眼下去了,可先行在她的公主府里暂住,待与我的人取得联系,再动身不迟!”
安阳,位于大楚南部,乃是有名的雨水之乡。
长公主,乃是当朝太后亲生,与赫连煦同父同母,早年嫁至安阳,并一直居于此地。
当然,这里,还是端木暄的故乡。
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便是此度过的。
第81章 废后难宠2
自然,这里,也是她的心伤之地。
因为,就是在这个地方,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兄长,还有一向视她为己出的奶娘。
五年时光,说长不长,却足以改变许多事物。
比如说,如今,安阳的街道,比之以往,更加宽阔,更加繁华。而原本,那些她所熟悉的街道和建筑,也已有一大部分,被拆除重见。
坐在马车里,伸手轻轻撂开车帘,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端木暄的心,起起伏伏,总是无法平静。
一袭淡紫色夏衫的赫连煦,此刻正优哉游哉的坐在马车前辕上。
回头,见端木暄怔怔出神,他语气温和的问道:“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安阳的天气,比之京城,要更加潮湿炎热,他以为端木暄此刻,是身子不舒服。
回眸,轻轻的睨着他,端木暄的心底,颇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她就是在这里,救起了重伤的他。
也曾在这里,守着希望,等他回来。
可如今,五年一晃而过,她历经生死沧桑,而他,只怕早已忘了那段她铭记于内心深处的记忆。
自上次夜袭之后,端木暄对赫连煦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此刻见她只睨着自己,却不言语,赫连煦轻动了动眉脚,回头甩动马鞭,驾着马车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许是,他的话,真伤了她的心吧!
不过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天空中,沉闷阴郁,竟又隐隐的飘起细雨来。
马车缓缓在公主府门前停驻,回头看了端木暄一眼,赫连煦伸出手来,欲要扶着她下车。
嘴角,终是轻轻一弯。
虽仍然透着过去几日的冷淡和疏离,但端木暄的手,到底,还是搭在他的腕上,由他牵着,缓缓步下马车。
睽违五年之余,再次来到长公主府的门前,端木暄的心底,深深的悸动了下。
记得那日,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
她便跪在这里,静等着长公主开恩,希冀着对方可以将她带进宫去。
彼时,一袭白衣的姬无忧出现。
他,仿佛是冷雨中的一道暖流,温暖了她的心,还帮她完成了心愿。
那个时候,她进宫,是为了寻他!
但如今,她寻到了他,亦嫁他为妇,却也知道,一切的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
显然,对于京城的情况,长公主府,是早已得了消息的。
见赫连煦前来,守门的侍卫一脸谨慎,很快便将他们一行请进公主府,并一路引着他们到了一处密室当中。
密室里的摆设,皆是玲琅满目的古董,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菲!
看着满室的古董,端木暄、迎霜和赫连煦三人,皆都缄默不语。
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压抑的静寂。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这份静寂,随着长公主的到来,方被打破!
“皇姐!”
看着室门处,一袭软红纱缕长裙的长公主赫连嫒,赫连煦唇齿含笑,起身迎了上去。
随着赫连煦的一声皇姐,端木暄和迎霜,纷纷对长公主福身行礼:
“见过皇姐!”
“参见公主!”
到底是母女,长公主雍容华贵,精致的样貌,与太后颇有几分相似。
不同的是,太后在看到端木暄的时候,总是面露慈爱,而长公主此刻看她之时,却是冷冷的一眼带过,眸中透着些许敌意。
见状,端木暄心下不禁一哂!
她在宫中五年,长公主只每年太后寿诞时进京与太后贺寿,且每次长公主去的时候,她也十分尽心的招待,从不曾有逾规之举!
她不明白,此刻长公主对她的冷淡和敌意从何而来!
既是长公主没有应礼,端木暄便也没有再继续端着福身的架势。
垂首苦笑间,她从容起身,缓缓坐回椅上。
紧致的眉心,轻轻一颦,看着端木暄的动作,长公主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不过很快,她眼中的不悦便已隐去。
只见她对赫连煦微微颔首,引着他坐回到椅子上,一脸关切的问道:“宫里的事情本宫听说了,你一路逃亡而来,该是吃了不少苦吧!”
“让皇姐挂心了!”
凝眉,赫连煦对长公主轻点了下头,低声问道:“皇姐可知如今宫中情况如何?母后的身体可有大碍?”
“自知你逃离之后,母后的身子大有起色!”言至于此,长公主的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宫中情况,一切尚且太平,皇上和皇后的这些小伎俩,卑鄙龌龊,上不得大台面,不敢公告天下!”
想起自己被陷害的经过,赫连煦的脸色,瞬时一沉。
神情淡漠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他眸中闪过冷冽:“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一语甫落,他将端在手里的茶杯用力砸在桌上,手指之间,顿现鲜红血迹。
见状,端木暄微垂着脸,手心,却攥的极紧!
黛眉一蹙,长公主自身边丫头手里接过帕子,伸手拉过赫连煦的手,一边为他包扎着,一边关切的问道:“皇姐可有什么地方能帮的上你?”
抬眸,见端木暄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长公主薄唇微抿,眸中不悦之色更浓。
见她如此,端木暄嘴角轻抽,直觉自己有些无辜!
赫连煦的手,那是他自己伤着的。
而且依着长公主现在的神情,倘若她上前替赫连煦包扎,只怕会惹的她更为不快!
伸手,自己将手帕缠上,赫连煦轻轻点头:“前两年,我寄养在皇姐这儿的信鸽可还在?我需用它与荣昌飞鸽传书!”
“在!”
对身边的丫头轻点了点头,命人去取了信鸽,长公主对赫连煦语重心长的道:“我这里,虽然不一定安全,但这几日总不会出什么乱子……你且现在此处休息,待飞鸽传书与荣昌取得联系,再动身去别处也不迟!”
顿了顿,长公主抬眸,望向端木暄:“本宫还有些话,想单独叮嘱弟妹。”
闻言,端木暄的嘴角,泛起一抹浅显的笑靥。
自椅子上起身,她上前缓行两步,在赫连煦座前站定:“暄儿恭听皇姐教诲!”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细密的雨丝,为炎热的燥夏,添上了几许清凉,亦打湿了长公主后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蕾。
头顶上,一把油纸伞让迎霜撑的纹丝不动。
脚下,略显湿滑。
脚步轻抬,端木暄微微抬眸,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的睨着身边的长公主,“夏日时节,细雨霏霏的机会真的很少,皇姐特意带暄儿出来,只为了欣赏雨景么?”
长公主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
从不曾,有太多的情绪。
自然,她带她出来,并非是为了赏景,而是另有话说。
只是,和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在一起,对她而言,着实,是一种煎熬。
是以,既然长公主不愿先开口,她十分乐意,再招她一次嫌!
果然,因她的话,长公主的眼底,再次浮起一抹冷意。
略一回眼,髻上珠钗拂动。
长公主细长的凤眼,自端木暄头顶轻轻飘过,见端木暄一连淡然,她轻哼一声:“你以为,本宫有那么闲么?”
“皇姐当然不会那么闲!”
轻轻的,端木暄嫣然一笑:“既是如此,那还请皇姐名言,莫要与暄儿再打哑谜!”
微顿了下身子,长公主睨着端木暄。
“你先下去!”
并未立即说些什么,她只是先对迎霜摆了摆手。
眉梢,轻轻一蹙,握着油纸伞的手轻轻一动,迎霜的目光,只看向端木暄。
无论走到哪里,她的主子,只有一个!
那便是端木暄!
除此以外,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看她乐不乐意听他的。
“果然是物以类聚,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声音平淡舒缓,长公主不紧不慢的道:“若我记得不错,你该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这会儿怎会对她如此忠心?”
听长公主此言,迎霜一怔!
看来,长公主虽身居安阳,对皇宫里的事情,知道的却并非一星半点!
悻悻一笑,不看迎霜,长公主将视线投注到端木暄身上。
静等着她的反应。
皇室之人!
从来,都不会有简单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