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靡馨香,复与还落。
世上的人,谁离了谁都可以活。
所以,就算赫连煦被擒。
这宫里的夜色,与平常也没有太大不同。
不同的,只是人们的心境。
初霞宫中,太后犹在病中……
念及此,她端木暄轻轻一叹,不由的,加快脚步,却不期,在前面假山转折处,被人猛地拉向一边!
“谁?!”
惊问出口,端木暄杏眼圆睁,却在看清身边的人后,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很快的,她便眉头一皱:“侯爷此时怎会身在宫中?”
在她身后之人,正是逍遥候姬无忧!
伸手,扶了下端木暄微颤的肩膀,姬无忧笑道:“有暄儿的地方,就会有无忧在。”
第75章 要他的命2
闻言,端木暄眉头皱起。
心下,滑过一道暖流,她极力压低声音:“这都什么时候了,侯爷还开这种玩笑!”
“不过这些了,阿煦眼下怎么样了?”问出此话,姬无忧的面色变得肃穆起来……
听姬无忧问起赫连煦,端木暄的眉头,再次紧紧蹙起。
轻叹一声,她微转过身,不让姬无忧看到自己的神情:“今次皇上和皇后如此大费周章,万万没有再让他活的道理。”
身后,寂静无声。
姬无忧剑眉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微风起,弯月如钩,羞涩的自云间露出一角。
转身看着姬无忧,端木暄轻问:“侯爷可有办法?”
“办法?”轻轻摇头,姬无忧耸动眉脚:“在阿煦心怀天下之时,便早已料到会有今日,我相信,即便你我不想办法,他也定有办法逃出生天!”
不可讳言的!
姬无忧说的话,极为有理,不过在端木暄的心里,却有着另外一种认知。
他有没有办法,自然是最好的。
但,今日的事,来的太过突然,若是他的办法出现纰漏呢?
他的命,只有一条!
容不得一丝疏漏!
是以,她想用自己的办法解决!
借着月色,姬无忧一直在看着端木暄。
沉寂半晌儿,大约猜透了她的心思,他轻叹着,自怀里掏出一块金色令牌。
“这是?”
抬眸,端木暄望进姬无忧幽深的眸中。
“这是先帝当年所赐,凭此令牌,可随意进出皇宫。”将令牌塞到端木暄手里,姬无忧缓缓转身,背对着她道:“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至于能不能自大牢里将他救出,就要看你身边的另外一个人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
心底,满是对姬无忧的感激,端木暄有些失态的拉着姬无忧的胳膊问道。
见状,姬无忧垂眸,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
心下一怔,她又匆忙把手放下。
“你可以利用迎霜!”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姬无忧转身看着端木暄。
他知道,这样,她定是不愿的。
但,这,或许是她能走的唯一一条路。
“利用迎霜……”
果然,端木暄重复着他的话,却怔怔无语起来。
“皇上一向多疑,素来可近其身者,除了庞海,只怕也唯有迎霜了。”片刻,姬无忧轻轻一叹:“在这座深宫里,此时此刻,大约只有她,可以弄到进出大牢的金牌令箭!”
话,他只能说到这里。
剩下的,要端木暄自己做决定!
许久之后,端木暄方轻喃出声:“暄儿明白侯爷的意思了。”
不过,此时,她手里有可以出宫的金牌令箭,便可以出宫将消息传给荣昌。
她相信,只要时间充足,她便不必将迎霜牵连其中。
凝睇端木暄半晌儿,姬无忧无奈叹道:“可用我替你传信?”
“侯爷的好意,暄儿心领了。”仍是这句话,端木暄微微转身,快步向着初霞宫方向而去。
此时,性命攸关!
即便要救出赫连煦的想法有多么迫切,她都不可以,不可以自私的连累姬无忧!
如果是别人,她大可自私一次。
但,唯姬无忧,不行!
静静地,目送端木暄离去,姬无忧的眸光,渐渐变得深邃。
许久之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知道,赫连煦定是还有后路的。
但,这条路,他指给她,只为她心中日后没有遗憾……
但愿,这次做的,是对的!
端木暄本打算,回到初霞宫后,换上一身小太监的衣裳,便拿着姬无忧给的令牌替赫连煦出宫报信儿。
但,当她抵达初霞宫的时候,迎霜却早已等在那里!
不及跟迎霜说话,她快步行至偏殿,命守夜的小太监将衣裳脱了。
“王妃这是出宫?”
看着身前正把太监服王身上穿着的端木暄,迎霜眉头紧蹙。
“若你念在我救你一场,今日之事,就权当没看见吧!”抬眸,与迎霜对视一眼,端木暄重新低下头来,系着身上的扣子。
因她的话,迎霜的脸色,微微变了些许。
静默片刻,见端木暄换好了太监服要走,她才复又开口:“王妃不必去替王爷报信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脚下骤然一顿,端木暄回头望向凝霜。
静静的看着她,迎霜声音低沉的叹道:“我说,王妃不必去替王爷报信了,等到王妃报信回来,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脚尖儿一旋,快步来到迎霜身前,端木暄扶着她的肩膀轻晃着。
“王妃……”
凝着端木暄,迎霜轻咬唇瓣。
“迎霜!”
眉头紧蹙,端木暄用力晃着迎霜的肩膀。
“方才,奴婢随皇上去了刑部大牢!”与端木暄四目相对,将她紧紧蹙眉的样子看在眼里,迎霜心情沉重的道:“他命膳食间,今夜要给王爷备一桌好菜,还吩咐庞海,二更时分,便去与王爷送上一壶琼浆玉酿!”
迎霜的话,好似晴天霹雳,让端木暄不禁后退两步。
一切,来的是那么的快!
只在一日之间,皇上便要取了赫连煦的性命!
思绪,瞬间变得有些混乱,她的心,轻颤着,止不住那汹涌而来的恐惧!
“王妃!”
伸手,扶着她如盈柳一般的身子,迎霜的语气,满是担忧。
抬眸,看着迎霜,端木暄的脑海中闪过姬无忧说过的话。
她知道,要救出赫连煦,也许可以利用眼前的这个女子。
但她,却不愿这么做。
她不想,让迎霜觉得,她当初在悬崖上救她,是有所求的。
可,现在,她已顾不得许多。
“迎霜!”伸手,有些急切的抓住迎霜的手,端木暄眸中,氤氲缭绕:“帮我……”
眸中,寒星闪闪。
伸手,握住端木暄的手,迎霜叹道:“若迎霜不想帮你,今夜便不会出现在初霞宫。”
闻言,端木暄微怔!
迎霜话里的意思,她听的真切。
分明是早已料到她会想办法救赫连煦。
“王妃对王爷的感情一直都隐藏的很好。”眉梢轻挑,迎霜接着道:“但你,骗不了我!”
“什么?”
眉头蹙起,端木暄一脸不解的看向迎霜。
“王妃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迎霜的声音泛着酸涩:“王妃看王爷的眼神,跟奴婢看皇上的眼神是一样的,那种由心而发的感情,别人也许无法体会,但奴婢却是一清二楚。”
闻言,端木暄面露诧色。
她的眼神,有那么明显么?
眉宇,皱的更深了,端木暄能做的,只是对迎霜苦苦一笑!
不久前,端木暄以为,有了姬无忧的令牌,她便可以往宫外传递消息,为赫连煦找来救兵。
可她,却忽略了。
此事的始作俑者,如此耗费心力,根本就没打算给任何人机会。
而,在这一刻,她心中所想,唯有让他活着,已顾不得许多。
见端木暄苦笑,迎霜追问道:“这次皇上打定主意要王爷的性命,王妃打算如何?”
“我要救他!”
既是迎霜已然看透她对赫连煦的情愫,端木暄便也不再隐瞒。
如五年前一样,她要他活着!
终于等到端木暄说出这句话,迎霜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抹弧度浅浅的,可看在端木暄眼里,却让她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轻点了点头,迎霜轻拍端木暄的手:“王妃放心,迎霜已然想好了办法!”
闻言,端木暄眸光倏地一亮!
“你有什么好办法?”
迎霜微眯了下眼,轻声道:“要出入大牢,必须要有皇上的金牌令箭!”
端木暄点头。
这个,她知道。
心念一想,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迎霜:“想要从皇上手里弄到金牌令箭,谈何容易!”
“从皇上手里弄到金牌令箭当然不容易,但是……”眸华轻闪,迎霜有些艰难的笑道:“他今天晚上,将金牌令箭交给了庞海!”
“庞总管?!”
唇角,泄出一抹笑意,端木暄见迎霜对自己轻点了点头。“这会儿庞海应该正准备要去刑部大牢,王妃你现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小心!”
用力握住迎霜的手,端木暄面色肃然的叮嘱着。
“迎霜明白!”
不再多言,迎霜转身步出房间,很快便要消失在夜色当中。
“等等!”
就在迎霜即将离去之时,端木暄再次开口。
疑惑着转身,迎霜远远放着端木暄。
对迎霜做了稍等的手势,端木暄进入内殿。
须臾,她从内殿拿了一个小纸包出来。
第76章 要他的命3
“这是我用曼陀罗花磨成的粉,有迷醉功效,你拿去!”
眉心,轻皱了下,迎霜会意,伸手将装着曼陀罗粉的纸包收好。
看着迎霜离去,端木暄的心底,再不能平静。
收回自己的视线,端木暄深吸口气,快步向着太后寝殿走去。
寝殿内,太后早已歇下。
静立榻前许久,看着她憔悴无力的样子,端木暄不禁深深一叹!
早前,在见到太后之时,她还满面红光。
但此刻一日未过,只为赫连煦心焦,一直保养得当的太后,好似瞬时衰老数载……
伸手,覆上太后不满褶皱的手背上,端木暄信誓旦旦的轻喃着:“太后放心,暄儿一定会救王爷的,一定……”。
好似听到了她说的话,太后被她握着的手,竟是微微一动。
心下微颤,端木暄轻轻的将手握紧。
须臾,复又将手松开,她仔细的为太后掖了掖被角,这才缓缓起身离去。
过去五年,太后对她极好。
今夜,为了太后,也为了她自己,她一定要救出赫连煦。
哪怕,赔上的,会是她的这条性命!
近侍房里。
漆红色的桌案上,摆有一个古色托盘,托盘里盛着一只琉璃质地的四角琉璃壶。
立于桌案前,老眉深皱的看着琉璃壶许久,庞海的面色,透着为难和犹豫,始终郁郁而不得舒!
方才,皇上下令,命他将这壶琼浆玉酿给昶王送去。
在外人看来,能得皇上信任,这本是好事!
可唯他这个当事人清楚,这份差事,无论做与不做,他都有性命之虞,根本就是苦差中的苦差!
皇上,差他前去,确实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但,此次,他为昶王送去的,是要命的毒酒……昶王死了,太后还在,在昶王死后,太后动不了皇上,又岂会让他好活?!
酒!
就摆在眼前!
他送,太后日后不会容他!
他不送,皇上眼下又不答应!
念及此,无奈的瞌上双眼,庞海深吸口气,暗暗摇头!
“公公怎么了?为何在此唉声叹气的?”
门口处,见庞海在暗自摇头叹气,迎霜轻笑着,手里端着一盏清茶进来。
“你这丫头,出宫那么长时间,还知道来看看咱家!”回头,见迎霜朝自己缓缓走来,庞海的脸上缓缓堆起一些笑容。
“奴婢在哪里,当着什么差,公公最是清楚。”迎霜笑着上前,将手里的托盘搁在桌上,却不急于让庞海喝茶,而是扶着庞海坐下,然后恭顺的为他揉捏着肩膀:“王妃数日才进宫一次,今儿个也是我硬嚷着才跟了来的。”
“来的好,今儿个来了,也就不必再出去了。”舒服的喟叹一声,庞海随着迎霜的动作轻晃着。
迎霜不但功夫了得,在皇上跟前也还能说的上话,加之过去她对自己十分敬重,庞海也打心里喜欢这丫头。
“公公说的是。”
垂首,停下手里的动作,迎霜端起茶盏,规规矩矩的递给庞海。
伸手,接过迎霜递来的茶盏,庞海并未却喝,而是轻叹一声,又将之搁回到桌上。
“公公又在叹气了!”
嘴角轻翘着,迎霜微耸着眉梢。
“唉……方才你跟着皇上去了刑部大牢,合着就该知道咱家因何叹气!”说话间,庞海又是一叹!
轻轻抬头,看了眼桌案上的琉璃壶,他微侧着身子,对身后的迎霜道:“你在宫里的时日不短了,皇上收你入后宫,也是迟早的事情,怕就怕,咱家看不到那一日了。”
闻言,迎霜神情微微怔愣了下。
“太后对皇上,有抚育之恩,之余这一点,皇上一直铭记于心,昶王若身死,太后定不会善罢甘休!”见她如此,庞海自顾自道:“今夜若咱家去送昶王这最后一程,只怕过不了几日,你便要替咱家收尸了。”
听庞海之言,迎霜的脸上,缓缓一丝浅笑:“公公严重了。”
缓缓的,自庞海身后走出,迎霜看了眼桌案上的琉璃壶,而后郑重的对庞海自告奋勇道:“过去几年,公公待奴婢如亲女,今夜这天牢里,奴婢来替您走上一遭如何?”
“这……”眼前一亮,庞海嗫嚅道:“不好吧!”
皇宫之中,金银珠宝,山珍海味,比比皆是。
唯有真心难求!
看到庞海倏然亮起的眸光,迎霜的心底,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即便如此,她的面上,却仍旧扬起一抹笑意。
“公公也说了,日后奴婢会是皇上女人,到时候,只要公公相助,若诞下龙嗣,还害怕太后不成?”轻笑着,复又端起茶杯,迎霜掀开盖子,递给庞海:“公公只管在此吃茶,过会儿奴婢自会带着昶王的尸首,让公公去跟皇上复命!”
伸手,接过迎霜递来的茶水,庞海故作为难的思忖着。
片刻之后,他浅啜口茶水,对迎霜无比感激道:“今日之事,咱家在此谢过迎霜丫头了。”
语落,他自怀里将进出大牢的金牌令箭取出,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后,将之递给迎霜。
“公公在这里安心等着便是!”
接过令牌,迎霜转身行至桌案前。
冷冷一哂,她将托盘端起,缓步步出近侍房!
距近侍房外不远处,易装成小太监的端木暄早已等候多时。
见迎霜端着琉璃壶出来,她心弦一松,快步迎了上去。
将托盘递给端木暄,迎霜轻笑了下,将手里的金色令牌在端木暄眼前晃了晃,故意拉长声音:“你这小奴才来的正好,随本姑娘到刑部大牢走上一遭!”
“喏!”
压低帽檐,端木暄嗡声应道。
在翌庭宫外,庞海早已备好了前往刑部大牢的马车。
对车夫摆了摆手,迎霜和端木暄相偕上车。
在路上,端木暄将琉璃壶里的毒酒,换成了自己调配的药酒。
与迎霜并肩坐在马车前辕,听她说起从庞海手里拿到令牌的经过,她不禁冷嗤一声:“老狐狸!”
嘴上虽是不屑,不端木暄也知道,在宫里生活,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反倒真心待你的人,众里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