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了牵唇角,“遥想当年,在安阳城时,皇上对司徒珍惜至情至信,无论心里想什么,都会一一说明,而此时呢?”
赫连煦语窒:“即便是此时,我对你的心,也如当年那般……”
“此时,皇上的心,不是直白的让臣妾知道,而是要臣妾来猜的……”别开视线,不再看他,端木暄眉心紧拧,满是神伤的道:“如今,臣妾猜皇上的心思,猜的的累了,已然不想再猜什么了。”
凝着端木暄的侧脸,赫连煦的心底,微微泛着疼意。
那份疼,不强烈,却让他窒息!
置于双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成铁拳。
隔了会儿,他无奈咬牙,心中尽皆寂痛:“当年,父皇独宠颜妃,即便母后病重,也不闻不问,我儿时最深刻的印象,便是母后翘首等着父皇驾临,等到的,却是她抱着我和皇姐失声痛哭的情景!在那个时候,我便立誓,定要恭孝于前!”
一语落,端木暄并未应声,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无比压抑的静窒。
许久,端木暄缓缓开口,方才打破静窒:“臣妾从未说过,一定要对太后如何,也从未逼迫过皇上,要皇上对太后如何,一直以来,是皇上答应臣妾,要给臣妾一个交代,要臣妾信你,但……”
眸华之中,满是晦暗,端木暄轻轻一叹:“臣妾……一直都不知,皇上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闻言,赫连煦苦笑。
他与太后,是嫡亲母子!
于太后,自也是无条件的信任!
是以,与司徒珍惜动了真心,他也便对太后毫无隐瞒。
但,正是这份信任,也正因他对她的情,害了她,也害了她的家族!
过去,他一直以为,一切都是赫连飏所为。
没有人知晓,当他知道真相之后,心中是如何的苦痛!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他养成了所有心事,不到最后,绝不说出口的习惯!
他对她,并非是有意隐瞒。
而是……不想再做无谓的承诺!
心伤使然!
赫连煦的双拳,握得紧的,已然不能再紧,“我的心思,已然悉数告知你兄长,若他依着我的意思办了,则你我之间,也不会如此!但……千算万算,他背弃了与我之间的约定,今日裴慕磬之事,本不该发生的。”
想到仇御风,端木暄心下微凉:“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兄长!”
这个问题,她本该等着他说出口,却仍是忍不住问了。
伸手,覆上她紧握的秀拳,赫连煦轻道:“他杀了驸马,母后和皇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事……恐怕难了了……”
“呵……”
冷哂一笑,拳头微缩,端木暄的身子,颤抖不已。
“哥哥误杀驸马,事便难了,那我司徒一家老老小小数十人命惨死,为何在皇上这里,就能了呢?”侧目,她满眼痛色的看向赫连煦:“难道……同样是命,在皇上的心里,皇亲国戚的命是命,平民百姓的命就如草芥么?”
端木暄眼底的痛色,如一把利刃,割的赫连煦内心钝痛!
“惜儿,你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到底是何意,臣妾不想去追究!”淡淡一笑,端木暄目色转瞬间变得极是清冷“皇上……臣妾前前后后,救过你两次,合着皇上的命比之任何人的,都要金贵,以皇上两次活命之恩,来换臣妾大哥,合着还是十分的公平的。”
因端木暄的话,赫连煦眸色微黯!
心中不快,他冷冷问道:“你是想用你我之间的情分,来做交易么?!”
“皇上觉得臣妾在跟你做交易么?”反问赫连煦,端木暄面露悻悻然:“臣妾并不想跟皇上做什么交易,只是……有句话,今日不得不说!不说不快!”
赫连煦眉心轻拧:“你说!”
静窒半晌儿,端木暄轻声道:“为救皇上,司徒一家全都死于非命,而今在世,哥哥是臣妾唯一的亲人了,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俗语有云,万事有因果,哥哥欲杀长公主,今日死的是裴慕磬还是谁,那是长公主的因果,若皇上一定要了哥哥的性命,则臣妾与皇上之间的情分,便也真正的断了!”
说出这句话,端木暄只觉自己的心,仿佛破了个大洞!
空空的,落落的,难受的厉害!
“惜儿?!”
赫连煦的脸色滞了滞。“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端木暄如此,已不是第一次!
他不忍说出任何责难的话。
但却真的觉得她是任性了!
他和她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牵绊。
这其中,除了情爱,还有赫连洛!
怎能说断就能断?!
“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臣妾的哥哥,果真有事……臣妾会带走洛儿!”知赫连煦的脸色,必定难看的紧,苦涩一笑,端木暄微微抬眸。双眸中,泪光闪烁,直直的,迎向他的目光,她哂然一笑:“皇上的女人,不只臣妾一个,日后必定多子多福,到那时,有关司徒珍惜的一切,都将不再带给你任何困扰!”
语落,端木暄似是尝尽世间沧桑,面露哀色。
“司徒珍惜!”
双目欲眦,赫连煦定定的注视着端木暄。
他说什么?!
带走他的儿子?!
心下因端木暄的话而气极,赫连煦伸手拽住她的手臂!
可是,令他失望的。
端木暄只苦涩一笑,对他的不悦,丝毫不为所动!
心下一疼,他倏然转头,看向辇外:“稍后我容你兄妹相见,届时你问清了他出尔反尔的原因,再论以后之事!”
“臣妾谢皇上!”
泪水,终是簌簌滑落于面具之上,端木暄双唇紧抿,倔强的微仰起头。
轻轻回眸,见她落泪,赫连煦心下一动。
半晌儿,终是轻轻一叹,他微微倾身,欲要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可他的唇,才刚刚触及她的眼角,便见她深吸口气,兀自将眼角的泪水抬手拭去。
唇瓣之上,他的泪水涩涩的,咸咸的。
心念使然,他轻抚她脸上的面具:“惜儿,你可知每每见你落泪,我心底有多心疼?!”
“看样子,齐王举兵反叛之事,早已在皇上运筹帷幄之中,否则,皇上此时,也断断不会有风花雪月的心情了……”垂眸之间,伸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端木暄微昂起脸来,对赫连煦苦涩一笑:“如今长公主回宫,臣妾的身份,在太后面前,便再不是什么秘密,这面具……再无可用!”
而今,她终于可以,以自己的真正面容,真实身份,去面对世人了……
着以浓妆描绘的精致妆容,让端木暄的脸,妖娆炫目,美的不可方物!
怔怔的,看着她绝美的容颜,赫连煦唇角微扬。
恰在这时,龙辇停驻!
辇外,荣昌的声音自外不疾不徐的传来:“皇上,皇城门楼到了,请皇上与皇贵妃下辇!”
“稍待!”
不急起身,赫连煦始终望着端木暄如花般的清丽容颜,轻轻的,以食指摩挲她精致的脸庞,赫连煦温柔轻道:“不管你是皇后,还是皇贵妃,这一次……我绝对不容任何人再伤你分毫!绝不……”
闻言,端木暄的唇畔,泻出一抹苦涩。
这话,她听太多次了。
已然麻木了!
可每次,到最后,受伤的,还会是她……
凝睇着端木暄的笑,赫连煦的整颗心,蓦地向下沉去。
一直以来,他满腔热情,无数次想要走进她的心。
第284章 废后难宠205
但每每遇事,却终究让他们的心,离的越来越远……
辇门,再次被轻叩了下。
紧接着,便听姬无忧的声音自外传来:“我说……如今我都快被晒成干儿了,你们两位可否快些?”
……
脚下,鎏金的脚凳,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四射。
臻首低垂,与赫连煦一前一后,步下龙辇。
微抬眸,见端木暄以真容示人,荣昌呼吸一窒,忙叩首拜下:“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寿金安!”
于宫中众人来说,端木暄虽死于凤仪殿的那场大火,但皇上却一直都不曾发丧。
是以,皇后之位,仍旧是端木暄的。
此刻,听闻荣昌高呼皇后娘娘,他们在震惊之余,也都纷纷躬身,对端木暄行礼。
对荣昌而言,他早已知道端木暄的真实身份!
但说到底,以前端木暄对外,一直带着面具,而今日……却是以真容示人的!
是以,如今她已然是大楚的皇后了!
“荣总管免礼!”
淡淡的,让荣昌起身,端木暄以手遮眼,望着面前高耸的皇城门楼。
左右,看了两眼,赫连煦问着荣昌:“无忧呢?”
荣昌抬手,指了指皇城门楼所在的高处:“方才王爷叩了辇,便道是晒得厉害,先上去了……”
心下了然,端木暄点了点头。
“随朕上去吧!”
轻轻的,伸出手来,他对端木暄道。
伸手,搭上他的手,端木暄与他,执手向上,一阶阶的登上皇城门楼。
门楼上,烈日当空。
连大理石的地表,都让人觉得烫脚。
此刻,姬无忧已然立身前方,正垂首俯望城外的齐王军士!
“齐王在外面么?”
轻问一声,端木暄自赫连煦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几步上前,在姬无忧身侧站定。
“不曾见他!”
收回俯瞰的动作,姬无忧对端木暄摇了摇头。
城门楼外,齐王大军罗列有序,已经宫城门外围的水泄不通!
与赫连煦一起立身与皇城门楼之上,端木暄眸光深邃,目中波澜不惊!
皇城外,赫连飏战车上搭起的帆棚之下,一直不曾露面。
“齐王方面,可攻过皇城?”瞭望城外许久,赫连煦面色低沉的问着身后的荣昌。
面上,不无忧思,荣昌恭身回道:“不久前,曾有攻城,但以我皇城固若金汤,叛军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法子,如今他方只得围首在外,只等我方粮草不济!”
“无妨!”
淡淡的,如是说了一声,赫连煦向下望去,声若洪钟道:“皇兄,天气炎热,你却在烈日下如此煎熬,辛苦了!”
不久,便见赫连飏以黑巾束发,自战车下步下,信步上前。
在他身边跟随的,正是一身戎装的阮皓然!
“赫连煦,这天下,本就该是朕的,如今朕若是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是辛苦,也都值得了!”说话间,赫连飏缓缓抬眸,因阳光的作用,他微眯着眼,有些看不清赫连煦身侧所站之人的容貌。
“若本宫所知不假,先帝是将皇位传给皇上的,并非是齐王!若说当年你篡夺皇位那几年,皇位是你的,天下众人也不会说什么,但今时今日,坐在那把龙椅上的,是先帝所立,名正言顺的皇帝,齐王又怎好说,这天下是你的?”轻轻的,嘲讽一笑,端木暄的话里,夹枪带棒!
听得端木暄的话,赫连飏琥珀色的眸子,渐变厉然:“朕道是谁?原来是皇贵妃也到了!”
“是本宫,又如何?”
冷哂一问,端木暄铿锵问道:“齐王如今反叛,可想过离国会如何行事?”
“离国?!”
冷嘲一笑,赫连飏无所谓的说道:“离国所在乎的,是和楚国共同抵抗南岳,帝姬放心……若朕重得天下,则皇贵妃之位,仍旧是你的!”
闻言,端木暄眉梢轻抬。
与姬无忧对视一眼,她不禁凛然一笑!
见状,姬无忧出声:“齐王!你说这话前,且要先看看,我身边之人到底是谁!”
姬无忧语落,端木暄纤细的身形,微微前倾,只她此时的一个动作,便足以让下方的赫连飏,看清她的容貌。
看清端木暄的真容,赫连煦不禁微怔!
无论是过去身为帝王时,还是如今屈就齐王之位。
他自诩阅美无数。
却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
在他一怔之间,只见端木暄嫣然一笑,亦恢复真声:“齐王,好久不见,你差人到蜀南,杀了本宫全家,而今你与本宫,也算是故人相逢了!”
闻言,赫连飏瞳眸微缩!
这声音,他岂会听不出是谁!
“你是……端木暄?!”
背于身后的双拳,不禁紧握了下,他几乎自齿缝中挤出几字。
他印象里的端木暄,虽偶有心机,却是个容貌极其平庸的女子,可今日……却是这般……让人惊艳!
过往的记忆,只一瞬间,充斥脑海!
从侍寝那夜,她宁为细作,到后来,她舍命救下赫连煦……
这一切种种,皆因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而成就今日之势!
此刻他才方知,那夜侍寝之时,他终究错过了什么!
因为错过!
所以,时至今日,她以他必须忌惮的身份,站在了赫连煦的身侧!
而他,却背负着谋逆的罪名,名不正言不顺的立身与城门之下!
“齐王,莫要以你的思维,来度想离国所想!”冷冷的,丢下此句,端木暄朗声说道:“这天下,是皇上的,便是我儿的,是当朝太子的!我儿是谁?那是离国的外甥,试问一句,大楚的天下,是在你的手里,对离国有利,还是将来在我儿的手里,对离国有利?”
因端木暄的话,赫连飏脑门上,顿时浮现三条黑线!
“朕九日就得了这天下,看离国会不会为你这个名义上的帝姬,与朕翻脸!”冷嗤一声,赫连飏转睛看向赫连煦:“如今朕的人马,已在集结之中,不日便会抵达京城,在此之前,朕给你时间,容你禅位!”
轻轻一笑,姬无忧淡淡问道:“阿煦若禅位,齐王你会饶他不死么?”
“可以,但会被贬为庶人,驱逐出楚国!”
在齐王看来。
他自己,便是前车之鉴!
是以,即便赫连煦禅位,他也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眸中,颇不平静,端木暄轻声问道:“你就不怕天下之人,骂你不仁不义么?!”
炽热的阳光,让赫连飏睁不开眼睛。
自嘲一笑,他满是无所谓的叹道:“天下人皆知,朕的江山,本就是谋夺他的,既是开始便不光彩,何惧日后留下骂名?”
如今,箭在弦上,他野心勃勃的,想夺回的,只是那把龙椅而已!
至于其他,他皆都顾及不得!
“你还真是脸皮足够厚!”
一直都不曾出声,赫连煦一出生,却好似在跟谁开着玩笑!
仰头看着天上的烈日,他喃喃轻道:“天上,还是只有一个太阳,这大楚,便也该只有一个皇帝!”
“赫连煦,如今京城内外,皆以被我包围,你还是乖乖投降吧,省的到头来,性命都不保!”说话的,是阮皓然!
如荣昌此前所言。
此刻的他,对赫连煦好似有诸多不满!
闻言,赫连煦淡淡一笑!
轻轻启唇,他俊美的容颜上,笑意灼燃:“朕道是谁?原来是朕的大将军!你阮家一门叛国,可想过玉妃的下场么?”
“亏你还有脸提及玉妃!”冷冷的,阮皓然笑道:“想当初,我阮氏父子,为你登上皇位,曾立下过汗马功劳,但到了最后,你是如何行事的?”
静静的,凝视着他,赫连煦并未应声。
凉飒一笑,阮皓然无比恭敬的看向赫连飏:“如今皇上答应我阮家,定会恩赐阮家该得的,给予阮家无上容光!”
他此言一落,赫连煦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既是如此,你便等着朕送玉妃上路吧!”
闻言,阮皓然目露精光。
而立身与赫连煦身侧的端木暄,却是心底一寒!
说到底,阮寒儿跟在赫连煦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