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离也不继续追问,谁人没有秘密,“只是我们,恐怕要返回去了。”
傅恒纳闷,“返回去,回云慈城?”
“不回云慈城,咱们去秣陵。”
夕遥被萧若离的反复弄得糊涂,“怎么现在又去秣陵?”
萧若离拨转马头,“因为现在,吕轻侯和剑圣都在秣陵。”
“在秣陵?你不是说他们去了府东城,回滇州去了么?”
萧若离的话,确实有些矛盾,“吕轻侯是会回滇州,但他回去之前,绝对会将尾巴割掉。”
“尾巴?”夕遥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何时又出来个尾巴?
“对方有一个能人,似乎料定了我会出手。”
傅恒跟夕遥一样,一头雾水,“谁?”
“不知道,你们想,樊城主会不会告诉我们实情。”
作为对立面,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说实话。
“他骗我们说去秣陵,我们没有上当,走了府东城,没有错啊。”
萧若离一点点,点拨夕遥,“要知道,虚则实之,实者虚之,才更能让人摸不着头脑。第一,吕轻侯要对付四不漏,就必须回到滇州;第二,樊城主和吕轻侯是一伙的,必然会对我们说假话。二者结合,得出的结论,便是吕轻侯走府东城,回滇州去了。但是,刚才,天梯上的剽悍新娘将这一切都推翻了。”
夕遥喃喃道,“推翻了?”
“是的,推翻了,彪悍新娘一直在追虚渊。虚渊出现在云慈城的消息,必然不胫而走,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要来帮他。彪悍新娘要是知道虚渊在云慈城,你说她会不会追过了。”
夕遥点头,毫无疑问,一个追逐十年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
“彪悍新娘虽然一直在追逐虚渊,但是切莫忘记了她的身份。他是潞州司骑大人的千金,若是有一天,虚渊不逃,成了陌芷心的丈夫,就顺当成了司骑大人的女婿,你说司骑部的人会不会让吕轻侯如愿以偿?”
夕遥有些明白了,“当然不会,所以吕轻侯要先去秣陵对付陌芷心,陌芷心从天梯赶来,就必然会经过秣陵。”
但旋即有些忧虑,“那虚渊岂不是很为难,吕轻侯找他报仇,陌芷心找他成亲,他却不愿意。”
卢明便是为陌芷心来抓虚渊的,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去天府城等待,等潞州十三云骑,再次卷土重来。
傅恒不以为然,“被人抓去成亲,总比被人抓去杀了好。若是有潞州司骑部参与,虚渊这一劫便是解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也完成了,所以我决定一力促成此事。”
傅恒纵马狂奔,似乎说到做到,就要去促成那段纠葛了十年的姻缘。
“呼延昭,好像就在秣陵。”
萧若离在废墟中见过他们,同样佩服这些舍生忘死,不离不弃的汉子。
想到呼延昭,夕遥微笑,“是啊,呼延昭就在秣陵,还有那个什么皇子,和虚渊很好,倒是能找他们帮忙。”
朋友多了好办事,呼延昭本就为最终没有帮到虚渊而遗憾。此次去秣陵,可谓在他的地盘上活动,他肯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此去秣陵,为的便是解救虚渊,但虚渊或许并不需要他们去解救。
此去秣陵,会见到虚渊口中的皇子涣。天毅王朝的皇子,不住在浮空城,又何以居于秣陵?
此去秣陵,有一个厉害的对手,正等着神断萧若离。是对方瞒过萧若离,还是萧若离识破对方的诡计?
此去秣陵,看似风平浪静,可是其背后隐藏的惊涛骇浪,会吞没航行的船只。
但傅恒不怕,云麓书院的高足,不惧怕碧野任何挑战;萧若离不怕,棋逢对手,乃人生之一大快事,没有对手,岂非孤零零地沉寂终结。
夕遥也不怕,纯属出生牛犊不怕虎,以为仙术法袍能够防住一切攻击。
秣陵,位于彬州西北角,在兵慈山北面尽头所在,与池州卫郡接壤。靠近圣心湖地段为平地,往南便是莽莽群山。有风水师观测风水地貌,言称兵慈山尽头乃最佳冥穴之地。故历代彬王尽皆埋葬于此,为彬州王室陵寝所在。
兵慈山北方尽头,多穴幽之地,适合做坟茔只用。其山势地貌极为坚固,历代尊贵彬王或葬于山腹,或埋葬于幽谷,或埋葬于地底,更有甚者,埋葬于水之绝地。
天佑王朝开启中碧第一个王朝,一统中碧部落制的社会,分封诸王。其中最为尊崇的便是以彬、池、桂、潞、相、滇六州命名的六部王族。六部王族逐水而居,在圣心湖沿岸建立城池。
天佑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便御六乘而观六州,巡行天下。待得皇权稳固,便开始削弱六王的力量。司空部最初的构想,便是在圣心湖周围,以南斗六星为坐标,修建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六城,建造行宫,以供天佑帝检视天下。
彬州王室,由原天府城驻地,南下迁移到府南河与府东河之间的双河郡,远离天府城。
双河郡水利通畅,沃土其间,是一片富饶之地。
六部王族开始收缩势力范围,隐迹在碧野之间。
彬王府迁至双河郡,但对于秣陵,依旧极为重视。后代彬王,除非功勋卓著者,俱都没有资格归葬秣陵。从双河郡,办一场至秣陵兵慈山的葬礼,靡费甚高。迁徙至双河郡的那代彬王,严厉告诫,若未得皇室批准,不得葬于秣陵。
自彬王府南迁以来,便只有一位彬王归葬秣陵,这位彬王,在驱逐夜族的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并为国殉职。
秣陵多陵寝,地处彬、池二州交界处,交通通畅,乃彬州有名之地。
此去秣陵,楼台亭阁尚在,只是今夕云波诡谲,怎料结局?
第一百零九章 通缉令(上)
秣陵是一处地名,乃是古时候彬王陵寝所在。但如今,秣陵城却离彬王墓地有些距离。
秣陵城是后来修建的城池,居于池州和彬州要道之中。原来的秣陵城改成了秣陵都,似乎被边缘化。
这一天,秣陵都的天空有些灰蒙蒙的,就像孩童瘪着的脸,努力挤下些泪水。
小雨欢快地跳跃着,似乎在和风中的柳枝比拭,究竟谁摇摆的厉害,谁才拥有美人般的腰肢。
虽然仅仅是些蒙蒙细雨,也让这座城的街面冷清了许多。
辞旧迎新,人们哪怕再如何保证怎么一视同仁,但仍避免不了喜新厌旧。或许只有酒,才会越酵越醇,越存越香。
酒这种东西,才会在不开封的前提下,越旧越好,越久越有味道。
秣陵城显然要比秣陵都要热闹的多,是旧的城市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人,还是人适应不了旧城市的顽固不变,又或者是二者兼而有之。但不论什么原因,秣陵都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秣陵城却一日胜过一日。
街面萧条,却阻碍不了朝廷公告牌的传播。在缺乏娱乐的时代,秣陵都的人们随时关注朝廷的动态。因此来显示自己的思想前卫,他们总是在戏剧第一日登上秣陵城的舞台后,于第二日便观看新剧。
秣陵都的人们能够承认自己落后,但绝不容忍落后得太远。
而今天的公告牌上,赫然就是三张红艳艳的纸张。
红,不是火红的红,不是喜庆的红,而是带着些血腥的红。就像是用鲜血泼墨,用刀剑做笔,写出肃杀到,让人一看之下就心惊胆战的通缉令。
第一个看公告牌的人顿时惊呼,“天呀,大盗凌三更,凌三更会来秣陵?”
听到这个名字,大家下意识地戒备。尤其是有钱的富人,眯着眼睛,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你千万要祈祷,大盗凌三更不要看重你的东西。因为让凌三更看重的东西,便怎么也保不住。
哪怕你再怎么保护,也过不了凌晨三更天,因为,他是凌三更。
凌三更,也并不是非要在凌晨三更天的时候才行动。有人凌晨三更天的时候,才防范,岂知宝物早就不翼而飞。
凌三更偷东西,只是永远不会超过三更天,只会在三更天之前。
凌三更仁慈地告诉主人,三更天之后,你便可以休息了。不管东西有没有保住,都可以再睡个好觉,毕竟凌晨三更天后,还可以睡个回笼觉。但凌三更或许并不知道,他让很多人都难以睡个好觉。
冥君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大盗凌三更三更偷,便没有能够保到五更的道理。
那岂不是说凌三更跟冥君一样的厉害?
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对手,凌三更从彬王府的重重拦阻中,盗取了玄玉台。却在流云道“错过客栈”为“狐仙”所截获,从而丢失了玄玉台。
大盗凌三更出道以来,便仅仅失手一次。
虽然失败过一次,但他仍然是那些富户贵人头疼的角色。因为他们藏着的宝物,或许自己都快忘掉了,却能被凌三更取走。他们最心爱的宝贝,不经意间,就不见了踪影。
所以,大盗凌三更一直都在司律部司捕司的通缉令中,只是,从来都没有这次的这般血红。
司律部司捕司披红的通缉令,便是最最紧急的,必须有谢司律,谢大人亲手所书,方能行文天下。
有人依次看下去,又是一惊,“怎么可能,神断怎么可能被通缉?”
这条消息,比通缉凌三更还要让人们觉得难以接受。反差实在太大了,萧若离昨天才是捕,而今天却成了贼,即将被捕。
有不识字的人催促,“罪名呢,罪名是什么?”
“司律衙门司捕司萧若离,与池州七凶勾结,杀害卧底捕头田宝,作乱犯上,现悬赏千两,缉捕归案。”
众人面面相觑,疑惑不解,“怎么可能,萧捕头,不是在半年前开始缉捕池州七凶。怎么可能与七凶同谋,并且杀死同僚。”
“有什么不可能,自古官和贼,本就相互依从。官便是贼,贼便是官,谁又说的清楚。”
“不可能,萧捕头断了多少案子,哪一件不是秉公办理,又哪一次收受贿赂,徇私枉法了。”
有人讽刺,“官面上的文章,谁不是做的干干净净,可是背地里,指不定怎样的肮脏龌龊。”
三三两两的人因此而争执,有人替萧若离说话,有人反驳,争得面红耳赤。
突然,有一声惊呼,打断了人们的谈论,恍若晴天霹雳,让人无法适从。
鲜红的通缉榜榜首上赫然写着血幽二字,这二字让人脸庞都拧在一起,似乎有无边恐惧油然而生。
“怎么可能,他,他竟然从无生大牢里逃出来了。”
七杀城无生大牢,号称天下第一大牢,一向有死无生。一入无生大牢,便不作任何念想,唯有老实伏罪一条路可走。
无生大牢,集结整个司空部的智慧。地牢之下,暗牢暗道不计其数,且牢房本身附带各种陷阱与机括囚笼。若无整个大牢的布防图,瞎走,只会葬送自己的生命。
布防图分为若干部分,予以不同的人掌管。若想得到全幅布防图,除非杀上浮空城司空部的司空塔上。但能够在浮空城肆意妄为的人,即便是修道者,恐怕也没有复生。
要买通无生大牢每一个布防图持有者,更加不可能。除了人数众多以外,还分明图和暗图,明图在白天或许有用,若到了晚上,按照图纸行动,便是大错特错。而暗图的掌管着,或许是不起眼的牢卒,或许是居于外间的平民,或许是显赫的贵人,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无生大牢会随着固定的时间,而变化多端,就算摸索出其运行的规律,也绝难找到控制其运行的钥匙。
无生大牢的掌管者,十年一换的狱长大人。便只有浮空城上最珍贵的七个人知道,天毅皇帝、六部大司。且每一个狱长都会被大司律命施展迷阵掩饰,即便修者也找不出这个人来。
狱长就如同一只藏在黑夜中的眼睛,紧紧观察着无声大牢的一切。
第一百一十章 通缉令(下)
但如今,一只巨鳄,就从这只眼睛之下,逃出了无生大牢。
就像是无缝的蛋壳,被钻出一个小孔,飞出一只可恶的苍蝇。但无生大牢绝对不是蛋壳,可谓是铜墙铁壁,插翅难逃。
是那只眼睛没有观看到这只苍蝇,还是这只眼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暗处的眼睛,绝对没有明着的眼睛那般光耀夺目。自天杞帝后裔复国,建立天毅王朝之后,便修复了浮空塔上那只天眼。天眼时刻监视着天毅王朝的修者,稍有异动,便被天眼所察觉。而天毅皇室,就将遣出浮空卫,肃清这些强大的修者。
浮空塔的天眼,只是监视修者,对于江湖中人,一概不理会,也不显示。
这便需要一只暗眼,来看顾江湖中人。无生大牢的狱长便是这只暗眼,他会对天毅王朝那些穷凶恶极的匪徒,发出无生令。接过无生令的人,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都被抓入无生大牢,而销声匿迹。
这只暗眼,埋藏的很深,十年任期结束之后,都不知道这一届狱长大人是谁?
眼睛只有藏得够深,才不会被居心叵测的人收买分化。
血幽自无生大牢逃出,打破了无生大牢有死无生的神话,那双暗眼,好像瞎了般,纵容其逃脱。
混乱的北碧大陆,烽火狼烟四起。
北碧靠近潞州的蕲州,出现一位枭雄,被人们称之为血幽王。其人性情暴虐,且极为多疑。素无大志,本在蕲州一地为祸,偏居一隅,荼毒州城。
其武艺高绝,深不可测,其心性诡异多变,暴虐不堪,蕲州百姓逃离者不计其数。
乱世出英豪,北碧风起云涌,诞生许多杰出人物,但都湮灭在历史战乱的尘埃。
俗话说的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大乱之后,必得大治,崇明王爱戴百姓,尽得民心,且为逐鹿书院所支持,一统北碧大陆之势已成。
偏安一隅的血幽王,自然无法对抗整个明国,遂起降书,归顺明国。
崇明帝刚一统北碧,便致力于修养生息,不欲再动干戈,遂同意血幽王的归顺,并封其世镇蕲州。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待得国势稳重,明国便欲动上一动。
血幽王明面上虽然有所收敛,但蕲州的罪恶全都转移到黑暗之中,反而更加晦暗幽深。
有仁人志士,欲脱离血幽王的残害,上京城,告御状,却被血幽王部属狠辣狙杀,于是北路不通。
既北路不通,便只有南面入天毅王朝,转道东碧,北上盛京。
血幽王尽起大军追杀,因潞州上党郡轩沟县官民阻挡,怒而屠城,扬长而去。
中碧王朝不屑于四方之地,从不外侵。轩沟惨案一出,王朝震怒。潞州司骑部精骑四出,军队迅速集结。王朝一面声讨明国,一面兵出上阳关,兵锋直指蕲州幽顾城。
崇明历数血幽王十八宗大罪,定位谋逆反贼,于北面派大军,夹攻蕲州。
天毅王朝展现出超绝的实力,明军还在北面十二幽关驻足不前之时,果毅军便连克十县,如同一把利剑,划破蕲州腹地。
血幽王,其人无大志,无大谋,但却贪生怕死。狡兔三窟,弃城而逃,遁入山林之中。
中碧王朝司骑部,一股作气,拿下整个蕲州,于十二幽关上,与明军对峙。
崇明帝怒杀大军统帅,治其裹足不前,作战不利之罪,并派遣使节至浮空城,面见承丰皇帝,纳贡称臣,赎回蕲州。
明国主要敌人,乃是更为北面的游牧民族,以及东碧的王国。中碧王朝,对于四野之地,不屑于顾。这样一个无害的强大王朝,只有血幽王这样的白痴才会去惹它,招致祸害。
司骑部一展所长,司律部也展现出了超绝的实力。
在围捕血幽王一役中,司律部出了一个名动天下的人物。
他是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