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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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定卿卿不放松-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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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宁帝又关切问:“前几日提亲,元家人可曾为难你?”
  他摇摇头:“臣此番解了滇南之困,滇南王对臣很客气。”
  “多亏是你,才不至于叫滇南非他元家不可。朕身边还有你这样的可用之人,底气便足了。”
  陆时卿笑了笑:“陛下过誉。”
  徽宁帝朝他挥手大方示意:“赶紧到门下省办事,完了就陪赐娴去流觞宴玩玩,这次刚好轮着六郎主持,你也多替朕瞧着点他。”
  *
  陆时卿在紫宸殿跟老皇帝戏来戏往的时候,元赐娴正绞尽脑汁与郑泓这小家伙周旋。
  这五岁的男娃娃实在太顽劣,太能跑,想来平日全靠韶和公主或者陆时卿压着,才会乖乖念书练字。元赐娴碍于身份不好动粗,又想给未来皇帝留一个“良母”的印象,便是束手束脚,活活耗了一炷香都没能搞定他。
  她瞅着奔得满脸通红,一头大汗的郑泓,喘气扶膝道:“殿下……您再不念书,您好看的师母就要陪您挨罚了知道吗?”
  元赐娴心中哀叹一声,陆时卿做什么斥退了宫人,这么大一个含凉殿,她连个帮手也没,怎么叫这条小泥鳅听话啊。真是太叫人“含凉”了。
  郑泓却瞪着圆眼咯咯地笑,一边负了手做出小大人的模样来:“该罚!”
  元赐娴忍耐道:“殿下要怎样才肯读书?”
  “你陪我玩,我就读书。”
  她咬咬牙:“殿下玩投琼吗?”
  *
  陆时卿回含凉殿的时候,就看见元赐娴在跟郑泓比赛掷骰子。
  元赐娴似乎掷出了个六点,拍手道:“我又赢了,殿下愿赌服输,背一条来听听。”
  郑泓气得扯脖子瞪眼,不甘不愿诵了一句给她听。
  陆时卿眯了眯眼,跨过殿门槛,上前道:“元赐娴,你在教他玩赌?”
  元赐娴闻声蓦然抬头,略微有点心虚。这法子的确不好,容易使人玩物丧志,要不是实在搞不定,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解释道:“我拿不下他嘛,想到六殿下精于投琼,说不定十三殿下也会喜欢。”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陆时卿就从假怒变真怒了。
  哦,是的,当初在芙蓉园,郑濯为了跟元赐娴共舟,拿投琼作弊,他为了成人之美,还费心费力故意抛了个奇数。
  再说冬至时候,元赐娴玩得津津有味的五木,也是郑濯的爱好之一。
  呵呵。陆时卿扯了下嘴角,不跟她说话了,转头向郑泓严肃道:“殿下,臣要来考问您了。”
  每次他凤眼一眯,郑泓就有几份惧意了,往元赐娴身后缩了缩,扯着她的衣袖不肯放,一边小声道:“师母,我喊您一声师母,您可得护着我。”
  元赐娴刚才逼他喊她“师母”,逼了一刻钟也没成,眼下一听这词,登时心花怒放,母性光辉一下闪耀四方,搂住了郑泓,朝陆时卿道:“你考问就考问,这么凶做什么啊。”
  陆时卿略一挑眉:“那你替他答?”
  那还是算了吧。元赐娴也不是特别喜欢读书的。
  她冲他一笑,然后低头看郑泓:“殿下放心,他不敢对您怎么样的。”
  陆时卿在俩人对头坐下,抽了卷书,随手翻了一页问:“《尚书吕刑》里说,‘士制百姓于刑之中’,‘惟良折狱,罔非在中’,‘明启刑书相占,咸庶中正’。臣问殿下,这里所说的‘刑之中’、‘在中’、‘中正’,都是指什么?”
  郑泓嘴一瘪,看了眼元赐娴,小声道:“师母,您刚才没跟我讲这句啊。”
  “……”这个罪,元赐娴不背……可能吗?
  讨好郑泓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毫不犹豫认下,跟陆时卿道:“是我忘记跟殿下讲了,你换一问。”
  陆时卿瞥瞥她:“就这一问,他答不出,你俩一起受罚。”
  “那我替他答行不行啊!”她苦着脸道。
  她还好意思答这么简单的问题?
  陆时卿嘴角一抽:“元赐娴,你几岁了?”
  她恨恨瞪他一眼,又瞧郑泓:“殿下,您真的答不出吗?他不敢对您怎么样,却敢对我怎么样。您是没关系,但您好看的师母很危险啊……”
  郑泓犹豫一晌,说:“那看在师母教我玩投琼的份上,我还是要努力答一答的。这里的‘中’……”他瞅了眼陆时卿,“可能是指‘心中’,讲的是刑法就在我的心中,我心中是怎么想的,刑法就是什么样的。”
  元赐娴一噎。
  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她这边噎住的时候,陆时卿也已皱起了眉头:“殿下,是谁教您,刑法在您心中的?”
  郑泓支支吾吾道:“我不记得了……”
  “殿下要记住,刑法不是随心之物,它不在您心中,也不在任何人心中。”陆时卿解释道。
  他眨眨眼:“那这里的‘中’是什么意思?”
  元赐娴抢着表现道:“这里的‘中’是指中庸,讲的是执行刑罚须严格照刑法来,准确而不偏不倚,无过也无不及。”她说完,朝陆时卿笑笑,“我说的对不对啊,陆侍郎?”
  陆时卿觑她一眼,不答,反问郑泓:“您记住了吗?”
  郑泓点点胸脯:“记住了,这个我放心里了。”
  元赐娴觉得孺子可教,一高兴也忘了欠了陆时卿一个罚,跟郑泓道:“殿下,您方才答应我要给我写字的呢,记心里没?”
  郑泓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叹口气道:“好吧好吧,愿赌服输,给你写就是了。”
  元赐娴忍不住激动得搓了下手:“您别写错字了,还有,记得落款。”
  陆时卿不明所以地看着俩人,就见郑泓铺了一张宣纸,提笔挥墨写了几个大字:元,师,母,是,全,大,周,最,美,的,人。然后落款:郑泓。
  “……”
  *
  元赐娴把郑泓的亲笔题字叠巴叠巴塞进了袖子里,决定回家以后装裱一下,好好收藏。毕竟这东西等他登基以后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到时一定要挂在元府,哦不,是陆府的大门前,叫全天下的人都来瞻仰。
  陆时卿看到她这仿佛贪到便宜的举止,心情很是复杂,考虑了一下,还是觉得该叫她远离郑泓,免得把这孩子带进沟里去,于是赶紧告辞,带她出宫了。
  元赐娴的兴奋之情却始终溢于言表,一边盘算着下回再弄点什么具有纪念价值的物件来,到了马车里还在跟陆时卿讲:“你什么时候再去教十三殿下念书?以后我都跟你一起来。”
  他瞥瞥她:“你是想来一次被我罚一次?”
  她一噎,怨道:“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套我的啊。”
  当然是了。那一个篇章,陆时卿压根就没叫郑泓看过。
  但他面上却淡淡道:“我看起来像那么无聊的人吗?”
  她嫌弃地看他一眼,心道的确不像,他分明就是。她问道:“那你要罚什么?”
  陆时卿想了想,云淡风轻地答:“跟上回的五木一起记在账上,来日再算吧。”说完朝外头赵述吩咐,“去安兴坊六皇子府。”
  马车朝安兴坊缓缓驶去了。元赐娴便临时抱佛脚,打听打听:“我离京多年,都不记得流觞宴的玩法了。今年怎么是六皇子主持宴会?”
  她记得长安有个传统习俗,便是每年花朝节前夕,也就是二月十四,由京城青年才俊轮流主持流觞宴会,邀请各路好雅之人前往参加,一则贺百花盛开,春朝冶艳,二则也就是有才气的年轻人一道聚一聚,比一比。
  陆时卿解释道:“这些年改了规矩,上一年在流觞宴上搏得头彩之人便有资格主持明年的宴会。”
  元赐娴恍然大悟,又突然觉得不对劲:“不是吧,你去年没参加流觞宴吗?”
  他下意识实话道:“参加了。”
  “那怎么是六皇子搏得头彩,你这探花郎也太丢人了吧!”
  陆时卿的脸一下阴沉起来。


第65章 065
  去年的事是这样的; 当日流觞宴上来了九皇子郑沛的远房表哥。
  二月正是科举取士放榜的时候,这位自视甚高的远房表哥刚刚名落孙山; 心有怨怼; 于是就到宴会上来撒泼,看在座谁都不爽; 说话间不知怎么扯到了商人; 便拿他那满腹的“经纶”一个劲地冷嘲热讽。
  大周商贸繁荣,但商人的地位到底是低的; 他话里话外的骂名也着实扣得难听。郑濯念及商户出身的母亲,心里不太舒服。陆时卿二话不说写了首诗偷塞给他,叫他直接上。然后郑濯就“一宴成名”了。
  但他能说出真相吗?不,不能。说出来岂不摆明了他跟郑濯“沆瀣一气”。不到必要时候; 他还是不愿意将见不得光的朝堂阴私讲给元赐娴听; 免她知道多了徒增危险。毕竟元易直的意思也是如此。
  陆时卿有苦说不出; 心里惆怅,面上不动声色道:“江山代有才人出; 前辈怎能断了后生的路,自然得有所谦让。”
  元赐娴有点嫌弃地看看他:“什么后生不后生的; 六皇子跟你同岁; 较真了算还比你大半年呢。”
  他脱口而出问:“你怎么知道他生辰?”
  元赐娴一噎。当然是因为她查过郑濯。
  但她能讲给陆时卿听吗?不,至少现在不能。梦境给的讯息杂乱无章; 且因耳听为虚,许多市井百姓的推测不可当真,她对郑濯此人的看法也就始终摇摆不定。事关整个家族; 在全然摸透朝局前,她不能将元家与他的牵涉随意交代出去。哪怕这个人是陆时卿。
  她掩饰了心虚,扯谎道:“你告诉我的啊。”
  陆时卿显然不信。
  元赐娴却认真道:“真的,你南下回来那次烧晕了脑袋,梦里竟然喊了六皇子的名字。”她假装回想了一下,“对,你叫他‘阿濯’!”
  “……”这还真是陆时卿私下里对郑濯的称呼。他一时将信将疑,没立刻反驳。
  元赐娴便趁机反咬一口:“你都没这样叫过我,我不高兴了。”
  “我……”陆时卿一噎之下张嘴就来了鬼话,“我喊的怕是‘安啄’吧,小时候养过一只芙蓉鸟,就叫这个。”
  元赐娴不由瞪大了眼睛。既是小时候养的鸟,肯定早就死了,竟叫他念念不忘至今?
  她嘴一瘪:“雄鸟还是雌鸟?”问完恍然大悟道,“该不会是只道行很高,能够幻化为人形的芙蓉鸟精吧?你把她安在家里,捧在手心,叫她啄你手掌上的吃食,所以给她取名‘安啄’?”
  “……”她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陆时卿正要打消她的无稽之想,却忽听车帘外赵述一声惊叹,回头朝帘内道:“这个故事有趣!我想想,我想想……哦,后来有一天,芙蓉鸟精被老鹰叼走吃掉,就成了郎君眼里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
  元赐娴点点头很是赞同,继续编道:“再后来,那只芙蓉鸟精见你如此痛苦,便投胎转世成人,长大以后来你身边报恩。”
  她说着抱住了陆时卿的胳膊,一瞬不瞬瞅着他,正要充满感情地说“现在她成了你的未婚妻”,突然被他面无表情地打断:“西市茶楼正在雇请说书人,想去?”
  *
  元赐娴暗暗腹诽一路,到了皇子府,入里便听闻流觞宴开始已久,是她和陆时卿因进宫耽搁了时辰。原本倒也无妨,这雅会比较随性,凭请帖入内,不论迟到,只是俩人相貌生得太好,到了府上举办宴会的后园,便难免惹了众人频频侧目。
  早春二月,惊蛰已过,天气日渐和暖,这流觞宴露天而行,就设在后园掘出的曲溪旁。溪边置了一溜排的长条案,案上摆茶瓯酒盏,新鲜瓜果,案边青年才俊席地而坐,本是顾盼谈笑的,一见元赐娴却是齐齐一静。
  这瞧上去十六、七的少女头梳练垂髻,发间缀一对淡金色的珠饰,襦衫长裙丛头履,不单颜色出众,身段亦是婀娜,款款几步,举手投足,眉目口齿竟似般般入画,叫人无法移目。
  再注意到陆时卿的时候,眼光里便含了几分艳羡的味道。
  陆时卿才不管他们多嫉妒他,察觉到四面八方激射而来,如狼似虎的目光,脸色便是一沉。他忘记给元赐娴准备帷帽了。
  他咬着后槽牙,身子微微一侧,挡住了一片虎狼最密集的地方。
  在座受邀的女子毕竟是少数,有几个含蓄点的还戴了帷帽遮面,元赐娴便没觉自家未婚夫多招眼,与上首处朝俩人投来目光的郑濯略一颔首,就随陆时卿朝一张空置的长条案走去,半道里听闻刚才对诗对到一半的一名青年朗声笑道:“方才李兄问,檀郎谢女眠何处,您瞧,这陆侍郎与澜沧县主不就来了?”
  这是在拿晋代潘岳和谢道韫为喻讨好俩人。在座不少人却是微微一滞。
  元赐娴追求陆时卿的风月故事被编成了十七、八个风月版本流传在街头巷尾,在场众人大多听过一二。虽说大周朝风气开放,但女子如此死缠烂打的行径却也绝不受大众认可,故而元赐娴的风评并不是很好。
  因陆时卿没来得及换下官服,在座便大多认出了他,却因不曾见过元赐娴,起初并不晓得这就是传说中的澜沧县主,只道陆时卿果真另有所属。眼下一听真相,心中都不免生出一种鄙夷之感来。
  今天这等场合,怕也是这位县主死缠烂打跟来的吧。
  元赐娴自然察觉到了气氛的僵硬,却并未介怀,理了理裙裾就打算在长条案边坐下,不料陆时卿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动,继而弯身下去,伸手将她座下的席子捋平整一些,才道:“坐。”
  四面众人无声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之中有不少都是与陆时卿来往过的官员,哪怕不曾与他直接接触,也大多听说过他倨傲、挑剔、脸臭的名声,所以着实没料到,这样的一个人,竟会为个小姑娘作出如此低姿态的举动。
  说好的是澜沧县主对陆侍郎死缠烂打呢?
  元赐娴也是微微一愣,“哦”了一声坐下,又见陆时卿亲手斟了一盏茶给她。
  她这下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陆时卿不想大家那样看她,宁愿遭人非议的是他。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有点甜又有点酸,眼瞅着他,拿了一颗果子递过去,大概是投桃报李的意思。
  陆时卿一时失笑,刚接过来,忽听上首郑濯朗声道:“陆侍郎今日携佳人来此,可是意在告诉我们,不久便可到您府上吃酒席了?”
  元赐娴和陆时卿的婚约定得低调,尚未传到外头去,所以众人刚刚才是那样的反应。郑濯多问这一句,也是在帮元赐娴正名。
  陆时卿十分默契地配合道:“殿下如此着急替陆某将婚讯公之于众,实有讨酒喝的嫌疑。”
  众人这下当然有了眼力见,一愣之下忙来恭喜陆时卿,又纷纷说起夸赞元赐娴的话。
  不管真情假意,反正元赐娴听得挺舒服的,待被打断的流觞宴得以继续,便悄悄凑到陆时卿耳边道:“陆时卿,我好像又多喜欢了你一点点。”
  陆时卿偏头看她,眨了眨眼:“就一点点?”
  她扬扬下巴,示意他就嘚瑟吧,然后伸手指了下几案上的几盘吃食:“你给我剥个核桃,我就再多喜欢你一点点。”
  陆时卿嗤笑一声,又恢复了往常一惯的态度:“不剥,爱喜欢不喜欢。”
  四面水声潺潺,曲溪中,一只银角杯随之悠悠荡荡而下,元赐娴见酒盏离她和陆时卿尚远,就撇撇嘴,伸手拿了颗核桃,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了,等剥出了核桃肉,刚想低头吃,突然听见一个声音道:“小女子不擅对诗,便自饮三杯为代了。”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又不全然像她听过的音色。
  她蓦然抬头,循声望去,就见一名白色帷帽蔽身的少女因被这曲溪中的酒盏选中,正低头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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