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浔,肉夹馍刚做好了,现在吃还是等会儿吃?”
神马有肉夹馍?!
本还在装疼逗着王慧芬担心的安浔立马不疼了!
“吃,现在吃!海带和豆腐皮加了么,我要吃辣的!”
…
这一句肚子疼,一疼就是两天…
安浔这一次是铁了心要留在辛家过除夕。
微微有些担心,更多的却是雀跃,辛永德诚惶诚恐的把孩子留了下来,根本不敢想今年居然孩子能留下过年!大年三十的晚上,他们三人一起看春晚一起倒数,最后看着孩子喜笑颜开的吃下他做的汤圆,辛永德已经再无遗憾…
然后,终是到了大年初一的清晨,一大早辛永德就起来去车站买了票,带回了安浔爱吃的早餐,等到孩子睡醒收拾好一切之后,他把伤心欲绝的王慧芬锁在家里,怀着惆怅的心情,载着安浔去了汽车站。
汽车站。
那一日天晴,阳光甚至异常温暖。
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暖阳之下,安浔神色恍惚的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忽而失笑。
是啊,汽车站…
当然会是,汽车站。
从青城开往临江车程五个多小时,正常打表收费起码都是好几百,遇上春节车少,就算有钱也不见得拉得到人肯出长途,这种时候正常人都会选择汽车。
辛永德给安浔买的是最贵的车次,单程票价两百。
车子很新空调厕所都有座位还是单人的,他已经为家里富足在他看来也许从来没有坐过长途车的她考虑到了所有…
这样的关怀之下,她又怎么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那日清晨,安浔最终在辛永德微笑的目送下,带着一大包他做好分装好能在车上开心吃一路的零食上了车。
那日后来,安浔端坐在长途车上,微微笑着目送辛永德依依不舍的离开,直至那寂寥背影再也看不见,她猛然起身,逃命一般跑下了车!
——
她想,这也许就是她太过放纵自己,得到的惩罚。
不是不知道这样耍赖不应该,也不是不清楚很多时候一时的放纵只会带来更大的痛苦,她却为何没能经受住这次的诱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来?
她早该走的不是么?
就应该同往年一样,匆匆到来,匆匆的离去,不该去小紫的坟前逗留,也不该任性打开那间卧室,她本就只配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用力汲取所有温暖,然后在没有沉溺到无法自拔的时候抽身而出,这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辛蓝已死,这是事实。
复仇,杀戮,从她选择这样度过今生开始,她已经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从长途客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她原本计划的还是去车站外围找个的士司机,载她回临江。
却是下来之后,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车站广场边的一个长椅前,沉默着坐了下去。
望着身前的人来人往,车去车回,她想,她终于是找到了小小的青城第二个不好的地方。
这个城太小,小到完全没有大城市日新月异的变化,三年的时光,整个城镇,所有街道,甚至连这一个小小的车站广场都仍旧是那样,全然没有一丝变化…
所以,这要她如何遗忘三年前的过往,忘记当初他们一家三口是怎样在这里微笑着送走去临江参加艺考的小紫,忘记生日那天,她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带着妈妈亲手做的排骨从这里出发去临江给小紫过生日!
这个地方便是他们所有苦痛的起点,她们从这里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这整座不变的城里只有他们一家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爸爸不会再弹琴,妈妈也不会再跳舞,那一间空屋保存得再完好也不会再有人住,厨艺很好的妈妈再也不会做上一桌的好菜,然后站在厨房的窗边看,念着,她们为什么还不快回来…
轻轻的,不知为何,齿间再次有了不成调的曲子,一点一点,溢出来。
这一世,她学会了在越是难过的时候笑得越开心,在越是软弱的时候,表现得,越决绝!
所以,那代表这愉悦心情的歌,在最悲伤的时候她还是可以这样轻轻唱出来。
然后她便会明白,这一世,会尸化,会杀人,会喝血,会阴毒的她,终究不可能再是以前的她…
一段计划之外的幸福时光,也永远不可能再填满,如今这个千疮百孔的人生。
…
那一日,从清晨,到傍晚,她看着车来车往,却终是没有一辆车她能够坐上。
这一日,她彻底被悲伤击垮,多日来一直压抑的痛苦再也不受控制,她被困死在了这个地方,困死在了当年最悲惨的回忆里,如同溺水一般挣扎不出,她不敢走,也不愿走,仿佛再也回不去先前的轨迹!
视频通讯的那头,忐忑不安陪着她一路经历这段虚幻的时光,听她哼了一整天的歌。
那些朦胧的音符,全是欢快上扬的曲调,让他以为她已经开开心心的回了家,不知又在开心的做着什么事,直至那歌声唱到最后忽然变成一片哑意,他终于猛然觉出了她的异样!
他在耳麦那头吼,问她怎么了?
她不搭理,继续哼着曲调破碎的歌。
他着急了,问她到底在哪里?
她不搭理,继续哼着曲调破碎的歌…
他直觉她还留在青城,他已是从她的调子里听出了满满的绝望!他浑身颤抖着要她不要动,在原地等他,甚少踏出家门的少年,他从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话落他一把推开椅子抓起外套就跑了出去,耳麦砸落的瞬间,哗的一声,传出了吵杂雨声!
当那倾盆大雨兜头浇下的时候,安浔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夜幕降临她已是独自一人在车站坐了整日,不远处行人仓皇跑过,她愣着看他一眼,低头,齿间冰凉的曲调,缓缓,溢出。
不远处的街边,一辆漆黑轿车亦是停泊了整日,从她出现,从她留下,从她嘴角微带着笑意愉悦的轻晃着腿唱了一天的歌开始,他已经等在这里,看着守着,判断着犹豫着,直至那大雨轰然落下,他终于忍不住一下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同她身边在意着她喜欢着她的所有男生一样,他其实,并不真正了解她的内心。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留下,也没有判断出来,当她笑着闲适着,看似开心的在长椅上坐了整日的时候,心底,到底已经崩坏到了怎样的地步…
只是他不懂没关系,迟了,也不要紧,至少在她最无助最伤心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他是离她最近的那个,他是第一个,出现在她眼前的人。
这个世上有一种感情,叫做永远赶不上。
那是严易泽想要飞回临江时突降的大雪,是小E想要飞奔至青城时千山万水的距离。
这个世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偏偏在那里…
那是她开心的时候他不期然间陪伴,是她难过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守护,那是她一抬眼间,望上那冰凉大雨间一双淡漠沉静的眼,那是这世间唯有的一个人,让她吃惊意外,让她忽然不安,让她体会被逼迫之时的焦躁,让她唯有的几次,被迫之后,竟是选择了妥协…
而他,却偏偏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错了的那个人,永远出现在最对的时间,最对的场合,给出最对的情义,会不会就能成全一份,对了的感情?
这个问题,她此刻不想,根本,不必想。
他脱了外套扬起盖在她头上,她垂眼,看着他俯身蹲下,抬眼望来的容颜。
雨水打湿了他的发,晶莹的从那细腻眉眼间滚落。她看着他沉默,那么大的雨,打湿了她身上几乎所有的地方,他明明什么不知道,却为何要抚上她的脸,抹掉那根本不存在的泪…
他扯她一把,低声开口:“跟我走。”
她仍旧那样定定看着他,她根本不想跟他走!
大雨磅礴中,他望着她的眼神,很沉,很静。
那一抹幽深,甚至让她觉得他可以一直这样守着她,等下去,无谓四周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怎样的境地…
那一刻,心中忽而传来一声轻响,若那是什么感情萌发而出的悸动,她想,那也一定可以理解为,是什么平衡,终于破碎了的心死。
忽然间,四周冰冷的冬雨竟是化作一粒粒冰沙,打落在脸上刀割一样疼!
他抬眼望上她越来越冰凉的眼神,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模样他根本不敢去揣测她此刻心底的想法!
死死咬牙,下一刻他避开那眼神扬手扣住她冻得冰凉的肩膀,一把把人抱起来,搂紧了,转身朝着雨中的车走去!
V103 我们都没有资格
那一晚暴雨侵吞所有,漆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傍晚七点多,辛永德热了剩菜和王慧芬两人吃了饭,饭后他去厨房洗碗,出来看见王慧芬抱着熊站在漆黑的窗前往外看,他叹了口气,端了热水拿着药走了过去。
王慧芬今晚很听话,也可能是从早上闹到刚才终于累了,没有挣扎多久就乖乖答应了吃药。
辛永德端着水,静静守着王慧芬数药丸,看她挑挑拣拣一会儿先吃圆的一会儿不要红的,待到大大小小所有的药丸她都痛苦的咽下,辛永德奖励的摸摸她的头,给了她一粒糖。
辛永德今年四十五岁,王慧芬跟他同年,两人原本都是青城高中的教师,辛永德教数学,王慧芬则是声乐,只是两年前她已经从岗位上退了下来,今年以来似乎病情愈发重了。
王慧芬不难管,只是像个孩子一样时时需要人陪伴。
这几天安浔留着两人一道玩脱了型,今天小伙伴走了她难免伤感,数着药丸全部咽下,过了一会儿王慧芬抬起头来:“蓝蓝还会再来么?”
王慧芬神智不清,常常把年轻的女孩子叫成蓝蓝或小紫,辛永德不去纠正她,安抚的理了理她的头发:“当然会,她不是都跟你约好了么,会再回来看你的。”
“嗯。”王慧芬点点头,是约好了的!“蓝蓝现在已经到家吧?”
辛永德看看窗外,一路顺利的话小浔应该今天下午两点左右就到临江了,傍晚才开始下的雨,应该影响不到。
他想着到了沙发边拿起座机来,给安浔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
另一面,大雨砸在地面上如雷轰鸣,雨滴中夹着冰雹,打在皮肤上很疼。
霍城紧紧搂着安浔快步走过,边走边帮她挡着脸,到了车前拉开后门把她抱了进去。
安浔身上全是水,后座皮椅瞬间湿了一大片。
霍城放下人起身出去,打开后备箱扯出一个包来,钻回后座叩上了门。
一瞬密闭的空间像是个空罐子,大雨冰雹落在车顶隆隆作响。
霍城全身都滴着水却根本无暇顾及,拉开包翻找出一件全棉的T恤来,裹上安浔湿透的长发擦起来。
他一动,发尖的雨水溅落,安浔在纷乱中淡淡抬眼,沉默不语。
T恤很快就湿透了,霍城皱眉捏上安浔的肩膀,竟是捏出满手水来。他咬了咬牙,伸手抚上她的脸,只可惜他的手心一样的冰凉毫无温度。
“我去找个酒店,你必须换身衣服洗个澡,跟我走好不好?”
他还是那样,永远习惯性的征求她的意见。那若是她说不好呢,他们就这样待在这里一直耗下去?
车里开着暖风,吹在安浔的侧脸。她面无表情盯着霍城看,他穿得比她少,身上寒意也比她重,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焦虑,细长的眉眼清隽的五官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好看,而她,已经隐隐开始不能接受和他这样相处。
下一秒安浔轻轻点了点头。
霍城仍旧微拧着眉,这是他第一次从她的眼里辨不出任何情绪。
此时却不是他纠结的时候,他随即转身下车换到前座,把空调开到最大,调转车头开离了广场。
——
年前那一晚,他又在安家守了一夜,隔日清晨正要走的时候却是恰好看到她出门,他自是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一路来到青城,他看着她去扫墓,看着她进的那幢居民楼,他没想过她会留下过夜,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他从未这样在外住宿,衣食住行都有诸多不便。
只是能这样待在离她最近的地方,他才仿佛能够安心一些,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他也隐隐感觉她和负责慈善接待的这家人关系很亲近,这几天她过得很开心,今早他看着她出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容,所以他当然想不到为何现在她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从暗处跑出来,她一定知道了他在跟踪她…
他会恰好跟过来,她也许也知道了他一直在安家大宅外守候…
她会,怎么想?…
觉得他是偷窥狂跟踪狂,他的这些行为她一定很反感对不对!
可是为何从方才起他就一直觉得,此刻她对他最大的情绪却并不是为了这些无聊的小事?
从方才起,她便一直在排斥。
无声的,沉静的,用着全身心来否定他,排斥他,拒绝他,回避他…
她不想要他了,她再一次,想要甩开他。
…
大雨这一夜,整座青城都泡在冰水里。
此后一路霍城都没再说过一句话,车程不到十分钟的地方便是青城旅馆,那是他们的目的地。
小城镇撞上恶劣的天气,晚上基本不会有客人。
这一晚看店的张师傅早早就把拉门关了一半,窝在生了炭炉的柜台后,听着小电视里的折子戏。
霍城的车靠上路边惊起一大片水花,耳尖的老张抬起睡眼迷糊的脑袋张望了一下。
霍城下车犹豫了一下,还是先拉开后门把安浔一起带了出来,他现在一刻不盯着她心里就静不下。
不知是不是只因为冷,霍城浑身都在颤,那轻微的颤动安浔感觉到了,她没有抬眼,任由他牵着闪身进了灯光昏黄的小店。
“诶诶不要进来,都是水!你们等着我拿个拖把来!”
张师傅抬眼瞄到两人进屋,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霍城停下脚步,抬眼的时候眸光比平时凉,张师傅看得心里顿了顿,靠,这大晚上的来得是什么人弄脏他的地板还有理了?
张师傅不悦的拿起拖把横扫了两下,气鼓鼓的回到柜台后:“身份证拿来!”
霍城顿了顿,张师傅抬头:“身份证呢?你们不会没有身份证吧!”
霍城从来没有外面住过,平日去哪里不是什么东西都由顾三备着他当然不可能把身份证带在身上。
安浔的情况类似,而且她现在根本就是半个死人样子听什么都没反应。
霍城微微用力握紧了安浔的手心:“身份证没有带,能不能…”
“不行,身份证都没有鬼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张师傅断然摆了摆手,目光从霍城的脸上移开,瞄了眼他身后的安浔。
虽是粗粗一眼他也瞧出来了,后面那姑娘浑身乱糟糟的却是长得非常漂亮,呵,大晚上的带着这么个漂亮姑娘来旅馆还不就是为了那档子事,之后打扫指不定多麻烦他最讨厌这样的客人!
张师傅心里的想法全表现在脸上,霍城沉着一张脸,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死死攥紧指节都隐隐发白,下一秒:“请你通融一下,多少钱都可以。”
他低声开口,从未像这样耐住脾气求过什么人。
今晚的一切太乱,他急需一个地方好好的收拾好一切照顾好她,让所有奇怪的不安的他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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