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安浔的声音带着些些哑意,微凉。
手机那头顿了顿,传来的女声也并不算太客气:“是我…你怎么样?”
安浔伸手捋了捋散落的长发,听见这一句笑了:“什么怎么样,你专门打电话来关心我呀~”
安浔惯爱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带着调笑,清浅疏离。
手机那头安濛皱了皱眉,觉得主动打这通电话的自己真是傻逼。
她冷冷叹气:“昨天那件事闹成那样,你就这么走了,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只是来问问情况,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没有别的意思,还不就是忍不住来关心的意思?
她这个二妹妹还挺具备管家婆品质挺有意思的。
安浔又笑了,抬眼的时候看见身侧踩着小肉垫的Friday轻手轻脚跳过被子凑上来。
她顺势伸手,在Friday带着微微高傲矜持来蹭她的大腿时顺手揉了揉它的头,Friday一翻身舒服的躺下来,示意安浔继续给它抓下巴。
安浔逗着猫,声线里都带起浅薄笑意。
“不知道我会怎么样啊,你觉得还能怎么样?”她扬了扬嘴角,“难道你以为霍城还会打我不成?~”
她笑得清幽。
隔着听筒和电波,安濛都能想象得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浔垂眸浅笑毫无所谓的模样,她皱皱眉,突然有些生气。
“安浔,昨天和你见面的事,学长已经跟我解释过了,他说你问他买一样东西,而我们又需要钱,所以他跟你做了场交易,因为涉及机密才必须找隐蔽的地方进行。”
当然这不是安濛要说的重点。
“只是这些事事先学长半点都没有告诉过我,就连那天要和你秘密见面的事他也是瞒着我,找了借口偷偷去的。”
“在一开始就和恋人坦诚不公和选择欺骗隐瞒之间他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后者,而我想你也做了同样的事。”
“昨天晚上我和学长聊了很久,我问他,这些事,真的半点都不能跟我透露么,是我听不懂,还是我性格太差绝对不能接受?其实都不是。”
结果却是,明明从最初起就有更好的路可走,却非要等到东窗事发了被人陷害了,闹一场之后,才能给出另一种答案。
而这个好好解释好好交代的结果,其实她能听懂,也能接受,就算它并不是完全的,至少也比欺骗要好。
所以为什么最初的时候两个人就不能做到好好交流?
不是感情不深,不是不够信任:“安浔,学长告诉我,他之所以会这么选,不过只是因为习惯了。”
他们习惯了凡事都自己做决定,习惯了不让任何人介入他们认为最重要的领域,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孤身一人,习惯了回避习惯了欺瞒,习惯在做任何重要的事的时候先把他人排除在外。
说得好听点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说难听了就是心底的顺位,他们心里很多事的排序可能都比恋人的感受更重要,因为只有在东窗事发的成本足够低的时候,他们才会这样肆无忌惮任性行事。
“只是安浔,我想告诉你,其实昨天当我跑进小教室,亲眼看见学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是非常难过的。”
“哪怕我努力维护学长,却并不代表我心里毫不介意,这不是因为我怀疑你们真有什么,而是因为我确认了之前的隐瞒。”
“有时候最伤人的事并不单单只是那几种形式上的背叛,有时得不到尊重的感觉,其实更伤人。”
说到这里安濛深深吸了口气。
“我知道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在越来越了解学长之后我也开始明白,不能一味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恋人。”
“只是我还是想说,既然你们已经选择了不再一个人,选了和另一人一同走下去,道路不同了,态度也该慢慢学会转变吧。毕竟人生只有那么长,既然是做了最重要的决定,就该珍惜对待不是么?”
安濛语速不快,吐词清晰。
安浔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听安濛这样说话。
不久之前她还是那个抱着贵宾狗说宝贝这样宝贝那样,说宝贝凶她是因为洞察到她本质邪恶的傻小姐。
只是你看现在,爱情和磨难果然是最好的老师,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把她打磨成这个样子了。
安浔拿着手机,默默望着窗外。
阴沉的天气让人感觉平静,手边Friday的体温透过细细的绒毛传递到她掌心,伴随它小小快速的心跳声。
安浔指尖有一下没一下顺着Friday的毛,她似乎第一次把安濛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安濛本来也不是长篇大论灌输“鸡汤”的个性,对象还是那个安浔,后知后觉她似乎隐隐觉得诡异了,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情绪太满,她都没有考虑对象就把心里话倒了出来…
安濛在心里咳了咳。
她想到今天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再抬头的时候,大学城冬日的操场上,枯黄的草地,阴沉的天空,明明不算让人心情愉悦的景致,却已让她驻足良久,因为看一次少一次,也许以后就永远都见不到了吧。
“安浔,我和学长要出国了。学长让我跟他去美国,签证已经办好了,最迟明年年初就走。”
淡淡一句,像裹着冬日凉风,清幽浮动而来的时候,安浔倏然停住了抚弄小猫的手。
电话那头安濛察觉不出什么异样,她回头看着空旷的操场,这个地方,这整座临江城,其实已经没有她所留恋的地方。
安家没了,她所有的亲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找不回来的,她似乎也不愿再找,往事不堪回首,她也就不想再看了。
她只知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几年人生里,只有一个人是她最想要的,只有一份感情是她忘不了的,而现在她无比幸运的拥有了,便已经有了全部。
生活将娇娇的大小姐拉下神坛,教会了她知足。
如今她只愿牢牢抓住能抓住的,离开纷扰之地,开始新的生活。
这也是安濛最后还来关心了安浔的原因。
她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一面,她是她阴险毒辣的嫡姐安家的败落丝丝缕缕似都同她密不可分!
而另一面,是她推了她一把才让她抓住了爱情,也是她教会她,她的能力根本不适合深宅大院尔虞我诈。
其实她能最终放下所有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安浔。
很莫名的,她没能从父母兄长那儿学会,却是从她身上学会了,学会人要惜福,更要懂得蒙蔽双眼。
她开始把很多看不透的事当作指间沙一般漏了过去,甚至毅然决定放弃至今仍失踪的母亲和哥哥就此离开,因为很多时候无知者,才最幸福。
“我已经申请好了那边的学校,过去之后会继续读书,我们计划在那边定居下来。”
安濛许是心情真的好,不知不觉也说了不少。
“这一次离开我想我就不会再回来了…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回来的时机,只是这边…”
她轻轻笑了笑:“其实我们也都知道,就算我回来,也不会再来见你了。”
“安浔,我们姐妹一场,我觉得这可能也是最好结局。从此形同陌路,我不会祝福你,但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期望你不好,我们都各自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这是一场正式的告别。
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午后。
安浔静静坐在一床被褥中央,轻垂的睫毛浓密的羽翼一样,至始至终她都没说一句话,电话那头安濛亦只是自顾自的把要说的都说完了。
安濛知道安浔并不见得是真想帮她。
她没有那么善良那么闲,她管她的事可能只是因为无聊,又或者说其实她看似最冷酷无情的长姐,其实比谁都要看重爱情。
这无关是谁的感情,她只看着爱情里最纯粹最真的部分。
随意出手,结果恰到好处的帮了她一次而已。
“那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直到安濛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安浔终于回神:“什么事?”
“安溪的事。你们在老教学楼被锁的事摆明是安溪那个小婊砸做的,你想过怎么处理么?或者我来?”
呵呵,看来大小姐是真的气狠了啊,刚刚还一副云淡风轻马上要羽化成仙的模样,这时候又开始火力全开了:“你来,你准备怎么来?~”
安浔轻轻笑出声:“不是要走了么,还管这些事做什么?”
电话那头听着安浔的一声笑,安濛呼出一口浊气,便也觉得似乎是没必要再去纠缠安溪这种货色了。
她没有再想说的话,随便告别之后就电话挂断了。
安浔没心情再伺候Friday,歪了歪又躺倒在床沿边,她神色有些淡,当然不会是因为依依惜别安濛,指尖轻轻滑过手机界面,她看着昨晚到今天收到的各种短信微信。
叶家最终还是容不下安濛。
所以叶明炀要带她走了。
可想而知叶夫人的态度多么坚决。
长子离家净身出户,他抢回叶氏江山,然后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也是叶明炀答应同她交易的原因。
定居国外生活费学费笔笔都不是小开销,黑客这个行业高风险业务低,能这样带着安濛离开,是不是也有点不要江山要美人的意味?
叶明炀这厮最后到底是有担当了一回,怪不得安濛这么高兴。
真好啊…
安浔静静翻过收到的全部短信。
一条是黎曼曼发来问她回不回寝室的。
今早她要去市区宠物救助站做义工,看那欢快的语气,看来裴钊是出差回来了。
还有一条的苏洛发来了,问她借考卷看看。
苏洛跟了大教授之后学习更认真了,果然近墨者黑,被越带越偏了。
大家都很好。
生活充实,感情幸福,长长久久的,一眼看出去,便是一条漫漫的人生路。
安浔笑笑,拨通一个号码。
手机响过两声飞快被接起来。
安浔懒得废话:“安溪,玩得开心么?”
一瞬死寂般的沉默!
“…浔…浔姐姐?…”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都带着微颤。
安浔淡笑:“玩得那么开心,总要付出些代价不是?你和你妈的生活费我会照付,只是从今往后,我们没有必要再见了。”
一句,话落,不由分说干脆利落挂断,联系人直接拖入黑名单,用不了三秒钟。
做完这一切安浔随意丢了手机在床上,无聊又闭上眼睛。
指尖似乎有绒毛在蹭。
霍城平时是有多不会带孩子,他的猫一看就很缺爱。
安浔不客气的圈手对着小毛球轻弹。
很好,都很好。
她之前是傻了么,居然听进去了安濛的话,还认认真真拿她来和自己对比了一番。
有什么好对比的?
还说她不珍惜。
轻轻搂了手边小猫到怀里。
“谁说的…我不珍惜?”
比她活得久的,比她死得晚的。
谁有资格说?
V405 赎罪!
这个阴沉沉的周日,安浔留在霍城家搂着Friday看电视吃零食,黎曼曼和裴钊去了宠物救助站,边照顾小动物边享受得来不易的约会时光。
苏洛这段时间都泡在图书馆,不上课的时候全在自习,和大冰山打赌的小测就在下周了,她还有很多知识点要复习。
这个周末本清闲无事,姚诗琴女士叫了一双儿女回家吃饭,结果临到头来却被爽约了。
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唐少辰正在前往渝州的高速公路上,电话接起来两句话后就被自家老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也是他不好,居然忘了一周前家庭聚会的安排。
只是他这时候已经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从渝州出口下了,赶回去也不合适,只能道歉又承诺办完事晚饭前一定赶回家,这才哄得唐妈妈冷哼一声挂了电话。
唐少辰抵达渝州是中午十一点左右,下了高速后又开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到达镇上。
周日的小镇不算热闹也不萧索,商业区人和车都不少,开过了最繁华地段后唐少辰到了位于城郊结合部的一处居民小区附近,数月前因为入室抢劫失去了一条手臂的郑海兰就住在这个小区。
郑海兰今年二十二岁,高中毕业后离开家乡到渝州一家纺织厂打工,两年后和同厂一名男职工结婚,同年生下女儿,现一家三口共同生活。
郑海兰的丈夫方正半年前开始和老厂同事一起外出经营服装生意,常常出差,平时家里只有郑海兰带着女儿。
出事那一晚也是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据郑海兰的审讯资料称,那晚她回家路上遭遇抢匪劫持,抢匪闯入她家,因没有发现值钱的东西恼羞成怒砍掉了她一只手,随后逃走。
抢匪全程覆面看不到脸,她只知道那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凶器是把刀。
郑海兰的口供处处是疑点。
首先她交代不清楚被劫持的地点,最初说是在回家的路上,后来又翻供说是被跟踪,她都走到家门口了才发现抢匪,被逼才让抢匪进了屋。
小区物业不算称职,仅有的几个摄像头坏了两个,其余的正好没有对上郑海兰家的单元楼,口供任她翻来覆去的改。
周日的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午饭的时候,唐少辰没有贸然去打扰,而是在小区附近找了个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等十二点半过后拨通事先预留的电话,询问自己是否可以造访。
接电话的是郑海兰的丈夫方正,随后开门迎接他的也是他。
妻子出事之后他就经常回家,当然家里收入不能断,方正还是需要失常出差,平时照顾郑海兰的是她从老家过来的母亲。
于是唐少辰当天造访的就是这样一个四口之家。
妻子伤残卧床,丈夫刚刚做完午饭在厨房洗碗,老太太抱着两岁的孙女在另一间卧房玩,郑海兰坐在主卧的阳台上,那里可以晒到冬日和煦的阳光,她盖着一条毯子容颜憔悴,接受唐少辰的问询。
方正是希望能尽快抓到凶手的,对待唐少辰的态度温和有礼。
他给两人送来茶水后离开,唐少辰淡淡望上对面脸色苍白的女人,从她眼底看出一抹疏离,和藏得很深的本不该有的戒备。
郑海兰的伤在右手,肘关节以下整条前臂被砍断。
检验报告称凶器是一把柴刀,一刀了结,连皮带肉断筋挫骨,那刀锋从关节正中的缝隙间砍入,伤口切的齐整又漂亮,比屠夫在案上剁猪肉还要干净利落。
唐少辰记得犀利的法医鉴定科同事在报告上批复了八字结论——凶残心细,经验十足。
这是本案第一个疑点,具备分尸经验的抢匪。
却来打劫一个目测就知道不会太富裕的家庭,颇有些大材小用的意味。
唐少辰垂眼,身前的玻璃杯里青茶舒展,杯沿覆着薄薄一层水雾,唐少辰看着水面上几缕茶叶悬成竖直的针。
而本案第二个疑点,同样来自伤口。
当时的验伤报告明确指出,从伤口横截面看,当时郑海兰的手并没有被放置在任何承载物上。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屠夫剁肉用的砧板。
现场痕迹鉴定和血液飞溅实验也表明,当时郑海兰的姿势是站着,凶手与她面对面扬刀,刀口从上而下劈入,微带着角度。
郑海兰没有躲避,否则不可能出现这么整齐的切割面,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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