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霍城轻轻抬眼,凉薄嘴角因着那抹浅淡笑意染上一丝丝冷冷妖冶
枇杷花开。
顾三愣了两秒,望上那笑容中的冷意片刻瞪圆了眼,爷说的那人是霍岷?
他这是想要暗地里牵线搭桥让霍岷和藤本齐真搭到一起,结成同盟?!
顾三惊呆了。
这样的举动无疑等同于自杀,因为霍岷绝对会不管不顾答应结盟,哪怕对方提出再不平等的条约,那么爷这么做的意义又在哪里?
反正顾三从来无法完全摸透霍城的想法。
例如两月前霍家家宴,他以为爷是想要同那安小姐独处也猜到了他要在义信上下给她一个明确的身份,却是没能猜到他还设计了对付苏家的陷阱,利用安小姐刺激苏大小姐让她当众失态,轻而易举的下了她的职务…
面前的男人心思如海,顾三也没打算再猜下去,得令他低头轻诺。
“那爷是觉得藤本组长心里其实是另有盘算,是友军的可能性更大…还是如何?”
了解这个,日后一旦爆发正面冲突,他便也能对眼前危机究竟多大有个判断。
对面霍城听过却是笑了。
“谁知道那老头心里想些什么。”
他后仰靠回椅背上,狭长的眉眼轻眯,微勾着嘴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只在顾三面前才会有的随意,当然还有几分谈论到藤本健司时冷冷的熟络与轻蔑。
“反正他不是想试探么,有些话好好跟他说一遍听不懂,再讲一遍装不懂,既然他非要试这次就摆开来做给他看,有人爪子长,有时候不剁出点血来不知道疼。”
这一句生生转凉。
霍城是最讨厌胁迫的个性,特别是当面对的事还是同某些点某个人有关的时候,基本能做到一点就炸把理智统统抛到脑后去。
另一头顾三心中微叹,早在这件事牵扯到联姻的时候他就该料到爷的反应了。
爷前脚刚给那安小姐立了主母的身份藤本组长后脚就借着义信动荡趁机插手,这不摆明是不把爷的态度当回事么,爆了也是理所当然…
爷大概已经给自己找到了开战的名目了,顾三想着,什么都不再多说,他俯身应下,转身推门而出,轻轻掩上了房门。
静谧的大书房再次恢复一片沉寂,将前因后果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一一想过,最后霍城拿起桌上反扣的手机,划开屏幕。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之前的冷意已经尽数从那双暗暗的眸子里散去,这时反倒透出一抹淡淡的澄净来。
他这一套也算是终极变脸了,此刻看着安静无害。
前前后后把手机翻了几遍,在确定了没短信也没电话后,霍城翻出未接来电又给他家小姑娘拨了一个出去。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了,当然安浔多半还是不接,反正他大概也不敢生气。
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莫名变得有些微妙,当然弄成这样的最初起因可能是他自作自受。
当时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莫家那一方的盘算,也不知道霍岷能控制的势力到底有多少,保险起见他把安浔从自己身边隔离了出去,拉开了距离提出暂时先不要见面,其实也是为了她好。
结果当然安浔不高兴了,随即单方跟他闹翻,不见面之后她翻着花样开始冷淡,电话不怎么接短信也不怎么回,大有反正你要保持距离那就彻底保持下去好了的意思…
起初霍城并不介意,甚至还觉得有点高兴捡只神仙带回家。
安浔就是这样的个性,折腾又绝情,但是她越是这样不也表明对他越是在意?
像这样的小性子霍城平时都是能怎么迁就就怎么迁就的,反正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家安安怎么作都很可爱的。
但是后来时间长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敏感,最近他才隐隐觉出些异样来。
那异样的感觉如同捕风捉影,越是想弄明白却反而越是不得要领。
安浔本来就是那种不想被知道的事如何也套不出来的人,只是她的确像是有什么心事,对他似乎也愈发没热情起来…
那样淡淡疏离的感觉很不好,让霍城不由得想到之前冷战那段时间,这几天逼人就逼得有些紧。
当然越紧反而越看得出差异,安浔的确是不怎么理他了…
手机里的拨号音响到最后一轮被挂断,机主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霍城低头沉默片刻,翻开短信。
【藤本家的人前两天来过了…】
一条短信迟疑之间零零散散打下这么几个字,再看去的时候霍城甚至连看都不敢再一眼赶紧删了!
藤本健司来试探他的结果不知如何,但是他很清楚他要是敢拿这件事去试探安浔绝对是死路一条!
短信删了之后某人很不争气的微微汗湿了额头,想了想,换了一句,好声好气的给宝贝姑娘发了过去。
短信到的时候,安浔正蜷在安家车的后座上睡觉。
她畏寒,并不是太冷的天气就要盖着毯子,偏头靠在椅背上,缩成一团的样子看着到挺安逸。
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安濛正在回短信,听见安浔那里传来震动声也不吭气,反正这动静肯定没一会儿就醒了,结果没想到猪一样的某人居然说过去了没接…
她正犹豫的时候安浔的手机有短促的震了两下,这次估计是短信,她偏头看了两眼,直至后来车子下了高处开过一个浅坑颠了颠,安浔这才哼了一声醒过来。
电话估计是男朋友打的,安濛猜测。
安浔肯定是把婚纱照发过去了,然后男朋友一看心动了就来约她出去了,呵呵,妖精就是妖精计策果然得逞了。
安濛腹诽着,看安浔睡眼迷糊的起来,坐着清醒了好一会儿,最后翻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的确是有一个未接来电和两条短信。
也的确是安濛猜中的人。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未接来电了,他在之后幽幽告诉她,过两天他想见一面。
【这一次一定要见到,我会过来找你。】看着语气挺强硬。
只是他之后又说。
【只给十分钟都可以,安安是我错了,我很想你。】
安浔看着这条满屏幕狗尾巴摇的短信。
片刻神色淡淡把手机塞回兜兜里洪荒无赖。
再抬眼的时候,一道秋阳打落,映成窗上光影。
望向窗外的美丽姑娘,近日微微苍白的嘴角却似有了一抹浅浅笑意。
——
如今国家实行一周做五休二制度,每周的双休日也就被赋予了一些特殊功能。
比如普通忙碌的人趁休息日同家人一起享受闲暇时光,还有特别忙碌的人,趁着休息日出来考察一下,看看某姑娘是不是有资格成为家人,将来一同享受闲暇时光。
在那日酒会的几天之后,裴夫人段忆荣破天荒的联系上了黎曼曼,要求在双休找个时间单独见面。
这是让黎曼曼紧张害怕却也知道无法避免的进展。
当然以裴夫人这样的心性这么快想要来见她也不知是福是祸,怀着忐忑的心情,黎曼曼在这一日午后独自去赴了约。
段忆荣定下的见面地点考虑周到,附近就是地铁站,黎曼曼可以从大学城坐车过来,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
黎曼曼算准了时间,按照提前二十分钟的规划设置了出发时间,先段忆荣一步到了咖啡店,把晚辈见长辈的礼数做了周全。
彼时时间还早,黎曼曼喝了几口水,观察了一下四周,拿了桌上的杂志看起来。
她有密切留意时间,却也不显得焦急不安,更好的是没有做出带上伙伴安置在别处或者时时发个短信汇报情况和心情的事,显得还算平静自然,这样的表现至少没有再在段忆荣心里减分。
其实段忆荣在黎曼曼到之前就已经到了。
她在咖啡店对面的大厦二层有一个艺术展厅,站在宽大的落地玻璃前望出去,可以很清楚看见坐在窗边的小姑娘。
今天她的表现比第一次见的时候要沉稳不少,当然穿了更正式的衣服,坐姿也没什么大问题。
这是一个家教还不错的姑娘,虽然没有接受过更严格的训练,至少底子不算糟糕。
处在这个位置她也见过相熟的不少太太的儿子们带来出席宴会的姑娘,显然黎曼曼这样的至少淳朴,她又想到了之前丈夫提到的璞玉论。
想着叹了口气,再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段忆荣转身,去往了咖啡厅。
黎曼曼注意着每一刻门边的动静,当身穿一身雪青色套装的段忆荣推门而入的时候,她立刻起身相迎。
今天的段忆荣看着比霍家那一晚更加干练,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知性女强人的气场,黎曼曼悄悄深呼吸一口,扬起一抹笑容:“阿姨您好。”
“嗯。”段忆荣也不耽误时间,轻应一声在黎曼曼对面坐了下来。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身棉布长裙,外头搭配了一件针织开衫,长发披肩,看着倒是有几分清秀端庄。
不过这样的衣服这个季节穿已经有些冷了,段忆荣想她肯定是没有什么正式场合穿的衣服,为了见她选了一身最老成的。
服务员适时过来询问点单。
“来一杯拿铁。”段忆荣把menu递回去。
“我要一杯卡布基诺,谢谢。”黎曼曼也选好了咖啡。
段忆荣回眸望了黎曼曼一眼,卡布基诺偏甜是小姑娘会喜欢的味道,只是表面的奶沫在喝的时候很容易沾到上唇上,并不适合在正式场合点重生之心火。
当然黎曼曼肯定想不了那么多,想着,段忆荣却也觉得自己倒是好像想太多了看人眼眼都是考察,这么想着微不可查的无奈笑了下。
等咖啡的时候段忆荣简单问了黎曼曼几个问题。
而事实上她对她的了解其实已经很全面,私家侦探调查了黎曼曼和他父母方方面面的基本情况。
她熟知她平时的爱好,也知道她和裴钊同样喜欢动物之前在一个宠物救助站做过志愿者,她还知道黎曼曼成绩优异,刻苦努力,普通角度而言是个里里外外都还算不错的姑娘,挑不出大毛病来。
几番气氛微微尴尬了问答之后,咖啡适时送了上来,轻轻调着奶精的时候段忆荣看着黎曼曼悄悄松了口气。
她很喜欢那杯拉着漂亮拉花的咖啡,不舍得一下子搅匀,端起杯子来,沿着杯沿轻轻喝了一口。
而事实上卡布基诺也的确就是这么喝的,香浓却可能有些烫嘴的咖啡液先经过打得气泡的奶油,降温的同时也染上了奶油的清甜;
随后被缓缓一起送入口中,此刻经过修饰的口感便会丝滑却不显厚重,温温润润的充盈口腔,咽下的时候会感觉到从心底漫起来的暖意。
当然这样喝有一个无可避免的后果,就是杯沿厚厚的奶沫会很容易在上唇沾上一层,变成一小截白乎乎的“胡子”影响雅观,而此刻对面的黎曼曼显然也遇到了这个问题,当她咽下一口咖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白胡子稚嫩又滑稽。
这样子并不难看,当然也并不得体。
段忆荣没有做声,目光也没有移开。
而黎曼曼似乎真的很喜欢卡布基诺的味道,她喝过一口之后整张小脸都有了些血色,神态也放松了不少,随后她端起杯子来再喝了一口,当那白胡子更加浓郁之后,她满足的放下杯子,那一刻抬眼的时候眸光都微微闪亮。
结果之后她却是飞快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那动作一气呵成段忆荣还很少看什么女孩子动作这么敏捷过…
那轻手轻脚的刷的一下,对面段忆荣甚至惊讶得眨了眨眼,看黎曼曼飞快擦了嘴上的奶沫然后把纸巾放回了桌上。
最后她才敢抬头朝她望了过来。
那一刻又恢复成了之前正襟危坐的模样,连垂落的一缕发丝都有条有理。
段忆荣毫不避讳的迎上那目光,片刻她从孩子眼中看出了更多的紧张。
她也许直到这一刻才后知后觉有些后悔喝那卡布基诺了,因为她开始担心自己之前的样子是不是被看到了。
就像段忆荣之前对黎曼曼的判断一样,这并不是一个做任何事前都会思前想后调理清晰的姑娘,她有些真性情,会自然而然去依着本心做事,面对着她的时候她又敬又怕收敛了很多,当然也因为紧张更易犯错。
她想,那她之前点这杯咖啡,偷偷喝上两口又飞快毁尸灭迹是在做什么?存着不会被她发现的侥幸心理么?
段忆荣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只是这样一想,倒似她本人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对于方才的一幕,到底不能再用错处去形容。
“阿姨,这里的咖啡味道很好,谢谢您带我来,知道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穿书修真的日子。”
黎曼曼缓和气氛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段忆荣抬眼的时候,对上小姑娘真诚的眼神。
其实段忆荣的个性和如今的年纪,包括她今天来的目的,可能都让她无法去好好去宽容一个本就年幼的姑娘做出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天真举动来,这是先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最大矛盾点。
却是看着此刻的黎曼曼,段忆荣不自觉心情就微微有些柔软下来。
大概是因为这杯卡布基诺的香味吧,其实她记得她小时候,十五六岁的年纪,也曾经非常喜欢过这种又好看又好喝的饮品的。
当时她也并不是没有沾上过奶沫,由家里年长的姐姐笑吟吟的取笑她然后悉心帮她擦去;
而就连此刻她和黎曼曼面对面的场景都莫名熟悉,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被长辈挑剔过的。
她至今都记得当年她撇下段家的一切追来临江,当时还不是她婆婆的裴夫人看着空手而来只有一身志气的她,那复杂又觉得很麻烦的表情。
当然,此刻对面用着自己最大的热情和小心翼翼来面的她的姑娘,她为何能这么努力的原因,她也很明白。
也许人大了,经历的多了,面对孩子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给他最好的一切求得最快的捷径,这是她一贯的思路,当然这样的作风,也许的确也有不近人情之处。
谁教她的儿子偏偏看上的就是这样一个喝着卡布基诺笑容微微傻气,单纯很多却是阅历太少的姑娘呢?
段忆荣在心里叹了口气,像是想定了什么,放下咖啡勺。
“我听裴钊说你的专业大三择业的时候就要选择是否从警,而当警察是你的心愿。”
段忆荣神色淡淡的抛出一个问题,当然不会让黎曼曼这种段位的人看出来她心中所想,黎曼曼微微紧张的抿了抿唇。
其实这个问题,便是今天这场谈话她最担心的问题之一。
因为这后面很可能接着一句,我们裴家想要的是一个能在商业上辅助儿子的媳妇,至少不能拖他后腿,但是我们觉得一个女警并不具备这样的功能,所以要不你们还是分手吧…
咳咳,黎曼曼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呛,掩着轻咳了两声,再抬头的时候显然更加严肃了。
当然这个问题既然是她事先担心过的,那么答案她也已经早就有了…
“是的阿姨,裴钊跟你说的都是对的,我们学校毕业之后的确可以选择入警籍,而这也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之一,”她认真望上段忆荣的眼,“这个愿望如今也还在,我并不想放弃。”
黎曼曼讲话声音本就偏柔,在长辈面前自然更加轻言细语,只是用着这样柔和的声线,她却是给了段忆荣一个不让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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