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光。
那天霍城过来见安浔,他让他回去换衣服,努力装嫰,能怎么缩短年龄差怎么缩短,那些话虽然是调侃的语气,意见却是真心实意。
只是今天他过来,却是一身做工精良的正装加身,墨色西服,白色衬衣,最标准的配置,修身剪裁的衣着衬得整个人丰神俊朗,气质冷清。
因为喜好和工作关系的原因,裴钊很少穿这样沉重的颜色,平时的衣装多以浅灰,驼色等等降低锐气的色调为主,搭配遇事遇人总是洋溢在脸上的三分温和笑意,显得很好相处。
只是当年义信堂口会长的儿子,从小那样的出身那般背景,再洗白也总带着三分痞气七分傲意。
本质而言裴钊并不好惹,他聪明,却同霍城的聪明又有不同,霍城喜欢明谋,直截了当攻城略地,而他,似乎更擅长阴谋,云淡风轻,杀人无形。
换句话说,裴钊是腹黑。
有句话说得好,宁杀十尊佛,莫招一腹黑。
今天这身衣服,其实更衬他的本质。
爱笑的人狠起来,往往最吓人。
另一头,丝毫未察觉危险逼急的曼曼的同学还在一门心思的赶路,顺便妥妥的吃了一肚子桂糕,待到到了临江大校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把晚饭解决了,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
“进来。”
门内传来林爽的声音,黎曼曼开门进去,微微笑了一下:“学长,粥来了。”
她说着进去把袋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今天外卖盒子没有盖紧,有一些粥洒了出来弄到了袋子里,她拿出纸巾擦了擦,身旁林爽放下psp偏头看了黎曼曼一眼,土不拉几的校服,随便扎了一个马尾辫,她来见他从来都是这样,完全没想过打扮。
男女生的感情上,林爽不是新手。
黎曼曼的态度他看得出来,她现在对他完全就是友情救助,没有一点多余的想法,然而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当车祸发生后他陪在她身边的那段时间,其实她并不完全是这样。
那时候的黎曼曼比现在脆弱,看着却也更正常,像个普通的小女生,会伤心会害怕,会依赖他,也会为了他的殷勤微微开心。
那时他几乎能肯定她对他并不是没有一点好感,他当时是追她的学长,甚至可能是第一个追求她的人,便是满足了虚荣心都好,那时候她至少是放了一些心思在他身上,考虑过是否接受他的告白的。
结果那告白,因为一个寒假不了了之。
返校之后,她彻底变了样子,忘了他,回避他,还干脆利落给他发了好人卡;
直至如今,他为了能见她天天翻着样逼她过来,都做到这样没脸没皮了,她只当完全没看出他的想法来,亦再也没有把他往旖旎的方向考虑过一秒。
换句话说,如果几个月前的黎曼曼还处在他努力之下有攻陷可能的位置,如今的她已是完全把他划出了范围之外。
偏头望**边姑娘沉静的侧颜,在病房白色的灯光下,她眉眼浅淡,看着愈发清秀可爱。
他却只觉得,她只怕已是把所有人都划出了范围之外…
她心里有人了。
这样的想法,让林爽微微垂下眼去。
只是那人,却并没有成为她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的时候,林爽心里又烦躁起来,皱起眉来。
“好了么?弄个粥还要弄半天?”
那乘粥的塑料盒子上很黏,擦干净了才方便拿,黎曼曼脾气好,说实话林爽这样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没反驳,再收拾了一下,把盒子端了过去。
“好了,你吃。”
她把勺子也递过去,站在床边,明明有凳子也不坐,林爽是知道的,每次都是他开口要求她留下她才会留下,否则她已经做好跑个腿就走的准备了。
说实话,这是林爽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堵成这样。
他条件不差,一般喜欢的女生点心思都能追到,追不到的,几次之后也就明了放弃,从不拖拖拉拉。
这一次的情况,是状况之外,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非要跟她纠缠到底
是要毕业了,想要在走之前跟她建立最后的联系?
还是不甘心,不愿意她选了另一个人不选自己?
是了,那男人明明就不要她不是么,他听到的消息不少,那人不是谈了她们寝室那个清汤寡水的卿梓璇也不要她么,最后弄得她那么狼狈那么伤心,尼玛她为毛就不能潇洒一点换一个男人,把那些说闲话的人全部踩死在脚下?
林爽抬眼,深深望了黎曼曼一眼,那眼里的情绪,让她微微一顿。
下一刻他轻轻勾唇:“这粥太烫,我躺了一天没力气,要不你喂我?”
“…”
一句话落,黎曼曼一时呆愣,这几天林爽一直很作,但是他再作也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无理的要求。
他看着她,一双眼很黑,毫无避讳:“曼曼,反正你都来了,要照顾病人不是么,我只是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便是这一点点你都不能答应?你来照顾病人就只有这样半吊子的态度?”
这番话,说得冷,完全不是林爽平日的态度,当然,也不是黎曼曼记忆中的样子。
其实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除了那晚在人工湖最后答复告白那一次,她所有的记忆都像停留在了上学期末那段短短的相处时光。
那时的林爽开朗温和,似乎很能为别人着想也很有耐心,谦谦公子一样,叫人舒心。
而如今的他,一直冷着脸挑着刺,想要她留下却并不好好说话,这不是受伤引起的,他似乎是真的不爽她。
黎曼曼叹了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没什么不好做的,只要问心无愧便是坦坦荡荡。
她拿勺子在面上舀了一勺,抬眼小心递了过去。
林爽像是知道她不会拒绝,又像是有些意外她的毫不拒绝,微微僵硬终是张口把那勺粥咽下,温润的口感,却并不如他想象中好吃。
低头的时候,黎曼曼浅浅弯起嘴角来。
“…你笑什么?”林爽皱眉。
“没有。”黎曼曼再次舀了一勺粥递过去,“我只是在想,学长你以前完全不是这样的性格呢,这几天相处反差真的有些大呵呵…不过过去的事也都过去了,还好伤口不深不会留疤,所以你也不要再生气了,心情好才能早点康复,不再耽误安排。”
所以,她一直以为的,是他后悔了。
后悔在车棚那里帮了她,后悔去追那嫌疑人,如今担心自己的伤,也烦躁着之后的毕业就业等等一堆糟心事,因为这些他迁怒于她,天天逼她过来,把气撒在她身上…
她把他想得这样不堪,却全盘接受了他的不好。
她能接受他所有的不好,却没有办法看到他的真心。
嘴里的粥,艰难咽下,林爽沉默了。
心底带起苦涩的时候,他长长叹气,以往的他不是这样的性格,这几天,反差很大?…
他笑起来:“曼曼,那是因为我之前是在追你啊,带起你去散心,带你去吃饭,天天翻着样逗你开心,我当然需要温柔,所有的那些都是表像,都是我做出来的样子。”
望上黎曼曼青黑的眼,林爽笑得很无奈:“其实我本来的个性,就是现在这样,脾气并不好,也很容易生气,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是不是很幻灭?当初我是为了追到你,才需要那样伪装,而现在…”
他顿了顿,轻轻勾唇,那淡望而来的笑意里,带着些颓然。
不期然间听到这番话,黎曼曼也愣住了,下意识反应,而现在,自是因为不追了才不用伪装,才会这样坦白。
她这样想着,尴尬的同时咧嘴回应那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感情,之前吃过的桂糕,很不巧的沾了一点点豆沙在门牙上,她一笑,明晃晃的惹眼。
林爽看见了,但是他不嫌弃,她现在怎样他都觉得可爱得不行。
“而现在我却觉得,对着你我已经装不下去了。”
黎曼曼的笑僵在了脸上。
林爽不再退让:“让你知道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从此刻开始全都是真的,我这个人,还有这份感情。这一次,我想再认真对待一次,重头再来,重新开始,不计后果,但求无憾。”
所以你看,谁说只有文科系的男生才会悲春伤秋拽文采?
只有心里存着那样的感情,任何人都可以说出这样诗歌般动人的话来。
黎曼曼不傻,林爽的心意,她并不是浑然不知。
那一天他之所以会追出去,受了伤,说是意气用事,往深处想,他的意气为的,还是她。
黎曼曼不是什么大美人,不像安浔那样天天招着很多男生在她面前绕,林爽学长,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正面追她的男生。
她其实一直都记得,当初初见那一次,她身边伴着亮闪闪的安小浔,所有男生的目光都黏在那一处,而学长,是唯一一个在那样的光芒下,却注意到了她的人。
为此,她也曾小小雀跃过,心生欢喜,看似懵懂不知的小姑娘,在这样的年纪却大多都有着细腻的感情,其实这一点,如今她都记在心底,甚至隐隐珍惜。
一句重头再来,她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反应。
沉默对望,皆是无言,那静谧一室气氛似是更加沉重,那样的压抑与心悸,似伴随着缓慢流动的空气丝丝弥漫。
病房外,回廊上,轻轻靠在门边已是听了许久,下一刻,就在气氛最僵持也最不该被打扰的那一秒,裴钊垂眸转身,轻轻,叩响了房门。
病房大门开着,那轻叩三声,带着落雨般清冷的节奏。
三声,似是敲在了心底把正紧张的两人都惊了一下,一瞬回头。
那一眼,是最初,便也像是最后…
林爽偏头一眼望见门边那抹纤长淡漠的身影,那一刻连瞳孔都下意识紧缩,他像是什么都没看清,却又死死凝望上了那男人的眼,青黑一双fèng目,带着浅浅慵懒的风情,那眸光明明并不锐利,一眼,却像是有冰锥生生扎入了心底
便是一瞬,林爽竟已是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下一秒,四目相对心头一窒,挫人曼曼手中本来就有些滑腻的粥盒子竟是一下脱手,整个扣在了林爽雪白的被子上
黎曼曼惊得一下站起来,手忙脚乱把粥盒子捞起来,彼时还很烫的白粥却已是大半都洒在床上
“学长对不起,我…”
黎曼曼慌乱低头,不知是因为裴钊还是因为粥,迅速一大片红晕从颈项蔓延上来,红透了耳根。
她愈是这样慌乱,林爽就越是呆愣难受,明明前一刻他刚刚说出那样的话…
是啊,明明前一刻,他刚刚才说出那样的话,所以他必须打断,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
裴钊神色淡淡往前走了几步,自然到了病床前,低头望来的时候,俊逸的容颜在灯光下寸寸出尘。
林爽紧紧凝视的视线中,他头都没抬:“曼曼别弄了,去洗手。”
那一句话落,黎曼曼才从慌乱中惊醒,前一刻她甚至试图用包着纱布的手徒手把粥弄起来,一时小脸更加红了,她心跳太快,想也没想扭头先逃了出去。
人走后,裴钊终是抬眼,对上了林爽的视线。
今日他过来,西装革履,气韵天成,从发梢到指尖,从眼神到姿态,每一分一厘都精心包装,用着的,是他跨不过去的年龄,却也是当下年纪的男生求不来的阅历与贵气。
二十六岁的年纪,如果说义信直接暴力的环境造就了霍城单纯锐意的个性,那么从小被作为裴氏接班人培养长大的裴钊,商场磨砺多年塑造出来的,便是精明狠辣的性情。
他惯于寻找对方的弱点,擅长选择最佳的出手时机,知道用怎样的手段能一击击破对手全部的希望,也知道很多东西错过了就不在,他从来谨慎,但是对于不能妥协的存在,便是要不择手段去争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神色淡淡站在床尾,裴钊斜睨上林爽微微发白的脸,看他想要说什么,却是开不了口的模样。
今日他以这样的姿态过来,用最精英状态的自己对上躺在病床上刚刚还在耍小孩子脾气的情敌,本就是刻意为之的打击,此时,他当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下一刻裴钊转身,在病房里巡视一周,打开各个橱柜查看,最后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一床新被絮。
他利落的拆了包装,把被子抱到床前。
黎曼曼走后,房间里气氛整个降至冰点
陌生的男人,强者的姿态,他一出现就把黎曼曼惊成了那样,一句话就把她支了出去,如今,甚至什么都没说,已是把他逼到了如斯境地
下一秒死死咬牙,林爽在裴钊伸手想要掀开他的被子的时候用力扯住被角,狠狠瞪了上去,他不知道黎曼曼什么时候回来,什么都不能骂,无声对峙之中,裴钊冷冷望去一眼,一扬手,用力将被子从林爽手心抽了出来。
那一刻,无疑是屈辱的。
五月末的天气已经很热,天天躺在病床上,为了舒服,林爽上身穿着短袖,下身,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
尴尬的装束,私密的不能见人的丑样,却是偏偏暴露在了最不能暴露的人面前
那一刻屈辱席卷全身,林爽最后一丝傲气都被狠狠践踏踩碎到了地上…
而此刻他已是发觉了,他是故意的,这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用着这样的手段,他甚至不需做什么能留下把柄的事就能伤害他打击他将他的尊严全部撕碎,他怎么可能,赢得了这种人?
走廊上远远已经传来脚步声,“不想丢人就把被子盖上。”冷冷一句男声,话落林爽胡乱把被絮扯过来盖上腿,低头的那一刻,甚至委屈到想哭
“我拿来抹布了,现在就收拾有烫到么,要不要叫医生,我看我还是叫医生…”
“不用了,被子已经换过了,也没有烫伤。”
黎曼曼从门口跑进来,气息不稳,她是真的在担心,在这样的时候还能这样关心他这个旁人,却是被旁侧淡淡传来的男声打断。
那一句,他再是不容她忽视,她亦终是无法再回避,那个从一开始就在努力避让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还会,找到这里来。
终是抬眼,偏头望上那张清隽无双的容颜,那一刻微微抿唇,黎曼曼绕紧了指尖布条。
她已是许久没见过他,却仿佛能记得他脸上每一分轻柔的弧度,看见她的时候他又浅浅笑起来,那神色,全然不若出现的那一刹带起的凉意,那笑意温和,一如她记忆里最爱的样子。
那是他对着谁都有的谦和。
就连林爽都知道,那是黎曼曼最喜欢的男生的个性。
却是,那浅浅的笑意里,又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情绪,丝丝蔓延,再触上她轻柔澄净的眉目之时。
火葬那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有多久没见他了,他便有多久没见她了…
有的思念,像是不能有的禁忌,如她的,藏在心底,瞒着他人,就像连自己都想要瞒过去,便是此刻望上那双眼,她都希望,忘掉最好。
有的思念,却像是疯长的野草,如他的,无人问津,肆意蔓延,最后燎原般燃成千般火海,终是此刻望上那双眼,他才心叹,永不能放
所有的情绪,潜藏眼底,他不表露,只是淡笑。
笑着他说,曼曼,好久不见,我们出去,谈一谈。
V169 夏晴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