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秒,手机那头传来回应,没有多余指令电话随即挂断,程雪收起手机,继续原地待命。
另一头,夜风轻柔的露台上,高大挺拔的男人凭栏而立,低头的时候,一双深邃眼眸里带过一抹深意,再抬头时,身后传来浅浅脚步声。
一身黑色衬裙,薄薄一层纱巾覆在肩头,午夜时分,女人刚刚睡醒从床上下来,光裸着一双腿,她赤脚走到露台边,方要开口前方男人便回过头来;
对上那双深邃眼眸,她不自觉勾唇,伸手理了理长发,侧身的时候,似微有羞涩。
“你在外面多久了?小心别着凉。”
轻轻一句关怀,温暖实在,男人淡淡凝望上女人不再年轻却是风韵犹存的容颜,微微弯了嘴角:“刚出来,接个电话。”
“嗯。”女人轻应一声,却依旧低着头。
她卸了妆后就总是有些这样,不敢再大大方方将整张脸展露在对方眼前,今晚月色正好,她微微掩藏的模样,兴许更加动人。
男人终是无声笑起来。
“其实现在也很好,你不必介怀。”
他的声线偏低沉,说话的时候,微带着磁性,叫人动心。
“允之…”
下一刻,带着欢喜,女人终是抬头,腼腆念出男人的名字,见他眼底带起一抹浅浅温柔,笑着他说,灵韵,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一直我很想再见一次,你登台演出的样子。
——
“昨夜凌晨,城东浜口码头一间仓库突发大火,三辆消防车随后赶赴现场,十数名消防官兵奋战数小时,终将火势控制,幸无人员伤亡。”
“据悉,此次火灾或为仓库电路老化所致,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之中,请听本台记者随后为您带来跟踪报道。”
清晨,静谧安宁的教职员办公室,八点多钟,一抹暖阳从敞亮的窗外斜进来,将桌上一盆绿萝映衬得更加鲜嫩。
书桌之前,一身黑色正装,衬衣排扣系得一丝不苟,唐大教授端着咖啡,边听新闻边翻着晨报,非常轻松惬意的享受着每日清晨的例行公事,刚刚看到一个感兴趣的标题想要深入,思绪就被不远处一阵小和尚念经般的喃喃打断…
“受害人遗体碎片在其失踪九天后的清晨,被一名清洁工在南京华侨路发现…凶手为消灭作案痕迹,将其尸体加热至熟,并切割成了两千片以上的碎片,分装在几个布包中…”
唐少辰低头望了眼咖啡,忍了一秒。
“分装死者尸体的布包内,便是连肠子都整整齐齐码放,却是留下了可供辨认死者身份的头颅同三根断指…”
唐少辰放下咖啡,忍不了了:“你是小学生?边打字还边朗读?”
“啊?…”
冷冷一句话落,对面沙发上苏洛抬起头来,模模糊糊的应一声,埋头继续敲键盘:“我读出来打字比较快…”
她解释一句,顿了顿:“而且又不止我一个人出声,新闻不是也响着么。”
苏洛表现得很不以为意,只是唐大教授当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人。
他盯她一会儿,冷冷提醒:“只有一个声音才叫声音,两个声音叠一起那叫噪音。”
“…哦,那你把新闻关了?”
苏洛随后招呼一句,头都没抬,抓紧录案子。
她正打到凶案发生在十年前至今未破,心情有些复杂,哪里还管得了唐少辰的噪不噪音。
片刻之后,直到对面那股挥之不去的寒意直截了当扎着她头皮再也忽视不了了,她这才抬头对上了那两道冷冷视线…
其实不是她说,纵观整个犯罪心理学系,除了她还真没谁受得了大冰山这奇葩个性!
一大清早就把她拉来做苦力不说,他一心三用都行听她念句话就不行,不就仗着她想跟着他进案子把她当牛使唤吗,靠!
苏洛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面上却是乖乖的,还好她似乎已经摸索出了如何在触礁冰山时紧急不就的方法,基本可以靠神转折!
摆出一副好学的样子,苏洛清了清喉咙。
“嗯嗯,话说教授啊,你觉得那些杀人案,或者更具体说,是那些至今没有侦破的变态杀人案,无法破案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凶手之后没有再犯案了,还是因为凶手转换了杀人手法,所以无法再查证?”
她抛出了一个专业问题来分散注意力,果然这一句出口,再是冷冷盯了他一会儿,唐少辰果断被分散了。
“你认为呢?”
“嗯,我之前自己分析了一下,如果是第一个原因,我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我也算看过不少资料了,现有的案例中,心里异常型罪犯,犯案一般都是有比较强烈的动机的,在犯案的过程中甚至会产生*的升华,产生犯罪依存感,所以我认为一次犯罪之后就此蛰伏的情况,是很难理解的。”
最近这段时间市里没有发生什么大案,苏洛的一腔热情全都投入到了对往年卷宗的整理上。
归类之后她开始得出规律,例如,但凡犯案之后销声匿迹的,最后被发现,不是死了就是残了,几乎无一例外是生活中发生了什么不可抗拒的转变导致无法再将罪行贯彻下去。
这一观点如果正确,从反证角度便可证明心里异常的不可逆转性,同属而言,就是一日为变态,终生为变态的意思。
苏洛理了理思绪,觉得自己分析得还算有道理:“此外,我认为凶手犯案的手法都是个人心理特征的极致体现,大多数犯罪即便转换了杀人手法也是在原有行为上的升级,依然可以寻到蛛丝马迹。”
“回归到我刚刚再看的南京刁爱青案,我自己的观点,是凶手升华了犯罪手法的可能性更大,加上当时的刑侦手段还不够高明,甚至可能还牵扯到*包庇问题,使得案件最终成为了悬案。”
苏洛分析案子的时候,向来是最认真的时候。
唐少辰虽然冷淡,在教学方面倒是从来不含糊,一般该说的都说,这一点上两人的相性还算合拍。
分析完毕,苏洛盯着唐少辰求指点,眼神微微期待。
对面唐少辰一贯的神色淡漠,可能今天或许还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阴沉,只是苏洛看不出来。
“理论分析终究是理论分析,只是看似再不可能的事,也不能完全否定它存在的概率。”
一个答案,少有的模棱两可,是不赞同她的意思?苏洛有些吃不准,刚要开口,唐少辰抬眼望来。
“例如蛰伏。”
他顿了顿,淡淡开口,“就拿刁爱青的案子来说,凶手烹尸,碎尸,整齐码放,安然抛尸。”
“他杀人,最大的满足点不在于被害人的死亡,而是之后整个尸体处理的过程。这个过程中他一定心情平静,不急不躁,处理尸体,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此后是不是能逃脱法网,并不是成功与否的依据。若是在完成整个尸体处理的过程中,他已经实现了全部*,那么你觉得之后,他又会作何选择?”
清清淡淡的声线,暖阳中,冷冷触上苏洛的心:“他会选择止步。”
“重复一件精品,等同于毁了它;再塑一次精品,才是他此后毕生所求。”
“为了经典,等待,又算得了什么?”
那独特而奇异的理论,用着这样寡淡的声线来表达,是震撼的。
苏洛微微抿着唇,一时间甚至有些愣神。
那一番话,第一次让她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感觉那不像是就事论事的分析,而是对事对人的论断。
一句他,说的是杀害刁爱青的凶手?还是他心里想着的另一个人?
如果是另一个人,那又会是谁?她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觉得,他是在等一个人,等着那人回归?
咳咳…
等一个,凶手?!
“八点五十,你该去上课了。”
下一刻,淡淡一句打断苏洛的思绪,青黑凤目自金丝眼镜后瞥来一眼,冷冷的带着锐意,似又变回了之前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冰山百人斩。
苏洛低头一瞄,我靠五十三了,立马抽起电脑拔腿就跑。
“话说我后面就不来了,社团活动走不开!周六实习我再来,全天录案子都可以,当然如果有新案子我会更感激!”
苏洛大咧咧的声音一路传来,她说着已经跑出去,算是在走廊奔跑喧哗。
太阳**轻跳了一下,唐少辰回头,片刻叹气,发生案子,从来都不是值得感激的事…
目光回到桌上晨报,娱乐版今日头条,影后戚美瑜春季档再接新剧,此次是一部文艺电影——《花开半季》,一看就是小成本不赚钱的电影,唯一的噱头是该剧将在戚影后的家乡河州侗族自治区开拍,届时将是影后出道十年以来第一次荣归故里,背后的故事,反倒比电影本身吸引人。
神色淡淡抽出那页报纸放入文件夹,桌上的咖啡已经冷了,他端起放到远处,神色沉寂。
方才的讨论,其实无论是蛰伏,意外,转变还是升华,怎样都好;
他却一直坚信,无论如何变化,骨子里最本质的那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
踏过那条线的,将永远留在彼端。
似已消失不见的,亦终有一日,卷土重来!
V153 连环套(一更)
那夜半一场大火,并不像安建邦所期待的那样,会很快得到控制,将损失降到最低。
相反,当安建邦得到消息赶到浜口码头,那里已是火光冲天警笛长鸣!
即便身为当事人的他也被拦在警戒线外不得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两道高压水柱浇落在熊熊燃烧的仓库顶上,太过细弱,瞬间便被火舌吞没…
董事长秘书林跃先安建邦一步到达现场,之前的电话就是他打的。
脸色苍白浑身颤抖,意外的事故打击得安建邦根本无从反应,直至前方轰然一声巨响C号仓库的房顶不堪焚烧整个坍塌,安建邦张了张嘴发出一阵凄凉呜咽,踉跄往前走出两步,忽被身后之人拽住胳膊拉了回来。
“董事长,药物原料是易燃品,那么大的火势肯定抢救不回来了,我们现在与其守在这里,不如赶快想想之后的对策。”
林跃是当年同安建邦一起赴英留学的同学,回国后一直跟在安建邦身边做事,是同他一起创办恒通的老员工,个性素来沉稳。
一句话落,安建邦虽然脸色仍然很差却也无从反驳,随即被林跃拉到了几步开外的僻静处。
“今晚火灾,直接造成的损失相当严重,如今能继续考量的,我暂时想到了以下两点。”
“其一,火灾的直接责任方是浜口码头,当初原料入库的时候我们同码头方签订了一份合同,里头涉及意外赔偿险,只是具体赔偿金额要另作定夺。今晚的损失可以说不是没有一点补救可能,保险赔偿便是其中之一。”
林跃话落,观察到安建邦微微松了口气的神色,话锋忽然一转。
“只是如今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当初我们同英国原料公司签订的协议,是以后每年从英国进购一批原材料。”
“当初的原始合同上,对原料价格,数量,包括进货时间,都有明确规定。更糟糕的是,当初我们签订的合同上有一条违约条款,倘若我们无法在规定时间内按要求购买原料结清货款,则视同违规,将面临三倍于货款的违约金赔偿。”
林跃轻声叹气:“那将是非常大的一笔违约款,足以击垮恒通。”
林跃从不危言耸听,那一句出口,安建邦面如土色!
当初同英国原料公司的合同是安建邦亲自去谈的,林跃说的条款,他全部清楚!
只是当初他心思冒进,很想快一点做大恒通新药品市场,同时还有一些想在程雪面前表现的想法,谈合同时非常豪爽的接受了对方并不低的报价,也没有对违约条款提出任何意见,全然自信的认为只要第一批原料投入生产明年年初新药品上市,得来的巨大收益便足以负担明年年底的第二批货款,所以他财大气粗的接受了这个风险!
却是当初林跃谨慎的一句劝阻一语中的,他只计算了最优最顺利的可能便去放手一搏,如今却是翻倒在了最臭最倒霉的那条阴沟里,原料的损失等同于新药品研发直接搁浅,明年他那什么来陪给合同方?
更悲剧的是,当初为了新产品生产他花掉了安浔给他的最后一笔遗产在市郊新见了一个加工厂,本想着一个月后就能正式投入使用,如今那里亦是成了一堆废铜烂铁,恒通的扩张计划,俨然即将崩盘!
“…安,安浔…安浔那里其实还留了四分之一的遗产,如果我没算错该有五千万左右,如果拿来…”
安建邦开口询问林跃的意见,还没说完就被淡淡打断。
“可以是可以,但是是否要再次动用安小姐的遗产,董事长您还请三思后行。”
“如今安小姐同叶家少爷联姻刚刚提上议程,遗产的事对方也知道。如果此后正式谈及婚姻安家却是半分嫁妆都拿不出来,想来叶家拒婚的可能性会非常大,长远而来,并不利于恒通后续发展。”
林跃话落,安建邦愣愣抬头:“恒通,恒通还能有后续发展?”
林跃却并不表态:“如今言他尚早,一会儿天亮后码头方负责人将同我们商谈理赔一事,我们先等对方报价再看。”
一场事故,便似要将恒通逼入绝境!
林跃的干练的态度却是让安建邦稍稍安心,不自觉依附。
火光之前,终于交代好一切,林跃偏头望上前方不远处烧红了的半边天,眸中微微带起深意。
今晚的事故,太过巧合,当真只是意外?
如果不是,又是谁在针对恒通?
如今他只期望,既然烧都烧了,便将那批原料完完本本全部烧个干净,以免夜长梦多!
——
隔日清晨,浜口码头失火的新闻传遍了临江大街小巷,没过多久各大门户网站的头版就争相报道了这起事故,早上刷手机的人几乎都看到了,走在上课路上的安浔也不例外,看过那则短新闻,安浔想了两秒收起手机,没再过问一句。
另一头,终于待到消防官兵撤离现场,浜口C号仓库已经完全被烧成了一堆焦炭,里头垒放的货物全部烧成灰烬,连盘点损失的工作都省了。
仓库管理办公室内,蹉跎了一整晚的安建邦此刻顶着一头乱发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青黑的胡渣长了一脸,看着憔悴又无神。
身后,董秘林跃沉默站在,一身正装一丝不苟,双目望去的方向,书桌前一个胖乎乎半秃顶的中年男人正戳着计算器,时不时
正戳着计算器,时不时自语几句,算着赔偿数据。
中年男人长得很普通,看着具备身为这种公司小管理的各种特质,精明又懒散。
翻过几页纸,算了十来分钟,他终于在纸上记录下一笔数字,推了过来。
“算好了,按照我们公司的规定呢,不同的货物遭受损失是根据不同保险规定来理赔的哈。”
“那么贵公司损失的货物呢,是药品,根据之前购买的保险合同,药品的理赔是按照当初你们提供给我们的货品价值,配合货物重量啊等等一系列数据算出来的,那就是后面保险公司的理赔金额了——”
小管理啰啰嗦嗦介绍一堆,笑眯眯的将数据推到安建邦眼见,还很好心的附上了参照资料同计算过程。
安建邦心里焦躁,直接略过所有计算一眼望上表格最后一栏的理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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