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启明急了:“人家不是那种人!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她跟我说过,愿意和你们一起住!”每次说到这个就有分歧,他就不明白了,要是兰儿看不上他家人,又怎么肯嫁给他?老李氏她们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没把兰儿当自己人。
小李氏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你孝顺,是咱们不想让你们过得不自在。再说了,你爷奶住惯了农村,我和你爹还有你二叔二婶也觉得农村住着自在,再说平时酒楼还有个后院能住,你就别替咱们操心了。”
方启明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只闷闷地答应了,没再说别的。
既然决定年前办婚礼,要准备的事可就多了,不说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流程,之后还要采购物资,请仪仗请宾客,那座宅子也要从头到尾好好清扫,挂上红绸,贴上红纸,都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
总之方长庚为了他哥的婚事也忙的脚不沾地,像写请柬之类的活更加离不了他。
因为这个原因,方长庚还特意让人给徐闻止带了信,请他和徐修说一声,请半个月假,等过完年再去山庄。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两家婚礼如期举行。
酒席是在新宅里办的,因为宅子早在一年前就粉刷装修好了,看起来又新又气派,房间也多,虽然远远比不上刘家大宅,但这个地段的三进宅院在县城里也属不错了,很适合小夫妻居住。
当晚,方启明一脸春风得意,被人灌了不少酒,最后勉强维持理智,朝上前劝酒的人狠命摆手:“不喝了不喝了!新娘子还在等着我呢,谁再烦我我就把谁扔住去!”
众人善意地大笑,想到方启明终于抱得美人归,个中心酸也就本人自己知道,于是手下留情,放方启明回去和新娘洞房。
“嘘!”方长庚坏笑着竖起手指放到嘴上,示意方沅君、徐闻止还有沈霖小声点儿。
他们现在躲在洞房窗户下面,打算偷听墙角,不然这婚礼就白参加了!至于周其琛在家照顾他即将临盆的妻子,一步也不舍得离开,他们几只童子鸡也只能嘲笑他一通,不至于干出这关头把人拖出来的缺德事来。
方启明几个朋友比他们过分多了,几个脑袋挤在门口着急地往门缝里瞧,那两扇门在几具健壮青年身躯的挤压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要是房里没人说话,准能听到动静。
方长庚觉得他们肯定要坏事,果然,下一刻房门就猛地往里打开,一群青年哇哇大叫着往前扑,摔了个狗吃屎,还被气得不行的方启明狠骂了一顿,都一边讨饶一边嬉笑着跑远了。
好在方长庚他们这边有树丛打掩护,没被发现。
等那扇门再关上,也就半盏茶的功夫,这群人又在夜色中蹑手蹑脚地围了过来,只是等了半天都没什么响动,只好悻悻地离开去喝酒了。
方沅君极小声地埋怨:“你哥和你嫂子怎么回事?难道是睡着了?”
方长庚也蹲得腿酸,同样极小声地回:“我不信,没准儿在和嫂子表白呢,咱们再等等。”
沈霖忽然竖起耳朵,朝他们使了个眼色,眼里的暧昧不言自明。
方长庚心一跳,屏气去听,顿时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见方沅君和徐闻止也都极不自在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哥,于是做了个手势,四个人随即从树丛里钻出来,都松了口气似的,走远了才大笑起来。
……
“都走了?”刘嘉兰捂着嘴笑,看着站在窗户边的方启明。
方启明冷哼一声,转头见刘嘉兰一双纤纤玉手上方露出的笑眼,心旌动摇,笑骂道:“几个小兔崽子,还想听我们的墙角。让他们回去偷笑去吧,真以为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呢。”
刘嘉兰脸一红,眼神闪烁了两下,掩饰似的质问道:“你方才那声音……那么像……是不是以前背着我去花楼了?!”
方启明低笑着走近,在床沿边坐下,深情注视女子醉酒般酡红的脸颊,语气越发低沉:“不是,是我想你的时候……我就……”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却是凑在刘嘉兰耳边说的,只见她又羞又气地举起拳头去揍方启明,却被一下扑倒在火红喜被上。
烛火猛地晃动了几下,“噗嗤”一声熄灭,周围彻底陷入黑暗,掩去一室春色。
……
“……新娘子可真漂亮,跟京城里的小姐似的,难怪你哥一直念念不忘,非要娶到手不可。”徐闻止暧昧地笑,对方启明追妻事迹也有所耳闻。
方长庚挑了挑眉:“你羡慕?”
徐闻止笑出声,颇为自傲地说:“反正不能比你哥的眼光差。”
沈霖撇撇嘴:“肤浅,我就不在乎女子容貌如何,须得心性配得上我才可入我的眼。”
方沅君调侃道:“莫非沈兄喜欢的是谢道韫这样的女子?”
沈霖意味深长地一笑,却没有解释。
方长庚这时才意识到除了他,其余几人都到了议亲娶妻的年纪,用不了几年,恐怕都要当父亲了。想到以后几人相聚,另外几人的共同话题或许就围绕着孩子,这画面着实有些美妙,让方长庚忍不住抖了抖。
直到深夜,方长庚才回到客房睡觉,因为白天耗尽了体力,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只是睡得不甚安稳,也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其他,热得他一脚踹开被子,迷迷糊糊再次沉睡过去。
第二天他就把那条绸裤给扔了,心想以后恐怕还得多备几条才行。
第64章 书僮
第六十五章
结束了方启明的人生大事; 方长庚也不好意思在新婚夫妻这里多待,第二天去家里的悦来酒楼转了一圈; 和小李氏打了声招呼,然后就打算回云岭村; 也能多留点时间陪家里的长辈说说话。
只出了酒楼几步; 就见不远处一位县衙的皂吏急匆匆赶来,那人瞧见方启明正要离开; 连忙叫住他:“方举人!请留步!”
方长庚不料他是找自己的,停住脚步; 客气地笑着等他开口。
“方举人,咱们县令请您去县衙一趟,还好我脚程快; 不然可不是就错过了!”那皂吏边喘气边十分庆幸地说。
方长庚猜测多半是和乡试有关; 去了以后果然没料错; 许县令就是要问他立牌坊和入地方志的事。
“省里拨下来的牌坊银共有二十五两,要么你拿着银子自己请石匠造; 要么县衙派人过些时候直接去你家给你立好,你选哪个?”
许县令神态和蔼; 暗地里却对方长庚左看右看; 上下打量; 怎么算都觉得眼前这孩子是县里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错过了未免可惜。
方长庚向来对别人的目光十分敏感; 隐约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又说不上来; 便就事论事道:“这事还是请县衙办吧,我于此时不通,凭添麻烦。”
现在两人于社会地位上已经是同辈,不用再死守尊卑礼仪,但许县令对他终究有恩,他的姿态还是十分恭敬的。
只是……许县令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寡言少语,刚正不阿,绝不会因为自己中了举人而刻意改变态度,然而眼下……许县令一副慈爱又满意的神情又是为啥?
许县令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凝滞,笑了一声,语气温和地问道:“你今年已经十六,又有举人功名在身,也该考虑人生大事了吧?”
方长庚脑子转得飞快,确实知道许县令膝下有二子二女,排行最末的小女儿还未出阁,虽不太了解,只是看许县令突然问起他的私事,莫非是到了适婚的年龄?
还是许县令有哪家女眷想介绍给他?
对于婚姻他早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既然已经过了乡试,早娶晚娶左右都在这几年,没什么区别。若是能娶县令之女或是许县令想要介绍给他的女子,从背景家世来看都已足矣。
他有一瞬的心动,或许,他该顺着许县令的话,为自己早早订下亲事,至于感情,日后总能培养,他也不妄想什么自由恋爱,那简直是扯淡。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似乎自己现在答应了就会错过什么,这种情绪阻止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让他隐隐有些焦虑。
心里思绪万千,面上却未表现出来,方长庚像个没事人儿似的笑道:“倒也不急,只因我还想冲一冲会试,是以不愿分心在儿女情长上,恐怕还得再拖两年。”
许县令人虽刚直,但画外音还是听得出来的,他不信方长庚没听出他想表达的意思,这是摆明了拒绝他?想他小女儿知书达理,容貌过人,可在婚姻大事上却不如意。夫妻二人费尽心思为她择的夫婿全被她否决了,不是嫌这人呆,就是讽那人的相貌,总之就是不满意。
想到此,许县令又仔细看了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几眼,深觉挑不出什么毛病,结果反倒是人家不愿意了?
他平生最不喜强人所难,可为了女儿的幸福也只能肃着脸劝说道:“谁说娶亲就意味着儿女情长?若是娶个贤良女子为你操持家事,平日里对你关怀备至,不但不会分心,反而能替你分忧。你终究太年轻,这种事还要听咱们过来人的,不能自己想当然……”
方长庚满脑门黑线,看来不是他想太多,许县令是想给他做媒了,还十分坚定地要促成这门亲事,一旦他退步,就更难拒绝了,当断则断,便道:“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拜了一位老师,不出意外要在山上度过三年,此后去京城亦是山高水远,恐不能携女眷在身侧,就不免要委屈她住在乡下伺候长辈……我于心不忍……”
许县令沉默了片刻,他倒不觉得伺候长辈是什么问题,只是这三年又三年,和独守空房有什么差别?又没有丈夫在身边主持公道,多少要受长辈的气。他女儿娇生惯养,决计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于是那点心思算是彻底打消了,一时也有些气闷,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意吧。”
方长庚对此正求之不得,也不在乎许县令的语气,笑着道:“晚辈知道您对晚辈的关切之情,此生都不敢忘。想来长辈对小辈的人生大事都是这样着急的,我爹娘说起此事也是如此,只可惜我不得不辜负长辈好意了。”
把自己放在小辈的位置放低姿态,因为这时说再多都没用,只能努力別得罪人就好,幸亏自己遇上的不是小心眼的人,不然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许县令叹了口气,十分烦忧的样子,见方长庚仍语笑晏晏态度诚恳,也觉得自己迁怒了,便缓和了神色:“确实如此,我女儿在这事上挑剔得很,为此我和夫人愁得头发都白了,不知道要怎样的人她才能满意。”
方长庚似有所感,也叹道:“只是缘分未到,看来许小姐也是性情中人,让晚辈叹服。”
许县令终于微微露出笑颜,对方长庚的话很是受用,便揭过此事,只笑道:“对了,你中亚元的事迹要记入地方志,到时候还要请你来审核一番,免得出差错。”
方长庚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今年过年时比以往都要热闹,大丫带着刚刚学步的儿子来了,二丫已经身怀有孕,她的丈夫林硕明对她也是关怀备至,或许是有了丈夫的疼宠,二丫看起来容光焕发,不复以前怯弱忧郁的样子。
不过令众人有些意外的是,老李氏的女儿,已经十几年不曾回娘家探亲的方杏子居然带着她刚满十四的儿子回来了。
其实方长庚这位姑姑在方长庚三岁之前也回来过几次,只是她嫁入邻村的袁家几年,连生三个女孩儿,在婆家抬不起头,渐渐就不回来了。后来想尽办法总算怀上一胎,生的还是个男孩儿,终于扬眉吐气,可身体底子却在生产中搞垮了,出不了远门,还是老李氏和方万英过年时主动去亲家家里,才能见到外孙几面。后来袁家搬家去了隔壁县,老李氏他们便也不怎么去看望了。所以不论是老方家这边,还是这个比方长庚矮了一头的黑瘦男孩,对彼此的感觉都是生疏居多。
“快叫外公外婆啊——”方杏子催她儿子。
她的长相随老李氏,大气敞亮,眼角透着精明。或许是被疾病折磨得久了,脸颊没什么肉,肤色也是枯黄的,看起来不太精神。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老李氏赶紧让方杏子和她儿子袁丰坐下,去厨房端出桂花糕和切成薄片的酱肉,心疼又气急地说:“你说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是不是在那里过得不好?”
小李氏以前和方杏子关系很不错,见她这样也有些不忍心,默默地去厨房打算做点热乎的招待两人。
“没有——娘,我这是老毛病了,您又不是不知道。”方杏子十分乐观地笑道,然后一把揽过袁丰,开门见山地说,“爹,娘,我今儿个是有事要求大哥呢!”
方大山皱起眉,瞪了她一眼:“什么求不求的,你还来这一套?”三兄妹从小感情就好,虽然后来不怎么来往,但真遇上事儿了,他还能不帮这个妹妹撑腰?
方杏子神情一亮,笑得有些感慨:“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次来,是想把袁丰托付给你们,让他跟着长庚去外头见见世面呢。”
她早就听说她这文曲星下凡的外甥中了举人的事了,再看看自己儿子,虽然在她的极力要求下送到学堂识了几年字,后来却因为她丈夫还有婆家眼皮子浅,没能继续念下去,而是跟着家里下地干活,怎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出息了。
她苦苦想了几年,得知外甥读书读出了名堂,心一横,找着机会就劝说婆家,终于让他们同意把袁丰送过来,总算治了她的心病。
见方家人一时没说话,方杏子还以为是他们不同意,连忙补充道:“我也是听说读书人身边都要跟个书僮,想着袁丰什么都能干,可以给长庚做饭洗衣服,又是自家人知根知底,所以来问问你们的意见。要是长庚不需要,那我就把袁丰领回去,就当带他来走趟亲戚。”
方大山不是不同意,而是这事他却做不了主,现在家里主意最大的还是他的儿子,更何况还是找贴身书僮这种事。
而老李氏的心已经偏了,期盼又忐忑地看着方长庚,希望他能同意。
方长庚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心下想笑,又端详了袁丰片刻,见他眼神天真清亮,显然还没有被乱七八糟的人或事污染过,心里也很满意,便说:“我正好想找个书僮,小丰要是愿意跟在我身边,那就留下来吧。”
方杏子又是惊喜又是感激:“那太好了!长庚,袁丰他很听话,就是不太懂人情世故,要是他做错了事,你尽管骂他揍他,让他长长记性!”
方长庚忍不住摇头笑道:“姑姑,小丰也就比我小了两岁,我信他能把事做好,最多指点他几句,怎么会骂他打他呢。”
方杏子一颗心彻底落下,连声道:“没事的没事的,到时候都你做主,用不着顾忌我,你肯留他我就再高兴不过了。”
第66章 分家
方杏子在这里住了一天就要回去; 老李氏和方万英两人非要驾牛车送她; 老两口打算去亲家家里打探一下这两年是怎么个情况。
袁丰就留在了云岭; 看起来还有些拘束,见了长辈就先腼腆地笑着打招呼,对于方长庚则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待方长庚主动和他说了几句话,那股机灵劲儿就出来了,一点都坐不住,抢着要帮小李氏她们干活,十分勤劳。
方长庚赶紧拉住他让他回来; 然后笑着问他:“是姑姑逼你来的; 还是你自己想来啊。”虽说名义上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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