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可在里面?”正午的太阳毒辣的紧,平素里温润如玉的人此时却是一脑门的汗,太子此时却顾不上这些,一边问一边往里头走。
小太监连忙跟上:“太子爷,万岁爷不在里头。”
“不在?”太子爷的眉心皱了皱,脚步停了下来:“皇阿玛去了哪里?”
“可不是。”小太监一脸笑意,弯下腰恭敬的回答:“万岁爷去了延禧宫,在宸妃娘娘那。”
如今宠冠后宫的宸妃,太子爷不知听说过多少回,听见皇阿玛既然去了延禧宫,太子心口一松,满心失落。
抬起头微微叹了口气,眼底都是失望:“竟然这样,那孤下次再来。”
小太监依旧是一脸笑意,弓着身子送太子爷往回走。
宸妃娘娘的大名太子爷不知听说过多少,扪心自问他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皇阿玛这么宠爱一个人过,珍宝宠爱全都捧在那人面前。
他不知道皇阿玛跟宸妃是如何相处的,倒是记得在他年岁小还不用避嫌时皇阿玛时常将他带在身边,那时他倒是无意间撞见过几次。
好像是八岁的时候,那时候皇阿玛及其宠爱一个叫做梨贵人的女子,日日都去她的宫中,就连白日里也时常唤她相陪。
万岁爷这般盛宠,梨贵人被宠的开始得意忘形,有一日皇阿玛宣她来伺候午膳,她大着胆子跨坐在皇阿玛的腿上,满脸笑意的将手里的筷子送到皇阿玛嘴边。
他当时清清楚楚的记得,开始还一脸笑意的皇阿玛,眼神瞬间就冷了,原本放在梨贵人腰间的手也放了下来。
之后,他在皇阿玛身边就再也没见过那位梨贵人。
后宫妃嫔那样多,肥环燕瘦都有,性格更是各异,有温柔的,活泼的,小心翼翼的。但无疑她们都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皇阿玛。
可皇阿玛看着她们眼神总是淡淡的,或者顶多眼角带些趣味。身边那些妃嫔,除了几个常在身边的,其余的都是换了又换,这个还没宠几天,下一个新人又上来了。
从来没有像宠爱宸妃那样宠爱一个女人。
想到这,太子低下头心中升起一股好奇,若是下次有机会的话,他倒是真想看看那位宸妃娘娘是何方神圣,能让皇阿玛如此宠爱。
——
延禧宫
康熙原本是在养心殿批折子,但折子批到一半小太监禀告德妃娘娘在外面。
她低着头,温声细语的认错。
直挺挺的跪在大殿中央,几日不见身子消瘦了不少:“嫔妾膝盖不好,万岁爷之前从来没让嫔妾跪过,嫔妾喜欢灯,万岁爷只要是瞧见好看的都会派人送到嫔妾这。”
“但是自从宸妃入了宫,万岁爷来永和宫的日子越来越少,更是变得越来越不在意嫔妾了。”德妃红着一双眼睛:“嫔妾不过是嫉妒……嫉妒宸妃妹妹有您如此宠爱,这才一时迷了心智。”
德妃哭的这样可怜,往日里那些羞于启齿的话都手了出口:“但凡是爱慕万岁爷的,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万岁爷宠爱别的女人?嫔妾也不过是太在乎万岁爷,人之常情罢了啊。”
康熙眉眼之间的神色果然松动了片刻,但德妃太过心急,这件事才刚过几天就来求,太着急心切了些。康熙想了想,撩下眼帘,神色一闪淡淡道:“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日后再说。”
跪在地上的德妃咬咬牙,不甘心道:“万岁爷,过几日就是嫔妾的生辰……”
“朕知道了。”康熙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折子,沉声道:“退下去吧。”
德妃就算是再不甘心,此时也只能下去了。
那可怜兮兮的脸出了养心殿的大门立刻就消失了,德妃扶着绿屏的手,死死咬着牙直到感受舌尖一抹腥味,头扭到一边狠狠的道:“温知许——”
宸妃声东击西,表面上在拔除她的人,暗地里却将春嬷抓去控制住了。
她闭了闭眼,嘴唇一片惨白,搭在绿屏身上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绿屏,这次……这次本宫怕是要完了……”
绿屏跟了德妃十几年,从来没见宫她这般模样过,心中跟着一慌连忙安慰道:“没事的,主子别心慌,一定会有办法的。”
德妃眼帘颤抖的厉害,苦笑道:“没办法了……”春嬷是他送的人,一直安插在外面,知道她所有的事情,跟了她十几年从来都没出过岔子。
现在一朝被温知许抓到,怕是……怕是她的好日子已经到了尽头了。
德妃想到这,心中彻底慌了下来。
——
等她走后,康熙再看手里的折子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
扔了手中的笔,抬脚便往延禧宫走去。
德妃的那句,但凡是爱慕的,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宠爱另一个女人?他忽然间想知道温嫔是如何想的。
康熙抿着唇,抬脚往延禧宫走去。
屋子里,温知许近日心情好的不得了,春嬷有了家人做要挟,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就等着德妃生辰那日来,送她一份大礼。
万岁爷进来的时候,温知许正在绣东西,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子,十八阿哥长的快,以前给他做的肚兜现在已经小了。
章嫔手艺好,做的小肚兜小帽子已经好看极了,温知许今日心情不错,就想着学着做一做。
康熙在门口的时候吩咐不准让人禀告,进来便一眼瞧见温知许低着头一脸认真,手里的东西不用瞧就知道不是给他绣的。
眼神沉了沉,见温知许没发现便捂着嘴唇咳嗽了一声。
“万岁爷来了?”软榻上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温知许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坐吧。”
“嘿——”康熙乐了,故意板着脸道:“真的是胆子大了,都不起来行礼。”
一屋子的奴才低下头,不敢言语,李德全瞧见赶紧挥手将人带出去。
足足过了好一会,温知许才抬起脸,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硬邦邦的道:“嫔妾叩见万岁爷。”她福下身子,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也不起来。
康熙走上前,继续道:“没规没矩的,若是让旁人知道的话定要又说你骄横跋扈了。”他说罢伸出手想将温知许扶起来。
没成想,温知许冷着一张脸却将他的手挥开。
“怎么了?”康熙先是一愣,随后笑道:“真是越养越娇气,性子这般的任性。”说着便往前走,准备将人搂进怀里。
低头却看见她赤着双脚站在地上,“怎么没穿罗袜?”
夏日炎热,温知许又是个贪凉的,罗袜那么厚她自然是穿不住的。
“赤脚踩在地上,你也不怕着凉。”康熙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可温知许却笑着往软榻后一靠,理直气壮娇声娇气道:“嫔妾原本也不想的,可这不是万岁爷您非要嫔妾站起来行礼吗?”
康熙轻咬着牙:“奴才们怎么照顾的?让人进来给你穿上。”
“我不要。”软榻上人娇滴滴的,摇着头:“除非……”狭长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微微泛着红,她轻轻眨了眨:“除非,万岁爷亲自给嫔妾穿。”
没穿罗袜的脚抬起,玉足小巧又精致,阳光下,那抬起来的脚轻轻晃了晃。
康熙的眼神放在那双脚上,随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在哪,朕去给你拿?”
软榻上的人得意的笑起来,修长的手指伸出去,虚虚往前方指了指。
康熙今日脾气异样的好,居然当真好声好气的过去拿了过来。
他板着一张黑脸站在她面前,手拿着罗袜淡淡的道:“脚伸过来。”玉白的脚白嫩的像是豆腐,指甲上还用红色的凤仙花汁液染红了,红的耀眼。
康熙的喉咙滚了滚,浑身开始一紧。
他双手拿着罗袜,软榻上的人手撑着下巴半靠着,脚已经伸到他手边。康熙喉咙发紧,顿了顿拿着罗袜的手凑过去。
康熙动作小心翼翼的,罗袜一点一点往上凑,他的手是常年骑马拉弓的掌心一片粗糙,而放在他手心的脚却嫩的像块豆腐,康熙都怕力气大点弄疼了她。
昨日湖州那边进现来一盒子东珠,个个都有鸽子蛋大小,康熙当时就准备赐给宸妃,却不知是做成首饰好,还是做成项圈好。
如今倒是想到了,就绣在鞋面上,这双脚穿上绣着东珠的鞋肯定好看。
康熙想到这,笑出了声。
手心的罗袜已经穿好了,他轻轻放下她的腿,沙哑的嗓音道:“下一个。”
温知许勾起嘴角,另一只没穿罗袜的脚晃晃悠悠的又往他手心送来,康熙刚要抓住,软榻上的人却眨巴着眼睛开始使坏。
勾起脚尖一用力,白嫩的发光的脚搭在他明黄色的胸口。
“万岁爷刚刚在发呆?”软榻上的人歪了歪脑袋,在他胸口的脚尖一用力,康熙往后连着退了两步。
“胡闹。”康熙板着脸训斥了一句。
玉白的脚又伸出来,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康熙瞧着软榻上一脸得意的女子,勾起嘴角笑了一声。
撩起眼帘,只见双眸暗沉,随后一手紧紧的掐住她的脚脖,人狠狠的往软榻上一扑。
“还敢胡闹吗?”康熙一手撑在软榻上,一手掐着他的脚脖高高往上举。垂下眼,沙哑的嗓音轻轻地问。
被完全笼罩他怀中的人眨巴着眼睛,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红唇往上在他唇瓣上蜻蜓点水碰了一下,软糯道:“敢呀!”
第140章
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自从步入七月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一场雨。
天空不美,导致周遭的许多地方农作物干掉不少,闹起了灾荒。近来康熙频繁与大臣一起商议国事,百姓受苦后宫自然也要带头作表率。
德妃的生辰就在七月中旬,恰好撞到这件事,万岁爷忙于国事内务府不敢去打扰,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一切从简。
风风火火的准备着,德妃的生辰也要到了。
养心殿,太子爷站在门口等着进去禀告的小太监,下午的太阳没有大中午那么毒辣,站在通风处偶尔还有一阵微风吹过来。
胤礽捏着手心,紧抿着的嘴唇有一丝紧张。之前因为灾荒的事他不敢提,现如今灾民的情况也好上不少,他寻思着今日皇阿玛的心情最好,才敢过来。
若是他此刻为的是别的,他倒是没有那么束手束脚,甚至于长袍下的身子骨都有些手足无措。
平日里温和的脸此时一片紧绷,若不是掩饰的好,站在两边的侍卫都能瞧的见他在紧张。
太子想到这,微微走神了片刻,辛好小太监走了出来,一脸笑意道:“太子殿下,万岁爷叫您进去呢。”胤礽骤然间猛的松了一口气。
紧抿的嘴唇也放松了片刻。
康熙在养心殿的冬暖阁看折子,胤礽进去之后行了礼,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万岁爷坐在最上方的龙椅上,等手里的那本折子看完才抬起头,悠悠的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回皇阿玛。”站的笔直的人身形高大,就算是夏日这人也能如玉般雅致,他抬起头,崇敬的眼神看向上方道:“儿臣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捏着折子的手紧了紧,轻撩起的眼神有片刻的安定,随后重新看着自己的手:“哦?说来朕听听。”
太子先是轻笑了一声,之后随意的语气淡淡道:“儿臣后院多年一直无所出,太子妃石氏与两个侧福晋虽是跟了多年,但到底还是膝下无人,儿臣今日来便想求皇阿玛赏赐儿臣一件婚事。”
“也好与儿臣一起延绵子嗣,共享天伦。”
这句话刚落下,坐在龙椅上的人瞬间就抬起了头,半眯着眼睛微微的往他脸上看去,那黑白色的眼珠明亮通透,可眼神之间却含着一丝戾气,只一闪,随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胤礽的眼神一片平淡,可湖蓝色的长袍下,那双手却是微微颤抖。
“纳兰家的女儿听说贤惠端庄很是不错,如今你既要人赏给你做侧妃正好。”康熙笑了一声,垂下去的眼神确是耐人寻味。
长袍下的手紧了紧,随后胤礽抬起头,依旧是一脸平淡道:“若说纳兰家的女儿合适的话,儿臣倒是觉得温家女儿也不错,听说秀外慧中还能吟诗作对,若是纳侧妃的话儿臣觉得她更加合适些。”
高高在上的人总算是有了反应,眉心一挑撩下眼睛道:“不行。”
“为什么?”太子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皇阿玛,儿臣如今……”
康熙扔了手中的折子,眼神第一次打在他身上,直言道:“你要的人,可是温云舒家的女儿?”太子抬起头,眼神没有一丝惊讶,从小到大他都明白,这皇宫上下只要是皇阿玛想,就没有什么事瞒不过他。
坚定的点点头,清润的嗓音直接道:“正是。”想了想,不放心又强调了一句,他生怕皇阿玛听出他掩饰的情绪,尽量自然道:“如今的新科探花郎就是温家的,儿臣想要的是他家那位未出阁的庶姐,虽是庶出但是家世过的去,儿臣……”
“没什么好说的了。”康熙低下头:“退下去吧。”
“皇阿玛!”太子砰的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皇阿玛,儿臣从小到大很少求您,今日只求皇阿玛允了儿臣,答应将温氏赐给儿臣。”
“啪——”从上方扔下一个笔洗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脚边。
康熙手撑着桌面站起来,语气冰冷:“朕再说一次,退下去。”
皇阿玛的声音就像是含了整整一块冰刀,胤礽的嘴边都是苦涩的,屋子里除了两人就只有李德全,见状只能先过去将太子扶起,低声道:“太子殿下,先出去吧,万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
胤礽轻轻佛开李德全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眼神盯着康熙道:“今日皇阿玛不答应,儿臣就不走。”深吸一口气,胸腔之间还在微微颤抖。
嘴唇颤抖:“除非皇阿玛给儿臣一个解释。”
“啪——”的又一声,折子从他的额角擦过去,坚硬的书尖对着他的额头砸过,瞬间就红了,可大殿中央的人却是动都不动。
“好!”没过一会,康熙咬这牙:“你要理由是吧,朕说给你听。”双手掐在扶手上,人又重新坐了回去:“你想要谁?”
“温家庶女。”
康熙闭上 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可知,这温家的嫡子是瓜尔佳氏生的,这庶出的长女是十几年前温云舒从外面带回来的。”
太子眼神一闪:“依稀是知道一点。”
“那你又可知,这原配夫人瓜尔佳氏是因他从外间带来的女子才郁郁寡欢,导致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
胤礽眉心皱了皱,他不喜欢宠妾灭妻之人,就算是他不喜欢石氏但是也会给她体面和尊重:“儿臣不知。”
“温云舒之后十几年一直未娶,身侧也无一人伺候,府中别说是妾,就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康熙抬起头,目光对上胤礽的眼睛:“这样一个人,你认为他会在外带回一个怀孕的女子?”
皇阿玛半眯着眼睛,双眸之间耐人寻味。
不知怎的,接下来的话胤礽忽然不像再听下去。
可康熙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为那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温云舒的。”
“什……什么?”
躺在龙椅上的人捏了捏眉心:“她虽是庶出,但是家世不错,如今该有十七八了,可为何三年选秀她从来进过宫一次?温云舒是三品大臣,位高权重,你觉得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命令他,白白替他人养孩子。”
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来,康熙手撑着扶手,人跟着往前探:“你觉得这是为何?”
“不——”太子摇摇头,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脚步往后退,直到身子碰到那尊八角金龙大香炉才停了下来,抬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女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