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子画你的画像,暗地里去寻找的事,该怎么解释?”大阿哥猛然盯着温知许,步步紧逼。
太子正要上前,身后的陈贵人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她跪下,清脆的嗓音轻声道:“回万岁爷,其实太子一直找的人是嫔妾。”
她抬起脸,露出自己那张越发相似的脸出来:“其实太子爷找的是嫔妾,嫔妾之前是宫女,有一回撞见喝醉了的太子爷,太子爷便记住了。”
她掐紧自己的手心,轻声道:“太子爷该是前年开始找的人,是不是。”不用旁人答,之前那一直跪在地上的心腹便点头:“是那年。”
“因为那年是嫔妾第一次见到太子爷。”
“不是……”温知许皱起眉,走出来。
“娘娘。”陈氏飞快的打断她的话,下巴微抬勾起嘴角,侧着的那半张脸迎着光亮,姿态与表情乍一眼看与温知许一模一样。
她看着温知许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目光竟带着乞求:“嫔妾还不是万岁爷妃子的时候,私下里去见过太子几次,当时与我同住的宫女都知晓,太子府中的太监们若是找出来也能作证。”
“你不过是个替代品,”大阿哥站起来,陈氏却看着他直言:“大阿哥,惠贵人究竟是如何死的,你可以去问一问德妃娘娘身边的绿屏。”
“你这话什么意思?”大阿哥双目瞪大,陈氏想起那人自信的微笑,学着她勾起半边嫣红的嘴唇,轻飘飘的笑:“或许,您也可以问一问静贵人,她也知道。”
一直都是仰着头看那人如何自信的勾起嘴角,眯起的眼神满是风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今日她学了半点,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
陈氏情不自禁的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太子,如愿的看见那双眼睛正低头看着自己,这般温吞如玉的人啊,总算又一次眼中倒映着是她的身影了。
她勾起嘴角,歪着头,学着那人灵动的声音:“是不是这样,太子爷?”
太子对上她的目光,不敢转身,他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做,艰涩的点了点头:“是——”
他话音刚落,明知后果如何,陈氏却还是觉得此生无憾了。
静贵人被大阿哥揪着出来,德妃已经彻底完了,想到之前的种种,不用旁人逼,一五一十的将德妃是如何陷害惠贵人的说了一清二楚。
温知许撩起眼皮往她那看去,发现她虽怕的发抖,却还是将自己干干净净的摘了出去,将全部的错推到德妃头上。
不仅冷笑一声,树倒猢狲散。
不过她也没着急戳破静贵人,今日要死的是德妃,日后总有法子治静贵人。
话没说话,大阿哥已经疯了,披头散发,目露疯狂,要不是身后的侍卫们控制着,恐怕他会生扑过来,咬死德妃。
德妃的宫女绿屏被带下去,不到四十大板就全部招认。
之前故意弄脏她衣裳的宫女,还有名为延禧宫暗地里却为德妃干活的小太监,严刑之下都认了。
全是德妃娘娘一人指使。
脚步声响起,温知许走过去,一手掐起德妃的下巴,她满身都是玉兰香,带着温度的呼吸喷在德妃的耳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太子离得近,那一声落下,只觉得心脏都搅动起来。
德妃颤抖着嘴唇,牙齿上下发着嘎吱的声响,带着血丝的目光瞪大,仿佛要将她生吞。她张开嘴,还没说,温知许抵笑了一声,靠近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下一秒,德妃的身子就抖的像是筛糠,闭上眼睛:“我认——”
无人知道,宸妃在德妃的耳边说了什么,上一秒还要吃她肉,喝她血的德妃,下一秒就像是被抽尽了浑身力气。
只有太子离得近,听见她娇糯的嗓音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是能杀死人的寒冷:“你若是不认,没关系。”清脆的笑让人心中发紧:“你十年如一日的药膏,为你送信的弟弟,还有隆大人府中那个相似你名唤四儿的宠妾。”
“你若是有空,本宫一一都能跟你算的清楚。”
人往往最怕的不是能与你势均力敌的对手,而是笑着跟你说话,却句句能要你命的人。
这种人,掐住了你的喉咙,看着你痛苦的呼吸,却能在你面前,笑的越发的灿烂。
德妃仿若被抽筋扒皮,浑身没有一点瘫软在地:“我认,我全都认。”她跪在地上,看着身下铺好的毛毯,抬头所见四处镶玉含金。
天家的滔天富贵能让人从心灵上都开始扭曲。
她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看着温知许,随后目光又往龙椅上的人看去:“你别以为你现在受宠,就能十年如一日。”
“到时候,会有一个另一个人代替你的位置在万岁爷身边,而你就如现在的我。”说完,她哈哈大笑,帝王家的人就是这般无情。
而龙椅上的人总算是有了动静,他低下头,淡淡道:“拉下去。”
“我会。”此时德妃还没被拉走,屋内嫔妃与奴才都在,温知许挑起眉,肆无忌惮的往龙椅上看,轻笑起来如牡丹般带刺儿,却美的让人屏息:“我会让万岁爷,十年宠我如一日。”
第145章
这般张扬的一句话,再配上她那副表情,简直就是轻狂。
屋内所有人都在,除了快被拉下去的德妃,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人,张扬又妩媚,空灵又不失傲气,光是轻轻浅浅的站在那,众人的目光就忍不住的落在她身上。
更何况她还有胆子说那句话。
太子内心纠结又瘙痒,忍不住的抬头往她那个方向看去,眉眼浅浅,嘴唇弯弯,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中带着笑,胆大妄为的往龙椅上瞧。
康熙搭在扶手上的掌心一紧,随后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道:“都下去。”
帝王之命,无人敢违抗。
李德全走在最后一个,伸手体贴的关上大门。
“吱嘎”一声之后,屋内短暂的安静了两秒,康熙看着自发站在下面还没走的人,瞧见她眼中猖狂的自信。
晦涩的双眼暗沉下来,明黄色的长靴走下去,迎着窗外打进来的刺眼的光,靴子停在她面前。
温知许仍旧笑脸盈盈的不说话,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不开口先说第一句。
过了不知多久,还是康熙忍不住,大手上前掐住她的下巴,手指微微往上一抬。那张笑靥如花的脸灿烂地耀眼。他手指再收紧一寸,身子才靠近一分立马就闻到那股清透的玉兰香。
“今日这场闹剧,都是你提前策划好的。”康熙抿着嘴,用的不是疑问句。
果然是不轻易出手,一出手就将人打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温知许目光对视上他,嫣红色的嘴唇张开道:“万岁爷可别忘记了,是德妃娘娘先诬蔑我与太子的。”她没否认,温知许向来敢做敢当。
“诬蔑?”康熙低下头,嘴里仔细的琢磨这两个字。
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他却觉得心情没由来的好上不少,掐着她下巴的手也收了回去:“那朕问你,今日若不是德妃诬蔑你与太子的话,你可会放过她?”
纤细圆润的手指伸出来,摸了摸下巴,万岁爷嘴硬心软,虽是掐着她,但其实没用多大的力。
想到这,眼儿一媚,娇娇悄悄的摇头:“万岁爷这般问,又何不仔细问问德妃娘娘可想过放过我?”
康熙想起刚刚疯狂的模样,否认:“她不会。”
细长的眼睛听后眯起,桃花一般上翘的眼角微微泛着粉色的红晕,嘴里说的确实最无情的话:“那嫔妾就更不会了。”
温知许不打无准备的仗,她今日来就是打着要让德妃死的目的,何如甘愿半途放手?
“好!”康熙不知是想到什么,咬着牙。挥着袖子气急败坏的往外走。
一手拉开大门,原本往前的身子又停了下来,冷邦邦的朝身后的人忍下一句:“日后不要说没有把握的大话。”
“是。”站在他身后的温知许弯了眼,带着笑意往下一福了福身子:“嫔妾恭送万岁爷。”
棉雾守在殿外,瞧的仔细,万岁爷抿着嘴唇板着脸,心情很是不畅快。
等龙撵走后,她才敢大着胆子往里走,扶着温知许走出来:“主子,万岁爷走的时候心情很是不好呢。”
“今日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他若是心情好那才有鬼了。”帝王的火没撒在她身上,已经算是意外,若是一反常态笑脸对她这个策划者,温知许反倒是要琢磨了。
“只是可惜了,德妃娘娘认错太快,没有将她与隆科多的事情一五一十抖落出来。”这些可都是主子找了许久的证据,没用这个搬倒德妃,棉雾觉得可惜。
“放心。”温知许扶着她的胳膊走下台阶:“反正左右她也活不了。”
一场闹剧之后,太阳总算是落了山,碧兰的天边上挂着一袭火红的彩霞,迎着夏日微醺的光,只觉得这四四方方的紫禁城都变的自由了些。
温知许轻轻撩下眼帘,任由那阵阵带着热气的风吹在她脸上。
许久之后,棉雾听见她用淡淡的语气道:“反正本宫也从来没想过用私相授受这一条来治德妃的罪。”
“为什么?”棉雾不由惊讶出了声,“主子策划了这么久。”
温知许似笑非笑的眼神打断了她:“大臣与妃子之间有私情,这件事万岁爷瞒都来不及,你以为还会昭告天下吗?”
“德妃犯的罪已经够她死了,温知许往下走:“这样不就够了吗?”
“是。”棉雾点头仔细一想:“得饶人处且饶人,是这个道理。”话说到这,一阵风吹过来,棉雾急忙道:“起风了,主子,我们快些回去吧。”
说罢,她扶着温知许的手,两人刚下阶梯,在下首等候的奴才立马跪下:“参见宸妃娘娘。”温知许坐在轿撵上,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回了宫。
——
之后几天,这件事陆陆续续有了收尾。
大阿哥受此打击,以成疯癫状态,万岁爷亲自下旨,以大阿哥行巫蛊之术陷害太子爷,将他囚禁。
万岁爷没要他性命,却夺其一生自由,这个结果对大阿哥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温知许微微叹了口气,一个人有的时候若是走错一步,那迎接他的势必就是万劫不复。棉雾站在花瓶旁,剪着玉兰花的花枝。
见主子眼中微微出神,她又道:“德妃娘娘的处置也下来了,万岁爷先是下令降为答应,关押至冷宫。”
“没过一天,又下旨赐死。”一剪刀下去,玉兰花的花枝断成了两段:“此时李公公应该是去冷宫的路上了。”
在一边打扫的宫女杏雨看着倚靠在窗棂的主子,问:“主子可要去瞧瞧?”
“瞧她作甚?”温知许捏起手边的书,懒洋洋的掀开下一页,这满脸不在乎的模样一瞧就是没将德妃放在心上。
杏雨觉得纳闷,这德答应可是主子一手拉下去的,两人斗的你死我活按理说对手如此落魄的时候应当前去看看,对比一下此时自己的风光,心中才叫畅快。
像是知道她所想,半躺在软榻上的人总算是朝她那方看了一眼。
只那一秒的时间,又很快收了回去,眼神重新放在手中的书上:“我觉得对付任何人,无视她才是让人抓心挠肝又能恨的咬牙切齿的。”
话才刚说完,门口的宫女进来禀告:“娘娘,李公公来了。”
李德全一进来就弯着腰,满头的大汗也也不敢擦拭。软榻上的人温温柔柔的道:“李公公,这个时辰来找我有何事?”
“这……”李德全张了张嘴,一脸为难:“宸妃娘娘,答应乌雅氏在冷宫,拒不接旨。”抬头往温知许那看,轻声道:“她说她要见娘娘一面。”
“见我?”秀气的眉心轻轻一颦。
李德全弯着腰,一脸期盼的盯着,温知许放下手中的书,半靠着的身子往前一倾,斜坐在软榻上点着头:“那就去吧。”
——
冷宫
肮脏的地面,漏洞的墙壁,旁边摆着一张脱了红漆的桌子,一张铺了草席的床,还有一条缺了角的板凳。
乌雅氏披散着头发,就坐在地面上。
面前守着两个太监,手里拿着的托盘,里面摆着匕首,毒药,白绫。
万岁爷还算是没有赶尽杀绝,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让她选的余地。
德妃想到这,捂着嘴唇哈哈哈大笑出声。
“答应,你就接了旨吧。”小太监在这跟她站了两个时辰了,忍不住的开口劝:“别难为我们做奴才的。”
“奴才?”乌雅氏想到背叛她的春嬷,咬着牙嗜血道:“奴才都是黑心肝的东西,肮脏,下贱。”
“呸——”这么长时间,小太监也来气了:“再好的奴才跟着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主子也没什么好下场。”
他高举着手,到底是害怕她是皇上的女人,迟迟没敢落下。
外面一阵脚步声,温知许总算是过来了,小太监立马弯腰拘谨道:“宸妃娘娘。”见温知许往前走,连忙开口:“娘娘您慢些,莫要让她伤了娘娘。”连李德全也守在她身边,就怕有突发状况。
“温知许,”瘫软在地上的德妃抬起头,“你总算是来了。”
温知许经过她,走到屋内唯一还算好的床榻上,撩起裙摆坐了下去,模样娇俏清媚,穿着红色的旗装,整个人艳丽的就如同三月里绽开的牡丹花,美的令人仰望。
“听说答应不见本宫不接旨,本宫只好来了。”勾人射魄的眼神往下,轻挑起来的嘴唇带着讽刺:“如今本宫来了,答应有什么说罢。”
花盆底伸出来在地上点了点,显然满是不耐。鞋面上鸽子蛋大小的东珠轻轻晃动,闪的人眼睛疼。
德妃往下的眼神抬起,第一句话就是:“绿屏呢?”温知许也没惊讶她现在这时候关心一个奴才,答她:“死了,八十大板没挨住,人都打软了丢进了乱葬岗。”
“春嬷呢?”
温知许勾起唇:“自是一样。”
“本宫以为她替你办事,你能留一条命。”德妃满眼讽刺。
“旨意是万岁爷下的,关我何事。”温知许站起来:“答应临死之前是来找本宫叙旧的?”
乌雅氏看着面前的人,不耐发的皱眉那张脸都是这般好看:“我的儿子呢?”她开口,嗓子已沙哑。
“别在妄想了。”温知许看着地面上的人:“万岁爷要你死,无人敢救。”乌雅氏点点头,万岁爷的脾性她比她明白,自从进到这她压根儿就没想过活着出去。
沙哑的嗓音开了口,她牢牢的盯着对面的人,那句话她总算是问出了口:“你怎么有把握万岁爷会一直宠你,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更何况后宫佳丽三千,万岁爷看你看的久了,也就那样。”
她说出这话时,眯着眼,浑身都是不怀好意。
温知许一边瞧着像是跟她聊家常的乌雅氏,一边带笑的站起来:“别激本宫了。”屋子里,那两个奴才头垂的低低的。
花盆底往外走:“若是不想接旨,就在这耗着吧。”
身后乌雅氏的声音冷静道:“我不爱帝王,才能爬到今日的位置。”她瞧温知许的背影转过来,张开嘴无声的说出三字——你也是。
温知许觉得好笑,戏调的眼神瞥向她:“你是不爱,可是万岁爷心中也没有你,所以你才会落的如此模样。”微侧的身子彻底转过来,那张脸让屋子都耀耀生辉:“可是我与你不同。”
一句话说完,她转过身,毫无留念的往外走。
乌雅氏看着前方,她被人众心捧月拥护在中间,麻利的小太监跪在地上用袖子擦拭她鞋面上的灰痕。
“与我不同?”她喃喃两句,总算是体会到这句话里的意思,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之后疯了那般狂笑道:“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