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望穿秋水,春梅姐总算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到了,搭她的船一起来的,居然还有王叔一家和咱们在临州养病的小八。
我如今快临盆了,不方便去码头接,站在门口,隔壁邻居打招呼道:“常大奶奶,有客人啊?”
“是啊!我家阿姐和小姑要到了。”
雯雯带着九儿也站在门口,这个孩子自从回了扬州,她就深居简出,从来不肯出来。今天早上被我骂了一通,咱们难道为了别人的错误,东躲西藏,改名换姓?
果然隔壁的婶子看向雯雯道:“这姑娘好生面善!”雯雯被她这么一说,脸刷一下白了,我笑着说道:“是吗?”
“跟之前隔壁张家的姑娘长得很像,不过张家的姑娘没了两年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和她继续闲聊:“是吗?雯雯这孩子就是当初离开的时候,从河里捞上的来的。说来也奇,那是离开前的一夜,我梦里做到一个女人对着我哭哭啼啼说要救救她的孩子。梦吗?我也没作个数,没想到第二日中午的时候,我们的船行到河中央,看见浮着一个人,将她拖了上来,才发现是个姑娘!如今回想起来还真是庆幸,后来我遇到一个大和尚,跟我说是这个姑娘的亲娘托梦于我。这次回来我在华隆寺舍了些香油钱,为她娘做了场道场。”
这么一开八,婶子就开始跟雯雯相认,小姑娘的那点子心结要打开,她一直沉默不语,不太好。婶子说道:“还是奶奶会养人,你看雯雯原来一个干瘦的姑娘,如今都这样标致了。”
我们正聊着,春梅姐的马车就到了,帘子撩开,阿姐探头出来:“燕娘!”
我步下台阶等她下来,她那车里,钻出一个小子来,看见九儿就叫:“九妹妹!常婶子!”
九儿立马蹦蹦跳跳跑过去叫道:“二哥哥!”这辈分乱的。
第125章
“燕儿!”王婶子依然精力那么旺盛; 中气十足。
“姐!”这声音是幺儿。
“婶儿,叔!幺儿!辛苦了吧?快进来?玉琴怎么没过来?”我问她。
王婶儿笑着说道:“糊涂了吧?玉琴夫妻俩要照看家里的生意; 哪里走得开?再说了如今兵荒马乱的; 一家子上路,咱也不放心。”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了,一直想要他们过来; 就是因为京城总有一天会出事。可又不能明说。
我看见小八那个面团性子的姑娘下车了; 叫九儿说:“九儿,快去接你姐姐!”
九儿虽然知道自己有八姐姐; 但是几年不接触,这会儿叫了一声:“姐姐!”也没了后文,我上前去,看着低头走路的八丫头道:“小八?一向可好?”
“嫂嫂!我还好; 只是不知道五姐姐……”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五姑娘就算再闹腾,对于八妹妹来说是她这些年的人生唯一的温暖。
我拍拍她的肩膀道:“你五姐姐一向有本事,你顾好你自己才是。她现在看来还没事!”我安慰她,当然即便是老五有事,我们也没办法帮忙,毕竟宫里的事情; 我们鞭长莫及。她心思单纯,点了点头道:“那就烦劳嫂嫂!”
蕴小子看见两位哥哥兴奋地不得了; 他就追着人哥哥跑。春梅姐家的两位公子已经都是大孩子了,哪里肯带这种小屁孩玩; 春梅姐呵斥了她家老二两句,想要让老二带着蕴哥儿玩,被我制止了。小孩子们玩不玩地到一起,要看他们自己。
倒是我那弟弟范家阿蓝过来捞过蕴哥儿道:“臭小子,跟小舅舅玩去!”小九儿跟着她的二哥哥,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嘚吧嘚吧又说得没头没脑,不过李家那个二小子似乎对她还是一如既往有耐心。
先到屋子里,我和春梅姐说着体己话。春梅姐跟我八卦八地是唾沫横飞,一下子也让我感觉自己没有在京城简直就是错过了一个亿。自从有了夕云楼,春梅姐那里就成了一个八卦集散中心。
铁面御史的小妾勾搭了西城花花公子,然后御史跟那花花公子的爹杠上了,连参了十本,那花花公子的爹丢官之前,上书要认回自己家的亲孙。闹出来,说御史大人不孕不育已多年。那么御史家的另外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是哪里来的呢?这件事情就让京城的吃瓜群众对于不孕不育这个事情的真相……
我从来不知道在这样的世道之下,居然还有人有心思,娱乐至死。我问阿姐:“京城的人就没有感觉?不知道如今形势已经十分危急?”
“醉生梦死的人多,你也不想想,咱们一路上要不是有妹夫专人给咱往来运送,这货品能到得了京城?可真到了京城压根不愁卖,越是别人到不了,东西越是贵。说实话,你来信让我见好就收,尽快卖掉离开京城,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不过我家那口子也让我能走快些走。我才想法子卖了。对了,这些钱我折成了银票,护国侯府和靖国公府的,我离京之前都给了!你的那一份我带来了。”她边说边摸我的肚子,说:“你说着肚子怎么那么大,你平时都吃些啥了?别到时候太大,生的时候辛苦。”
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最近肚子猛长这是为个啥啊?晚上我看着肚子上一个鼓包到了这头,另外一个鼓包到了那头,原本这样的时候我只是想一个是脑袋一个是屁股,我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我怀了双生子吧?不想了,我先睡了!今天等阿姐他们,有是吃饭又是说话……
开门声和净房的声音,让小眯了一会儿的我睁开了眼睛。我看着高烧的烛台问:“什么时辰了?”
“二更天了!把你吵醒了?”
他换了衣衫在床边坐下,问道:“跟李夫人聊得如何?”
“挺好的,她说等她安置好了,就去城南看看地方。”我伸了伸腰回他,又问他:“今日两位哥哥前来,他们可有什么想法?万老板问了几次了,他的船厂想要参股。”
“我已经决定抽调五百人给万兄,另外给他招一千多号人,加上他原本山寨里的青壮,就有个将近两千人。”
“都是跟过万兄的那些人吗?这个有问题啊?以前只是偶然聚在一起,做事也就算了,日后天长地久的,咱们的五百人是正规军,可他那些都是土匪,就怕混不到一起。”我靠着他说道:“你知道文化的不认同,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好事变坏事。”
“我信万兄,跟他提过,他说行的。”
“那行,我去跟万老板说去。让他好好开干!先定了几十条船。”我说道。
“还有跟你说,王一祥还要问咱们要一批兵器。”
“这人还没完没了了。你说,给还是不给?”之前为了能换林明祁一条命,常远提出给他一匹武器,给他装备了两千多人。
常远呵呵一笑道:“给啊!我还会给他一些药材。”听了这话,我觉得自己的钱袋子一紧。这条路不仅听上去艰难,还特别废钱。
春梅姐选了我们隔条街的房子,苏家嫂子选了我们旁边的一个院子,索性把旁边的另外两个院子也买了下来,大的给万兄备着,小的给听雨夫妻,还有阿牛他们家,他媳妇的儿女跟着小白大夫,就在小白大夫那里买了个小院落。
常远说万兄是要个大的,我从来没见过他的夫人,等到人过来才知道正牌的一个都没有,女人倒是十来个。我跟常远说道:“你给我离他远点,这人有毒!”
红薯开始抽出嫩茎,我天天在等瓜熟蒂落,就在这两天了。
“弟妹!你倒是来说说!这到底算个什么事儿?你那个姐说我这么管开不好客栈,我那个客栈可是开了很多年……”伴随我肚子疼还有苏家嫂子的大嗓门。
“阿嫂,客栈的事情您还真得听两句咱们春梅姐的。”我忍着疼告诉她,至少我不认为这个时候会立马生,这位大姐她开客栈开了很多年,但是她的服务和理念是一塌糊涂,那么随意,扬州是南来北往的大城市,她那种爱来不来的想法被春梅姐说也是正常。
我这个人的特点就是管事情粗糙,不喜欢亲力亲为,很多事情一旦交给了别人,就放权。所以我一直很明白,我适合投资。但是阿姐喜欢深挖,她管理细致,有条理。
苏家嫂子为人热忱,做事麻利,但是她缺乏系统的思路。哎呦,一阵疼地,嫂子瞧见我脸色不对,问我:“妹子,怎么了?”
“嫂子,我可能要生了!”说这话的时候,又是一阵抽疼。
“杏花儿,快去准备,你家奶奶要生了!”嫂子这个时候也没空跟我扯那些了,扶着我说:“走咱们进屋去!”
这一下子,我屋子里排了一溜儿,从产婆到阿娘,到咱家那几个姑娘,我摇着头道:“还早!你们这么着急做什么?”
“奶奶,您这是第二回了,会容易很多!”产婆这么跟我说,我觉得一股热流,又是一阵抽疼,接下去还真是疼地越来越密。
“爷,奶奶已经发动了!”
“阿远,你在这里等着,燕娘结实,没事的!”
“阿爹!我要妹妹!”听到蕴儿的声音,我咬牙叫了一声。
“燕娘怎么样?”我听外边是春梅姐的声音。
“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生。再等等!”
“那还要些时间,没那么快!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会因为我对你说了那些话,来跟燕娘告状的吧?”
“什么告状?什么叫告状?你说我……”
两个人快吵起来了,我大吼一声:“给我闭嘴!”
“奶奶,头出来了!您再用力!再用力!”产婆鼓励我。
我在吸气,用力,偶尔疼得挨不过去了就吼一声,见鬼的世界,为什么没有剖腹产。
突然感觉一松,听见产婆说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姐!”还真被蕴儿给盼到了。
我刚想要松口气,产婆又说:“奶奶,再用力,还有一个!”天哪!还真是双胞胎。
直到:“又来了一个姑娘!”两个女娃儿,我半合眼睛,任由她们给我清理。等睁开眼的时候,常远在身边,抱着蕴儿坐在他腿上看着我。春梅姐和苏家嫂子一人一个抱着我那刚出生的小姑娘。
“来,瞧瞧孩子!长得多秀气?”有了蕴儿皱巴巴的样子,看着这两个红通通的小娃娃,觉得也挺好看的。
我看着两位大姐,问道:“你们没意见了?”
“我听她的!”苏家阿嫂说道,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就达成了一致。
“阿娘!”我看着阿娘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
“燕娘,喝口益母草汤!”她坐在我床沿对我说道。
我有些眼眶子发热道:“阿娘!”居然就说不下去了,想想蕴儿出生,想想我怀孕这些日子,阿娘待我当真犹如亲生。
“这孩子!快喝汤。”阿娘戳了戳我的头道,煽情的事儿我也就不表演了,算了算了!
常远接过春梅姐手里的孩子,跟着蕴哥儿一起看:“这是大妹妹!阿娘,你看她耳朵上有一颗小红痣!”蕴哥儿戳孩子的耳朵,被常远给抓住了手,不许他再动,生怕把孩子给弄疼了。
第126章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困在家里做月子,也不知道是产后虚; 还是今年的天气热地早; 这汗一身又一身,我心里惦记着地里的庄稼,春播这一季最为重要; 看着盆栽里的红薯藤蔓已经攀开; 我让人摘了头在后面那一方小园子里种下,到底是扬州城; 家里的面积小。
我被孩子的哭声给吵醒,午睡了一会儿浑身舒坦,小芙儿哭得着急,我将她捞起来喂奶。等她吃饱又换了小蓉儿; 虽然长得一样但是蓉儿的脾气比芙丫头要好很多; 慢慢悠悠。那句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很有道理,至少一直是小芙儿先吃。
我拢住了衣服,阿娘给我端来一碗鸡肉馄饨,算是下午的加餐。我边吃,边摸着额头的汗; 拿起旁边的扇子就要给自己扇风,一把被她夺过说道:“再给我熬两天!等出了月子; 随你!当心寒气入了身体,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抬头看她; 好吧!听话。她看我吃馄饨,说:“我听那些新来的小姑娘在私下说阿远。”
“说阿远什么?”我抬头问她。
她看向我,戳了戳我脑门说道:“说阿远长得好,人脾气又好。”
一想起阿远,我咬着勺子点点头道:“她们说的没错!”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你这次找了那么多小姑娘干啥?”
“咱们海陵的那些姑娘就跟了两个过来,总要补一些,以后也能帮着干事不是?”我转头问她:“阿娘,有啥您直说呗!是不是哪个不□□分?”
“砰!”一声,打断了我俩的说话,阿娘急忙往外走,我跟在后头,这是咋了,要拆房子啊?
我看常远脸色铁青地站在书房门口,我边走过去边问:“怎么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书房门口瞧进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扑跪在地上哭得我见犹怜。阿娘刚刚提醒我了,就来个实际案例,这也算是无奇不有了。
我走进书房,绕开地上碎瓷片,在书桌后的椅子里坐定,看着地上的这个女子,冷然问道:“怎么回事?”
那姑娘一个劲儿地哭,那委屈地让我觉得好似常远怎么欺负了她,常远这个人能把男人打哭,对女人素来和蔼可亲,一如长辈关心后辈。我对门外喊:“杏花儿,把吟风叫过来!”
“是,奶奶!”
“奶奶,奶奶!奴下次不敢了,求奶奶不要赶我走!我家里把奴卖掉……”她给我演一出苦情戏,我却想知道她干了什么。这不是答非所问吗?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她刚才干了什么?她跟我讲她家的困难做什么?
常远走进来,他站我身后口气不善地说:“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问的,直接发卖了。”
我让他稍安勿躁,问:“回来了怎么不进屋?”
“看你好睡!就没打扰你。想在书房坐会儿再过去,谁想遇到了这件事儿。”他的手落在我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
“奶奶!”吟风匆匆进来,紧张的问我:“出什么事儿了?”她一看地上的这个女子,有些陌生地问:“你是柳儿?”
“吟风姐姐!”这一开腔就柔柔弱弱地哭了起来,吟风可不听她的哭声道:“哭什么,让你在后面帮忙,你到前面来做什么?”
“方才我看见爷回来,我想给爷倒杯茶……”说到这里又停下了,吟风惊讶之后一脸恍然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她就不肯说下去了,定然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常远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吟风,你这次的人都是从哪里买来的?”
“爷,从以前的牙婆手里的买的,原本奶奶要大脚的,或者皮实的姑娘。这一个我没看上,但是她说的身世极为可怜,想着奶奶心善,都是能帮就帮上一把,所以我就顺手买下她了。还有我买她的时候,她好似不这样。”吟风说道,看着她一脸忐忑。
我摆摆手,心里明白这是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与她无关。不过能有这么好的技巧,不会是一个贫穷的农家所培养的出来的。我看着地上的那个姑娘道:“说罢?你的养母是谁?为什么要混进我们府里?”
“奶奶,明鉴!是奴得知府中宽厚,所以求着吟风姐姐,才能进了府里当差。”这话也算伶牙俐齿。
吟风冒火道:“你就是这样进来当差的?”
常远拍了拍我道:“你看着办,老苏约了我晚上一起吃酒。我先走了!”
“你去吧!我也懒得多问,咱们的手段是收拾不出这样过的姑娘。”我站起来道:“吟风,你等人回海陵,叫人带给阿牛,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