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最近应付不过来,我可以帮衬!”我与她说,既然她家里来了这些人,恐怕最近挺麻烦的。
“你还有吃奶娃呢!就别多操心了,这些事儿我还能对付!”她安慰我,拍了拍我的手。
我离开她家的时候,她那个婆婆刚好从巷子口走进来,与我交错而过,我看她手里拿着不少东西。
回到家中我将一节一节藕,切开,里面的孔中塞了泡了半个时辰水的糯米,再用签子将它封了口。放在锅中用糖水煮,院子里一棵个桂花开得正旺,我让听雨在地上摊了被单,用竹杆子敲打桂花树,那如粟的桂花纷纷落下,进去熬了桂花糖备用。常远回来的时候,我正切了糖藕码在盘子里,给小九儿吃。他也不洗手,直接拈了一块塞嘴里,被我横了一眼让他去洗手。
“你可知道,我今天市集上遇见谁了?”我问他。
“这如何猜得到?”他洗完手,接过我递给他的饭碗,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鱼道。
我皱着眉头告诉他今天遇见春梅姐的婆婆的事儿,另外还有在李家看到春梅姐的妯娌,看起来也是一家让人一言难尽的人家。不禁与他叹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家老哥这个母亲实在太会闹腾,我只记得后来你这春梅姐,身体不好,不过四十就早逝,也是因为她太能折腾。”他边吃边与我说。
“什么?春梅姐居然这般短命?你别吓我!”我大惊。
“老哥哥一直愧对这个结发之妻,哪怕后来位极人臣,也从未想过续弦。”
“我不是说他续弦不续弦,阿姐居然如此早逝这也太……”我一下子伤感起来。
“毕竟那事情只是存在于我记忆中,你也别当回事儿,这辈子改了多少?”他安慰我,不过我还是听得进去他的劝,毕竟他说的没错,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变了。
第54章
为了常兄记忆中的春梅姐的命运; 我唏嘘了一下子。我想到今日看到的粮价事情; 对他说道:“今日逛粮铺; 那新米和陈米的价格让我吓了一跳。素来江南的粮价低于京中的米粮三成以上。我记得没有上京前; 最便宜的年份,姑苏的米价; 也要八十文一斗; 今年还没有到米粮大量进京的时候,京里的粮价已经到了七十文一斗。这个价格便宜的离谱啊!”
“是吗?粮食大丰收是好事啊!”他跟我说。
我摇头; 吃了五分饱,放下了碗筷说道:“你知道什么啊?这个价格的粮食,刨去粮食北上的水路运输的本钱; 那产地的粮食价格是多少?粮价太便宜; 让种田的佃农在丰收之年,没有了好的收入,会打击他们种粮的积极性; 明年就不会种粮了; 那么明年的粮食势必会涨价; 会造成人为的饥荒。”
纵观历史长河; 在红薯和土豆没有被普遍种植之前; 这片土地从来没有养活过超过的一亿的人口。在底层生活的百姓一直处于饥荒之中; 而我们的母亲河一旦泛滥,改道就会出现全国性的□□。
通常在两个省出现的问题; 因为流民逃荒,为了生存; 开始抢劫之后,导致了其他地方的农民也开始不愿意种粮,如此往复恶性循环。
“可是不种粮食种什么呢?”常远问我,这倒是问倒我了,是啊,这里不是我记忆中的前世,经济作物繁多,什么不能种?瓜果这些东西种了也要有消费人群的。
我还在纳闷,也许是我多虑了,这个时代种粮食是无从选择的答案,所以不会有我的担心的问题。常远却如茅塞顿开的样子道:“可以种草!”
“种草?”我没听错吧?不种粮食种草?
“没错种草,你知道咱们吃的盐的来历?”他看向我问。
“一个海盐,就是海水里弄出来的,还有一种叫井盐,是打井出了盐再灌水抽卤水上来,再煎煮出来。”我回答他,盐铁两样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年代,一直是被国家所垄断,我研究过盐铁买卖,这是中国历史经济学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不错,这海水也好,卤水也好,都是需要煎煮出来,每年所耗费的柴薪要多少?”
“不对,海盐是晒的,只有井盐才需要煎煮。而大部分的盐就是海盐。”我辩驳道。
“怎么晒?晒的盐能吃?”他问我:“你如此爱吃之人,晒出来的盐哪里能吃?”
“你傻啊!怎么不能吃?不是让你一次性晒出来,涨潮的时候,放一部分海水进来,围上,晒上些日子,等盐结晶之后,再放海水进来……”我跟他说盐水饱和的问题。
他越听越严肃,跟我说:“燕娘,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千百年来这盐都是靠煎煮,多少良田都是用来做种煎盐的柴草。”我听得顿时凌乱了,想想那产海盐的一条海岸线,那可都是这个国家的粮食主产区,我听他说,草田的数量,柴草的价格,我不禁愣了,脑子跑外面了,原谅我贫瘠的知识,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种草煎盐,还流行了千百年。只要是垄断的产业,技术进步的步伐就是那么缓慢。
“所以,当粮食价格降低,农民情愿在春夏种植生长快速的柴草?而不愿意种一年一熟的水稻?是吗?”我问他。
“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你刚才说的,人为的饥荒是有可能发生的。方才我推算了一下,明年似乎长江会发大水,我记得那一年是饿殍满地,原本我从来没有任何疑惑,认为是天灾,现在看来是人祸。”他长叹一声道。
“长江发大水一般在中上游,也就是蜀中到湘中,而主产区的江南,至少我的故乡姑苏很少有特别大的大水,即便有,也是没多久就退了,多在夏季,对于水稻而言有影响,但是不会到绝收的地步,比好的年成,少收两三成是可能的。”我分析道。
“看来我要上书太子殿下,给他谏言,粮价低贱伤农,请他控制粮价,由官府出收购价保证粮价不下跌,充实粮仓。”他对着我说道。
“他做得到吗?依你看国库能拿多少银子出来收购?”我问他。
“前两年漠北战事,已经耗尽了国库。”
“怎么可能国库会成这样?”
“只要举人以上都不用纳税,纳税的都是那些最底层的佃农,这群人能有多少钱?一年能收入多少银子?”他问我。
“靠!那你岂不是说了也是白说?”我问他,这个事情做了还有什么意义?
他点点头说道:“嗯,就算有钱。以目前官府的颟顸程度,你以为他们会充实粮仓吗?恐怕钱是花了,仓库还是空的。硕鼠充斥着大周朝!”他跟我说道:“做不做是他们的事,说不说是我的事。说了,只要等大半年,太子见到那个光景,定然以为我有先见之明,到时候对我更为信任。”
“只是那时候要死那么多人,明明可以预见的,却无能为力,这心里总是觉得过不去。”我摇头叹息到。
“你还是能做些事,除了让李夫人收购粮食之外,你自己也多收购,明年既然饥荒,刚好可以招兵买马。这样既救了人,还充实了咱们自己的兵力不是?”他捏了捏我的脸颊道。
好吧,我对他刮目相看,在前世,那些能够熬过多次经济危机的企业,通常都是在经济差的年份里,手上存着现金,当风暴来临,有些底子好的企业因为资金链断裂,导致出现问题,在这个时候,这些手里拿着资金的公司就会大肆收购。低价买入优质资产,一次金融风暴,往往是一次行业的大洗牌。他方才说的那些与趁着经济危机收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我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想办的,你放心。”过了两日,他与我说,准备些点心,休沐日要带着我去东宫觐见太子。
太子所居之地正式的名称不是叫东宫,而是叫朝阳宫,上面绿色的瓦,红色的宫墙,是皇宫的一部分,进宫的时候经过了层层盘查,包括我手里的点心。对于这样的安保措施,我也是叹为观止。我问阿远道:“咱们送点心是不是不明智的选择?到时候万一要是里面斗来斗去,咱们的点心被用作道具,到时候别卷进去,倒大霉!”
“哈哈,你还真谨慎!莫要慌,这位太子的后院,比我们原来侯府的后院可安分多了。”他拍了拍我的手安抚我。
我对于宫殿没什么好感,一直觉得这些建筑师,为什么设计了这些干巴巴的建筑?一点也没有那种水,绿化和建筑相互和谐的概念。要我住这里,不用一个月我就烦透了,这种话不能说出口,不能把心里的梦想红果果地表现出来。
我俩跟着老太监走了很长的路,才到了那太子所住的宫门口,进去换了一个太监领路,一路上连半句话都没有,好生无趣。常远挠了挠我的手掌心,示意让我稍安勿躁。我挑了挑眉毛对他笑笑。这才到了太子所在的书房中,常远撩袍下跪,我跟着跪下,口呼:“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封建统治者最虚伪的嘴脸就是在这里体现,等你该跪地跪好了,该拜的也拜过了,这个时候他就假惺惺地说一句:“爱卿,免礼平身!”早干嘛去了?当然这个咱们只能腹诽。
“素心,孤今日请了耀亭贤伉俪过来,实是为了还人情。孤与子恒去他家吃过许多次饭,烦劳了常少夫人多次!”太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地对太子妃说。
太子妃用同样和蔼可亲和平易近人的语气,加上动作,过来拉着我道:“能得殿下盛赞的美味珍馐,宫里未必能做出来,不过倒是可以让你吃吃咱们这里的味道。”
“天下最能耐的厨子就是皇宫御厨了,娘娘方才的赞誉不是要折煞我了?我那不过是家常小菜,殿下吃个新奇罢了!今日带了些点心来,原本与夫君说莫要来献丑了,怎奈他脸皮厚。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怎么会,等下我要分给宫里的妹妹们尝尝!”
“素心,你与少夫人一起去聊聊,孤与耀亭有事相商。”太子打发咱们离开,我转身出门口的墙壁上看见一副秋日红叶图,正是去年这个时节,我在外祖家的义气之作,我在那画上停留了短短几秒,跟着太子妃出了书房。
刚出了书房,太子妃就与我道:“方才夫人所见那幅画,就是咱们的侧妃薛娘娘的大作,殿下对这幅画十分珍视。听说曾经有与圣人炼丹的道人见了这画,问是谁画的?他还说作此画之人,乃是凤命,总有一天要母仪天下。”
“哈哈,算命之言最是听不得!反正我是不信的,我家夫君被人诬赖天煞孤星的命多少年?最后呢?还不是为了那点子爵位和财产,当初可是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所谓邻人偷斧,要是把人放进去仔细端详了,您就横看竖看都觉得是了。可若是跳出那个所谓的算命之言,你就会发现都是胡说八道。如今我家夫君有我在身边,儿子也有了,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哪里是天煞孤星?”如果说那画是薛玲珑亲作,我才懒得去辩解,偏生那画的执笔是我,免不了要为自己洗脱。
“也是,想来不过是那道人看了落款,梧桐主人,就解说成了凤栖梧桐之词了。”她微微笑着对我说。
“可不是?这幅画殿下是什么的得到的?”我问道。
“去年此时吧!”
“那时殿下入主东宫的事儿没有定吧?不过是那道人拿话来讨好殿下罢了!娘娘何不将那画放开,再端详侧妃娘娘?说实话,妾身倒是见过薛侧妃,当日一见觉得她美貌有余,稳重大气不足,若是放在普通人家,倒也相当。嫁入权贵之家,宗妇定然勉强,更何况是帝王家呢?”我说道,又作惊悔状,好似蓦然感觉自己说错话了,道:“娘娘恕罪,妾身僭越了,侧妃娘娘岂是我等能胡乱评价的。瞧我这直性子!”
“你这般直爽的性子,我真是喜欢,何来怪罪?”她说着与我携手进了她的殿里,让身后的宫女将我拿来的点心拿出来,分了给太子的两位侧妃送去。
第55章
太子妃引了我落座; 宫女看了一盏茶与我; 太子妃言道:“那日太子微服; 到贵府; 回来与我说贤伉俪夫妇,节俭持家; 品性高洁。”
我低头一笑道:“娘娘想来也知道; 妾身出身市井,幼时困苦; 每日计较的不过是明日之食。虽说嫁入常家,也算开了眼界,然这些习气未曾丢弃。外子又是一个极随意之人; 也不太计较这些。是以日子过得随性了一些。”接下去; 我能说咱俩是在一起尬聊吗?实际情况是咱们俩都不熟,我又不能和她天南海北地聊。
就在这个时刻,有一位特别识相的妹子过来打破了这个局面。我之前听说东宫侧妃薛氏有喜; 想来她应该是安稳地要养胎。没想到她挺活泼好动; 就这么着在宫娥地搀扶之下; 一步一步地跨过这高高的门槛进了太子妃娘娘的殿。
“婢妾见过娘娘!”我看着她扶着宫娥的手; 缓缓地下蹲; 孕味十足。
“快快起了; 原也嘱咐你了,你既有了身孕; 就在宫里安胎,也不必多走动!皇家子嗣之重; 你当是明白。”太子妃与她说道。
我站起来对着她行礼道:“妾身见过侧妃娘娘!”
“常夫人免礼!”我瞧着她盛装之下,原本就花容月貌,更兼之在宫中无论何时都图个喜庆,身上已经不似往日那样的素色,一身水红宫装,配上她如浸了墨色的云鬓,丹唇皓齿,耳畔的东珠耳珰,晃动之间,温润流光,一时之间若说颜色无双也当得。这般的模样,旁边这位端庄娴静的太子妃就被比到不知哪个角落里了。
她立定了浅笑着回太子妃道:“娘娘体恤,只是我与常夫人相识,今日听她过来,自然是要来见上一见,聊一聊家常。不知道能不能请少夫人到我那里坐上一坐?”我看着未曾点亮的宫灯,瞧着上面的流苏,细想我俩似乎不熟,唯一一次的对话,还不那么友好,我们有共同话题吗?
太子妃说道:“如此甚好,薛良娣有心。今儿殿下说之前叨扰了常大人数次,要请常大人来吃饭。如此,我去厨下瞧瞧准备地可曾妥帖。”我当时心里默默地想要骂人,我和这位薛侧妃不太对付,难道太子妃你在上次国公府里没有任何的感悟,居然将我,扔给她去招待,也不怕出什么事情?
“娘娘当真费心,蒙殿下如此招待,愚夫妇如何当得?”我对太子妃弯腰,这位太子在这个时候表现的十足地礼贤下士。如果不是常远与我说他登基之后的那些表现,说实话会被蒙蔽也实属正常。
薛玲珑想是日子还浅,所以肚子还看不出,她依言婷婷袅袅地带着我出了太子妃的殿门,她带着笑与我说:“少夫人一向可好?”
“不错,良娣娘娘可好?”我也回了她一句。
“我还未曾谢过少夫人这个大媒。殿下对我甚好!”她抿着嘴笑道,“如今我才知什么是井底之蛙,那是眼界实在狭隘。”
“那就好!这个误会很是美丽,倒是促成了一段金玉良缘。”我笑着对她说。
此刻已经到了她所住的偏殿,只见她挥手屏退宫人,留我一人在此。我环顾四周,虽然不若太子妃那处宽敞,里面物件摆设却是十分精致,也合了她一个女文青的风。从她过的这日子看来,太子对她应该挺不错,要么太子没有从我那日的草书中,猜出那幅画与我的关系。要么就是他猜出来了,但是对于如此美人,他也不想拆穿那谎言。
“你这是做什么?”我笑看她,“娘娘的待客之道很是有趣,这是要亲自与我斟茶。”
“亲自斟茶也妨!方才夫人也说那个误会很美丽。既然很美丽,就让这个误会延续下去如何?如今我安安稳稳做了太子良娣,如今常大哥跟着殿下做事,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