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悠不明白萧靖问这些的意思。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之间的交流似乎很平静,但又似乎也在彼此猜测。
宋悠虽是易容了,眼睛是变不了的,鲜少有人会生了这样一双墨玉眼。
盈盈如九月秋水,眼波流转时,又似娇嗔。
即便同为男子,也难免会多看几眼。
“你十四就当了爹?”萧靖的嗓音依旧不温不火。
马车外的长留:“。。。。。。”他今年也十四了。
宋悠听不出来萧靖这话究竟是贬?还是褒?
她豁出去了,笑出了一脸得意,“让王爷见笑了,毕竟我是男子,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当初与七宝她娘相识于一个春花灿漫的下午,于是。。。。。。”
萧靖平静无波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诡异的神色,他唇角一抽,“行了!”
这个卫辰是个人才,话却有点多。
面前这人朱唇皓齿,笑时露出的牙齿洁白整齐,这让萧靖回想了当初他最为不堪的一幕,他的右手不动声色的置于腹部,想起了那可恶之人给他留下的牙印。
那人还扬言,今后会回来寻他。
她倒是敢!
“明日开始,你住在王府。”萧靖留下一言,转身迈上了石阶,只留给宋悠一阵小风幽幽。
“说起宋家长女,的确是个苦命人,自幼相貌奇丑不说,母亲也早逝,眼下太子之位悬而未决,辰王又甚得皇上器重,怎会娶一个丑女当王妃?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听闻两年前宋家长女突染重病,这才远赴冀州求医,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能料到又遇到这茬事,哎。。。。。着实可怜啊。”
晌午未至,帝都茶楼酒肆便已经是人声鼎沸,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宋悠被退婚一事。
提及宋悠,帝都百姓多半都是流露出惋惜,同情,亦或是悲怜的神色,皆以为宋家长女这辈子可谓是多灾多难,被辰王退婚之后,试问,谁还会娶她?
这时,不知谁人在茶肆扬着嗓子嚷嚷了一句,“你们听说没?宋家长女此番被退婚,非但不哭不闹,还扬言在岳阳楼摆宴三日,专供过往流民乞丐食用,大家快去看热闹吧。”
“竟有这事?宋家长女这是何意?想让辰王难堪?”
谁人不知,岳阳楼的对面便是摘月楼,而今日是辰王的生辰,他在摘月楼大摆酒席,宴请京中各路贵公子庆贺生辰。
宋悠这一举动无疑是在与辰王抗衡啊!
众看客们惊呆了。
辰王是宠妃万贵妃的独子,在众皇子之中排行老二,身份高贵不说,更是颜如舜华,仪表堂堂。
皇后被废多年,早就幽禁冷宫,当朝太子十几年前就被废了。
眼下万贵妃的势头正盛,辰王的前程不可估量。
此番退婚也是借着八字为由,大做文章。
宋家长女在家中不受宠,还敢与辰王对抗?
她这是。。。。。。病治好了,脑子又不好使了?
其实,宋悠对于帝都百姓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存在,世人皆以为她奇丑无比,从小到大从未摘下过面纱,至今无人知道她究竟丑到了什么地步。
看来宋家长女这次是破罐子破摔,自己被狼狈退婚,她也不想让辰王好过了。
久闻此女胆小如鼠,这回谁给了她这个胆子?
***
同一时间,摘月楼。
众公子们都按耐住好奇之心,一个个神色微妙。
此时,佳肴美酒已经上齐,却是无人敢动筷。
辰王身着一件菊纹浅金色掐丝外袍,白玉冠束发,力挺的五官秀丽矜贵,此时此刻心情欠佳,眉心蹙成了一个“川”字。
他身侧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白玉少年,这少年尚未束发,只是用了玉扣固定住了墨发,他探头往对方的岳阳楼望了一眼,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安慰道:“二皇兄,那位宋家大小姐想必也是伤心过头了,才至做出如此行径,今日是二皇兄你的生辰,可莫往心里去。”
辰王是一个形不露于色之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情绪,他只是没有料到一贯没有存在感的宋悠,竟然会做主这种事来。
“九弟,你多虑了,我自是不当回事。”辰王淡淡道,视线移到数丈之远的二楼雅间内,他可以清晰的看见一戴着面纱的女子,那女子即便只是穿着一身素纱白衣,也可见玲珑曼妙的身段,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竟有那么一抹遗世而独立之感。
她正在茜窗边,饶是隔着数十丈之远,辰王也能感觉到那清冷的眼神之中透着一股子倔强。
她就是宋悠?
当真是传言中那个丑女?
不过,辰王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个丑女罢了,身段气度再好,也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他堂堂辰王,如何能娶那样一个女子!
就在这时,岳阳楼二层小阁上的女子又往前茜窗走进了一步,她正站在那里,轻纱蒙面,让人看不见真容,眼眸之中好像带着一抹挑衅的笑意。
“今日小女子在此设宴,一来是为了庆贺与辰王彻底解婚约,二来也是要告之所有人,从今往后,我宋悠与辰王各自嫁娶,再无干系。”
女子的嗓音清越,不带有任何的杂质,好像是深山幽泉流出的溪水,清澈甘甜,让人耳目一清。
宋大小姐是来庆贺。。。。。。。。退婚一事的?
在众看客瞠目结舌之时,轻纱蒙面的女子又道:“从今日起的三天之内,岳阳楼酒席所有账目花销皆由辰王殿下一人承担。小女子自知相貌丑陋配不上辰王,今日算是辰王的大喜,大家吃好喝好不必客气。”
来蹭食的看客们一阵喧哗。
所以。。。。。。宋大小姐说来说去,是替辰王摆了酒席?
岳阳楼一阵喧哗的同时,摘月楼这边鸦雀无声,众贵公子们憋的太狠,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抽搐。
今日之事,可谓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真的好想狂放的大笑出声。
这天底下哪有人被退婚之后,还主动的替前未婚夫大摆筵席?
辰王今日是要破财了呀!
九皇子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为人活泼天真,见此状,口无遮拦道:“二皇兄,你这次亏大了,虽说你不用再娶那丑女,可今日过后,怕是天下所有人都会记住这桩事的。”
辰王依旧坐如松,但清俊的脸上此时却是煞气骇人。脸上一阵隐约的火辣,仿佛被人狠狠扇了脸。
他与宋悠的婚事只是当初皇太后与宋家老太爷口头之言,并无婚书作证。
辰王既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那么承担所谓的退婚宴的花销,也是在所难免。
然。。。。。。。辰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
宋悠从岳阳楼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装扮。
两年前,宋悠步上了穿越前辈的后尘,很不幸的穿成了书中的炮灰女配,为了扭转命运,她用了一年时间生下了锦鲤儿子。
至于儿子的事,此处乃后话。
宋悠擅长易容术,这两年在冀州,宋悠让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以最快的速度扬名………谋士卫辰。
她等今日已经等了有些时候了,没记错的话,书中最后问鼎帝位,并且下令将宋家满门抄斩的大反派,应该就是今日回京,并且参加辰王的生辰宴。
要说起反派男主萧靖,他也算是一个集悲剧与传奇于一身的人物。
辰王如今势头最盛,原著中,便只有反派男主可与他分庭抗礼,历经数年对峙,终于搬倒了辰王。
而反派男主便是十几年前被废的太子,因着先皇后心狠手辣,毒害皇帝子嗣数人,后被彻底打入冷宫,皇后的母族也在一夕之内分崩离析。
而最惨的莫过于萧靖,他本该是这天下的储君,却在一夜之内成为被皇帝唾弃的皇子,七岁那年就被丢到边陲,任其自生自灭。
萧靖却用了十几年光景,立了战功无数,迫于朝廷压力,皇帝才随便封了他一个骁王的头衔。
萧靖为人阴厉狠辣,不畏任何的人的眼光与谣言,一步步刀尖舔血走上了本就属于他的皇位。
《君临天下》便是讲述了他传奇的一生,从他幼时如何孤苦,少年时期又是如何蛰伏,直至后来成为一代暴君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赵逸:论夫纲的重要性。
青青:艹!本公主什么时候输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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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追妻火葬场(一)
“疼。。。。撕裂心肺的疼。。。。。”
这是宋悠穿越而来的第一感觉; 她像是被人劈开了两半,却又硬生生的缝合了起来。
四肢百骸酸胀到了无法言语的地步。
饶是她来自现在世; 一时间也无法接受眼下的事实………她穿越了!
然而; 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穿越的场合太过令人面红而赤,且到了再无回旋的余地。
若是早一刻,她兴许还有扭转剧情的机会,但此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幔帐之内充斥着石楠花开的气息; 周身一片漆黑; 宋悠虽是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她的双手正覆在男人胸膛,修韧健硕的肌理从她掌下的触感; 直接传到了脑海里。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宋悠默念了一句; 缓缓从男人身上下来。
随即她听到一阵男人微沉的闷哼; 磁性低醇,竟意外的好听。
男子似乎颇为痛苦的隐忍着某种情绪,黑暗中; 他不曾言语半句; 但宋悠却感觉到了一丝难以忽视的杀意与。。。。。。。。。羞愤。
宋悠也很无奈; 脑中的记忆让她很快明白了一件事; 她穿进了一本叫做《君临天下》的大男主复仇之中; 而她的身份就是书中的炮灰女配………宋家长女。
原著中的炮灰女配与宋悠同名同姓,只不过却是个十足的窝囊废,宋家长女原本有一个身份显赫的未婚夫; 但因被继母陷害,她意外之中怀上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于是,剧情顺理成章的发展,宋家长女非但失去了一段令人艳羡的姻缘,还落下了不守贞。洁的污名,不到二十便香消玉殒了。
不过,她的儿子却被书中反派男主收养。
待反派男主一路斩荆披棘,最终登上帝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了宋家上下,唯有那孩子活了下来。
思及此,宋悠瘫软在男子身侧长叹了一声,“兄台,刚才得罪了,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会对你负责的。这种事,你也别往心里去,今后切莫想不开,记住好好过日子。”
好歹是她孩子的父亲。
不用说,炮灰女配就是这次有了身孕。
宋悠准备起身,见男子毫无反应,她的手摸到了男子的脸,掌下的触感坚硬力挺,可以想象得出,这男子相貌一定俊逸非凡,宋悠察觉到男子是睁着眼的,他肯定能听到自己的话,可奇怪的是,他似乎动不了。
她又道:“兄台,别这样,此事是我不对,但我也是逼不得已,不多说了,我要走了,将来后会有期。”
说着,宋悠觉得还不够,她得留下印记,将来带着儿子也好寻爹。
她既然穿越而来了,自然不能顺着原剧情走,儿子要自己养大,她也要在反派男主血洗宋家之前,先勾结上他。
宋悠俯身,唇凑到了男子的腹部,她明显感觉到男子沉重的呼吸,与他突然紧绷的身躯。
宋悠安慰道:“别怕,我只是留个记号。”态度很坦诚。
说着,宋悠张嘴咬了下去,她很担心将来这印记会消失,所以一直咬到口中溢出血腥味,她才放开。
男子全程一声不吭,宋悠倒有些敬佩他,又安慰道:“兄台,我真走了,你保重。”
宋悠拖着疲倦的身子,她强忍着不适下榻穿衣,不多时就离开了。
茜窗合上的声音传来时,床榻之上,男子的眸子掩映在一片漆黑之中,宛若万里黑夜中的星子,幽黑却又似乎闪着骇人的寒光。
不消片刻,男子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障碍,他猛然之间坐起时,大滴的汗珠顺着他俊挺的面颊落下,与此同时,他的呼吸急促沉重,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扫视一番,准确无误的拾起了脚踏上的袍子,男子随手披在身上,冷喝了一声,“来人!”
很快,门扇被人推开,一清瘦少年恭恭敬敬的行至屋内,他低垂着脑袋,好像随时听从吩咐。
男子的声音透着一股狠意,他扫视了一眼大开着的窗棂,吩咐道:“去查清今日出入客栈的所有。。。。。。女子!”
少年以为自己听岔了,他错愕的抬头,一双大眼滴流转着,在男子身上打量了一番,后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但就在这时,一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突然大步而来,他抱拳道:“主子,辰王殿下的人已经追杀过来了,您。。。。。您体内的毒都解了?”按理说没有十二个时辰是解不了的,除非中毒者的身体受到了某种极大的刺激。
男子俊美无俦的面容隐在一片光影之下,私有一股难言的情绪即将迸发而出。
屋内的油灯被点亮,男子扫视了一眼混乱不堪的床榻,视线很快就落在了一方娟帕上,他眼眸微眯,情绪晦暗不明,上前一步持起娟帕,骨节分明的手越握越紧。
少年与劲装男子从未见过这样失态的主子,见主子中衣敞开,雄姿英发的胸膛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抓痕,“。。。。。。。”
主子二十几年不曾近女。色,这是。。。。。。。破例了?
怎么他二人毫无所觉?
那女子是几时过来?又是何时离开的?
而且主子他身中蛇毒,没有十二个时辰根本就动弹不得,方才。。。。。
少年与劲装男子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须臾,昏暗之中,男子嗓音冷冽道:“走!”
大白天的,沐什么浴?
宋悠内心腹诽,表面素淡的品着一杯老君眉,这茶因为其形似眉,条索紧细,故此得名。
宋悠眼角的余光看着萧靖撩袍落座,没想到他除却对女子异常排斥之外,还有洁癖?
不过,他这副模样,很难让人联想到在沙场上杀人不眨眼的骁王。
萧靖下巴刮的很干净,不愧是天潢贵胄,饶是冷着一张脸,也颇为丰姿。奇。秀,神。韵。独超,让姑娘家一见便是心肝儿乱跳。
宋悠不由得多欣赏了几眼,她这人惯是不愿意委屈了自己。
这时,裴冷捉了长留过来,“王爷,咱们长留脾气不小啊。”
萧靖身边的心腹都很疼长留,他身份特殊,刚开始被萧靖从武当山接下来时,还有些怯生,晚上都是躺在萧靖床榻下面才能安睡。
萧靖面无他色,从身侧的案桌上拿了一块糕点给他,“吃吧。”
长留天不怕地不怕,独独害怕萧靖。
萧靖的话对他来说就是圣旨,长留低垂着脑袋,他接过糕点乖顺的站在了一侧。
不过依然瞪了宋悠一眼。
所有人都以为,长留还在吃醋。
梅先生这时摇着折扇道:“据线人来报,赵逸已经到了洛阳城,辰王那头肯定会设法结识他。王爷,您刚回洛阳不久,朝中大臣,与您都不熟悉,辰王倒是一个人情达练的人,不过若得赵逸,咱们可事半功倍。”
赵逸是冀侯的嫡子,是冀州的小侯爷,不出意外,他迟早会继承冀州辅政之权。
《君临天下》那部原著中,萧靖也曾想拉拢赵逸,但不知什么缘故,这二人后来却反目为仇了。
萧靖的幽眸抬起,毫无预料的看向了宋悠,“卫辰,你怎么看?”
宋悠内心咆哮了一声,面上淡定自若,笑道:“原来公子逸来了呀,呵呵呵。。。。。。”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在堂屋内尴尬的响起。
然,一众人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无人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