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嘉月这才听到,忙低下头来看。
目光快速的打量了一番,见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看她虽然做丫鬟打扮,但身上的衣裳料子都是好的,比甲的领口还绣了花,想必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她现在正站在椅子上,自然比这丫鬟要高。若这会儿她开口说话,给人的感觉难免就有点居高临下的感觉了。
于是薛嘉月就跳下椅子,客客气气的问道:“这位姐姐,刚刚是你在叫我?请问你有什么事?”
就见这丫鬟先对她行了个礼,过后直起身来说道:“回薛姑娘的话,刚刚是婢子在叫您。”
又回身指着后方不远处的楼阁说道:“是婢子的主人叫婢子过来,请薛姑娘您到楼上同他一起观赛。他说他那里看比赛看的更清楚,不用您像现在这样的站在椅子上。怕您一不小心摔到了,那就不好了。”
薛嘉月听了,心中难免惊讶。便也回头望过去。
就见那是一座面宽六间的三层楼房,底下两层的平台和第三层旁边的屋子回廊上都已经站满了今日前来观赛的人,独有第三层最中间,视野最好的那间屋子前面的回廊上却是冷清清的,只站着一个人。
薛嘉月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问那丫鬟:“你主人姓谭?”
不用细想她都知道那人肯定是谭宏逸。毕竟能出大手笔包下这楼阁上观赛位置最佳的地方,全平阳府也没有几个人。而其他的人算起来她都不认识。独有这谭宏逸,前两年因着赌约的事和她有了过节,这两年也只偶然在街上撞见过几次。但每一次见面那厮都跟乌眼鸡似的看她,还冷言冷语的嘲讽她,怎么这会儿他倒要来叫她过去楼上同他一起观赛了?
薛嘉月可不认为谭宏逸这是好心。定然是见她站在这椅子上看比赛,而他自己站在楼上最好的位置看比赛,所以才特意的叫这丫鬟来对她说这番话,就是存了心想要嘲讽她。
思及此,薛嘉月就很认真的对这丫鬟说道:“麻烦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站在这椅子上看比赛挺好的,不用他好心。让他自己好好看比赛就行,不用操心我。”
说着,她就又站到椅子上看比赛去了。
就这么说一会儿话的功夫,太初学院又进了一球。还是薛元敬进的。而且这会儿她就见薛元敬正坐在马背上往她这里看呢。
但凡他进了一个球,总是要往薛嘉月这边看一眼。
薛嘉月便忙抬手对着他用力的挥了挥,面上笑的一脸灿烂。过后等她再低头一看,就见刚刚的那个丫鬟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正好省得打扰她继续看比赛。
不过没等她再看多久,忽然又察觉到自己的半臂下摆被人拉了拉。
她只以为还是刚刚那个谭宏逸遣过来的丫鬟,难免心里就有几分不耐烦起来。于是她就有些没好气的说道:“姐姐,我刚刚不是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过了?这会儿你主人又遣你过来说什么话?”
一面低下头看去,却见底下站着的哪里是刚刚的那个丫鬟,分明就是谭宏逸。
谭宏逸和薛元敬同岁,这会儿十七岁的少年穿着一件蓝色的圆领袍,腰间玉带,俊朗的脸上神情看起来很不好。
从小没有尝过被人拒绝无视的滋味,但在薛嘉月这里却是尝尽了。刚刚还被她错认是丫鬟,他神情能好得起来才怪。现在看着薛嘉月的目光都有几分凶狠狠的了。
但薛嘉月懒得理他。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声:“哦,原来是你啊。”
然后她继续抬头看前方场地里的比赛。
睢台书院里的一位学子刚刚球杖都已经打到球了,关键时刻多亏陆立轩从斜刺里冲出来,总算是将这球给救了下来。
薛嘉月正鼓掌为陆立轩叫好,忽然又察觉到自己的半臂下摆被人拉了拉。且不同于刚刚,这次的力道分明大了很多。
薛嘉月心中只越发的不耐烦起来。不过她还是强忍着怒火,低头看着谭宏逸,尽量和声和气的跟他说话:“谭公子,请问你有什么事?”
谭宏逸虽然身高高于她,但她这会儿站在椅子上呢,居高临下的,无形中就增加了几分气势。
谭宏逸不习惯有人这样居高临下的跟他说话,当下就用命令的口气说道:“你下来。”
薛嘉月鼻中轻哼了一声。
她凭嘛要听他的啊?在这世上,除了薛元敬的话,其他任何人的话她都懒得听。
所以她没有一星半点要下来的意思,反倒还神情懒散的说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谭公子你要有什么事就站在这里说,不然你就请回吧。我还要看比赛呢。”
谭宏逸简直都要被她给气的呕血了,但偏生还对她半点办法都没有。
他总不能真的伸手拉她下来啊。前面有那么多的人在观看比赛,若她一嗓子叫出来,那往后他在这平阳府也不用抬头做人了。
思来想去的,他也只好憋下心中那口沉甸甸的怒气,语气很不好的问道:“刚刚我遣人来叫你过去,你怎么不过去?”
他指的是刚刚他遣了个婢女来叫薛嘉月去楼上观看比赛的事。
薛嘉月刚刚已经偷空又去看场中的比赛了,闻言她就低头瞥了谭宏逸一眼:“我叫你的婢女跟你说了原由啊,她没对你说?”
一句话又将谭宏逸堵的没有话说了,一张俊脸也都黑了下来。
第80章 一双女配
最后谭宏逸是气冲冲的甩袖子走了的。而且临走的时候他还丢下了一句狠话; 说是今年他一定会领着托月书院夺得这次击鞠大赛的头名; 绝对不会再输给薛元敬。
两年前薛元敬选择进了太初学院; 而谭宏逸则是选择进了托月书院。此后薛元敬在太初书院的每次月考上拿的都是头名,而听说谭宏逸在托月书院的每次月考上拿的也是头名。
平阳府里这些学院的掌院偶尔也会聚在一起; 说一说当今的局势; 猜一猜当年县试乡试会试会出的题。自然也会聊起自家学院几位出色的学生。托月书院的掌院每每遇到太初学院的掌院安华清,说起自己的得意门生时就总会提到谭宏逸,还会将他每次月考的答卷拿出来想显摆一番。但每次也总被安华清轻飘飘的一句薛元敬当年院考的时候考的可是两院第一; 而谭宏逸只是第二给噎了个半死。再等安华清慢条斯理的将薛元敬每次月考的答卷拿出来,托月书院的掌院看了; 简直就要呕血了。
想必托月书院的掌院每次回去没少在谭宏逸面前提起薛元敬,而且因着两年前院考时被薛元敬强压了一头的缘故; 所以薛嘉月现在也确实理解谭宏逸这一份想要和薛元敬一较高下的心情。
但即便他再如何的存了这份心思; 直接去跟薛元敬说不好?为什么每次都要特地的跑过来跟她说一声?而且还总是跟她过不去。难道就是因为当年那份赌约的缘故,所以谭宏逸才总是想要在她面前扳回场子来?
薛嘉月不是很明白谭宏逸的这份心思。不过很显然,谭宏逸来找她的事肯定被薛元敬给看到了,因为在比赛结束,他们两个人刚在门外同太初学院的其他人分手之后; 薛元敬就开始问她:“刚刚谭宏逸过来跟你说了什么话?”
薛嘉月真心佩服他这一边击鞠的同时一边还能将她这边的动静给看的清清楚楚。当下她也没有隐瞒; 就老实回答:“他是来告诉我; 说今年的击鞠比赛他一定会领着托月书院夺得头名,压过你的。”
薛嘉月知道,这两年的击鞠大赛谭宏逸都是有参加的。而托月书院去年能在大赛中夺的第二名,谭宏逸确实是打进了不少球。可以说; 若没有谭宏逸,只怕去年托月书院就不能得第二名。而去年太初书院才得了第五名。。。。。。
要知道这平阳府里统共也才八、九家书院,去年太初学院的这个名次,都可以说是偏下等了。所以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谭宏逸还真是个强敌。
但薛元敬听了,面上神情还是一贯的平静淡然:“哦。那就让他放马过来。”
既然谭宏逸想赢他,光明正大的来同他说就好,为什么每次都要去跟薛嘉月说一声?他这安的是什么心?无论如何,他总是不能输给谭宏逸的。
他这话虽然面上听着淡淡的,但内里的自信和豪气却是满满的。
薛嘉月很喜欢看到这样自信的薛元敬,于是当下她就笑道:“那是自然。我也相信哥哥你肯定会赢他的。”
不过她其实觉得赢不赢也没有关系,她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之所以说这话也是因为她下意识的就相信薛元敬无论做什么事肯定都会做成功。
不过薛元敬听了很高兴。他转头看着她的笑脸,娇俏动人。然后他忍不住的就伸手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唇角带着温柔的笑意:“你倒是越来越会哄我开心了。”
这两年他在太初学院里面非但要跟着夫子做学问,君子六艺也要学的。书院也想培养出文武相彰的学子来。而薛元敬以前因为没有条件学这些,起步较其他学子晚,所以他学的就越发的认真了,手上便渐渐的磨出了一层粗糙的薄茧来。不过薛嘉月这两年因着不用干农活,少见日光,且薛元敬又是真心的对她好,恨不能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全天下最好的,所以养的薛嘉月肌肤白净如玉不说,也柔嫩了不少。于是这会儿薛元敬捏着她脸颊的时候,薛嘉月就只觉得他手上的薄茧磨的她脸上痒痒的。
她笑着一边躲薛元敬的手,一边说道:“哥哥,以后你别再捏我的脸了,痒。而且我现在都大了,你再对我跟小时候一样的亲近,人家看到了要说闲话的。”
不过语气却是娇嗔的,听在薛元敬的心头,只觉得心中如同被一只兔子的耳朵给扫过一般,也痒痒的。
但他并没有收回手,反而又轻轻的捏了薛嘉月的脸颊一下,然后才收回手,语声淡淡的说道:“便是你再大,那也是我妹妹。我跟我妹妹亲近,谁敢说闲话?”
以前的薛元敬就惯会在人面前隐藏起自己的冷漠,做了沉稳文雅的样子出来哄骗人,这两年他大了,看着就越发的和光同尘起来。不过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心压着,双眼微眯,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凌厉的。
他以前再冷厉的样子薛嘉月都见过,所以这会儿她也没有被他给吓到,反倒是伸手挽了他的胳膊,笑道:“好啦,知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喜欢护着我这个妹妹。往后我的脸随便你捏,成不成?只一样,若你将我捏丑了,往后我嫁不出去,你这个做哥哥的可是要养我一辈子的。”
听到她说到嫁这个字眼,薛元敬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心中猛的一跳,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看了薛嘉月一眼,见她笑容如花绽放,心中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越发的明显了。
将她嫁出去,往后她是不是就会这样挽着她丈夫的胳膊,对她丈夫笑的一脸明媚?而到时为了避嫌,她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这样挽着他的胳膊,也再不会对他这样的笑了?
想到这里,薛元敬忽然就莫名的觉得心中有些烦躁了起来。他好像,很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耳中听到薛嘉月在叫他:“哥哥。”
他忙敛下心中这股怪异的感觉,转头看她:“嗯,怎么了?”
就听到薛嘉月在问道:“刚刚孔大哥说让我去给你们递水递手巾,这样往后但凡有你们的比赛我就不用花钱买票才能进去,这样的好事你怎么没答应啊?”
薛元敬沉默着没有说话。
其实他心里是不想薛嘉月给任何人递水递手巾的,他觉得薛嘉月只用给他一个人递水递手巾就好。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份隐秘的心思不能被薛嘉月知晓,所以他也只是说道:“这件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轻松。而且现在这买票的钱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你放心,我能挣得回来。”
他现在确实是能挣得回来。他上书院不用花一文钱不说,每个月还有二两银子的补贴。又因为他当年考了个两院头名,这几年每次月考也都考的第一,在这平阳府里他早就声名鹊起了。就有那等舍不得花大价钱请当世大儒立传、写碑文的人转而来找薛元敬,花银子请他做诗文。但薛元敬总不大接这些事就是了。而薛嘉月也不想他接。毕竟他现在还没有参加县试,最主要的还是好好读书。而且若他接了这些事,也担心书院里的夫子知道了会不喜,嫌他不务正业。文人大多都有些清高的。
所以听薛元敬这样一说,薛嘉月立时就道:“这买票的钱不用你来挣。你每个月二两银子的补贴已经足够我们两个生活了。我们手头还有些余钱,这几张票还是买的起的。”
薛元敬明白她的意思,就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就揭过这件事不提,一面说话一面继续往前走。不过刚转过一道弯,就见街上停了一辆很华丽的马车,车檐上垂下来的璎珞都是用珍珠制就的。
车旁站了一位少女,正一脸无聊的目光到处望。旁边的胭脂水粉铺子里还有一位少女被丫鬟扶着走出来。
那站在马车旁的少女这时目光看到了薛元敬,目光亮了一亮,紧接着就快步往他们这里走来。
目光又上下打量了薛元敬一番之后,薛嘉月就见那少女一脸欣喜的问道:“你是太初学院的薛元敬?”
薛嘉月看着眼前这少女。
十四五岁的年纪,穿了一件大红色缕金茶花纹样的褙子。生了一张偏圆的脸,眉眼飞扬着,看起来美艳无双。
被一个小美女这样当街搭讪。。。。。。
薛嘉月转过头去看薛元敬的反应。
就见薛元敬面上神情淡淡的,连该有的礼节性笑容都欠缺,只微微的点了点头,语气清冷:“是。”
甚至都没有问对方的名姓。
所以说他这话要怎么接?压根就没法接啊。
不过那少女好像并没有在意薛元敬的冷淡,反而是一脸兴致勃勃的说道:“我两年前就听人提起过你,说你同时考中了太初书院和托月书院的头名,将我哥哥都给压了下去。刚刚那场击鞠大赛我也去看了,你打的真好,将睢台书院里的那些人都给比下去啦。我就想要去寻你,结识你,但找了一圈都没有找见你。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这可真是太好了。”
又回头叫另外那位少女:“二姐你快过来。看,这就是我们刚刚一直在说的那个薛元敬。”
就见刚刚从铺子里出来的那位少女走了过来,目光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薛元敬,然后就回头轻斥那个少女:“你少说两句话罢。”
当着薛元敬的面就将刚刚她们姐妹两个一直在说他的话都说了出来,可不是要羞死人了?
不过她随后还是红着脸对薛元敬屈膝行了个礼,又自我介绍:“小女谭玉荷,这是小妹谭玉茶。久仰薛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幸会之极。”
第81章 经商伊始
如同一个焦雷在耳旁炸响; 薛嘉月瞬间就有些目瞪口呆起来。
这是几个意思?谭玉荷; 谭玉茶?又是荷花; 又是茶花的,极有可能就是那十二女配里的。但这是两姐妹; 而且很显然是谭宏逸的两个亲妹妹。。。。。。
一时薛嘉月看着薛元敬的目光中就有一种你可真会玩的意思。
薛元敬哪里会知道薛嘉月心中此时这带了点小龌龊的想法。不过他从谭玉茶的话中也听出来她们两个是谭宏逸妹妹的事; 所以对她们两个的态度就越发的冷淡了起来。
“谭姑娘。”微微的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就算是打过招呼了。随后他又简洁的说道;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着; 拉了薛嘉月就往前走。
薛嘉月听到背后谭玉茶的声音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