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让这人见到元娘,他就几次三番来讨,元娘的脸毁了,居然被他翻出个“元娘的哥哥”,真不知道这人有什么目的!盛森渊越想越火,对元娘说,“你收拾几件衣服和常用的东西,明天我带你到外地转转。”
元娘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懵:“去外地?”
“前几天我舅舅给我发来消息,鹤城有一位名医擅长治脸,我本来就打算带你去,但一直抽不出空。既然出了这桩事,我干脆让人替我去向先生请假,明日清晨就出发,不要再耽搁了。”
鹤城距离丰城不算远,但若是坐马车赶路,也需要大半个白天。
“这件事您刚才好像没问过夫人。”元娘提醒他。
“问了她就不会答应了,明早我再去向她辞行。”盛森渊道。
“这样可以吗?”元娘很担心。
“这种小事就交给我,你不用操心,去收拾行李,到时候我们可以在鹤城玩两天。”盛森渊很快用别的事情转移了元娘的注意力。
听到能够去一座新城里玩,元娘果然高兴许多。
她搬来田江院时,已经陆陆续续从清凉院里运来了一些衣服,填满了一柜子,现在只需要去衣柜里挑选几件就行。反倒是盛森渊的行李不好收拾,除了衣物,他一旦离家超过两天,就必须要随身带书,而且不止一本。
那些书也要由他亲自挑选,书在清凉院,他只好再多跑一趟。
盛森渊走了,杨柳回来了。
“刚才您到佛塔院去出了什么事?怎么少爷心情那么差?”杨柳没看到盛森渊离开那一幕,只看到他回来时板着脸的样子,还以为他是气元娘。
“杨柳你快过来,帮我选几件衣服!”元娘朝她招手。
“哦。”杨柳乖乖走过去,
她不明所以,但是难得元娘会向她征求意见,杨柳便配合地帮她从衣柜里选出了几件衣服。虽然她不知道选出来干嘛,元娘上次跟着盛森渊到郊外玩,分明也是自己挑的衣服啊?但即便心中好奇,杨柳也没有问。
选好衣服,杨柳才接着问之前那个问题:“夫人让兰芳带您去佛塔院有什么事?”
“我哥哥来了。”元娘将衣服叠好。
“哦……”杨柳点点头,忽然一愣,“啊?您……”不是孤儿吗?哪里又冒出个哥哥?
“有人来找夫人,自称是我哥哥,寻亲来的。”元娘没有抬头,继续叠第二件。
“恭喜您!”杨柳羡慕地说。
元娘摇摇头,“没什么好恭喜的,那是个骗子。”
“啊?”
“对了,我们要去鹤城。”
“啊?”杨柳提高音量,她不仅无法接上元娘的节奏,甚至听不懂她这句话了。
去鹤城是什么意思?
“少爷说找到了能医治我脸的大夫,那位大夫在鹤城,他说要带我去。”元娘进行补充。
杨柳总算听明白了,“那太好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这么赶?”
“为了躲我那个假哥哥。”元娘道。
“哦,躲那个骗子。”杨柳恍然大悟。
“没错。”元娘已经开始叠第五件,忽然停下,扭头问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婢子也能去?”杨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一个人留在府中,不会太无聊吗?”元娘问。
杨柳想说她也有朋友,不过……她这辈子还没去过丰城以外的地方呢!
她忙点点头,“若是少爷允许,婢子愿意和您一起去!”
“等少爷回来,我告诉他。”元娘已经下了定论,重新开始叠衣服,“你先收拾行李吧。”
“是!”杨柳忙道,“那婢子先回去了?”
“去吧。”元娘点点头,“带上一些衣服和常用的东西就行。”她学盛森渊的吩咐。
杨柳没出过远门,自然对元娘的话言听计从:“婢子明白!”走了。
元娘把所有衣服叠好,开始挑选准备带去鹤城用的东西。
正在权衡时,盛森渊抱着书回来了。
元娘将她想带上杨柳一块去鹤城的事告诉他,果然盛森渊立刻同意。
“真难得,有人能跟你相处得这么好。”盛森渊意外地说。
“可能是杨柳比较容易相处。”元娘有自知之明,她知道难相处的人是自己。
“衣服都收拾好了?我先让人搬到马车上去,今晚把行李备好,明早我向母亲辞行,然后立刻出发,免得夜长梦多。”盛森渊道。不知何故,他总觉得此行会有意外,虽然他总是对预感之类的事嗤之以鼻,可这次他却不由得避忌。
将行李收拾好,盛森渊看还有时间,便再次离家,上学堂亲自向先生请假。
再回来时已是傍晚,吃完饭,二人早早睡下了。
翌日,盛森渊独自去佛塔院见盛夫人,元娘与杨柳先到府邸大门前等。
清晨的雾很重,空气中湿漉漉的,元娘与杨柳各自穿着颜色不同的斗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等了好久,元娘终于看到盛森渊的人影,远远跟他招了招手,等盛森渊看见了,便迅速转身钻进车厢。
很快,盛森渊也进来了。
“外面这么冷,你怎么还站在车厢外等我?”盛森渊无奈地说。
元娘笑笑不说话。
等马车启程了,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
盛森渊接住荷包,在荷包一角看到个“渊”字,不由得道:“这是……”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杨柳忍不住插嘴道:“少爷,这是元娘姐姐亲手做的荷包。”
“是吗?”盛森渊重新拿在手里端详,“绣得真好!”
坐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古列偷偷瞥了一眼荷包,撇撇嘴,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给您做的。”元娘得意地说,“杨柳说我学得快,几天就会做,很厉害!”
“是啊是啊。”杨柳飞快地附和。
盛森渊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对元娘道:“我会好好收着的。”
他将荷包珍视地系在腰带上。
杨柳说过两句话后,又重新缩回角落里,她接着窗口的缝隙往外看,恍然地瞟过不断闪逝的风景,心中无比激动。忽然,她想到一件旧事,心中咯噔一下,猛然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重新窝在角落里。不过她总这么藏着,没人注意到她情绪的突兀转变。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鹤城?”才出发,元娘就迫不及待了。
盛森渊低声一笑,“只要不出意外,傍晚就能在鹤城住下。”
☆、意外
为了尽早并安全到达鹤城,盛森渊派出大手笔。
这次,他带了十二名家丁,都是盛府中的高手,人人配马,走在马车旁。
从丰城到鹤城之间是一片原野,没有什么险峻山岭,不怕有山贼。
至于小队劫匪,则不可能拦住盛家这十余人。
盛森渊极尽谨慎,考虑得面面俱到,他想,唯一的风险就是到了鹤城而那名医不肯医治。不过,他舅舅交游广阔,与这名医能扯上一点关系,盛森渊敢带上元娘来,自然有把握请这位神医出手。
绝不会有意外。他想。
但这世上不存在十全十美,再高明的计划,总有“万一”。
……
元娘靠在车舆上,昏昏欲睡。
她醒得早,又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被颠得晕晕乎乎。
杨柳也好不到哪里去,整个人失去平衡靠在了元娘身上也无知无觉,居然睡着了。
倒是盛森渊和古列坐惯了,不觉得疲惫。
盛森渊见元娘两眼一眨一眨,十分瞌睡,叫古列把藏在座椅下面的软被拿出来,给元娘和杨柳盖上。他则掀开帘子往外看,“原来才刚出城。”
车夫安静地驾着马,不发一言,十分专注。
马车两旁,十二名家丁都穿着统一的青色武服,井然有序。
安全。
盛森渊放下帘子,让古列再拿两套软被出来,“反正车上也不能看书,干脆再睡会儿。”
“是。”古列迅速把座椅下的屉子打开,刚扯出软被一角,车舆外传出一声惨叫。
随后便是兵刃交接声。
“怎么回事?”盛森渊惊疑道。
古列忙说:“小的出去看看!”
说完,他立刻掀开帘子冒头去看,才瞧一眼就立马把头缩了回来:“少爷,外头打起来了!”
“怎么就打起来了?”
“有人劫车!”古列又冒了一次头,“对,都拿着刀,我们这是遇上劫匪了!”
“怎么会?”盛森渊越发迷惑,他特意清晨出发,连盛夫人都是今早才知道他要去鹤城,还有谁会特意在这里堵截他?如果这些人不是故意等他,是流窜匪徒,那就更不可能了!这里刚出丰城不久,若是交兵时间一长,必然会被城卫兵察觉,这么多人,难道就为了劫一辆车冒这么大风险?
他从座椅底下翻出一把剑,握着剑当即跳下了马车。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从衣着上看,自己这边十二人似乎是被那几十人压着打——但是,在不针对的情况下,哪来的几十人匪徒专门守在丰城外打劫?这是生怕不被追捕?盛森渊看了一眼便明白形势,自己这边抵挡不了多久,立刻回头对车舆内喊道:“示警!”
盛家行商,对于遇匪徒之事很有经验,无论是车队还是单独出行,车厢中都藏有改造过的烟花,朝天上放出后能带出巨大的声响与一串空中礼炮,这里离丰城不远,一定能够惊动城卫兵。
古列在车厢里答应一声,“是……啊!”
只见人影一闪,一道黑影从旁跳入车厢,将古列抓出来,随手向外一扔。那驾车的车夫猛然一打马鞭,“驾!”拉车的两马吃痛,当即屈起蹄子跑了起来,这辆马车,便在盛森渊眼皮子底下逃了——逃向与丰城相反的方向。
该死!
有内鬼!
盛森渊猛地夺下身边一匹马,跳了上去,狠狠打起马鞭,追向那辆马车。
“少爷!”古列一声惨叫。
“你们回城去报官!”盛森渊发下命令,便驾着马从古列眼前一溜烟的消失了。
古列再度惨叫一声,他爬不起来,怎么去请救兵?
这时,那些拦路的匪徒中有一人举着刀朝他扑来,古列摔得浑身剧痛,压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刀朝着自己劈落下来。他死死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即将到达身体的劈砍之痛,谁知,就在此时,闻听一声唿哨,刚要斩下的凶残匪徒却猛然收刀。
刚刚还与盛府家丁砍得浑不畏死的一众匪徒,只听到这声唿哨,便竟然很听话地全部都收了刀,如流水般退却。没人会傻得阻拦这群凶狠的匪徒,于是他们退了个干干净净。
古列闭上眼半天没等到死,却也不敢睁开眼,直到听到一相熟的家丁来喊他,“古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少爷去哪了?”
“啊?”古列睁开眼不见那些匪徒,震惊道,“他们人呢?”
“那哨音后,这群人就全都逃走了。”家丁没忘给自己脸上贴点金,“少爷人呢?”
“我现在动弹不得,留两个人陪着我,其余人赶紧回去,一半回府报讯,一半去府衙报官。”古列叹了口气,神色难看得紧,“少爷?那伙匪徒里有一个劫持了我们的车,少爷骑着马追车去了!”
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
马车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从那蒙面黑衣人冲上马车起,杨柳就一直在尖叫,无论黑衣人是警告,威胁还是吼叫,杨柳都闭不上嘴,她脸上无比惊恐,就像掉入了第二个噩梦。
“聒噪!”黑衣人忍无可忍,一手刀劈在杨柳后颈上,将她打晕。
从这人登上马车,元娘便一直在踹他小腿,这黑衣人却不像对杨柳那样粗暴,既不威胁她,也不警告她,只是一味地闪躲。车厢很小,他武艺高强却也免不了被踢中,可是这黑衣人并不生气,甚至不吼她,除了阻止她跳车,黑衣人没对她做任何事。
“怎么驾车这么快?很危险!”黑衣人见元娘在马车的颠簸中时不时撞到头,便十分担心,立刻朝着车厢外的车夫吼了一声。
“我有什么办法?那小子还跟着我!”
“有人跟你?谁?”黑衣人一怔,掀开帘子朝后方看了一眼,低声骂了一句。
元娘趁着他现在走神,立马狠狠推了他一下,推开缝隙便打算冲出去跳车。
可是黑衣人的动作非常快,他迅速回到原位,重新抓住元娘。
他很无奈,低声说了句得罪,便拿出绳子把她捆了个严严实实,拴在车舆的座椅上。
“你把我放开!”元娘吼道。
黑衣人犹豫片刻,还是没敢堵住她的嘴,只是不断向她请罪道歉。
这时那外头驾车的车夫又说话了,“那小子还跟在后面,干脆杀了他吧?”
“不行。”黑衣人沉声道,“此人毕竟救了小姐。”
“哼。”车夫冷笑一声,“那你好人做到底,来说说这麻烦怎么甩掉?”
“他能追这么久,不过是靠着骑马的便利。”黑衣人道,“把马射死就是。”
轻描淡写说出这句话后,黑衣人拿出弓箭,钻出车舆,朝后方射出一箭。
车后传出一声马鸣,嘶吼得十分惨烈。
“没事了。”黑衣人冷静说道,“驾慢点,别让小姐坐得不舒服。”
那车夫笑了两声,“行。”果然把马的速度降了下来。
元娘狠狠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她问那黑衣人:“你为什么要抓我?”
黑衣人朝她微微一笑:“小姐,属下不是抓您,是请。”
……
车后。
黑衣人那箭,一箭穿透了马的头颅,它高高扬起在空中蹬了两下蹄子,便扑通倒地。
盛森渊顿时被甩下了马,在地上滚了两圈,却并未像黑衣人想的那样放弃,他从地上爬起来,先去确认了马的生死,见它已经断气,便将挂在它身上的行囊取下,翻出一把长刀,继续去追。
不过,他还未天真地想到自己能靠两条腿追上一辆马车,只是他对这附近地形熟悉,前方马车即将走的是官道,而右方有一条密林,却是近路,穿过密林可以在官道截住那辆马车。
盛森渊冲入密林,跌跌撞撞又向前跑出了几十步,却突然跌倒在地。
“唔!”
盛森渊痛呼一声,将长袍撩起来一看,右腿膝盖上已是一团鲜血。
他咬牙从长袍底部撕下一条布,将膝盖随便包扎一下,便继续向前跑。
“喂,别勉强啦,你可不止那点外伤。”空中突然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盛森渊朝着声源处望去,却不见人。
“看哪呢?我在这。”这声音又从左方响起,盛森渊扭头去看,仍不见人。
“哈哈,不跟你开玩笑了。”一道人影从空中跳下,落在地上。
这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女人,穿着一身青色武服,倒与之前围击盛家家丁那伙人的装束很像。
盛森渊立即警惕起来,不过,等他看清此人的脸,便突然松了口气。
“您是否认得薛云德?”
“是我一个朋友,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舅舅,过年的时候我随母亲回外祖家,曾经远远见过您一次。”盛森渊忙道。
“哦,你就是盛森渊?”女人点点头,“我是李伤。”
这名字对盛森渊而言很陌生,实际上他也就是远远在外祖家看到薛云德跟李伤聊天,猜他们认识,没想到真赌对了。盛森渊忙道,“我正在追一伙匪徒,他劫持了我……我朋友。”他不知该如何介绍元娘,若说侍女,又怕这李伤不肯出手。
☆、晋王
盛森渊的舅舅薛云德乃是江湖人士,所以他猜测他的朋友应该会一点武功,这次去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