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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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青梅-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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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娘没反对。
  两人闲侃两句,便议定了搬家的事,当下便不再耽搁,立刻命人去清理远处一座院落的屋子。清理、打扫、铺置被褥……从决定到搬家完成,只用了区区半个时辰。当然,几十个人给两个搬家,若是连半个时辰也做不到,盛森渊就真的要怀疑府中是养了一群什么闲人了。
  正好,二人吃完饭,桃花便赶来禀告,新住址已开辟。
  ……
  田江院。
  这里距离清凉院之间隔了四个院子,白天再喧哗也吵不到这里,偏僻且清幽。
  桃花领人清理出正屋和耳房,正屋比清凉院的略小,但砍去了放桌椅的面积,只放了一张床,所以反而显得开阔。田江院里也有一个书房,但盛森渊没有启用,他不是真打算在这里长住,过渡期而已,还要回去了。再说了,那么多书架,搬来搬去麻烦不说,损毁一二孤本,他都要心痛死。
  元娘选了十几本书,抱来田江院,如果她需要,可以随时回来拿。
  耳房有两间,一间是元娘住,另一间则被桃花划给了自己。
  她一边向盛森渊介绍自己的打扫成绩,一边暗暗得意。真好运!若不是芙蓉降等又犯错走人,这桩好事还真落不到她头上。在清凉院时,她住的卧房距离盛森渊的太遥远了,而且,就算远离少爷,能单独住她也认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和其他侍女住在同一个区域,这总是令桃花生出明珠蒙尘的怨怼。
  如今,她终于抓住机遇脱颖而出!
  现在她和元娘都住在盛森渊左右,她就不信以自己的美貌还会输给元娘这张丑脸!
  桃花略微得意地偷偷瞄了元娘一眼,向她耀武扬威。
  只是元娘正在熟悉新环境,除了卧房布置,谁也入不了她的眼。
  又被藐视了!
  桃花握紧拳头,瞟了盛森渊一眼,决定忍下这口气,只是暗暗记在心中。
  “桃花。”盛森渊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是!”桃花如沐春风,当即冲到他面前,颤颤笑着,“婢子在。”
  “你去叫人把元娘卧房的床搬到我这里,这屋子比我想的更大,应该能放下两张床。”盛森渊第一句还是说给她听的吩咐,后来的话却是渐渐小声,实是自言自语。
  桃花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盛森渊久久等不到她转身,疑惑地开口,“你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去做?”
  “是……”桃花虚弱地答应一声,垂头丧气地走出卧房。
  等她走了,元娘听见盛森渊跟她说:“今晚你睡我这。”
  元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可您昨晚明明说过,我们不能一起睡。”
  “虽然我们不能睡同一张床,可这又不代表我们不能睡在同一间房。嗳,我们都十几天没见了,难道你不想多和我相处一会儿,多说几句话?”虽然盛森渊已经十七岁,十分稳重,可是,偶尔的,他也会流露出少年的样子,或者说,幼稚的样子。
  他在外人面前可以维持庄重的姿态,唯独在元娘面前忍不住放肆。
  等桃花带人把床也搬过来,盛森渊将两张床移近,这才笑道:“我们总算能好好说话了。”
  之前他床边也有小榻,可小榻硬邦邦的,元娘需要静养,他更舍不得让她睡得不舒服。
  床就不同了,把被褥铺好,两张床一样软绵绵的。
  桃花在卧房门口纠结了半天,终究拉不下脸开口留下,只能咬着唇不甘心地离开。
  元娘与盛森渊各自洗漱,在自己的床上睡下,中间放了个凳子,凳子上放好烛台。
  烛光昏黄,元娘恰好能看清盛森渊的脸却不至于被光照得眼生疼。
  断断续续说了些分别的日子里各自发生的事,盛森渊话锋一转。
  或许,正是夜里,昏黄的烛光下,更容易让人吐露真心。
  盛森渊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她:“元娘,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有点不想理我?”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可这件事他总是记挂在心底。
  “我没。”元娘首先否认。
  盛森渊直勾勾地望着她,毫不掩饰他的不信,“你分明就是躲着我。”
  “我没躲……”元娘说不下去。她侧躺着,与盛森渊脸对着脸,如果她转过身子当然可以不看他的眼睛,可这太明显了。如果面对面,她实在没法对他的脸坚持说谎,她鼓着嘴思考了很久,才缓缓答道,“那天我听到你和夫人说的话了。”
  “什么?”盛森渊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聊到我,你说你不想娶我,还说……很丢脸。”元娘重复着那天听到的话,本来她以为自己忘了,可是等到亲自说出口时她才明白,她没忘。不仅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连听见那些话时她心中的酸涩,也仍盘旋在心底。“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到了。”
  “那时你在书房外?”盛森渊瞪大眼睛。
  元娘躺着,没法点头,便“嗯”了一声,“我本来是想来还书的。”
  盛森渊急得爬起来:“我那时说的话,不是真的!”
  “我知道。”元娘依旧没法点头,但她的意思是这个,“我后来知道了。”
  可是,后悔却无法挽救她做的蠢事。
  元娘去还书,却陡然听到那么刺激的信息,无法接受,回房痛哭,没想到却只是一场虚惊。她白哭了——不,也不是白白哭一场,她还搭上了一张脸,为了莫须有的事,哭到破相,放在话本里也算是世间奇闻吧?
  真是自作自受。
  想起来,元娘就郁闷无比,根本不想提。
  她不提,却不代表盛森渊自己想不到。
  之前他未曾往这个方向想过,可有了今天元娘的话,再重新回忆起那一日的事,他不由得呆呆问道:“难道,那天你哭成那样,就是因为在外面听到了我和我娘说的那些话?”
  “……”这次元娘没回答了。
  她不想答应,更不想承认,她虽然傻,但也知道丢脸。
  盛森渊哭笑不得,可看看元娘脸上的伤,又笑不出来。
  “那么,你脸上这些伤,岂非是因为我的错……”
  “反正又不会好,别提它了,当它不存在吧!”元娘大方地说。
  其实,她现在已经看习惯了,只要没人嘲笑她,她是能接受如今这张脸的。
  反正,她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从前那张脸有多美貌。
  人美不自知这种事,世间是真的有的,比如元娘这种天生傻子。
  “哪能当它不存在?”盛森渊本已躺下去,又猛然坐起,“这到底是我的错!”
  元娘道:“哭是我自己哭的,跟少爷你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若不是我说了那些话,惹你误会,惹你伤心……”盛森渊仍是后悔不迭。
  元娘按下手:“少爷,您就安心睡吧,我不放在心上。”
  “可……”
  “不如说点有用的,您有没有找到能治这伤的大夫?”元娘岔开话题。
  她选对了方向,因为她说完,盛森渊果然转移了关心,“没错,还是帮你治伤最重要!”
  “是啊。”
  “过年期间我一直在打听,暂时没有收获,不过我求了舅舅,他答应帮我寻访,无论有没有结果,都会尽快给我结论。”盛森渊安抚道,“林大夫不擅长这个,才治不好罢了,你只是哭一场,难道后果会有多严重?一定能有大夫治好你这伤,你放心!”
  他信誓旦旦。
  

☆、温存

  
  “那我就全仰仗您啦!”元娘笑嘻嘻地说。
  这句又是学了话本里的台词。
  她笑得很开心,盛森渊却很难露出笑容。
  盛森渊常常觉得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任何时候都会引人不自觉地同她一块翘起嘴角。
  唯独这一次,他笑不出来。
  “那天我对娘说谎,是因为我知道她不会允许我娶你。”盛森渊觉得这次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不能再让元娘有其他误会,“不止是她,我爹也不会答应。那天她问我,是要我纳你为妾,可我不能答应,我不想纳妾,不想再娶其他女人,我只想娶你,不是让你做我的侧室,我希望与你举案齐眉,白头到来……独你我二人。”
  这种说法,告诉其他任何人,都会嘲笑他幼稚,竟想做情种。
  可是,盛森渊舍不得让元娘受委屈,让她做妾,看他正妻的眼色,这就是令她受委屈。
  他怎忍心?
  元娘听得一阵糊涂:“可是您方才说,老爷和夫人不答应。”
  “对,在他们心中,我不该娶你,也不能娶你。”盛森渊叹了口气,这便是他的无奈,“所以,我绝不能流露一丁点对你的真心,只要让他们得知这个秘密,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地送你走,将你送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逼我死心。那时,我们就会永远分开,不可能在一起了。”
  永远地分开。
  对元娘来说,这委实是最可怕的恐吓。
  “真的?”她顿时慌了,“那该怎么办?我不嫁了好不好?我不想走。”
  “不行。”盛森渊定定地望住她,“你已经答应我的求亲了。”
  只有这件事,他绝不妥协。
  “可是我不想和您分开。”元娘忧心忡忡。
  “不用分开!”盛森渊道,“只要暂时瞒住我爹娘,不让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只要他们以为我对你无心,就不会无端端赶你走,也不会逼我将你纳为妾室,我就还有机会娶你。所以,那天我对娘说谎了,我说对你无意……但我并不是真的觉得你丢脸!我也绝不是不想娶你,我更没对你说谎!”
  他走到她床前蹲下,定定地凝视着她的脸。
  “我想娶你,我也会尽全力娶你过门,这绝非我一人能坚持的事,你别拒绝我,也别让我独自努力……好吗?”这话从一个年方十七的少年口中说出,委实可笑。
  但元娘不觉得可笑。
  她同样笑不出声。
  “您是说,让我和您一起努力吗?”
  盛森渊握住她的手,慢慢握紧:“是!”
  元娘能答他什么呢?他的真挚,执着与诚实,全部都给了她。
  由始至终,她心里只有一个答案。
  她也同样坐正,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我愿意和您一起坚持。”
  元娘并没有对他说“如果您也”这种假设的前提。
  只要盛森渊能,她也能;
  如果盛森渊不能,她独自坚持也没用。
  元娘想不明白,也想不到——盛森渊付出的代价与她不同,他是盛家的独子,享受着父母的溺爱,是随时可以反悔的人。她所能寄托的是他的坚持,如果他觉得辛苦,做不到,想放弃,她再努力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她的坚持依附在他的坚持上,他赌上了一次选择,她赌上的却是她的全部。
  这些,元娘全都想不到。
  可她为何要假设他坚持不下去?她为何不相信他真的能坚持到成功的那一天呢?
  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不光他了解她,她也一样了解他。
  在她见过的人里,有谁能比盛森渊更有毅力呢?
  “好冷!”
  郑重地做完约定,盛森渊一秒怂给了冷风,猛地窜回了被窝。
  现在还是冬天,屋子里的炭火刚点燃不久,屋里还是很凉。
  盛森渊又只穿了一件单衣就跳下床,能不冷吗?
  “您下次就老老实实躺着跟我说话吧,一点也不顾忌,过几天您还要上学,万一生病了,又要耽误课业!”元娘教训起他来,一板一眼倒挺有威严。
  盛森渊缩在被窝里还能笑得出:“放心,我知道轻重,会保重身体。”
  生病就会停课,他的同窗有任何磕磕碰碰都保证立刻请假回家。
  他不会,只要不是病得爬不起来,他从不缺席课程。
  他敢说,比学堂里任何一人都更爱学习。
  在他就读的学堂里,人人都是富家子弟,养尊处优惯了,不上学,回家也能继承家业。可是他和其他人不同,他不想继承家业,他想考功名。一旦有了功名在身,父母就不会再觉得他是孩子,他在家中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话语权。
  他必须向他们证明,他不用靠联姻,他可以靠自己奋斗成材立业。这时,以爹娘对他的宠爱,如何会不允许他娶一个他喜欢的人呢?
  元娘的身份也不成问题。
  她虽然是侍女,但当年并未入贱籍。她无父无母,到时候他可以找一户农家,付一笔钱,令元娘得入良籍。反正,对于元娘的身份,他已经想到了好几种解决方法,唯一的难关是他爹娘,只要他们松口,他有的是主意能解决元娘的身份问题。
  眼前唯一的难题嘛……但愿古列能完成他的吩咐。
  盛森渊打了个哈欠,看向元娘,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她已经忍不住困意,睡着了。
  他浅笑着枕在自己胳膊弯上,看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吹熄蜡烛。
  一室寂静。
  ……
  接下来的几天里,元娘和盛森渊都窝在田江院里读书,偶尔结伴出去透透气。清凉院的施工声音,果然没一点能影响到田江院里。元娘和盛森渊夜夜闲聊,总是伴着他的声音入睡,盛森渊给她画了一个很美好的蓝图,告诉她等二人成亲后,每一夜都能这样度过。
  元娘不自觉地期待起成亲后的日子,虽然她并不清楚那一天要等到何时才会到来。
  上元节那天,众人一起吃饭。
  说是众人,其实是盛家三口加上元娘。
  元娘坐在盛夫人身边,与上次时一样。
  饭桌边,人人和乐。
  等菜上齐,盛夫人给丈夫舀了一碗汤,元娘有样学样,也舀了一碗汤,打算端给盛森渊。他忙眨眨眼,朝盛夫人的方向挑挑眉。元娘想了一会儿,懂了,调转方向将汤碗双手奉给盛夫人。盛夫人微微一笑,接住这碗汤,并未拒绝,倒是扭头看了一眼盛森渊,若有所思。
  不过,等她瞟过去时,盛森渊早就偏头和盛老爷说话了。
  “元娘,你也吃。”盛夫人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声音温柔。
  元娘点点头,就着那块肉吃了一口饭。
  “我听说你们最近换了个地方住?”盛夫人状若无意地问她。
  “是啊,我想在院子里加一栋楼,没想到起楼那么吵,所以暂时搬走。”盛森渊突然插嘴。
  “我和元娘闲聊,又不是问你。”盛夫人戳了他一指头,“吃你的饭。”
  “哦。”盛森渊马上扭头重新和盛老爷说话,毫不迟疑,对她们的对话再无兴趣。
  ——真的?
  盛夫人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元娘,着重扫视她的脸。
  这一次,元娘也是戴着面纱来的,不过,只挡住上半张脸,到人中的部位,并不影响她进食。盛夫人与她坐在一起,打眼一看,元娘脸上依旧横七竖八到处是伤,像是一条条交错的疤痕,十分可怖。盛夫人定定地凝视了一会儿,莞尔一笑,自嘲地摇摇头。
  想什么呢?连从前那张脸都教儿子嫌弃,如今这张脸还能勾住他的魂吗?
  她笑自己多心,看元娘的目光从怀疑转为怜悯。
  盛夫人终于彻底打消了对元娘的疑惑。
  这餐饭,宾主尽欢。
  ……
  饭后,盛老爷与盛夫人留在厅堂,盛森渊已明天早起为由,没有留下,直接离席。
  元娘自然是跟着盛森渊走。
  可是,他没回田江院,却带着元娘去了另一个方向。
  她越走越觉得景色眼熟,转过弯便了悟,原来他是带她回了清凉院。
  几天没走过这里,她竟然感觉有点陌生了。
  元娘跟着盛森渊踏入院内,入眼可见一栋楼的基柱。几天内,工人的速度已经够快,但院子里还只是打了桩子,初见雏形。元娘仰头看了一眼,无法想象这么矮的桩子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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