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逝,渐渐临近傍晚。
杨柳一直盯着窗户,望着天色渐渐变暗,担心得要死,生怕她真的要冒着穿越那群男人的风险,上厨房拿饭。幸好她运气不错,当红日在天边只剩下小半个圆的时候,院子里那群男人们跟着古冉走了,杨柳开门缝见到这群人离开,顿时欢呼一声。
“元娘姐姐,我去拿饭!”杨柳拉开门暴冲而出,生怕这群人只是去吃饭,吃完又去而复返。
元娘刚答应一声,人就没了,门还没关,顿时无语。
寒风呼啸,朝着房间里呜呜地吹。
元娘躺在床上纠结,她要不要下床去关门呢?
纠结了好久,也没有动,最终被冷风吹得晕晕乎乎。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杨柳拎着食盒冲进卧房:“元娘姐姐,婢子回来啦!”
“哦。”
“起床吧!”
“好。”元娘这时才慢吞吞从床上爬下去。
杨柳关好门,开始抱怨:“院子里被那群人搞得乱七八糟,古管家未免太过分了,这里是清凉院,是少爷的院子,有那么多女孩子在,哪能随便把男人带进来?”
“这又何妨?难道他们会吃人?”元娘道。
杨柳摇摇头,横她一眼:“元娘姐姐,这话可不要对少爷讲。”
“为什么?”
“女孩子说这种话,太惊世骇俗了。”杨柳道。
元娘耸耸肩,见杨柳果真一脸担忧,只好点头答应:“行,我听你的。”
杨柳松了口气,将碗筷摆好,请她入座吃饭。
饭后,杨柳拿出绷子和针线,做女红。
之前她照顾元娘,与她不熟悉,兢兢业业宁肯罚站也不敢做其他事,熟悉后明白元娘和她认识的那些大丫鬟不同,便随意了些。
元娘看得眼热,又生出了学习心,“教我!”
这次杨柳却不敢答应,有针。
“婢子得先问过少爷,少爷肯,婢子才敢教您。”杨柳忙说。
“不用问他,他说我想学的都可以学。”元娘说。
杨柳飞快地摇头,不肯答应:“这可是针!少爷这次可不一定肯。”
“针又怎么?”
“……”杨柳动摇了,她和芙蓉莫不是真的输给个傻子?
元娘问不出结果,十分失望,但杨柳怎样都不敢教她用针线,连她想碰一下都不准。
“小气。”元娘鼓起嘴,“吝啬!”
杨柳听之任之,“反正您不可以碰这些,女红就由婢子来做便是。”
元娘嘟着嘴,很不满意。
杨柳才不敢惯她,万一元娘玩针把自己扎出好歹,她更没法向盛森渊交代。
元娘看她不顺眼,生气,“你走。”
“您真的生气了?”
“你回自己房间去玩,我不要看。”元娘坚决地说。
杨柳笑了,反正伺候元娘吃完饭,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好吧。”她将针线卷好,提着她的小篮子走了。
卧房里便只剩下元娘。
这段时间里,盛森渊不在家,总得有人给她换药。盛森渊不放心别人,更不放心让元娘自己来,便将这个任务交给林大夫。而林大夫也是没那么有空的,他把药膏的配方改了,每三天换一次药,三天内,可以敷着药膏过夜不会有问题。元娘含着盐水漱了漱口,用毛巾蘸着水把眼睛周围和额头擦了擦,就准备睡。
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
这么晚了,少爷不会回来了,元娘猜测他今晚也是在外面过夜。
元娘闷闷不乐地吹熄蜡烛。
她想他了。
元娘带着这份思念,沉入梦乡——准备沉入梦乡。
当她即将入睡时,忽然听到了一点怪声,是从门口传来的响动。
咦?
杨柳走了就不会回来,何况她熄了蜡烛,杨柳从来不会打搅她睡觉。
那么,不是杨柳,会是谁?
元娘有些担心地爬起来,看着那扇门。今晚的月光很淡,她依稀能够看到一束光芒照入卧房的地上,伴随着吱呀声,元娘能肯定,有人将门打开了。
“谁?”她大着胆子问道。
一个人影出现门前,没有犹豫地大步向前,朝她走来。
“是谁?”元娘想起盛森渊的教诲,连忙警告道,“再不报名字,我就要大声喊人了!”
“元娘!”
那人来到床前,用火石打燃了床边的蜡烛,“是我。”
“少爷?”
烛光亮了,虽然这张脸背着光,可元娘依旧很快认出了他——“真是您?”
盛森渊将戴了一层薄雪的兜帽斗篷脱下,随手扔在地上,“想不到是我?”
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她。
“您回来了!”元娘兴奋地打量着他,“少爷,您,您变化好大!”
“是吗?哪有变化?”盛森渊宠溺地问。
“您胖了!”
“……”盛森渊难以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真的?你觉得我胖了?”
元娘诚实地点头,“是啊,胖得好明显,您脸上多了个下巴!”
盛森渊发起闷气:“我就说我不要吃那么多,不想喝酒,他们非逼着我吃!”
元娘不解地问:“您不高兴?”
“你不是说我胖了吗?”
“这是坏事?”
“这不是?”盛森渊楞了一下,无奈地摇头,“对,若是你说,那恐怕还真不是。”
总之,盛森渊风雪夜归的浪漫,被元娘无厘头的一句话搅得烟消云散。
“别人都说胖了是有福相……”元娘焦虑极了,“难道我学错了,其实这不是好话?”
“不,是好话,很好的话。”盛森渊无奈,“但我回来可不是为了跟你争论这个。”
“对了,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给你惊喜,你不喜欢吗?”
“惊喜?”
“看来惊和喜都由我承担了。”盛森渊自嘲地一笑。
“反正您回来了。”元娘握住他的手问,“过子时了吗?”
“没有。”
“那我给您过生辰吧!”“我回来给你过生辰。”二人异口同声。
说完,元娘与盛森渊面面相觑。
“你记得我的生辰?”盛森渊惊讶,往日都是他提醒她今天是二人的生辰。
“当然记得,您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得!”元娘自信地说。
盛森渊心情大好,忽然摸出一样东西,抓住元娘的掌心给她放上去。
“这是什么?”元娘疑惑地问。
“木钗。”盛森渊补充道,“你别看它是木头的,这是我舅舅的手艺,他做了给我,叫我送给未来的……咳咳,总之,我拿到以后立刻想到你,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幸亏我好运,不然差一步就要被挡在南门外了。”
元娘好笑地说:“那您就要露宿野外了!”
“你还笑?我可真差点住在城外。”盛森渊问,“你今天有没有吃寿面?”
元娘摇头,“我没想到那个。”
“怎么回事,杨柳没给你准备?”
“她不知道我的生辰。”元娘道,“再说,今天院子里好吵,她被吓着了。”
☆、木钗
“吓着?”盛森渊不解,“今天院子里出了什么事?有人打架?”
“我不太清楚,光杨柳去看了,不是打架,古管家带了一些人到院子里挖地。”
“哦!”盛森渊立刻说,“我知道了,那是我叫来的人。”
“是吗?杨柳还以为是古管家的主意。”
盛森渊摇头:“应当是起楼的工人,反正我离开前跟古叔提过,看来他找到人了。”
“起楼?”元娘又冒出一个疑问。
盛森渊笑道:“上次我不是答应你?要在院子里建一座二层小楼。”
元娘恍然大悟。
那还是去年的事,连她自己都忘了。
“这段时间你受伤,心情不好,我怕起楼太吵你会不喜欢。好不容易等你心情重新好起来,我就赶紧让古叔请人来。放心,他们速度很快,两层高楼,白天工作,马上就能将你要的小楼建好。”
元娘噗嗤一笑。
盛森渊摸不着头脑,他说的话哪里好笑?
元娘重复一遍他说的话:“白天建楼?”
“当然。”盛森渊不解,“难道晚上建?可晚上要睡觉。”
“当然是白天才好,不过,哈哈。”元娘不断笑着,“那杨柳可要哭死了。”
盛森渊越听越迷糊。
可元娘无心解释,她自顾自地乐了半天。
盛森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忽然起身。
元娘忙问:“少爷你去哪?”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我也要回去睡。”盛森渊答道。
元娘舍不得他,又问:“我们不能一起睡吗?”
“咳咳咳……”盛森渊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你说什么?”
“以前我们明明经常一起睡。”
“等下,你要说清楚,那时你睡的是我床边的小榻,你这里没有。”盛森渊慌忙说。
“那我去您的房间睡。”元娘掀开被子想下床。
“不行!”盛森渊连忙拦住她,“你如今有伤在身,在小榻上睡哪有自己的床舒服?”
“可是……”元娘拉住他的衣角,依依不舍,“我不想和您分开。”
“我也不想……”盛森渊不自觉地说出心声。
“那就好啦。”元娘笑眯眯地说,“那您就跟我一块睡吧。”
“不行!”盛森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可您不是说过将来我们会成亲吗?”元娘板起脸,“难道您是骗我的?”
“当然不是!”
“那就没关系了。”元娘笑道。
“这个……有点困难。”盛森渊无奈地说,“不行,这回你得听我的。”
“为什么?”
“我们还没有正式成亲,就不能睡在一起,不然被别人察觉,我娘一定会逼我纳你为妾。”
“那我也不介意。”
“可如果我将你纳为妾室,你就不能做我妻子了。可我必须有一个妻子,这样的话,我就得娶其他女人,如果她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叫我赶你走……”盛森渊恐吓人很有一套。
元娘果然吓住:“要赶我走?那,那可不行。”
“是不是?”盛森渊摸摸她的头,“你等我,我也等你,以后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睡。”
盛森渊把话说出口后才觉得,呃,这话有点奇怪。
可元娘听得泪眼婆娑,很受感动:“那好吧,少爷您回去睡觉,我不过去了。”
“嗯。”盛森渊朝她摆摆手,“收好那支发钗,等我们成亲那日,本少爷亲自给你戴!”
说这话时,他意气风发。
元娘握紧发钗,点点头,忽然又道:“等等!”
“嗯?”盛森渊虽然疑惑,却依旧转回来,“怎么了?”
元娘把木钗举起,“这是您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吗?”
“自然。”
“可是,我没有给您准备。”元娘不好意思地说。
盛森渊重新在床边坐下,笑道:“你又不知道我会提前回来,只要你有这份心意就足……”
“啵!”
元娘笑眯眯回到原位。
盛森渊呆呆地捂着脸发愣:“你刚才……”
他左脸麻酥酥的,刚才似乎有什么柔软的触感碰了一下他的脸?
“刚才你……你……你……亲我了?”盛森渊脸颊绯红,六个字拖出一句长调。
“是啊!”元娘坦率承认。
盛森渊捂住脸,狼狈不堪地扭过脸。
“您不高兴吗?”按照元娘的想法,他理应心情很好才对。
“嗯……”盛森渊呐呐说不出话,若说不高兴,那一定是很违心的答案。
但,说高兴?
好没面子啊!
“你从哪里学会的!”盛森渊尴尬地补充道,“亲我的脸……”
“是话本里写的!”元娘不解地端详他的脸,“那您到底高不高兴?”
“嗯……”盛森渊慢慢起身,“我……先回去了。”
他晕乎乎地走了。
元娘急得拽紧了被子,她还是没搞懂,他为什么满面“愁容”?难道,他其实是不喜欢吗?
“看来话本里说的,果然也不尽信。”元娘喃喃自语,“或许少爷真的不喜欢这个吧?”
好吧,既然少爷不喜欢,下次就不做了,徒惹他不开心!
元娘吹熄蜡烛,可惜地睡下,将发钗放在枕边。
……
等到元娘再醒来的时候,首先想起昨晚的事,立刻往枕头边一摸,却什么也没摸着。
木钗呢?
明明少爷才刚叮嘱她要把发钗收好,这就弄丢了?
元娘又急又气,急的是自己,气的也是自己。
她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搜索,可几乎把枕头和被子全拆了也没找到木钗。
这时杨柳从门口进来,见状不由得一愣,“元娘姐姐,您在找东西?”
“嗯。”元娘把枕头扔开,“少爷起床了吗?”
“啊?”杨柳怔住,“您是不是还没睡醒?少爷没回来。”
“没有嘛?”元娘也怔住。
“嗯,少爷昨天可没回家,他现在不是应该还在夫人的娘家吗?”杨柳疑惑地打量她,“元娘姐姐,您没事吧?”她担心地看着元娘。
元娘茫然四顾,难道昨晚的事只是她的一个梦,其实少爷没回来,也没有木钗?
“诶,这是什么?”
杨柳突然弯腰,从床前的地上捡起一样东西,“这是发钗?怎么是木头的?”
元娘顿时大喊道:“拿来给我!”一边伸手。
“是!”杨柳一惊,难得听见元娘如此郑重又急切的要求,不敢迟疑,忙递给她。
“果然是!”元娘将杨柳捡到的发钗拿到手中,仔细一看,放心了,这就是她梦里那支钗!
不对,如果发钗在,那么昨晚的事情就不会是梦。
这时又有人推门进来,元娘抬头看向门口,首先见到的是盛森渊。
杨柳忽然慌张不已,向盛森渊行了一礼就赶紧出去了。
这是元娘第一次见到的场景,杨柳与盛森渊会面竟然是这样。她知道杨柳昨天怕院子里那群男人,没想到她连盛森渊和古列也怕。碍于身份,她勉强向盛森渊行礼,对于跟在后面的古列,她连看都不敢看就低着头逃走了。
如此说来,自己没猜错,杨柳怕的是男人。怎会如此?
“怎么次次见到我都像是见了鬼一样,她在你面前胆子也这样小?”盛森渊无语地看了一眼杨柳的背影,转头来问元娘。
“她在我面前挺好的,可能是怕您吧。”元娘道。
“……我有这么可怕?怎么其他人在我面前就好端端的?”盛森渊不肯认。
元娘举起手中木钗,岔开话题:“昨晚我没睡好,好像把它甩到床下了,幸好杨柳帮我找到。”
“我昨晚才叫你收好它!”盛森渊气她不放在心上。
元娘亦觉得冤枉:“我哪知道我睡相这么差?我是第一次把其他东西放在枕边。”
“你抱着它睡的?”盛森渊的神色阴转晴。
元娘摇头否认:“这么小,怎么可能抱着?放在枕边而已。”
“总之你果然把它放在最近的地方嘛!”盛森渊心情大好,“看来你很看重它。”
“怎能不看重,那是您送我的。”元娘自然地答道。
盛森渊突然沉默。
元娘疑惑地打量他的面容,问:“少爷您是不是有话要说?”
盛森渊努努嘴,却还是不吱声。
“少爷您的脸好红。”
盛森渊突然干咳两声:“你,想说好听的话时还是挺好听的。”
“那是好听的话吗?我以为是真心话。”
“……”
盛森渊被甜败了。
古列一样沉默:“……”一直不讲话二位似乎已经彻底把他当了死的。
他一开始就跟着盛森渊进屋了,但盛森渊一进来就和元娘说话,视他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