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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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娇色-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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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郁郁

  
  夜风席席,也吹散了盛明珠几日来的郁郁。
  
  她垂首,小腹也不断发出抗议,她拿起筷子,正准备吃上一口,面前却突然多了一道人影,抬头,却看见柳至然正站在桌子一侧,正拘谨的看着自己。因着今日刚见过柳飞池,柳至然算是被牵连,她如今对柳家人并没什么好感。
  
  便皱着眉头,“柳大公子,你有观望旁人吃东西的癖好么?”只不过刚说完这句话腹中就饥鸣了一声,原本气势便消了几分。也不再理柳至然,将馄饨送入口中,只是她没继续说话,那柳至然反倒就坐在了她身前。
  
  盛明珠抬眸,“这里还有许多作为,你若需要可以往旁处去,我不与旁人搭桌。”
  
  吃了几口馄饨,又喝了汤。食物与热汤下肚,也让她心中的郁郁少了许多。柳至然看着她,从来见她都是盛装打扮,明艳非常。此刻却只是一身简单的白衣,脸上未着妆容,唇上沾着些鲜汤,少了往日的光鲜亮丽。
  
  却多了份素简之美。
  
  “盛三小姐……”,柳至然道,“我今日晌午时便在盛府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出来……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盛明珠筷子慢慢停了下来,她心知柳家和盛家情况也差不离。柳至然跟柳飞池虽是兄弟两,她却也没什么好牵连的,柳至然坐在对面时,也没再说什么。
  
  “户部出了事情,盛大人其先被牵连。盛大人在职时素来奉公,我心知不能有那些罪状。”
  
  柳至然看着盛明珠,“只可惜我位卑职低,现如今被户部除名,闲赋在家,帮不了你什么。我听外界传信,说是你们要回并州——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定万死不辞。”
  
  这些日子赖话听了许多,甚至盛府中十分亲密的人都要与他们拉开关系。好话却听的十分少了,便抬眼看着柳至然,终是一笑,“谢谢你。我听人说,你因在户部,帮家父说话,才被新任的侍郎免官,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如今官场这般,谁家都远着我们。”
  
  柳至然垂着头,半天沉默。许久之后才支支吾吾的,“在下——倒没想那么许多,只是是非黑白,身为官场众人必要分清,何况小姐还是……”说到这儿便垂着头,磕磕绊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盛明珠看了他一眼,她昨日见过父亲,知道他无碍,又刚才用了美食,如今心情也好了不好,便撑着下巴,“你说你等了我这般长的时间,应该也没用过午膳,要吃些吗?”
  
  柳至然垂着头,似受宠若惊一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片刻后又有些拘谨的看着盛明珠。她垂头继续吃碗里的馄饨,低头只看见光洁的额头,挺翘的琼鼻,余唇角沾着些晶亮的水泽。
  
  这摊位平常到了夜里人素来就少,这摊位的老板与老板娘手脚也十分利索,很快又重新呈上了一碗。盛明珠吃罢,用帕子擦了嘴,又看着眼前的柳至然,金枝在后头伺候着,“刚才我说的话,柳公子别往心里去。”
  
  她在狱中听盛谦说过,柳至然心性品行如何,而且他亦是将他当做心腹培养,便没什么好瞒着的,又招手,让他附耳过来。柳至然微微倾身上前,只闻得一阵轻香,便听耳旁有人低语。片刻后他才讶然看着盛明珠,“小姐既知道,白日怎么会?”
  
  柳至然非一个唐突之人,便是白日听说了她与柳飞池在城墙角那里起了争执,又听人说盛家三房状况凄惨,不忍看心上人一人难受,所以才不顾礼仪的在盛家门口晃晃悠悠到现在。
  
  “自然要表现的跟从前一般”,盛明珠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捏着白瓷的勺子喝了口鲜嫩的汤,“若是跟从前不一般,被人看出了端倪。我爹爹这几日的苦不都全白受了么?再者也坏了陛下的计划。”
  
  柳至然听罢之后却又道,“侍郎是陛下信任之人,陛下才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于侍郎去办。小姐是侍郎亲女,也是侍郎大人心中信任关爱之人,他为让小姐安心才将此事告诉你”,说罢又摇了摇头,“三小姐,你不该将此事告诉我的”。
  
  倘若他是歹人,这一切又全被有心人听入了耳中,又当如何。
  
  盛明珠咬着勺子,呆着看了一会儿严肃又认真的柳至然,片刻后忍不住破口笑了一声。月色之下,星光也十分明朗,她一双眉眼弯着,好似天边的一道浅月,柳至然胸口微微停滞片刻。
  
  “告诉你就告诉你呗,还生出一大堆道理?”
  
  盛明珠外头看着他,嘴角还残存笑意,“正如你刚才所说的,你也是我信任之人。”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盛明珠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很呆,也如父亲说的那样。可他要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这段时间一直与那些人作对帮着她们,她们自然不会有什么事儿,可这人就不一定了。
  
  “柳公子,既你已经知道三房没事,日后若还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也不必管,省的沾染麻烦上身。”
  
  柳至然看着她,片刻后才有些含糊不清道,“三小姐……我是你信任之人么?”他何德何能,想到这里,柳至然连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无措,又生怕被面前人看出来。
  
  盛明珠只道她说了那么多,他就记住了一句,才准备说话,又看月色下那人微红的耳尖。片刻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便一笑,“你这人……”他就这么喜欢她么?
  
  若真全心全意被人喜欢,而那人又不是自己十分讨厌之人——
  
  盛明珠扇了扇耳旁的风,刚刚吃过了热食,她比之前热了许多。京城最热闹的本就是夜市,只可惜这些日子闹出来的事情多,每到夜里便有官兵去肃清,夜市没了之前的繁华,只偶尔有零散几个人出来。
  
  这馄饨摊是最先的,不久后又出来了几个摊位,最后便是一个年纪大老汉,手里擎举着一大串糖葫芦,也不吆喝,就在那里站着。他这是老字号了,从前金枝给盛明珠买过几回,便见从哪儿不知跑来几个孩童,很快便散去了许多。
  
  但因着这几天夜里人不大出来的缘故,也没以前销的那般快。
  
  盛明珠看了几眼,又觉得嘴巴里没滋味,少些酸甜的感觉。金枝伺候盛明珠许久了,她一个眼神便知道她想要些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些散碎银子,正要等那些小孩散了上去买一个,却没想到原先还一口口吃着馄饨的柳家公子,比她速度要快了许多。
  
  心中若有一人,那人一举一动自然全都在心里。
  
  柳至然只想着为她做些什么,眼瞧她第二次看着这边,便挤在一群孩子中间,挑了一支最长的,付了钱之后便松了一口气,捧着什么宝物一样往这边走。盛明珠坐在椅子上,没动弹。
  
  “三小姐……”柳至然走到她跟前,那糖葫芦本就是粘手的东西,底下糖浆化开,盛明珠不好去接,他很快从袖中抽出自己的手帕,包好之后才递给她,“这样就不会脏到手了。”
  
  盛明珠伸手接过,又看了眼他,又看被人细致包好的尾部,便一笑,“谢谢”。
  
  不过是串糖葫芦罢了,却换来她这样的笑容,柳至然心中已觉得很值了。
  
  “天色晚了,三小姐,再不回去姨娘该着急了。”金枝在旁边低声道,她也非看不出来这柳家少爷存的什么心思。只是这样的时候,若传出来什么反倒让人糟心。柳至然有些失落,盛明珠冲他微微福身,“明珠先告辞了。”
  
  金枝抚开轿帘,让她进去。
  
  柳至然还在后头站了一会儿,轿子还未曾起来,盛明珠咬了一口,糖葫芦本就是糖浆熬成了所致,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很快就化开,她掀开帘子,又看了眼外头的人,“日后叫我明珠就好了。”
  
  柳至然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片刻后反应过她说的什么,骤然便是一喜。
  
  ——
  
  这几日许多朝臣罢朝,因着侍郎的事情。既都罢朝了,魏帝便也给管平放了假,这几日他闲来无事时,便在书房中写写画画。如今刚完成一幅山水景致,还未曾落款,郑管家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等他落了笔,才端来茶水。
  
  “大人,忙碌许多,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管平接过那茶,却没喝,只是放在手里捧着。旁边郑管家替他收了桌上的墨梅图,又道,“听说今儿个盛小姐跟柳飞池在城墙角那吵闹了一通,那柳飞池还威胁她——”郑管家实在心中急了,眼瞧着府中快有女主子了,他急的心里都着火了。
  
  可偏偏男主子还是一副不急不缓的安稳现状。
  
  “我若是那盛小姐,父亲出了事儿,又被旁人威胁,恐怕心里头不舒服。听人说往回去走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抑郁呢。”
  
  管平心里头知道盛明珠大约了解事情,失落一半儿都是装的,
  
    
  
    
  
    
第九十二章:算数

  
  她既都知道盛谦无事,还有什么好郁郁的。说到底管都督也有他自己的骄傲,郑管家在旁边又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进去,重新铺展开来一张画卷,又画了开始,郑管家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又端着托盘出去。
  
  ——
  
  “父亲,现如今该怎么办?”
  
  丞相府中,王相与长子王恩承
  
  “这事儿咱们做壁上观,不要插太多手进去。”王相微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王恩承上前,“可我所知道的,譬如江家,长公主,这几日正在向陛下推举新的户部侍郎——”倘若王家此刻还垂手不理,难保倒手的权利就被旁人所夺。
  
  王相眼睛睁开,看了眼长子,又思虑一下。
  
  “还是不妥,从前我是惧那盛国公一家,既有了骁勇善战之武将,若是在有个入阁的户部侍郎,只怕以后一人独大,天下人在不知我王家名声。可我前几天做的已经快到极限,百官罢朝,陛下表面仁义,实则最为记仇,狗急都有跳墙的时候,何况那是真龙天子。”
  
  真龙天子想保都保不住的人,眼下他是因为形势,不能拿你如何,可那也是因为他顾忌着形势,想当一个明君。倘若有一天他突然想起这件事儿,又怒极了呢,王相终究是保守之人,做到了这一步,后头的却不愿在继续下去。
  
  “父亲”,王恩承却不这么想,“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最后这临门一脚了。我们王家前头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如今却因为胆怯付之一炬,岂不可惜。何况又不止王家,如今我们若止步,余下所有恐怕只会被旁人瓜分。”
  
  王相还沉默着,没有说哈,一旁王恩承已经转头跪在他身前,“父亲,您是丞相,或许做这些与陛下相悖,您有担忧,不若让儿子去吧,我已经联系好了诸位朝臣,明日若不处决盛谦,就再行罢朝——”他话没说完,王相陡然睁开眼睛,双眼发出烁烁精光,“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王恩承跪下,“是王家的未来。父亲,如今世家林立,后起之秀又不绝。似盛国公那一门,不过土堆里出来的泥人,如今握了兵权也能俯首看人。”
  
  王相只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罢了又垂着头,“算了……”既然做都已经做了。倘若这时候收回手,两头都不落好。他又看着王恩承,“我非是不想你这样做,只是有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切未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急着往前冲。”
  
  因为前头等着的,不一定是荣华富贵,也有可能是万丈深渊。
  
  王恩承此刻却信心满满,“父亲,就算之前的罪状不够,还有旁的。何况东厂的人您也不是不知道,盛谦一个文人进去,能扛得住几下人,如今指不定认罪书都写了几遭了。那管平奸恶狠毒,只怕这头处理那盛谦,另外一头就又要跟陛下揽权了,之前已经被他抢先太多次了,父亲,如今万万再不可内敛行事,恐错过良机。”
  
  王相想了想,终是点头了。
  
  ——
  
  已经到了深冬,与前些天连日的雪不同,已经好久未曾下雪,京城却比以往都冷了很多。
  
  这日早朝时,天还蒙蒙亮。皇帝在百层台阶之内的大殿上,天色昏暗,里头的龙椅泛着光芒,底下众臣跪在殿外的茫茫月色里,而大殿之上,却只有稀稀落落几个臣子。魏帝在上头,脸色昏晴不定,王福也攒着一口气儿在胸腔里,只觉得是一股风雨欲来之相。
  
  “这是第几日了?”只听龙椅上的魏帝开口。
  
  王福垂头,只片刻后便答道,“第三日了,陛下。”
  
  魏帝似乎在思考什么,但皇帝在上能轻易看着底下臣子的表情,底下臣子却不能直视天恩。片刻后,魏帝就开口了,“传朕旨,十日之后行令处斩原户部侍郎盛谦。”
  
  王福看着魏帝,恭敬答应,又照着传诵下去,很快便有小太监又宣于外头跪着的臣子面前。但他们脸上笑容还未曾过,很快魏帝第二道圣旨又下来了,说诸臣受了凛冽寒风,未免身体不佳耽搁朝事,一律在家休养三日。
  
  便是变相的免官三月。
  
  总归是皇帝,被人这样逼迫哪能不气。处死一个臣子对他来说是没什么——大家都不满这样的结果,可若是这时候再让人出头上去,却没有一个人敢了,几个交好的大臣左顾右盼,下了朝之后到宫门口,又一块要去王家商量对策。
  
  ——
  
  彼时魏帝的令下来,次日之后盛家诸人才刚知道。
  
  芸娘心里本就忐忑了许久,刚听到这消息人就晕厥过去。灵珠虽然沉稳,但毕竟年纪小,一时间母亲又病倒,难免红了眼眶,又看着盛明珠。
  
  “没事儿的”,大夫还没过来,盛明珠只安慰的看了妹妹一眼,可她自己提着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前几日前面时,爹爹明明说过他无事的,怎么还没过几日突然就有了这样的条例,“我去找祖父。”
  
  盛明珠说着,便出了房门。黄妈妈刚端着汤药进来,只看见了她的背影,顿时摇了摇头,又拿着药进了屋内,看着床上昏躺着的芸娘,一时叹道,“从前在并州都相安无事的,怎么来了京城就生出这么多的事儿,要让我看,这官还不如不升的好。”
  
  盛灵珠握着母亲的手,“孔老师说,朝中尸位素餐之人若多,便总要排除异己。”
  
  “小小孩子懂什么……”黄妈妈看了灵珠一眼,又蹲下身子,她年纪有些大了,不太利索,“这几日府中下人若是欺负了你,别跟娘和姐姐说,跑黄妈妈这儿来,懂么?”府里头的下人嘴碎又懒散,三房出事儿时就已经显了端倪,从此以后只怕更甚。
  
  芸娘从来都是这么一个柔弱性子,只怕日后要消沉一段时间。这明珠性子冲,又怕发生什么事儿,灵珠听着黄妈妈所说,点了点头。
  
  ——
  
  盛明珠去找盛国公,却还没有进入正房的大门,便被倪珍儿和正房的下人拦住了,“三小姐,找谁?”
  
  盛明珠推开她的手,要进去,很快却又被另外几个丫鬟拦住了。旁边倪珍儿皱眉看着她,“老太君正在休息,如今不见人,小姐若是有事儿,便再等等罢。”
  
  “我要见祖父”,她见祖母做什么?
  
  “三小姐,我说了,老太君在休息,不见人。”她又重复了一遍。
  
  盛明珠胸口一股子郁气,尤其看着倪珍儿脸上作威作福的姿态,甚至想抽出鞭子。可到底还有些理智,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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