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乎脱水的两个美人,把百里九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好言劝慰半晌,方才极不放心地回了书房和衣而眠。而秦、安二人可就没有这样幸运,听说折腾了大半夜,天亮时方才朦胧睡去。
府里下人不明内情的,都感慨两人身子娇贵,一样的饭菜,她们吃了就闹腾得鸡犬不宁,残羹剩饭下人分来吃了倒是安然无恙。
诺雅窃笑百里九这样阴损,心里解气,一口气多吃了三个水晶虾仁包。还未放下粥碗,老夫人就让人带过话来,今天要一起到枫林寺上香磕头布施。
这是百里家每年年底必不可少的规矩,平时多做功德,年尾更是大手笔。一是为了给家中上战场的男丁祈福保平安,二是将这次出征的忠烈牌位运往枫林寺,请大师帮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们超度。
原本烧香的事情是老夫人早就一口应下来要亲自去的,还要带着秦、安二人随行,提前几日就叮嘱诺雅开始置办所需的所有香烛灯油及布施。
临到跟前,秦宠儿与安若兮连个站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浑身虚脱,自然不能去。
老夫人也变卦,改变了主意。说是百里九这些时日懂事了许多,不再四处游手好闲,留恋青楼,定然是菩萨显灵,要他一起去还个愿。又道礼佛的香烛布施杂乱,要诺雅相跟着一起。
烧香念佛的事情,诺雅不情愿,但是对于那些马革裹尸的将士们,她却满怀敬意,所以一口应承了下来。
早饭过后,老将军就出了城,说是远在云南边境的镇远候今日携家眷进京,在京中过年,他要出城迎接,中午接风洗尘,就不回将军府了。
百里九昨日里没有休息好,骑在马上打瞌睡,看起来迷迷瞪瞪的。
诺雅和老夫人共乘一车,怀里揣着手炉,颇不放心,频频向外看,唯恐他一个不小心,再从马背上一头栽下来。心尖儿随着那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背影,也颤颤巍巍的。
老夫人全都看在眼里,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笑意,轻轻地咳了一声,敛了脸上的喜色,仍旧端着婆婆的架子。
诺雅慌忙放下车帘,偷瞟老夫人一眼,掩饰道:“这次上供用的檀香挺好闻的,就是气味太浓郁了一些。”
老夫人也不戳破,闭着眼正色道:“你和小九成亲也有些时日了,到了枫林寺,记得向菩萨上一炷求子香。”
八字还没有一撇,老夫人想得倒是长远。一句话将诺雅羞得无地自容,支吾着推脱道:“九爷还未娶妻,正室尚且没有所出,怎可以乱了长序?”
这是最初嫁入将军府老夫人闻听诺雅怀孕时候的说辞,诺雅毫不客气地拿出来当挡箭牌。
“你们三人天天搅合得府里不太平,让我老婆子焦头烂额的,小九娶妻自然要慎重,必然寻个能降得住你们三个的,正在慢慢挑着。你们先生养了,回头记在大夫人名下就是,绝对不会委屈他。”
老夫人说得理所当然,觉得是高抬了诺雅。这也是许多大户人家的姬妾求之不得的事情。毕竟庶出的儿子在府里都没有什么地位,若是能被抬了嫡,记在正室名下,纵然待遇有偏颇,比不得正室所出,但是前途明显就敞亮许多。生身姨娘自然也水涨船高,后半生有指望了。
诺雅不屑,她的侍妾翻身计划,就从来没有想过母凭子贵这一招,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是百里九这只色狼压根就不稀罕孩子!换做女人,哪怕是棵歪脖树,冲着他抛个媚眼,他百里九绝对跳着脚地往套里钻!
而且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生一只小包袱出来拖后腿,妨碍自己的百年大计,嫁个祖宗生个爹,怀胎十月管教不得,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更何况还要管别人叫娘!想想都难以忍受,简直水深火热,赔本生意谁做?
最主要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百里九会将自己的儿子教养成什么德行,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越想越恐怖!她甚至想象得到,一个珠圆玉润的粉团子,被百里九教唆着,在脂粉堆里打着滚儿吃奶的无耻样子。
林诺雅勾着头扭过身子,只假作羞涩不语,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老夫人甚是满意,撩开车窗上的棉帘,冲着外面的百里九道:“一会儿到了枫林寺,上香的时候心里要虔诚一些,不要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
百里九骑在高头大马上,听老夫人训话,慢下来紧随着马车,一边应着,一边冲着里面的诺雅不怀好意地笑笑:“记得在军营里我跟你说过的话,到时候提醒我千万不要忘记了,这才是大事。”
一句话令诺雅的脸腾的一下又火烧火燎起来,这个流氓竟然当着老夫人的面调戏起自己来了,胆子也恁大了一些。
老夫人奇怪地问:“什么话?”
“喔,就是找一嗔老和尚帮忙给算个黄道吉日。。。。。。”
林诺雅一把就拽着棉帘放了下来,慌忙打断了百里九的话:“呃,就是一念堂不是已经修缮好了嘛,找个黄道吉日搬回去住。”
“对,找个黄道吉日圆房。”车外的百里九偷笑着插嘴道。
车外有人低声地笑。
老夫人嗔怪道:“这大人了,连个话也不会说,什么叫圆房?那叫暖房!还用找什么日子,年前就搬进去,新年新气象,过个体面年。”
车外百里九哈哈地笑:“就听老娘的。”
车里的诺雅愈加羞窘,干脆闭了嘴,免得自讨羞辱。
马车到了枫林寺山下,依旧是弃车拾级而上,下人担着灯油纸箔走在身后,突然道:“好像有一捆香烛落在马车上了,我回去取了来。”
“担着担子辛苦,就不要跑冤枉路了,到前面庙会买些就是。”
诺雅踮脚远眺,奇怪道:“往日这时候,庙会的摊子早就摆起来了,怎么今日这样萧条?”
走近一些,发现果然如是,往日喧闹的庙会上,今日格外冷清,只零零落落地有几个卖纸箔的摊位。
“想来应该是大年将近,都回家筹备年货去了,哪里还有人大冷天地出来挨冻。”百里九牢骚道。
“往年我也都是这个时候来上香,都喧闹得很,穷人家哪有那样奢侈,都巴不得多做几日营生,好过个肥年。今日委实有些奇怪。”
☆、第五十三章 把你小心肝借来用用
下人到庙会上重新添置了香烛,趁机向着摊主奇怪地问:“老板,怎么今年庙会散得这样早?”
那摊主惊慌地瞥一眼一旁太阳地儿里闲坐喝茶的几个汉子,利落地打包好香烛递过去:“莫问那多,招惹是非。”
下人见那几人全都凶神恶煞,不是善茬,也不像寻常的地痞流氓,就转身回来,低声地说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人见不是好招惹的人物,摊主们又讳莫如深,不愿意说,就连声催促着赶紧上山,莫误了时辰。
一行人径直上了山,却见往日里香火缭绕,香客络绎不绝的枫林寺,今日竟然闭了中间大门,仅余角门出入,香客也明显是少了起来,寥寥无几。出门皆摇头叹息,小声窃窃私语。
几人诧异,自小门进入,有在院子里洒扫的小沙弥转身见了,惊喜地一溜小跑,冲着诺雅抬脸一笑:“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正是那日跟诺雅在厨房里说话的小沙弥。
诺雅弯腰,问小和尚:“怎么今日贵寺看着这样清冷?香客也没有几个?”
小沙弥一听,顿时气得红了眼圈:“还不是李茗祖那个王八蛋做的好事!”
“李茗祖?他是谁?”诺雅奇怪地问。
“无戒,休得诳语!”小沙弥还未开口回答,就被人疾声喝止住了。
诺雅转头,见是一个白面团一般的笑脸和尚,向着他们急匆匆地跑过来,肚子上的肉随着急促的步子水纹样颤动,正是那日在厨房里见的无妄大师。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冲着三人行个佛礼:“不知老夫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后院禅房吃茶歇息。”
“禅房?”老夫人有些讶异:“我们带了新的忠烈牌位过来,还要劳烦师傅们安置超度,不先去宝殿给菩萨佛祖上香诵经么?”
无妄面色略有尴尬:“师傅请您先行屈尊到后院禅房,宝殿如今正在修缮之中。”
怎么会挑选年底年初香火正旺的时候修缮?再说这天气天寒地冻的,也不是时候啊。宝殿门口的确是有工匠模样的人来往,三三两两的香客在门口顿足,向里窥探两眼,也不叩拜,摇头叹息着走了。
百里九顿时起疑:“一嗔老和尚呢?”
“师傅他老人家今日身体有恙,不太方便见客,还请百里施主见谅。”
百里九闻言不吭声,径直向着那宝殿走过去。无妄见无法拦阻,跺跺脚叹息一声,相跟了过去。
宝殿里,虽然已经简单休整过了,却仍旧满目狼藉。正中的释迦牟尼佛像金身斑驳,断了一只手臂,身上尚有刀削斧砍的痕迹。旁边的塑像全都蒙了红布,显而易见,定然是被毁的不成模样。
老夫人一见,面色大变,三两步进去,巡视一圈,转过身来的时候,声色俱厉,怒声呵斥道:“我百里家在大殿里供奉的忠烈牌位呢?!”
“对不起,老夫人,是小寺的罪过。”无妄面有惭色:“其实正想着人给老夫人送个口信,请您再重新请个忠烈牌位。原先的,被毁了。”
“什么?”老夫人大吃一惊:“是谁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毁了我大楚忠烈将士的牌位?!”
无妄支支吾吾半晌方才道:“老夫人先不要生气,消消火,您先到厢房之中喝杯香茗,我再跟您解释。”
老夫人有些恼怒:“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喝茶?究竟是谁?你赶紧说,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也是一个泼辣脾气,诺雅第一次见她这样大的冲冠怒火,威压十足,直接将无妄震慑住,头也不敢抬。
“是不是李茗祖?”一旁的百里九沉声问道。
无妄见已经无法搪塞过去,挥手屏退了大殿里忙碌的工匠和和尚,方才颔首道声“罪过”,然后将事情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事情起因在于山脚庙会,那李茗祖手下的狗腿子见庙会上人来人往,是个生财的风水宝地,就把主意打在了这里。约莫七、八天以前,差了人到庙会之上向摊贩索取高额的场地费用,若是不给,就拳打脚踢,赶了出去。
庙会之上的摊贩都是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不过只是求个全家温饱,哪里有那许多银两缴纳场地费用?全都敢怒不敢言,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就找人带头上山找师傅,希望能帮着劝解一二。
师傅他老人家可怜百姓凄苦,就向那些恶人求情,希望高抬贵手,或者少收取一些,放个活路。那些恶人都是嚣张跋扈习惯的,哪里能听得进劝告?最初时不过是骂骂咧咧的,还并不敢动手。
后来师傅无奈之下,命我们将寺前空地清理出来,允许那些摊贩到寺前门口处兜售香烛。原本那些狗腿子忌惮着枫林寺的名声,所以并未敢上山挑衅,见师傅断了他们的财路,就再不客气,竟然带着一群人闯上山来,一通打砸,就连大雄宝殿也不放过,毁了佛祖与诸位大士,罗汉金身,不由分说砸毁了大楚英烈牌位。
师傅见那群人凶神恶煞地闯进大雄宝典,对佛祖不敬,上前拦阻,也受了伤,如今正卧床养病,所以闭门谢客。”
言罢唉声叹气,忍不住动了业火。
“然后呢?”诺雅迫不及待地问。
“然后我们就着手尽快修缮,暂时停了一切法事,希望能在年前好歹修缮完毕,来年再四处化缘,重塑佛祖金身。”
“我是说然后那些人就没有人出面管吗?那些庙会上的百姓只能忍气吞声吗?”诺雅想起上山时候庙会上那几个满面凶光的人,想必是那些恶人仍旧不肯罢手。
“阿弥陀佛,我们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不保,又能拿那些人如何?”
“简直岂有此理!竟然有这样目无王法的恶霸匪徒!行凶霸市,至今还逍遥法外,难道就果真没有王法了?”
无妄静默无语。
诺雅火气更大,愈燃愈烈:“那一嗔老和尚平日里故作高深,打着普度众生的幌子满口虚话,如今真正的众生有难,他的本事呢?”
“好了!”一旁一直缄口不语的老夫人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诺雅,将我们的供奉还是交给无妄师傅吧。我们既然来了,就上一炷香再回,也不虚此行。”
诺雅一愣,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也是打算袖手旁观吗?适才听闻忠烈牌位被砸,那样义愤填膺,怎么转瞬就消了火气?
她正想多嘴反驳,被百里九拦住了:“好的,老娘,我们这就去。”
言罢不由分说拉着她出了大雄宝殿。
“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诺雅一出门就气愤地质问道:“这样的闲事你将军府不愿意管是吗?任由人家砸了我们的忠烈牌位也不敢出头?忍气吞声地任凭一群歹人骑在我们头上!”
越说越气,恨不能立即跑下山找那群汉子算账,打杀了他们浇灭心头怒火,只可恨自己没有一星半点的功夫,还要在这里跟百里九浪费唇舌。
“这样火爆的脾性,跟只炮仗似的,我当初是不是瞎了眼,把你捡来当宝贝一样娶进府里?”百里九一个字没说,就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自然不相让。
诺雅气怒地跳了脚:“当初你瞎了眼,老子还嫁给你,我都没嫌弃,你还好意思说!”
这是什么歪理?这女人越来越能胡搅蛮缠了,百里九有些无语反驳。
“你可知道那李茗祖是谁?就这样冲着我大呼小叫。”
“我管他是谁?难不成是天王老子?”
百里九笑笑:“他不是天王老子,但是将来没准就是。他是太子妃的亲弟弟,太师府的公子哥,未来皇上的大舅哥,你说,谁人敢管?一般人能有这胆量打砸枫林寺?他平素里一向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早已经恶贯满盈,人们见怪不怪了,所以那无妄一开始才不想多言。”
“不过一个太师府的纨绔子弟而已,就没有人管上一管?”
百里九无奈地道:“背后有太子撑腰,谁敢虎口拔须?”
诺雅愈加惊讶:“太子乃是将来的一国之君,若是这样袒护纵容自己的人胡作非为,不辨是非,那么以后君临天下,如何能做一个有道明君?”
百里九赶紧一把掩了她的口:“姑奶奶哎,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你竟然也敢顺口说出来?”
诺雅气哼哼地打掉他的手:“说出来怎么了,我还想会他一会,好生替他老子教训教训他呢。难道你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百里九斜睨着她:“少给九爷我闯祸啊,太师在朝中位高权重,提拔起来的门生遍天下,背后的太子,太子妃,还有皇后,随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这颗纸糊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老夫人都不得不忍气吞声,有所忌惮的人物,自己的确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了。
“大不了我们明的不行来暗的。”诺雅退而求其次。
“太师府戒备森严,李茗祖身边打手如云,你先掂掂自己的斤两。”百里九不屑道:“再说了,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他伤好以后定然变本加厉。”
林诺雅顿时有些垂头丧气:“这样的混蛋,恶贯满盈,老天怎么就不劈了他,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那是鬼难拿,阎罗王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祸害。”百里九也颇为无奈。
诺雅笑得得意:“把你小心肝借我用用,我来收拾他。”
☆、第五十四章 装神弄鬼
李茗祖是李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