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诺雅觉得无论如何还是应该道谢的。
官洛贱兮兮地扭过头来:“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诺雅一声冷哼:“你帮我开路,回头我会记得给你的坟墓开光的,我向来知恩就报。”
官洛摸摸鼻子:“当我什么也没说。”
诺雅提着云长老的剑尾随在他身后,两人七拐八绕,绕到一处绿树掩映的隐蔽所在,官洛一指前方一面石壁悄声道:“就在那里。机关交给我,外面的守卫交给你。”
诺雅拨开面前草丛,才发现,石壁旁的确是一排站了五个劲装黑衣人,全副戒备之中。
诺雅向着官洛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留在原地,自己静悄地向着石壁靠近,寻石问路,弹起一粒石子,打在一侧的树上,发出“噗”的一声响动,有树叶簌簌落下。
“谁?”
几人齐刷刷地扭头向着那个方向看过去,诺雅就趁这个时候,手中长剑脱手而出,一道银芒闪过,左侧边两个守卫喉间鲜血喷溅,顿时没了生息。
另外三个黑衣守卫已经觉察到了剑光,纷纷扭过头来,还未看清怎样一个情况,诺雅人已经后发而先至,两只手犹如铁钳一般,卡住了其中两人的喉咙,而身子借势一拧,双腿绞缠住了最后一人的脖子。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利落狠辣,毫不拖泥带水。不过只是眨眼之间,五个守卫已经全部没了生息。
“我滴个乖乖,媳妇儿你好厉害!”官洛从草从后面站起来,瞠目结舌道。
“再敢油嘴滑舌地占我便宜,信不信我也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诺雅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官洛缩缩脖子,乖乖地上前去摸索石壁上的机关。
“小心一些,这里很多机关暗中都有警戒,一旦启动会惊动监视的人。”诺雅出声提醒道。
“放心好了,我是谁?”官洛满不在乎。
“不对,这里怎么有六把剑?”诺雅心里一惊,难道这里有六个守卫?
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她心里暗道不好,脚下一搓,一粒石子立刻飞起,向着有声音的地方疾射而去。因为并未看到那人身形,只是听声辨位,石子失了准头,打在那人胸口位置。
诺雅手中长剑虽然随后而至,一剑封喉,那人一手提着裤子,满脸惊恐,惊呼声还是传了出来。
“已经被发现了,”诺雅努力稳定心神:“你快些躲避一下,免得招惹杀身之祸。”
“马上就好了。”官洛手上加速,听“扎扎”两声响动,石壁从中间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惊喜道:“开了。”
两人还未来得及进入,脚步杂沓,已经有黑衣守卫蜂拥而至,不由分说,一片刀光剑影,就封锁了两人的去路。
诺雅还好,手里长剑悍然不惧,舞得密不透风,所到之处血光四溅。官洛轻功不错,但是拳脚功夫终究是火候不到,面对强敌环伺,躲在诺雅身后,“吱哇”惊叫不断。
两人逐渐被杀手包围,插翅难飞,诺雅以一敌百,又要护住官洛周全,难免顾此失彼,手脚有些忙乱,身上已经溅满了鲜血。
阁主不知道什么时候闻讯赶了过来,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逐渐不支的诺雅,眼中闪烁着一抹冷笑。
“杀了这个叛贼,赏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句话激起了众杀手的斗志,全都悍不畏死地向着诺雅猛扑过去,几乎是拼了性命一般狠厉,诺雅纵然是功夫再高深,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落了下风,险象环生。
志在必得的阁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战事,突然感到一阵彻骨地冷,好像有鬼魅向着自己靠近,然后有冰冷的泛着杀气的长剑指着自己后背一样。他不敢回头,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并非幻觉,是真的。
自己脊梁上的那柄剑应该是长三尺一寸,宽三指,在风水上来讲,叫“生死坎”。这把剑的主人,正是可以一剑定生死的杀手天煞。
阁主的功夫很高,可以说是高深莫测,但是,在天煞的剑前,他仍旧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个世上怕是还没有人能躲得过一柄比闪电还要迅速的长剑。
“放了她!”身后的人冷冷地道。
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生死面前,还是理智一些比较好。
阁主不甘心地一抬手:“撤!”
杀手们如潮水一般恋恋不舍地退下去。
几乎精疲力尽的诺雅抬起头来,惊喜溢于言表,激动地惊呼出声:“阿鼎!”
天煞对着她绽开自己的唇角,笑得极真:“我不是让你好生留在葬情谷,不要四处胡乱走动吗?”
“你的伤?”诺雅焦灼地问。
“放心,我没事的。”天煞一脸云淡风轻的笑,好像是真的安然无恙。
“解药!”他将手中长剑更近一寸,对着阁主冷冷地命令道。
“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是还是那句话,解药只能给你,不可能给她。”阁主从怀里摸出一瓶解药,拿在手里,镇定自若。
“她进杀手阁的时候,你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她不愿意再做杀手了,由我代替。如今,我已经与你签下了死契,难道你要反悔吗?”
阁主摇摇头:“我没有反悔。她背叛了杀手阁,而你以命易命之后,我也没有派人追杀她,如今我取她性命,是我们刚刚接下的任务。买家出三万两银子,要她首级。”
“三万两?”身后的官洛嗟叹:“媳妇儿,你的命原来这么值钱。”
“闭嘴!”诺雅一声冷叱,打断了他的话。
“我现在要你履行你对我的承诺,先给我解药!”
阁主并不动作,也不惊慌,只淡然问道:“天煞,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谁都没有关系,在我眼里她只是一个人。”
阁主一声冷哼:“她乃是慕容山庄慕容城的女儿,慕容诺!”
身后的剑尖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她故意接近你只是为了报杀父之仇。”
握剑的手又颤了颤。
“不要以为她进杀手阁是为了救你,她也只是为了我手中的解药而已。”阁主试图离间两人的关系。
手中长剑无比坚定地向前又进一点,已经划破了阁主的皮肤,有些渗凉。
“那又如何?”天煞终于开口,冷声道:“我愿意。”
“你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阁主有些不可思议。
诺雅也惊愕地抬头,见天煞微微苦笑一声,然后点点头,缓缓吐出两个字:“知道。”
天煞的回答令诺雅难以置信,她摇摇头:“怎么可能?”
“我的眼睛天生可以暗夜视物,那夜虽然你躲在酒窖里,但是我识得你的眼睛。”天煞望着诺雅,柔情从他的眸子里缓缓漾开。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收留我?为什么还要教我功夫,教我杀人,还要为我挡箭,对我这样好?”
诺雅的眼睛里瞬间涌起泪意,有些迷蒙。她感到自己的心已经被巨石砸中,不是碎裂,而是血肉模糊。
“因为,这一切全都是我天煞欠下你的。如果没有我,你不会流离失所,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流浪,不会赌上自己一辈子,加入杀手阁,成为只有仇恨和冷血的杀手,不会天天过这样凄苦的生活,受煎熬与折磨。我为你做的一切,弥补不了你所承受的一分,你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不用内疚。”
天煞喉间溢出的,不仅是对诺雅的愧疚与心疼,更有缠绵不尽的深情与苍凉。
“包括你身上剔骨香的毒,也是我的罪孽,应当由我偿还。”
诺雅多少年来的固执与矛盾在这一刻瞬间土崩瓦解,她再也恨不起。天煞的确是欠慕容家十六条人命,但是他不再欠她慕容诺了。
天煞的剑尖刺进阁主的皮肉里,鲜血顺着剑淌下来,剑上依旧光亮如初,不留一丝血迹。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解药给我!”
☆、第五十九章 浮生所欠止一死
阁主抬起手,将手里的解药向后递过去,天煞伸手去接,就在这个时候,阁主动了,他另一只藏在袖子里的手向着身后伸过去,一把钳制住了天煞手里的宝剑,反手一拧,身子像泥鳅一样从天煞的剑下逃了出来。随即又是雷霆一掌,打在天煞的胸前。
天煞手下扑了一个空,身手迟缓,中了他一掌,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连退数步,捂住心口,紧蹙了眉头。
“你的伤还没有好,就到我这里逞强。”阁主冷哼一声道:“为了她你竟然挣脱了锁骨链,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锁骨链?阁主为了关押他,竟然对他残忍地用了锁骨链?诺雅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暂且不说锁骨被锁住要经受多少的苦楚,天煞他强行挣脱,双臂几乎就是废了,以后很可能会武功尽失!
“阿鼎!”诺雅只觉瞬间泪如雨下,扑过去,搀扶住他,心如刀绞,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天煞抬起手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努力扯扯嘴角:“你恢复记忆了?”
诺雅狠命地点头:“阿鼎,对不起,我又害了你一次。”
“阿鼎从来都不会生诺儿的气,所以,不用说对不起。”天煞轻咳两声,脸上汗珠滚滚而下,连唇都变得苍白起来:“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失信了,解药没能给你拿到。”
“好一对同命鸳鸯,既然这样情深意切,那么,我就成全了你们,让你们生不同衾死同穴,死在一起。”阁主得意地狞笑一声,抽出腰间兵刃,决定亲自动手,一血适才的耻辱:“从今天开始,天煞地绝将会只是一个传说,勇士们,杀了他俩,荣誉就是你们的了。”
众杀手听到命令,立即悍不畏死地蜂拥而上,诺雅知道敌我悬殊,尤其是现在天煞负伤,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是车轮战,拖也要拖个半死。决定兵行险招,先发制人,趁着杀手还未将三人包围,一抖手中长剑,就向着阁主扑过去。
阁主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而天煞与官洛应对众杀手的蜂拥而至,自然就有些吃力,险象环生,官洛更是大惊小怪,围着诺雅和阁主上蹿下跳,运用轻功逃避着众杀手的追杀。
阁主的功夫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狠辣诡谲,但是又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一招一式有些陌生。诺雅急于求成,又分心天煞的安危,还要提防杀手们的偷袭,顾此失彼,不能保持应有的冷静。
这些杀手也都是百里挑一,从众人里面脱颖而出,得以生存下来的。又出手老辣,哪个也是顶尖的高手。
天煞的双肩痛得几乎不能提剑,适才他出手挟持阁主,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如今面对着众人连绵不绝的攻击,他与诺雅背向而战,咬牙拼了所有气力,双腿狠霸凌厉,尽量护住她身后安全。
一柄长剑脱手而出,悄无声息地向着诺雅后背之处刺了过去,诺雅正全神贯注地与阁主对战,根本就没有觉察。
而天煞的双臂犹如灌了铁铅一般沉重,又正被对方擎制,根本就抵不过那长剑的速度。他咬牙弃了手中灵蛇剑,一式凤舞九天,将自身化作最凌厉的箭,瞬间凌空而去。
长剑撕裂了天煞的胸膛,溅出的血惊动了诺雅,她转过身来,几乎是目跐欲裂。
阁主趁势一掌拍在她左肩之上,诺雅闷哼一声,后退数步,踉跄地去搀扶天煞,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四周无数的剑尖全都指向他们,只等阁主一声令下,就可以瞬间将二人的身体刺穿。
诺雅视而不见,狼狈地爬起来,紧紧地搂住天煞,满手全都是热血。
“阿鼎!”
天煞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诺雅努力扯扯嘴角,伸出手颤抖地去摸她的脸。快要挨近的时候却停住了,畏怯着不敢向前,染了血的指尖带着濒临死亡的灰败,轻轻地颤抖。
诺雅将自己糊满了热泪的脸凑过去,贴在天煞滚烫的掌心里,汹涌而出的眼泪瞬间就湿了他的手。
“浮生所欠止一死,尘世无由识九还。诺儿,我欠下你慕容家一共十六剑,一直都在很努力地偿还,而今日怕是最后一次了。我一时造下的杀孽,欠下的债,终了一生,都没有还完。”
“不,阿鼎,欠我慕容家债的不是你,是那幕后之人,是我一直以来太执着,你再也不欠我,从在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你就还清了。”
天煞坚定地摇头,环顾四周森然的长剑,和一脸淡漠的杀手,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诺雅,更像是对那些冰冷的长剑的主人,吃力地道:“我原本也是这样安慰自己,觉得自己无罪,淡漠而又残酷地掠夺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无动于衷。直到遇见你,我那天一剑杀了那个孩子,转头的时候,你那双隐在黑暗里,无辜,惊恐,隐忍而又充满仇恨的眼睛,令我瞬间心里满是罪恶。
我鬼使神差地放过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再也不适合做一名杀手。咳咳。。。后来我才醒悟,其实,我们作为杀手,比那些买主罪过更大,就像是屠夫和食客,我们取人性命,从来就没有想过,被杀的人,他们的亲人所需要承受的苦痛,都是我们的罪。而我们的下场,或孤苦一世,或死无全尸,就是报应,是下几世都偿还不完的因果。”
四周的杀手闻听他的话,多少都有一些动容,手中的长剑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阿鼎,对不起,对不起。”
诺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跟天煞道歉,怀里抱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心里却是满满的愧疚。
一口鲜血从阿鼎的嘴里涌出来,诺雅手足无措地去擦,却是越擦越多:“你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以前你受过那么多的伤,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以前我害了你那么多次,你不是都安然无恙吗?”
天煞的指尖轻轻地摩挲她的脸,一阵轻咳,苍白而无力:“那是你心太软,哪一次都舍不得让我死,每次看到你哭,我都舍不得死了,留下你孤零零一个人。”
诺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涌出来:“那你现在就舍得走吗?还有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围着我,想要取我的性命,你放心吗?”
天煞的手缓缓地垂下来,带着对她的依依不舍,气息奄奄,一字一句道:“诺儿,不要让眼泪打湿我的衣服,你的眼泪都是我今生欠下的罪,会在我轮回的路上烙下烙印。。。。。。让我舍不得迈出脚步。。。”
“不!阿鼎!求求你,坚持住好不好?!不要走!”诺雅语无伦次,前所未有的慌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怀里的人眼睛慢慢地合拢,再也看不到这世间的冷暖与悲惨,嘴角残留的笑意是终于得以解脱的释然,带着对她的牵挂。
诺雅将脸埋进他的胸前,搂得紧紧的,紧咬着牙关,将眼泪生生憋回到眼眶里,整个身子颤抖得犹如挣扎在风中的枯叶。
“小心!”
一名杀手趁着诺雅情绪正是崩溃的时候,偷偷地抬起了手里的剑。同样沉浸在伤感中的官洛大声提醒道。
诺雅看也不看,一把抄起天煞手中的灵蛇剑,一扬手,那名杀手的剑自半空中掉落下来,整个人“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诺雅吃力地拄着剑站起来,抬起脸,除了泪还有血,双眸已经被阿鼎的血染红,溢满了血腥,有火红的岩浆在眸子里奔涌,叫嚣着,疯狂地卷起噬人的冲动。
她的剑上还有血,适才那个杀手的血,顺着剑锋蜿蜒而下,渗进地上的泥土里。握剑的手青筋暴起,蕴含着杀戮的力量与**。
好像平地卷起的龙卷风,迅速地席卷过四周,只留下足以摧毁万物的气势,与凛冽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