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女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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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女荣华- 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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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孩子,会比宋宜耀更幸运么?

    然而前世今生,庞老夫人逼着韦梦盈改嫁时,恐怕都认为,她是为了儿子好、亦是对宋家好吧?

    端木老夫人才平静下来的脸色,再次苍白如雪!

    

第五百八十九章 士农工商 

    夹着雪沫的风卷过庭院,扑棱棱的拍打在姜黄绣忍冬花纹的夹缎上,才从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走出来,被这么一吹,宋宜笑不禁下意识的打了个寒战。

    “奶奶仔细受了冷!”守在外面的苔锦忙替她披上狐裘,手势轻柔的掖了掖。

    “外祖母要想一些事情,让妈妈过会再进去。”宋宜笑站着任她服侍,朝不远处的婆子点了点头,道,“我去厢房瞧瞧孩子们——今儿可是给外祖母添麻烦啦!”

    那婆子微微而笑,轻声道:“奶奶说得哪里话?老夫人这辈子颠沛流离,难得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今儿个县主他们过来,老夫人高兴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怎么会是麻烦呢?”

    “是我失言了。”宋宜笑抿嘴笑,“还是妈妈说的对。”

    沉吟了下,又道,“知道外祖母高兴我也就放心了,我们年轻,最需要外祖母这样长辈的指点呢!妈妈若是肯的话,回头可要帮我们跟外祖母说一说,让她老人家多疼一疼我们!”

    婆子不知道她方才在里头把自己主子刺得不轻,闻言听出她话中之意,乃是希望端木老夫人从此在燕侯府长住,不要因为时局平靖就搬走,这让她对宋宜笑好感上升了不少,嘴角笑意都分明了许多:“奶奶放心,老夫人最疼的就是您两位了!”

    当然片刻后她终于入内服侍端木老夫人的时候,才夸了一句,“宋奶奶虽然不是江南堂教养出来的,却到底是宋氏嫡出血脉,很是孝顺懂礼。侯爷得妻如此,倒也是一件福泽了!”

    端木老夫人闻言轻哼一声:“确实不愧是宋家血脉!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平生第一次被个孙辈质问得说不出话来、又不好说她什么的!”

    婆子顿时一噎,忙道:“她居然对您不敬?!”

    “也谈不上什么敬不敬的!”端木老夫人心塞塞,寒着脸,没精打采的说道,“她是阿虚的妻子,替阿虚抱屈也是理所当然……说到底,我自己也在想,我因为当年太纵着仪水,为了汲取教训,到了阿虚,就什么都不让他知道,什么也不让他插手,全部替他做主,是不是有点矫枉过正了?”

    婆子看出她的失落,当然要安抚:“您这话说的!您还不是为了侯爷好?换了个人,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这会跟着咱们住进侯府来的两位孙公子,让您替他们殚精竭虑,您还没这兴致呢!”

    端木老夫人对庶出子孙谈不上苛刻,但也确实谈不上多么尽心,这点她自己也是心里有数,此刻心腹说来,也没觉得恼羞成怒,只叹了口气:“只是那宋氏举了她娘家祖母的例子,我觉着也有道理:不是我以为对阿虚好,就真的对他好的。”

    顿了顿,“在我眼里,阿虚总是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可实际上,他现在已经快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我却一直将他当小孩子看……也难怪那宋氏觉得我跟离邈委屈了阿虚!”

    婆子听了这话,暗暗咬牙,之前对宋宜笑的那点好感,这会当真是荡然无存——她是跟着端木老夫人大半辈子的人,最清楚端木老夫人这些年来的艰难,即使老夫人的语气中,对宋宜笑没什么怨恨,婆子这会仍旧觉得宋宜笑太过份了:“且不说老夫人对燕侯府真的是掏心掏肺,单凭她是长辈而且吃了许多苦这点,宋奶奶也该有点孝敬长辈的样子吧?”

    “当着我的面倒是演得跟真的似的,还以为她是个孝顺体贴的!”

    “谁知却是这样狠心!!!”

    不过婆子这番想法却是冤枉宋宜笑了。

    此刻在厢房边跟蒋慕葶说话边敷衍孩子们的宋宜笑,心里其实也正七上八下的:“这恩恩仇仇的,也不知道夫君到底怎么个想法?偏他之前一点口风都没跟我透,害我今儿个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外祖母说才好?纵然这会拿话把外祖母的嘴暂时给堵了,可是杀女之仇,外祖母怎么可能因为被我一番话勾起了对夫君的愧疚,就这么算了?”

    虽然宋宜笑因为本身受过太皇太后以及晋国大长公主的维护,对这两位恶感不深——毕竟仪水郡主又不是她的生身之母,而她也没有切身跟这个婆婆相处过,那么当然不能与端木老夫人感同深受了!

    但她也是为人母的人了,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有人害了简清越……宋宜笑觉得自己肯定也是上穷黄泉下碧落,不把仇人赶尽杀绝都不算完!

    谁敢挡在自己报仇的路上,便是韦梦盈复生她也照砍不误!

    ……所以说端木老夫人不愧是锦绣堂出来的典型阀阅嫡女,论心胸论气度论城府论沉得住气这点,比宋宜笑强多了。

    反正如果两人对换一个位置的话,宋宜笑才不会考虑什么外孙委屈不委屈,外孙哪有女儿亲!?

    当然这也是她现在只有女儿没有外孙的缘故。

    想到这儿,宋宜笑不免对端木老夫人有些愧疚,“我告退的时候瞧外祖母的样子怪伤心的,但望她老人家不要伤心太久才好!唉,说到底是夫君不好,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吃不准他的意思,只能试探着来了!”

    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要刺端木老夫人的,主要是揣测丈夫瞒着老夫人行事,估计是不忍心对太皇太后与晋国大长公主下狠手——这种揣测很符合她对简虚白的了解,简虚白不是一个心狠的人——而看端木老夫人当时濒临爆发的模样,显然是绝对不肯接受这个答复的!

    这位虽然没跟简虚白长久接触过,却是简虚白的嫡亲外祖母,血脉之亲,还抚养了简虚白的亲爹简离邈,何况她让简虚白为亲娘报仇的要求也没错——宋宜笑倒不怕丈夫顶不住她这份压力,但简虚白现在除了妻女外,辽州那边的简家大房不算的话,正经可称亲人的,也只有端木老夫人跟简离邈了。

    祖孙如果闹翻,想来对于双方而言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是以宋宜笑决定自己出面做这个难人,以为丈夫鸣不平的理由,抓住端木老夫人为简虚白擅做主张这点不放,挑起端木老夫人心底的愧疚,让老夫人开始反省她这些年来的做法——而老夫人既然开始反省了,那么即使她仍旧不赞成简虚白不报母仇的做法,反应也许就不会那么激烈,不至于闹到翻脸甚至恩断义绝的地步!

    而如果简虚白决定满足端木老夫人的话……那么自是皆大欢喜。

    宋宜笑再到她老人家跟前请个罪也就是了,反正就是冲着她现在妊娠在身这点,料想老夫人也不会拿她怎么样!

    “我这算不算恃孕而骄?”宋宜笑有点自嘲的吐了口气,心想,“我也只能斡旋到这儿了——不知道夫君之前出门进宫……现在在做什么?”

    简虚白现在正翻腕取出一物,置于掌心,堂堂皇皇的让众人观看:“我所言世家门阀可以再次挟天子于无形之间的优势,便是此物!”

    殿中众人紧紧望去,皆是愕然:那不是什么千载难逢的珍宝,甚至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古物,仅仅只是,一锭银两。

    而且还小巧得很,不过拇指大小。

    “空有钱财,而无权势,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坊间商贾做大到一定程度,若不寻个靠山,多半没有什么好下场!”沉默一瞬之后,卫溪失望之极的开口,“休说那些升斗小民,咱们这些人里就有个现成的例子:便是燕侯的岳家江南宋!要论富裕,前些年的宋家,决计是六阀中首屈一指的!毕竟谁叫宋家是单传?可江南宋的结局,大家也知道了。”

    其他人虽然没开口,但面上均有赞同之色。

    当然,更多的,还是失落。

    在常人眼里,别说海内六阀,即使幽州裴、洪州顾这样的门第,依然属于需要仰望的层次。

    可他们自己知道,比起祖先时候的辉煌,他们已经衰落得太多了。

    从从前的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到如今的匍匐于丹墀之下,这中间的落差有多大有多辛酸,不是身在其中的人是没办法理解的。

    最可怕的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还会继续衰弱下去。

    内斗,皇权,庶族……清晰的感受到荣华与辉煌逐渐黯淡,却无能为力。

    所以即使对简虚白不抱太大希望,他们其实巴不得能够从简虚白这儿听到一个良策——哪怕这个良策的代价很大很大。

    但只要家族的荣耀可以继续,他们心甘情愿!

    “江南宋的结局,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场诸位都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归结到有钱无权上面去?”迎着众多失落的目光,简虚白摇了摇头,翻手收起银锭,平静道,“江南堂的消亡,追根究底,还不是六阀内斗、先帝落井下石?”

    他将银锭抛了抛,淡笑,“说起来,我看到世家门阀的这个优势,倒也与岳家有关:若非当年我那岳父忽然转了心思,着意要弥补我那妻子,我还真不知道,六阀之后,竟是这样的豪富!须知道本朝定鼎不到五十年,五十年前东雍末年的乱世,那是何等人命如草芥的时代?彼时宋家的情况可算不上好啊!然而五十年不到之后,宋氏却依旧产业遍布举国!”

    “看诸位的神情,似乎对我之言不以为然?”

    简虚白环视了一圈,意味深长道,“自先贤区分士农工商以来,士为尊,商为贱,千百年来早已深入人心!”

    “是以海内六阀这数朝以来,一直千方百计的把持着‘士’这一块!”

    “科举未出之前,此举固然正中要害,使世家门阀把持朝野,虽人主亦无可奈何,但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科举出后,庶族大得晋身之阶,人主亦有栋梁之源,对世家门阀的依赖大大减少,望族岂能不衰退?”

    “如今在‘士’这一块,望族可以说是大势已去,根本不可能达到从前只手遮天的地步!”

    “所以想要重振门庭,只能转从别处寻找出路!”

    “为何是商?”卫溪等人沉默了会,交头接耳了一阵,有点不甘心有点疑惑的问,“商贾乃是贱业,这对于我等来说也太……”

    从最高高在上的士,转成最低下的商贾——这跨度也太大了吧?!

    最重要的是,“区区商贾,却如何解我等之难?”

    

第五百九十章 低头 

    “之所以千百年来,世人以士贵商贱,无非是因为两个缘故,其一是社稷安定的需要;其二是士人自以为重义轻利,而商人却重利轻义。”简虚白闻言,嗤笑了一声,淡淡道,“但这两个缘故,关诸位什么事?”

    众人:“……”

    这两条,前者摆明了是皇室以及支持皇室的臣子们重视的,他们这些人千方百计求得是自家家族的富贵绵长,又不是真心想做忠臣良相,这天下安定不安定,对他们来说,哪有自家前途来得紧要?

    如果不安定了却能有益于他们,他们巴不得乱世马上到呢!

    何况诸人都是读过书,而且是读书不少的,自然晓得古人最早提倡重农抑商,说到底是因为农事得利远不如商贾,人有趋利之心,如果二者地位相齐,那么大部分人当然是愿意做商贾而不是农夫了。

    可当时战乱频繁,人手本身就不足,若务农之人还被商贾之利吸引掉一批,剩下来的人受限于人力有穷时,开耕的田地不足,粮食不够吃,国中先要乱了,还打什么仗!

    是以有识之士颁布律法,抬农贬商,用这样的方法确保有足够的农田开耕,以稳固社稷河山。

    但有道是时移世迁,现在天下良田不知凡几,参与的佃户农夫也比古时多了去了。可以抽身出来从事商贾、而不影响到国本的人手,当然也比古时多得多。

    所以如今天下熙熙攘攘之间,为名利来往者固然多如过江之鲫,大睿却依然可称盛世。

    那么作为世家门阀的代表,卫溪等人何必担心重视商贾之后,社稷会不安定呢?

    至于后面一点——现在又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还要冠冕堂皇!

    眼下在场的人,包括简虚白在内,如果当真是不爱慕荣华富贵的真?义士,早就该辞官归故里去采菊东篱下了,还殚精竭虑个什么?!

    殿中沉默了一阵之后,苏少歌淡淡开口:“江南宋的绝嗣虽然有着种种缘故,但卫尚书方才所言也无差!坊间有话说,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小本生意做着,尚且有地痞流氓需要招呼,生意一旦上了规模,家产一旦丰润起来,各路牛鬼蛇神,亦将不请而至!”

    “我等之所以个个家资巨万,不是因为我等祖上擅长商贾之术,而是因为我等祖上牢牢把持了‘士’这一块!”

    “所以寻常庶民不能做的生意,我们的奴仆以及投靠我们的人可以做!”

    “寻常庶民需要付出的打点,我们的奴仆以及投靠我们的人不需要出!”

    “而一旦失去‘士’的优势,即使我们如今个个产业遍布举国,令人侧目,却将如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枯萎衰竭都只在旦夕之间!”

    “且将承受怀璧之罪!”

    “正是这个道理!”卫溪叹了口气,抚须了把长须,沉声说道,“否则依咱们这些人家的家产,子子孙孙吃喝多少代都够了,做什么还要在朝堂上苦苦经营,用联姻之类的手段维持住门楣?岂是咱们每代人都看不穿‘名利’二字吗?实在是处于逆水行舟的景况里,稍有懈怠,就会误了合族性命,不得已而勉力支撑罢了!”

    余人没有开口,但神情之间,皆露出深以为然之色。

    简虚白静静的看着他们,半晌,方缓声道:“以如今的世道,‘商’无‘士’作为屏障,确实不宜坐大。但依我看来,这也是因为,商贾乃是贱业的观念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这行商之风还不够兴盛的缘故!”

    他淡淡道,“海内六阀中,沈家在西,刘家在北,端木家居中略偏东,卫家在偏南,苏家在南,宋家江南——虽然不足以描绘整个大睿天下,却也是天南海北,各占一地,基本囊括了主要的通衢之处!”

    “而且各家经过数朝积累,产业非但遍布举国,在桑梓之中的势力,更是无人能及!”

    “设若六家联手,操控天下钱货流转,同进退、齐心力,成就声势,复以钱帛结交朝臣,买通宫闱,试问由此挟天子于无形之中,岂是虚言?!”

    众人沉默了会,仍旧是苏少歌站了出来,说道:“这话想当然耳!首先,若咱们从权臣的位置上退了下去,成为没有族人在朝任官的乡绅,那么朝臣没了顾忌,必视我等为鱼肉!届时岂非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何况朝廷也不是没有明白人,一旦察觉咱们试图联手左右钱货流转,必定从中作梗!”

    “非但如此,钱财再多,抵不过权势,更抵不过兵刃!”

    简虚白说道:“二公子误会了!我说的这个法子,原本也不是三五日之内就能见效的。何况诸位现在都身居高位,眼下这局势,难道还能在三五日之间,就辞官挂印而去不成?!”

    “世家门阀从西雍起一路衰弱至今,已过百年。”

    “现在又怎么能够指望在数年之内扭转乾坤?!”

    “而我之所以将希望寄托于‘商’,乃是因为,四者之中,惟此最有壮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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