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双方一步步妥协下来的结果是:
肃王从即日起禁足肃王府,随时接受宗正寺以及相关之人的盘查,直到证明他与襄王遇刺无关,方能恢复自由行动。
作为卫家让步的,苏家同意陆鹤浩恢复王爵,而且承诺接下来不会再针对这件事情做文章——当然只是在朝堂上不提此事,至于私下里,苏家做了会承认吗?
“没办法,这件事情是顾韶的手,之前肃王殿下还没回来,我们已经派人跟襄王那边接触多次了,无奈襄王始终没有合作的意思。”散朝之后,裘漱霞照例到冀侯府来汇报兼问计,很是抱怨了一番这回对卫家让步太大,苏伯凤给他解释,“依我们的人观察,襄王未必对我们开的价码不动心,只是他交给顾韶的把柄太大,所以不敢违背顾韶。”
“估计襄王这会懊悔极了!”裘漱霞哼道,“那个时候,他还以为端化小儿已经赢定了吧?”
不然襄王怎么会跟顾韶配合坑肃王呢?
谁知道风云变幻如此迅速,襄王刚刚向端化帝投诚不几日,圣寿节上一道惊雷,端化帝自己落入了身败名裂的处境,倒是肃王,兜兜转转的,重新有了践祚的希望!
襄王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裘漱霞抚了把颔下短髯,眼珠一转,说道,“襄王妃乃富阳侯之姊,富阳侯现在不是也站到肃王殿下这边了吗?未知是否可以从这儿入手?”
襄王被顾韶捏死了没办法反水,那就索性放弃他,让他去死,完了襄王妃以未亡人的身份出面,代表亡夫说话呗?
“已经试过了。”苏少歌接口道,“不过襄王妃当初虽然也是横刀夺爱才嫁了襄王殿下,但许是夫妇已有一女的缘故,襄王妃没有做**的打算,倒有效仿代国大长公主殿下夫妇的意思。富阳侯再三。去信劝说,襄王妃始终不肯动摇——富阳侯只能私下央求我,将来肃王殿下登基时,能够留襄王一命。”
裘漱霞拍了拍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陆鹤浩倒是恢复了梁王之封,可以光明正大的上朝议事了!而肃王却被软禁在肃王府,说是查清楚了就可以恢复。但卫家怎么可能真的还他个清白?即使无法给肃王定罪,拖着时间一直不让他出来,可要怎么办?”
“云染何必如此担忧?”云染是裘漱霞的字,苏少歌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肃王虽然暂时被禁足府中,但陆鹤浩又岂是什么无懈可击的圣人?”
他指了指某个方向,“自从司空氏母子罹难后,真阳大长公主殿下可是昼夜哀泣,终日心疼孙女与曾外孙子之逝!还有富阳侯,为人子者,为父母鸣冤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苏少歌语气玩味,“陆鹤浩可以光明正大的上朝……又怎么样?”
要不是有后手,苏家哪会授意裘漱霞在陆鹤浩恢复王爵这个问题上让步?
再次日——这天本来不是休沐之日,但百官却被放了一天假:这天是长兴长公主的下降之期。
虽然前朝后宫这段时间的心思都放在了大位之争上面,但长公主下降,场面还是要顾到的。
宫里其实从数日前就开始张灯结彩,为长公主的大婚做准备。
而奇宝宫的薛嫔,早就被移出宫外处置,免得冲撞了长公主的喜庆了。
由于出了薛嫔宫女向徽仪宫告状这么一回事,虽然卫皇后没有说什么训斥何修仪的话,但何修仪替薛嫔守了一晚灵之后,想起来此事,还是把合宫的人都喊到正殿狠狠敲打了一番,又发作了几个平常做事懈怠的宫人——何修仪因为占了出身的光,进宫之后一路被捧着,底下人都不敢糊弄她,所以她也没有特别立过威。
如今这么一给颜色,宫人们到底打点了几许精神,至少看上去很有规矩的样子了。
至于说他们私下里还会不会再做类似的事情,何修仪心里也是没底,只能暗暗祈祷,这大位之争快点尘埃落定——否则老这么七上八下的吊着,实在是一种煎熬。
“娘娘不去徽仪宫吗?”许是因为一块给薛嫔守了灵的缘故,本来已经明显疏远了何修仪的田宝林等三人,这两天又跟她亲近起来了。
而且少了几分从前的敷衍与讨好,多了几分同病相怜,倒有点像是她们从前在闺里的交情一样,多多少少掺了些真心。
这天早上,田宝林换了身比较鲜艳的衣裙,过来正殿给何修仪请安,见何修仪还是穿着一身月白宫装,有些诧异的问,“还是您就打算穿这个去贺长公主殿下?这不太合适吧?”
何修仪摇头道:“婚礼是在黄昏举办的,这会子还有点时间呢!我晚点再去!”
田宝林有些歆羡道:“也是,长公主这回下降的驸马乃是娘娘的娘家嫡亲叔父,想必您去晚了也不打紧。”
“我哪儿是自恃娘家所以晚点去?”何修仪闻言却叹了口气,让左右都退下了,才小声说道,“咱们现在都在皇后娘娘手底下过日子呢!前两天因为薛妹妹那个宫女的事情,皇后娘娘虽然没有责备我什么,但心里哪能不觉得我不争气?这会子我要是再一大早的跑去徽仪宫献殷勤,你说皇后娘娘知道了,会怎么想?”
伸指揉了揉额角,“所以啊,我也只能晚点去了——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不是?”
田宝林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娘娘好歹还能去道声贺,咱们这些人却是连去徽仪宫的资格也没有的。”
其实长兴长公主统共就玉山长公主一个姐妹,上妆之际,未免冷清,本来少年妃嫔们过去凑个热闹,也能增加些喜气。
问题是,苏家跟苏太后担心卫家这边会在婚礼上做手脚,所以苏太后借口薛嫔之死,提前跟卫皇后说,给薛嫔守过灵的人就别去徽仪宫了,免得冲撞了婚礼。
何修仪能够例外,还是卫皇后帮她说了话,道是哪有婶母嫌弃丈夫嫡亲侄女的道理?
现在见田宝林提到这事,何修仪心说自己其实巴不得不去,不过她知道这么说了出来,未免有点伤人了,忙转开话题:“这两天老是下雪,怪冷的!殿里即使烧了地龙,老待在屋子里也是好没意思!赶明儿约钟妹妹跟姜妹妹一块过来,咱们弄个锅子吃怎么样?”
田宝林尚未回答,外间却有宫女进来禀告,道是:“钟美人跟姜才人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第五百五十八章 婚礼变丧礼(上)
何修仪忙道:“快请!”
片刻后钟美人跟姜才人联袂而入,进殿后解下裘衣,露出内中衣裙,正好是一红一绿,相映成趣。
“跟春天里首案红开了似的!”何修仪所以打趣道,“我本来担心提早换了衣裙,坐下来的时候会弄皱,现在你们三个一来,我顿时觉得自己灰扑扑的了——不行,我得赶紧去换身!”
“她们两个站一块倒确实像牡丹。”田宝林轻笑道,“不过我倒觉得不似首案红,而是朱砂垒才对,钟姐姐那身红衣颜色要比首案红浅一点。”
“本来不想穿太艳丽的。”说话间钟美人跟姜才人已经行了礼,被何修仪示意坐下了,闻言捧起茶碗,解释道,“但今儿个起来看到来来往往的宫人个个穿红着绿,担心不合群了叫上面不喜,所以专门拣了这两身。”
说到这里打量了眼何修仪,笑道,“娘娘还是晚点再更衣罢,大典还有点时候呢!这中间万一吃茶吃点心什么的翻了沾了痕迹上去,到时候又要忙乱。”
何修仪所谓要赶紧去换衣服也不过是那么一说,此刻趁势就不提了,微笑道:“我正说明儿个弄个锅子大家一块吃,不知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么冷的天,热闹下也好。”钟美人与姜才人对望了一眼,均点头道,“是中午还是晚上?”
何修仪道:“是中午——吃完了咱们四个可以打牌什么的,完了你们可以定定心心回去。如果是晚上的话,除非你们愿意歇在我这儿,不然大晚上的让你们提着灯回流霞宫,我可不太放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姜才人看了看殿里此刻只有各自的心腹服侍,就笑道,“徽仪宫不要咱们去凑热闹,咱们倒是可以凑自己的热闹。”
田宝林忙对比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岔开话题道:“说起来长公主殿下下降,你们送了什么表心意?我手头没多少好东西,真怕怠慢了殿下。”
“咱们都是半斤对八两,能有多少好东西呢?”姜才人举袖掩嘴,笑道,“不过殿下宽宏大量,想来也不会跟咱们计较什么?”
说话间似想到一事,从袖子里取出四个香囊来,说道,“我这两日做了些针线,正好一人一个……要么?”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色掐金丝富贵牡丹锦缎为面,绣着蝙蝠、如意等喻意吉祥的图案,手艺谈不上特别好,但也过得去,四个香囊看起来差不多,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何修仪率先拿了一个放在手上打量,诧异道:“都是你做的?比我手艺好多了!”
大家都知道何修仪这两天正有与她们缓和关系的意思,不管什么都是说好话的。
所以这话也没当真,只纷纷从姜才人手里接了香囊,嬉笑道:“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只能白拿你的了!”
“本来就是替你们做的。”姜才人抿嘴一笑,把剩来的那个当场系到腰间,其他人见状也照做了——包括何修仪,何修仪的陪嫁侍女倒有些狐疑,觑了个空试探道:“才人做的香囊十分喜庆,是专门为了贺长公主殿下绣的吗?”
然而姜才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劳姑娘见问,不过不是的——其实,这香囊是早在前段时间就做起来的,一共做了五个,本是打算在年节的时候再拿出来,是以才择了喜庆的料子跟绣样。然而前两日薛姐姐说走就走了,她的那个我当天搁在火盆里烧给了她。这剩下来四个,我想了这两天,觉得还是分给大家吧!”
说到这里环视了一圈神情各异的众人,淡淡道,“若是大家觉得晦气,扔了也没什么。”
“怎么会?”短暂的沉默后,何修仪第一个表态,“妹妹一针一线亲自做的心意,咱们白拿已经是愧疚了,又哪能糟蹋了妹妹的一番好意?”
不过气氛到底受到了影响,所以姜才人没坐多久就告辞了,她要走,跟她一块来的钟美人也走了,田宝林见状亦提出告辞——送走她们三个后,何修仪所以埋怨侍女:“你就是多心,何必要那样说?反正她们都知道我等会要去徽仪宫的,不可能久留!等她们走了,咱们再把香囊拿出来细看,或者放到角落里去,不就成了吗?”
侍女其实觉得姜才人她们的友情,对于何修仪来说没什么用,破裂了也就破裂了。
不过她知道何修仪不这么想,而且深宫漫漫,何修仪也确实需要几个年岁仿佛的同伴。
是以温驯的请了罪,又提醒:“虽然奴婢看这香囊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不过待会要去给长兴长公主殿下道贺,还是不要带了吧?”
何修仪点头:“你给我好好放起来,别弄得不见了——叫姜才人晓得心里肯定更不高兴了!”
侍女道:“那奴婢给您就搁在妆台上,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总不至于说找不到了。”
她去办了之后,回来跟何修仪道:“时辰已经差不多了,娘娘该去沐浴了!上妆也是很要些时间的,何况即使为了向皇后娘娘表态,晚点再去徽仪宫,但到底是长公主殿下的大婚,您总不可能让那边全部都在等您。”
如此到了半下午的时候,何修仪收拾好,带着给长兴长公主添妆的礼物,登上步辇去到徽仪宫——到了正殿后,自然是先去给苏太后请安。
苏太后今日特意换了一身隆重的装束,凤冠翟服,通身珠光宝气,却不显庸俗,只觉得雍容华贵,仪态万方。
太后跟前已经有蒋太妃以及年长的宗妇陪着说话了,看到何修仪很是和蔼的免了礼,寒暄了几句,才让宫人带她去看长兴长公主。
跟着宫人,何修仪到了偏殿长兴长公主住的地方,这儿也聚集了些人,玉山长公主当然是在的,还有几位远支宗室的郡主、县主。
不过虽然有这些人在,却没什么声响。
这也不奇怪——长兴长公主只有玉山长公主一个姐妹,她的嫂子们如今活着而且在皇城内的,只有卫皇后,而卫皇后也承担了一部分今日婚礼的责任,自然没空这么早就过来陪小姑子。
有空皇后也过不来,因为端化帝尚未正式退位,长兴长公主下降,是要去宣明宫拜别兄嫂的。总不能卫皇后跑过来陪她大半天,掐着她去宣明宫的时辰,再匆匆忙忙赶到宣明宫坐好等她行礼,这也忒仓促忒不庄严了。
此外的话,伊王府是去年就合府悲剧掉的,唯一跟长兴年岁仿佛的小郡主更惨,早已香魂渺渺。
至于说表姐妹,晋国大长公主病重,她的子女晚辈不可能抛下她不管,跑过来给长兴长公主道贺,包括简虚白夫妇在内都告了罪,道是怕侍疾沾染的病气冲撞了婚礼,所以礼到人不到了。
像隔了一层的衡山王府,郡主们死得死小的小,现在这几位郡主、县主,都是跟皇室已经没多少来往的宗室之女,在今天之前都没怎么跟长兴照过面,现在又哪儿有胆子跟长兴说笑打闹?
所以这场面能不安静吗?
看到何修仪进来,人群里略略骚。动了下,行过礼之后,那些郡主、县主继续端端庄庄的沉默。
而何修仪也不知道该跟两位长公主说什么,强笑着道了句:“殿下大喜!”
送上礼物,也跟着端端庄庄的不作声了。
好在两位长公主也没有跟她长谈的意思,自顾自的凑在妆台前小声说话。
半晌后,看看暮色将临,宫女进来,说是长兴长公主该梳妆了。
众人闻言忙让开地方,好让负责梳妆的宫女服侍长公主。
梳妆非常的顺利,结束之后,宫女看了看屋角的铜漏,建议长兴长公主可以在殿中小坐片刻:“再过一刻钟,殿下便可以起身去正殿拜别娘娘。”
何修仪等人闻言,都是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本来陪新嫁娘是一件很开心很喜庆的事情,但如果跟这个新嫁娘不熟悉、关系也谈不上好的话……就这么候在这儿,可就很没意思了。
而且何修仪当初的入宫是很政治的缘故,长兴长公主跟她叔父何谦的婚事呢也是纯粹的政治婚姻,这个就导致了,何修仪明明是长兴长公主长兄的小妾,她的叔父却是长公主的驸马——当初卫皇后说,哪有婶母嫌弃丈夫嫡侄女时,何修仪尴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这会算算时间,心想总算马上就可以走了!
谁知好不容易熬到一应繁文缛节结束,又在徽仪宫吃了顿典型的宫宴,何修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奇宝宫,正要叫人去预备浴房,却有一名小内侍神情慌张的飞奔过来报信:“娘娘!不好了!长公主殿下在辞别帝后时,忽然呕血晕倒、不省人事!”
如果只是这事儿,这小内侍也不必这么急着来告诉何修仪。
重点是,“帝后令人上前查看长公主殿下时,发现长公主殿下袖子里有一只眼生的香囊,有人认了出来,道是正是今儿个早上姜才人给您的那一个!”
第五百五十九章 婚礼变丧礼(中)
何修仪闻言吓得差点瘫软在地:“那个香囊我明明让人收起来了,根本就没带到徽仪宫去——怎么会在长公主殿下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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