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在心尖难免有些令人醋意横生,都是女人又岂会不能感同身受,只是在沈宝音的心里总要多了一份顾虑,毕竟自己与柳欣欣相识多时,她对太子的情谊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怪命运作弄如今她与柳欣欣都成为了太子府里的良娣服侍着同一个夫君,听沈如玉说,当初也是徐皇后和太子的提议,自己才早于柳欣欣嫁进了太子府邸,只怕缘着这层关系,境遇也是要尴尬的。
从花园回来毓秀正在院子中逗弄着灰崽,灰崽一副恣意的模样趴在毓秀的怀里沐浴在暖阳下,连沈宝音这个主人回来了,它都安详的懒得睁开眼睛看一眼。
毓秀放下灰崽走来开口说道:“小姐可算回来了,刚刚太子来过,又给灰崽带来了些吃的和用的,听说小姐去见太子妃了,屋里没坐一会就走了,太子走后我才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要问太子晚上何时再来的,我也好给小姐和太子准备丰盛的饭菜。”
沈宝音听闻想起刚刚在花园里张姝的那些话来,冷声回了句:“太子今晚不会来的!”
毓秀哪里明其中,跟在身后追问着:“小姐怎么知道的?太子派人对你说了?”
“你若是再多问,我就封了你的嘴!”
天黑渐晚的时候本以为穆高炽不会再来,倒不想这个性情不定的男人居然踏进了紫轩阁的大门,当时沈宝音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见到穆高炽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乍了乍舌,毓秀见状急忙走上前行礼。
穆高炽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估计也是没料到这个女人完全没有要等自己用晚膳的意思。
身后的曹吏一张扭曲的脸缘着心中的笑意强忍着开口说道:“太子今天去东市的时候看到了这个藤椅便买了下来,太子说这个放在紫轩阁里最合适了。”
在这严寒的冬季里还能有这般青葱藤条的摇椅确实是有些难得,只是穆高炽说要把它放在紫轩阁倒是有些出乎意外,最起码也应该把它放在未央阁那里才对。
曹吏又说:“太子一眼见到就很喜欢,说是沈良娣平日里在院子中躺在这藤椅上嗮着太阳甚好,太子可是专门为沈良娣你挑选的。”
“多嘴!”
穆高炽一声呵斥,曹吏撇了撇嘴嘿嘿一笑,看着沈宝音开口问道:“沈良娣要把它放在哪里?”
沈宝音环顾了下屋子这里是肯定放不下了,于是指着屋外说道:“不如就将它暂且放在回廊上吧。”
曹吏领命将那藤椅放在沈宝音指定的位置,沈宝音回过身子却看到穆高炽已然坐在了饭桌前拿起了筷子吃起了残羹冷菜。
“太子,那是我的筷子!”
穆高炽拿着筷子顿了下,随即看向一旁的毓秀吩咐着:“你再去添副碗筷。”
毓秀笑着忙答应匆匆出了门,穆高炽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你坐这里来。”
沈宝音坐下后想了想还是说道:“这些菜都冷了,我还是让毓秀重新给你做些端上来吧。”
“不用麻烦了,我问你,这几晚你都是这般吃的?”
“恩是啊。”
她心想穆高炽问这话难道是眼前的饭菜有问题?不合口味?不等她加以思索便听到穆高炽又说:“所以这几晚你都没有等我的意思?”
“······”
原来这个男人兜了一圈不满的是这个原因,好吧她承认自己确实没有等穆高炽一起用膳,从新婚的第二夜那晚他派龚嬷嬷来传旨夜宿太子妃那里,她为这个男人精心准备的一桌子菜肴付之东流,她便开始每晚不再等他了,何况这个男人不是避之不及嘛。
毓秀重新做了几道小菜上了桌,穆高炽指着桌上后面呈上来的那碗盅皿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桂花双皮粥,是小姐最爱吃的,回沈府的时候奴婢带了些回来,太子你尝尝。”
穆高炽闻言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抬头笑说着:“平日里看你粗枝大叶,没想到你这丫头厨艺了得,这桂花双皮粥味道确实不错,你说我要赏你什么?你可有想要的?”
毓秀咧嘴笑来,看着穆高炽开口就说:“奴婢心里面确实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说来听听。”
“奴婢就想太子以后能天天来这紫轩阁,小姐嫁进太子府也有几天了,可太子每晚却并不住在这里,这样长此以往小姐是要遭人诟病的。”
“诟病什么了?”
“说我家小姐不得宠了呗,下人那张嘴脸都是看着主子行事的,太子不住在紫轩阁,那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就不会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以前在沈府便是这样,太子不是说要赏赐奴婢嘛,奴婢就想要这个。”
“毓秀你再多嘴!”沈宝音简直尴尬,哪知毓秀竟会说出这些,哪有人要求赏赐是求这些的,多跌了尊严不说,身旁的这个男人准是认为是自己指使毓秀这么说的。
毓秀无视沈宝音递过来的警告眼神,看着穆高炽又一次问道:“太子能赏赐这个吗?”
穆高炽轻咳了一声,瞧了一眼身旁的沈宝音,随即吐出几个字:“我考虑考虑!”
考虑?这种事还需考虑?这个男人是有多嫌弃?多不情愿啊?沈宝音顿觉无地自容的失了颜面,她看着曹吏急忙开口转移尴尬氛围的说道:“曹副使也没吃吧,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曹吏听闻迫切点头,看着一桌子热乎的饭菜,他早就咽了好久的口水了,他搓了搓手抬起脚步走来想要坐下。
“曹副使他吃过了!”
曹吏的脚步戛然而止,尴尬的杵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那桌子冒着热气腾腾的菜肴,半响说着:“对,属下吃过了。”
穆高炽一边喝着桂花双皮粥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又吩咐着:“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看着曹吏失落的背影走出屋子,那背影真真切切的可怜,为穆高炽卖命居然还不赏口饭吃,天下哪有这般主子,这个男人不仅城府更是腹黑剥削!
饭后沈宝音坐在一角逗弄着灰崽,穆高炽坐在远处喝着茶水,他不喜欢灰崽,沈宝音好不容易说情后才给灰崽在这屋子里求得了一小席之地,眼见着穆高炽依然坐在那里似乎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沈宝音心里倒是有些急了。
这夜已深困意袭来,自从进了这太子府她是一晚就想睡,一早起不来,眼皮子都要合上了。
“你困了?困了我们······”
“我还不困!太子困了?要不······”
“我也不困!”他朝屋外唤了一声,“毓秀,你去给我找副棋来。”
毓秀惊讶:“下棋?太子这么晚还要下棋?”
“对,下棋对弈!”
沈宝音坐在对面,看着眼前这盘黑白棋子有些欲哭无泪,这个男人是疯了吗?夜已渐深,这个男人他不回去却要留在这里下棋,简直是闻所未闻,他精力这么好可以去找太子妃张姝,还可以去找曹吏,再或者也可以去找龚嬷嬷,为何偏偏非要来折磨她!这个男人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他不好过也不让自己好过!
沈宝音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已是天色大亮日上三更,她好像又一次起迟了,每次醒来都是昏昏沉沉,昨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明明记得自己还在和太子下棋,虽然她百般不情愿。
她喊毓秀进了屋,毓秀听闻忍不住埋怨说:“说起这事小姐你昨晚可真是闹了笑话,我进屋奉茶的时候就瞧见小姐砰地一声栽倒在了桌上,当时太子和我都吓住了,太子正要传令找太医来的时候就听见了小姐你打呼的声音。”
“我睡着了?”
“可不是,睡得可深沉了,还是太子抱着你入了床,太子是今早上才离开的,走的时候脸色很是疲倦,小姐,你昨晚把太子咋了?”
“尽胡说,我都睡着了还能把他怎么了!”
“该不会小姐你睡觉时有什么怪癖吧?”
“你再胡说试试!”
彼时屋外传来问话声,屋外站着一丫头,正是那晚随龚嬷嬷奉汤而来的侍女秋昙,她见着沈宝音躬身行礼说道:“奴婢是来给沈良娣添加月夔香的。”
秋昙添加完月夔香后躬身退了出去,只是走的时候面色可疑,眼神躲闪多半是心中有事,想起这几日自己时常倦意袭来,沈宝音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那香炉。
“你想办法出府一趟,取一些月夔香交给玄郎中!”
☆、第48章 何必枉提
柳欣欣嫁进太子府的那晚府邸高灯结彩喜气祥和,正如沈宝音先前入太子府一般,但按惯例她这侧妃是不能出面迎宾的,只能隔着苑墙听闻前院不时传来的贺喜声。
沈宝音坐在院子中手里抱着灰崽,今晚的月色皎洁繁星点缀是个好兆头,灰崽窝在自己的怀里安逸的睁着一双灰色的眼睛,也许对于这小家伙而言,这世上没有比吃饱喝足更值得庆幸的安慰事了。
毓秀拿着斗篷走来替沈宝音披上,她知道这样的日子里自家小姐的心情难免是感伤的。
“以前只以为嫁进太子府就是风光再造,以为离开了沈府逃避了三姨娘她们就好了,现在才明白当初二姨娘坚决反对小姐嫁进来或许也是道理,小姐你说,但凡这男人为什么总要娶三妻四妾?”
她看向毓秀认真的模样笑说着:“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我知道小姐你心里难过。”
“我哪里难过了?”
“今晚太子再娶侧妃,日后免不了又多了个争宠的女人,小姐心里岂会不难过。”
沈宝音闻言淡笑着摇了摇头便说:“你若不去争又何来难过,这世上为名分为名利而争的人多半活有所累,我只求在这太子府里保我母亲在沈府里后生安稳,至于其他不去强求也罢。”
这条路在自己还未嫁进太子府前沈如玉便已告诉了自己,犹记得那晚她对自己说,守着那宫苑深墙了破残生,一颗朱砂痣两行清风泪,后人闻之也不过是一声惋惜罢了,既已如此未尝不是命运所然,沈如玉或许便是自己往后人生的写照,自己曾也试着挣脱命运的枷锁,也曾想着托付与良人,但终究是负了心枉了平生。
毓秀叹气一声:“若是当初万都司能够······”
“以后这个人不许再提!”
“妹妹还未睡?”
张姝的声音突然从拱门之外传来,她搭着冬梅的手臂走进了紫轩阁,今晚她穿着的也是喜庆,沈宝音闻声于是站起来朝着张姝行礼。
“姐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婚宴上吗?”
“这种场合其实有我没我都是一样的。”
她说着这话语气是万般的无奈和落寞,沈宝音想或许自己那晚嫁进太子府的时候,张姝也如这般吧,自古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我怕妹妹初来太子府孤单,所以就命冬梅取了梅子酒过来,今晚你与我多聊聊。”说完拉着沈宝音的手就朝屋内走去,张姝余光掠过瞧见那只兔子,眸子略显惊讶的说道:“妹妹这里怎么会有兔子?”
“那晚从沈府回来的路上遇到的,见它受了伤所以就把它带回来了。”
“这事太子也同意了?”
“一开始太子并不同意,估计见我不舍不依最后也就无奈答应了,姐姐为何突然这么问?”
“妹妹有所不知,这太子府里婉贵妃下令一律不准养这些,据说是太子小时候受过伤留下的阴影,从我嫁进府邸的时候就没见过太子府里养过这些东西,我看妹妹还是小心为好,免得被婉贵妃知道了准是要被责骂的。”
她听着这些话才算恍然有所领悟,难怪穆高炽见到这只兔子时那么心生反感甚至不愿靠近,好在这几日龚嬷嬷忙着迎侧妃的事情未有前来,否则指不定又要告发到婉贵妃那里,没想到一向生性凛然的太子竟然会怕这种带毛的动物。
沈宝音跟着张姝进了屋子又命毓秀加了黑炭取暖,张姝脱掉身上的斗篷交给她的侍女冬梅便说:“你们都先去睡吧,今晚我与沈良娣多聊聊。”
眼见着冬梅带着毓秀离开,沈宝音才在张姝的一侧坐下来,张姝斟酒满上递过来说道:“你尝尝如何?”
她尝了一口笑说着:“酸甜可口,难得的佳酿。”
“这前院热闹咱这后院也不能太冷清了,好在今晚还有妹妹与我相伴共饮此杯聊话长夜,你都不知道这前院里的热闹非凡,母妃甚是看重,都堪比妹妹你当初嫁进太子府的风光了。”张姝说到此处停住,自知有些说错了话,瞧了一眼沈宝音的面色浅浅一笑急忙说着:“不说这个了。”
“姐姐不必避讳,太子迎侧妃这是喜事,自当要隆重,柳妹妹生性温良深得母妃的喜爱也是件好事。”
“妹妹既然这么说我也就放宽心了,听说妹妹的家姐可是汉王的宁夫人沈如玉?”
听张姝突然提起沈如玉,沈宝音不由的抬眼看过来,随即默认的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听说你家姐冰惠聪颖,如今又深得徐皇后赏识,妹妹能有沈如玉这样的家姐也是一种福分。”
她听着张姝这些话心里估摸了一番,一时间也并不明白她话里是否还有其他含义,只是好端端的突然说起沈如玉来着实有些意外,可是见张姝面色淡然也瞧不出其他的所以然来,或许也只是随意提到罢了,毕竟京城沈府也非一般常人之家,在朝官野总有照面的时候。
沉默些许张姝转眼看向窗外,许久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前院似乎没了热闹的声音,这会儿太子应该已经进了温蓉阁了吧?”
那一声轻微的叹息悄然的落在心尖荡起一丝震颤,沈宝音瞧了一眼身旁这个女人,哀默浮在脸上晦暗无色,仿若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吕氏,曾经的某一时刻也出现过这般神情。
清风拂面启明星光,唇瓣上的一抹薄荷冰凉让沉睡中的沈宝音突然惊醒过来,她躺在回廊的摇椅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后半夜本是打发酒意的,太子妃张姝是什么时候走的也记不清了,此时眼前出现的人却是太子穆高炽,天色未亮,这个男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半蹲在自己身旁的摇椅边。
“太子?”这个时候他不是还应该留宿在温荣阁吗?
他伸出手指抚在那张微微起唇的唇瓣上,小声说道:“夜深寒气渗人,怎么能睡在这里。”说着便将沈宝音抱进怀里抬步进了屋内,弃了院子中的一席银装。
柳欣欣来到紫轩阁已是上午的辰时,她穿着艳丽的华服头鬓珠光走进了院子中,身后是她的陪嫁丫头春兰,缘着两人之前早已熟识,人未到那声姐姐就喊出了声,沈宝音听闻急忙从屋里走了出来。
柳欣欣一如既往的光彩夺目殷虹般鹅蛋小脸,今日这身打扮更是风姿卓越的无人比及,她笑容璀璨的走过来朝着沈宝音侧身行礼道:“妹妹是来给姐姐请安了。”
沈宝音急忙扶着她说道:“你我现在身份地位相同,自当不必这番礼数。”
她拉着沈宝音的手又说:“你我已经有好一段时日未见,好在以后咱们同住在太子府邸更能常常见面了。”
“屋外寒冷,咱们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子里坐下,毓秀奉茶端上来,柳欣欣一双眼睛是笑意盈盈,拉着沈宝音的手亲切的又说了句:“见到姐姐可真好。”
沈宝音本来还担心缘着自己现在的身份再次见到柳欣欣时会尴尬,眼下倒是自己多虑了,她看向柳欣欣开口说着:“本来还打算去温荣阁见你的,没想到妹妹先来了。”
“我向母妃和太子妃奉了早茶就急着想来看姐姐,离开颐安堂就赶来了这里。”
毓秀忽然眼睛放光的说道:“这镯子真好看!”
沈宝音闻声也是看向柳欣欣手腕上的那枚莹润剔透的镯子,确实是上等的纯色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