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吧。”
孟云娴无所谓,这也不急于一时。
谁料就在她们准备调转车头去护城河边上小座吃茶时,原本闹哄哄的店铺突然炸开了锅。
“把他给我丢出去!”
掌柜的气呼呼的叉腰,几个伙计直接抬着一个青年男人丢了出来。
男人一身青衫在地上滚了一圈,满是狼狈。
“穷酸样,敢来我们这里找茬,下次再来,来一次打一次!”
青年男人坐在地上双手叉腰,神气的哼哼:“我就来!”
孟云娴的表情一瞬间变冷了,吓了孟云茵和孟竹远一跳。
“停车。”孟云娴冷冷的喊停,不等弟妹们反应过来,已经起身下车。
孟竹远有点蒙:“二姐,长姐要做什么去?”
阿茵拿不准:“赶紧跟上!”长姐才刚回来,千万别出乱子啊。
孟云娴下了车,走到首饰铺子门口,看着坐在地上一身狼狈却一脸傲娇的霍昂一,忽然就觉得脑仁隐隐作痛。
“发生什么事了?”她看了一眼店铺招牌,又打量起那个气势汹汹的掌柜。
霍昂一一听到这声音,猛地扭过头来,看着孟云娴的脸沉浸在逆光的阴影之中,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倔强,一双大眼立马盈满了委屈,“老四!你们京城人怎么这么粗鲁!是你说这里所有人都亲和又讲道理的,如今证实你说谎了!给我盘了这家店——”
第114章 护短
孟云茵和孟竹远追着孟云娴下马车过来一瞧,就见到地上的青年男人一手抓着长姐的裙角,一手指着店铺掌柜极力控诉。
孟云娴丝毫不乱,甚至面不改色,只吩咐绿琪将那青年男人搀扶起来。
“我不起来!”霍昂一拒绝了绿琪,指着掌柜的道:“他把我扔出来的,要扶也要让他来扶!”
此时,一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凑到掌柜的身边低声耳语几句,掌柜的在看到孟云娴的眼神就变了一变。
在京城里面做买卖,货品好坏是其次,眼睛擦不擦的亮,认不认得人,才是存亡关键。
“小人不识荣安侯府孟小姐,实在该死。可是小人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这位客人行径刁钻,实在是逼的小人不得不出此下策。”
孟云娴:“老板有话可以好好说,直接将人丢出来,到底是为了和气生财,还是店大欺客?老板觉得我这位朋友行径刁钻,不妨当着众人的面说一说,他如何刁钻了?”
霍昂一一听就乐了,“对呀,你刚才怎么说的!现在大家都在,说呀!”
就在看客们等着店掌柜说法的时候,已然有人被这里的热闹吸引了。
“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闹事,原来是你啊。”人群错开,华衣美服的女人被簇拥而出,比起几年前,她更添几分成熟韵味。
孟云娴和一双弟妹见到来人,立刻行礼。
昇平看着这阵仗,嗤笑一声:“孟云娴,你怎么还跟从前似的,一回来就喜欢闹腾,这又是怎么了?”
孟云娴一笑:“昇平县主误会了,我也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正在与店家询问。”
昇平挑眉:“是吗?该不会是走了几年性子野了,仗着身份,在欺负小老百姓吧?到底怎么了?”最后一句话,她是对着掌柜的说的。
掌柜的得知昇平县主来,更是不敢怠慢,也拿出了几分委屈:“县主,咱们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可是今天这位客官一进来就胡搅蛮缠的,影响了好几单生意了,我们好言相劝他也不听,只好将人赶出来,刚巧碰上侯府小姐为他做主,咱们也是冤枉啊……”
霍昂一眼睛一瞪:“嘿你个小老头……居然有两幅面孔!”
孟云娴沉声道:“二哥!”
“二哥?”昇平微微眯眼:“孟云娴,看来你离开这几年,在外头十分恣意潇洒啊。可怜五殿下痴痴等候你归来,没想你在外头和旁人一起,倒还挺开心的?”
后面的阿茵一听就觉得不对,这个昇平县主向来看戏不怕台高,他们如今正愁着长姐和五殿下的婚事呢!她这样不负责任的胡说一通,旁人该怎么想长姐!?
她下意识就想为长姐说话,却被绿琪暗中拉住。
昇平的挑衅和暗示丝毫没有影响到孟云娴,她微笑道:“得遇知己本就是乐事,无关于在哪里,缘分罢了。”然后便望向店掌柜:“掌柜的直说吧,若真是我的义兄胡搅蛮缠失了道理,我亦不会偏帮。”
霍昂一双手向后撑地,吊儿郎当的跟掌柜的说:“喂,你不说,我就说了啊。”
掌柜的无法,只好将前因后果道来。
伙计从店里取出一块纯金如意牌,如意牌以金链相连,多用于女子出嫁时长辈赠予晚辈的礼物。
掌柜的告诉孟云娴,霍昂一一进来就看中了这块如意牌,想让店里的老师傅在如意牌上刻字,以作祝语,原本都说得好好的,正要付定金,他又反口了。
“这位公子说,要刻就要刻个全的,如意牌要刻字,如意牌上的金链子也要刻字……”掌柜的越说越为难:“这如意牌的链子是以一毫粗细的金丝成细环,环环相扣而成,要在这上头刻字,这不是存心找茬是什么!”
孟云娴一听掌柜的这么说,就若有深意的看了看霍昂一。
霍昂一可没空看她,他正抱着手臂听得连连点头,深感自己的这个想法颇具心意。
掌柜的一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望向其他人,目光转了一圈,落在昇平县主的身上:“县主,咱们家的店可在这燕京城里开了许多年了,从来都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若非这位公子提出这样的要求刁难我们,我们何故将人丢出来呢。”
昇平伸出手来,已然有人将如意牌送到了她的手上:“刻字我倒是见过……可是这金链子……”青葱玉指滑过链身:“链身细长,这要怎么刻字啊,别是怕旁人以为自己没有见识,刻意刁难显得自己能耐吧?”
霍昂一一听就不乐意了:“没见识就没见识,说几句酸话就显得自己有道理了?”
“放肆!”昇平县主眸子一厉,“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眼看着昇平要找人来严惩霍昂一,孟云娴忽而道:“此事尚未解决,孰是孰非还未有定论,县主何必这样着急的要封口呢?”
昇平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孟云娴。
不过三年时间,这个小丫头遇事越发镇定,性子也变了不少。从前她总爱躲在周明隽亦或是昇阳的背后装可怜,如今倒是不装了,也越发讨人厌了。
“封口!?简直是笑话,此人出口狂妄,还藐视本县主,我不罚他天理难容,我今日还非要将这个莽夫捆了好好教训!”
“谁敢!”孟云娴厉声呵斥,还没将昇平的人给吓到,就先将孟云娴和孟竹远吓到了。
他们从未见过孟云娴这样疾言厉色的模样。
“孟云娴,你这是要为他撑腰到底,一起藐视本县主吗?”
孟云娴:“昇平县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方才掌柜的也说,是因为我义兄请他刻字在先,他们做不到恼羞成怒在后,这才将我义兄丢出来。倘若小物件的确能这番精细作业,是不是就证明这家店明明尚有不足未能称业内顶尖,却唯恐被旁人晓得再不好吹嘘,这才心虚的将我义兄驱逐?”
掌柜的一阵心虚。
方才霍昂一在店里要求在金链子上刻字,因为做不了,他便咋呼开了。好几个客人听说能在小物件上做花样,纷纷与他搭讪,他越说越有劲儿,好几单生意都快交钱了,活生生被他说的搁浅下来,掌柜的这才将人丢出来。
孟云娴全说准了。
“即便如同孟小姐所说,这位仁兄也着实不厚道,不错,我们小店是做不出来,可这位仁兄也未必做得出来,他揪着这一点在小人店中嚷嚷捣毁生意,摆明了是刻意为之,存心捣乱!”
霍昂一哼笑:“老四,都听到了吧,这群乡巴佬。”
孟云娴再淡定也顶不住霍昂一这份傲娇,她缓缓蹲下来,皮笑肉不笑,嘴角上扬从牙缝里蹦出字来:“二哥,适可而止吧。”
她主动伸出手来,眼神里满是催促的意思。
霍昂一看着她渐渐焦灼的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准备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来。
没想手才刚伸出去,就被另一只手给捉住手臂,直接提了起来。
孟云娴看着这只不速之手,顺着手臂往上看清了它主人的面貌。
“周、五殿下……”
周明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里,他将霍昂一拉起来,面无表情的甩开手:“看来霍二爷还不太习惯京城的风土人情,若要长久的待下去,这样易燥易怒可不成。”
霍昂一眉毛一挑,看了一眼孟云娴:怎么回事儿?这是在教训我?
可是孟云娴哪里有空管他,自看到周明隽起就乱了手脚。
昇平一看到周明隽,顿时幸灾乐祸起来:“来的巧啊,莫不是瞧见自己的未婚妻维护外男未果,所以也要来帮一帮忙?可真是感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孟云娴觉得昇平对周明隽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敌意。
周明隽负手而立,身后跟着闵祁与两个随从,随从手里已经抱了不少的东西。
“昇平县主有所不知,这位是即将任鸿胪寺丞的霍先生。霍先生走南闯北,学识丰富,自然知人所不知,他不过是说了实话,而这家店也的确力所不及,又何罪之有呢?”
孟云娴和霍昂一几乎是同时望向周明隽。
昇平县主更是讶异:“你是不是疯魔了?这样的草莽,竟然能任鸿胪寺丞!?鸿胪寺自来接待外宾掌朝会宴飨,让这样的人去丢大禹的脸吗?”
周明隽目不斜视,“京城虽是皇都,但也只是大禹一隅,正需要霍先生这样见多识广之才,才能让更多人真正了解大禹的风土人情,好比这金工技艺上的精细程度,京城之内无人能成之事,在旁的地方却卧虎藏龙,便是最好的说理。”
昇平的眼神在周明隽和孟云娴之间来回扫视,忽然冷笑了一下:“我当孟妹妹是出门游山玩水,没想到出门在外还不忘为自己的夫婿寻觅人才与助手,看来两位好事将近,我也该准备贺礼了。掌柜的,就将这块如意牌包起来,此刻就要。”
昇平摆明了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周明隽既然摆明了要护住这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得了引荐要新官上任的,她此刻闹腾,只会尴尬收场。首饰铺的掌柜一次见了这么多金贵的人物,哪里敢再硬气,赶紧挤着昇平的这个台阶一起下,转身亲自去打包如意牌。
霍昂一叉腰:“这是我看中的呀……”在昇平变脸之前,他又哈哈一笑:“算了!看半晌才看这么一款稍微能入眼的,不要也罢,老四,哥哥回头整块金子给你现打一个独一无二的!”
昇平的手死力握拳,拂袖离开,只留了一个奴仆等在这里拿东西。
人群开始疏散,这闹剧也到了尾声,孟云茵心有余悸的凑到孟云娴身边,低声道:“长姐,你吓死我了。”
孟云娴看着她一脸的惊魂未定,捂住心口一本正经悄悄的说:“我也吓死了。”
孟云茵好气又好笑,刚才是谁冷冰冰的喊停下车,又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冲过来撑腰顶撞的?
那个样子可没有半分受惊的样子!
霍昂一嚷嚷起来:“没意思没意思,本来准备出来给老四新婚买点什么的,可惜没一个像样的,老四,你怎么来了?”
孟云娴听到“新婚”,差点没冲上去撕了霍昂一的嘴,更是看都不敢看周明隽,赶紧道:“这不是要问二哥你吗?听闻我的两位义兄来了,阿茵和阿远都想好生招待一尽地主之谊,没想到两位兄长比谁都要急躁,早早出府,我便与他们单独出来走一走了。”
霍昂一闻言笑的没心没肺:“果然走得早不如走的巧,啧,这不是你三哥嘛,说什么已经在侯府寄住,就不要太打扰了,我就不喜欢跟他一起玩,还是老四你合我心意!能逛能抗,任劳任怨,哪像他,走两步就累了,自己找了个馆子喝早茶,我只能自己逛了。”
周明隽意味深长的看了孟云娴一眼。
孟云娴觉得,今日的周哥哥并不像起初那样,怒意和酸味都快溢出来还嘴硬,但这样更糟——似笑非笑,眼神深意,也不知道他是看开了无所谓了,还是气疯了……
孟云茵尚且懂事,对孟云娴道:“二姐姐,首饰的事情不着急,还是先招待霍家两位哥哥吧,方才不是说霍三哥哥在茶馆么。正好我们也走累了,不如一起去吃茶吧,趁着这个功夫商量商量哪里有趣儿,咱们就直接去,也省得无头苍蝇似的乱逛,白费体力。”
霍昂一眼神一亮:“老四,这是你亲妹子吧?”
孟云茵忽然被点名,赶紧给霍昂一见礼。
“不错不错,颇有你当年的乖巧。”霍昂一越发欣赏孟云茵,连带着对孟云娴都嫌弃起来:“不像你,现在大了有主意了,哥哥们都敢抛弃!”
孟云娴撑起笑脸,直接跳过霍昂一的话,建议道:“那就一起去找三哥,喝点茶吧。”然后带着些期待的望向周明隽:“周哥哥,你……”
周明隽:“一起吧。”
霍烨喜静,更会享受,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坚持找临河的茶馆,最大的包间,窗门大开明亮干净,茶水煮的咕咚翻滚,他闲闲靠在木榻的无脚椅背上,长腿曲起,一只手搭着,借着茶楼的位置极目远眺,见远处江面波光一片。
周明隽一进这里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霍烨。
那一瞬间,他心里有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却又说不出这感觉到底因何而来。
原本舒适的一方净土忽然围坐一圈的人,霍烨屈起的腿不自然的放下,改为盘膝,坐姿都正了些,目光望向孟云娴,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孟云娴竟然心有灵犀的答了:“我带着弟妹们出来散步,刚巧碰上了二哥,便一起来了。哦,五殿下是偶然碰上的。”
周明隽看了她一眼。
偶然碰上。
很好。
霍烨听完解释,垂眸一笑:“果然是赶早不如赶巧。我们并非有心避开,只是四妹妹也清楚,我们自在惯了,不想乱了什么规矩,给四妹妹添麻烦。”
孟云娴不这么认为,“怎么会是麻烦呢。”
孟云茵也跟着解释:“霍三公子言重了,有朋自远方来,自以客为重,又岂能用什么规矩来将人框住呢,我长姐是诚心招待,侯府亦是无任欢迎,说起对京城的熟悉,我要比长姐更清楚呢,若非两位兄长今早走得急,此刻也该安排到馥园了。”
提起馥园,孟云娴恍然拍脑。
那里够大够美,玩乐一应俱全,小住不在话下。比起在侯府里生出的拘束,在馥园更合适!
孟云娴对阿茵的态度很是欣慰:“果然是你更懂一些,我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因为孟云茵这番话,成功的引起了霍家两兄弟的主意,霍烨更是毫不掩饰的看向孟云茵,那双沉静的眸子竟将孟云茵看的脸红耳赤,紧张道:“我、我就是随口一说,若两位义兄有自己的打算或是想去的地方,大可直说,侯府这厢再做安排。”
霍昂一凑到霍烨面前,“老四这个妹妹就很不错,比现在的老四强多了!”
霍烨收回自己的眼神,垂眸轻笑:“是四妹妹的亲妹,自然乖巧可人。”
孟云茵因为“亲妹”二字而窝心,更因“乖巧可人”四个字变得更加紧张,与此同时她又很不懂自己为什么紧张。
霍烨话锋一转:“可是孟小姐是闺阁千金,岂能随我们游山玩水,即便侯府深明大义热情待客,也不能叫旁人对孟小姐生出非议来。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