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杏花,你也不用让你儿媳妇指桑骂槐,当年我和萧铁蛋从来没有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我儿子清清白白是别人的种,和你家萧铁蛋没干系,你也不用怕我赖!”
“哟,陈三嫂嫂,这是说得什么话,原本儿媳妇不懂事,说点燕京城里的事,怎么你倒是气鼓鼓的?这当得什么事?”萧杏花倒是心平气和得很,笑了笑,又对梦巧儿道:“快,给你陈三嫂嫂赔礼。可是要记住,便是如今你们身份不同以往了,但只要回了大转子村,这就都是乡亲,万不能得罪乡亲。”
一旁的众人自然是只能劝,陈三家的儿媳妇自然不舍得离开,好不容易接触到这燕京城里来的,就算不揩点油,也涨点见识,哪能因为那婆婆就走了。
于是她也从旁道:“我娘这个人,素来心气大,爱生气,杏花婶婶,你可别和我娘一般见识。”
她这当儿媳妇的如此说,险些又把旁边的陈三家气得不轻。
萧杏花刚才得了陈三媳妇那话,压了许多年的不如意倒是一下子解开了。这种事啊,最怕的是蒙在鼓里猜,如今这个最能证明萧铁蛋清白的陈三家都说了这话,那说明她家铁蛋是再清白不过了。
要不然,真有点什么男女事,今天这陈三家的豁出去脸也得朝着萧铁蛋讨要点好处啊!
于是她也乐得大方,拉了陈三媳妇坐下:“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得什么要紧,陈三嫂,你也别多心,我如今并没其他意思。”
一时又让旁边嬷嬷取来了一盒子绿松纹戒指来,其实这在燕京城里,就是大户人家小姑娘互相送送的,不值几个钱,可是拿到这乡下来,自然是个宝贝。
“咱们一人一个,拿着心里痛快,别把那点口角当成事。”
萧杏花这一说,众人眼前一亮,每个人嘴里说着不好意思,不过到底是取了一个戴上。
陈三家的拿了,在角落低着头,不怎么吭声了。
“我呢,这辈子做事就想着无愧于心就行了,外人有时候爱传些流言,这个那个的,我从来不放在心上。最最可笑的,还有人说什么,我家佩珩不是铁蛋亲生的,这就更更可笑了。”
洛大奶奶听此,抢先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子的,敢说这种话,若让我听到,先给她一巴掌!佩珩可确确实实是铁蛋走前留下的,当初铁蛋娘在,心里都明白!”
“可,可不是么……”这藕花嫂嫂刚才看了梦巧儿秀梅挤兑陈三家的那场戏,看得都傻眼了。
她再想起昨晚自己编排杏花家佩珩的事,好像别人听见了,顿时吓得连忙道:“以后这种话,谁敢乱说,我也直接给她一巴掌!要不要脸,竟然说这种荤话,看看咱佩珩那样貌,像极了铁蛋——不不不,像极了铁蛋他娘年轻时候!”
“不错,这一看就是铁蛋的亲生女儿啊!”
锄头婶婶听闻,噗嗤一笑:“藕花儿,我怎么听着,昨日个你还说过这种话?”
藕花嫂嫂顿时瞪大了眼睛:“婶,你可不能这么编排我,这种话我可从来不说!”
“对对对,我看着这位嫂嫂就不是那不要脸的人!”梦巧儿干脆利索地道。
“是,还是少奶奶懂礼,我哪能说出那么不要脸的话!”
众人听着,自然明白她昨晚是说过的,如今却一口一个不要脸,有些想笑,不过到底忍下了。
一群女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一直到天快晃黑了,才要散去。
只是别人都走了,唯独陈三家的留下来,低着头,对着萧杏花道。
“杏花,我和你说实话,当初我和铁蛋真得没什么。”
“嗯,你已经说过了。”
“你和郭玉跑了的事,是我说的,我这就去铁蛋跟前替你说明白。”
“不用了,如今我信他,他自然也信我,原本不需要外人来说明白。”
“这……”陈三家的默了片刻,忽然就捂着脸哭了:“这些年,我做错了一些事,可是实在是我也不容易,我如今孤儿寡母的,儿媳妇又不是孝顺的……”
萧杏花看着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
她还是记得她年轻时候的,在大转子村也是颇为俊俏的。
可是到底时光催人老,一点点拉拔着孩子大了娶了媳妇,自己也老了,她前额那里,已经半截子都是白发,再没有当日的容颜。
“其实也是最近一两年,铁蛋才找到我们的,过去那些年,我也是一个人拉扯着几个孩子长大。所以孤儿寡母过着什么日子,我也明白,也知道你的苦。”
“只是说到底,没有的事,还是不要编排,我不希望别人和铁蛋有什么,当然更不希望有人拿我女儿的身世开玩笑。”
“再也不会了,若再有,我必是和人说清楚,一切都是我的错!”
“那自然是好。”萧杏花笑了笑,诚恳地道:“至于儿媳妇的事,其实娶进门的儿媳妇,咱得当女儿般看着,慢慢她也知道你对她好。当然了,若是实在顽劣性子,你这当娘的,不妨给她个教训,也好让她知道,做人儿媳妇的本分。”
“嗯……我这儿媳妇,是十分不像话,我也确实该想想。”
而这场女人之间的局散了后,洛大奶奶和锄头婶婶那都是爱说话的人,很快村里也都知道,萧铁蛋当年根本没和人成事,至于佩珩,自然是萧铁蛋的种,再没什么好疑惑的。
萧战庭听说了后,这才稍微放心,不过临走前还是让萧杏花带着儿女媳妇先行一步离开,自己则是留下,攒了一个局,请了村里人来吃饭。
当着满村老小的面,他许下了三件事,一个是会自己拿出俸禄给村里人修路,二个是给村里人修一座学堂,并购置一块地,那块地租赁所得用来供养学堂西教书先生,第三个则是村里有人要进京赶考,尽可来投靠他。
村里人听了,自然是欢喜异常,知道这是比给银子还要好的天大好事。
谁知道萧战庭这个时候话锋一转,却是道:“不过有两件事,我却是要请求各位父老乡亲。”
“铁蛋,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萧将军,有什么我们就是赴汤蹈火,都是在所不辞!”
萧战庭听了,点头,郑重地道:“第一桩,我母亲坟墓就在此山中,望各位乡邻多加照样。我出门在外,又有官职在身,终究身不由己,逢年过节,往各位乡亲为我母亲添一把土,烧一炷香。”
“这个是自然!”众人纷纷应着。
萧战庭又道:“还有一桩,当年我离开家乡,却只留下杏花来照顾老母弱子,这其间不知道让她吃了多少苦头。谁曾想,我上次回来家乡,却听闻她一些不好的传言。杏花为我母亲养老,又抚养大几个孩儿,我怎么也不敢容外人如此污蔑她的清白。是以在此,我萧铁蛋以此树为证,若是有人胆敢污蔑我妻半句,其人当犹如此树!”
说真,他手中剑起,那棵二人多高的树便应声而倒。
众人顿时震惊,低头回想一番,再联想前几日那陈三媳妇亲口承认的话,知道过去那些果然全都是流言蜚语。
“铁蛋,你放心,这种污人清白的话,定是再没人敢说,若有,咱们全村人绕不了他!”
“对,对,再没人敢说什么的!”
萧战庭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便骑上快马,径自追赶萧杏花她们去了。
他其实是觉得佩珩在,这事到底不好声张,要不然让佩珩知道了,心里必然会不自在。
如今在众位乡人们面前说清了这事,心里也觉得松快不少。
此时阳光正好,他骑着大马,往前看,是他娘子儿女媳妇们的车马队伍,往后看,尘土飞扬中,隐约可见的是家乡的山,生于斯长于斯的大转子村。
他这一辈子,年少离家,戎马生涯十七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可是到了最后,终究是可以造福乡亲,庇护一方百姓,更能守住自己的家,守住自己的妻儿。
手中握着缰绳,他又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刚刚当上副将的他,满心期待地回到家乡,却听说自己妻儿再也不知去向,于是仓惶地骑着马,追赶在这条山路上,一路狂追了几百里,最后却只见到了一座小山凿成的万人碑。
那个时候,他曾经以为,一切都完了,完了,他这辈子,什么都没了。
兜兜转转,他曾经以为失去的那一切,又重新回来了。
“傻愣着做什么?”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萧杏花在马车里,探头对他喊道:“快点,就等你了!”
萧战庭一下子被这句话从回忆中扯回,当下忙策马过去。
“进来,有事我和你说。”萧杏花特意让女儿媳妇单独一个马车,她确实是有话告诉他的。
他听话,当即下马,让属下侍卫牵着,他自己跳进马车里。
“其实陈三媳妇也挺可怜的,我自己当了那么多年假寡妇,知道寡妇的不容易。”
“是不容易。”
“当时编排我的话,是她传出来的,你说我们走了后,村里人会不会排挤她?”
“也许。”
“这孤儿寡母的,我倒是有些难受了,搞得好像我们特意回来欺负人家似的!”
到底是妇人心肠,萧杏花有些不落忍。
“一,她当年确实是想要勾搭我,因为这个,让你心里一直存着个结。二,她也确实在你生死未卜的知道,编排了你跟着郭玉跑了的谎话,甚至让村里人以为佩珩不是我的亲生女。这两件事,既伤了你,也伤了佩珩。”
萧战庭沉声道:“这两点,她本应收到惩罚。”
“额……也是啊。”
萧杏花看着萧战庭一本正经的神情,倒是有些不习惯,他怎么现在看着像个断案的呢?
“不过我也不至于对个妇人赶尽杀绝,所以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让你们女人家自己说说这事,之后我才在村里人面前警告下。”
“至于以后的事,我吩咐过村里里正,她是个单身女人,好歹平时顾及几分,免得让她遭受欺凌,里正必然会办的。”
“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重点是,他还这么好心?
“杏花,你别多想,都是乡亲。”
萧杏花想想也是,便放过这茬了。
“出来了这么久,我也想咱侯府了。”
“回去后,想必秋试也该放榜了。”萧战庭拧眉道。
“不知道霍家那小子考得如何……哎,回去看看再说吧!”
提起这个,萧杏花不由叹了口气。
只盼着这霍六能考中吧!
第105章
一路上,边玩边走,回到燕京城的时候,已经是要进入腊月了。
萧杏花回到府里,便命人去打听霍行远考得如何,谁知道一问之下,却是第十七名,不免怔了半响,最后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不尴不尬的成绩。
原来大昭国,为了能更好地筛选有能之人,这秋试之后,要选十九名前往参加殿试,只有参加了这殿试的,才是最有前途的。
而这十九个人中,前十二个,自然是秋试最好的前十二名,这就叫做十二花郎,可是后面还有七个位置,却是留给后面顺次十八人的。
这意思是说,并不是只看秋试成绩,我们朝廷也是放松标准,尽量给你们后面人机会的。
这规矩开始也是出于更好地选拔有才之人,可是一年一年执行下来,就多少变了样。后面那十八个人只能选七个人进去殿试,那么选谁呢?还不是看主考官并四位陪考官的心思。
这就大有门道了。
谁都知道怎么回事,这得找门路啊!
如今霍六考了个第十七名,能不能进殿试,这都是悬的,若想保险起见,就得拼门路了。
这个时候秀梅也过来了,她也听说了这消息。
“娘,你瞧霍家这个事儿,爹会怎么处置?”
“你刚才从佩珩那里过来,她是怎么个意思?”
“她小姑娘家的,能有什么意思,还是看爹的想法。”
萧杏花默了片刻;“你爹不是那种会给个没上门的女婿找门路的人,咱也不会上杆子去帮人家,且看他们那边的意思吧。”
萧杏花其实到底是记恨着之前人家晾着自己的事,若是他们这一次肯低头上门,她自然会想法设法劝萧战庭,大不了帮他们一次。
可是若依然倔着读书人的清贵性子,根本低不下这个头,那么萧家也不屑他们再低下这个头了。
“娘说的是……”秀梅也是替小姑子操心,听娘这么一说,心里想想也明白。便是真要帮他们霍家,好歹他们也得拿出求人帮忙的样子来。
佩珩是萧家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的女儿,难道还求着他们霍家来娶?
于是这事,萧家便着实静观其变。
再说了,霍家还有个霍碧汀呢,当姑姑的,若是有心,自然更应该帮着侄子。
谁曾想,事情有些出乎意料,霍家老爷和夫人去到红缨军中找霍碧汀,要霍碧汀帮忙,霍碧汀冷得很,义正言辞地道:“哥哥,我的府邸宅子,你若要用,自然拿去就是。我往日战功所得,皇上所赏所赐,哥哥若有用,做妹妹的自然是没有半点话说,可是做妹妹的,这辈子只会打仗,却是干不来这求人的事。行远若自己有本事,自去殿试,我这个当姑姑的看着也高兴,可是若他一时没这机遇,何不耐心再等三年,也犯不着非要急于一时。”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的,当哥哥的听了顿时把一腔苦水咽下去。可是回来,却被霍夫人好生一通埋怨。
“碧汀也真是的,我来燕京城也有些日子,可算是看出来了,别人是当官,她也是当官,可是她这官当得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一不知道和朝中文武百官走动,二不知道和京城里贵妇姑娘们说说家常,长此以往,谁还知道她这个晋江侯?我瞧着,也实在是她性子孤僻,成天知道泡在军营里,家都不回一趟的,这么大年纪,也不成亲,可实在是个怪人!”
“你别说了,我早听说,她之前好像对那镇国侯有意,谁曾想,人家有原配的,没太看中她,她好像颇受打击,便沉迷于练兵,每日都在军营之中。”
“喜欢镇国侯?又是他家!我瞧着,他们家明面上同意了这门亲事的,其实是把咱放到篮子里,先兜着,暗地里再找好的,若不是如此,行远遇到这种事,他家还不是得赶紧过来看看,帮衬一把!这可不是外人,是他家未来的女婿!”
霍家老爷听得无奈:“罢了,罢了,如今碧汀看样子是铁了心不肯帮这个忙,为了咱儿子的前途,我可不得豁出去老脸,再去求他们一把!”
“不必。”霍夫人拧眉:“这以后他家女儿嫁过来,他家又是那样地位,只怕到时候反要把我们欺压。如今你不能去,免得失了面子。他们如今不是刚从老家回来吗,我借着这个机会,只说过去看看,到时候寻个机会,和佩珩她娘提出这事来。咱也不用特意求,就提一提,帮的话自然是好,不帮咱也不至于失了面子,你瞧如何?”
“你说得极是,就照你说的办吧。”
这老两口主意已定,于是便由霍夫人上门,带了厚礼,名义上是去看望下刚从老家回来的萧杏花。
萧杏花一听她要过来,自然是明白这来意了。
她们来了燕京城这么久,除了她刚生孩子那会儿,好歹带着东西过来,其他时候,也不怎么见来往的,忽然就带着厚礼上门,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过她也不好挑明,自然是如往常一般接待了,果子点心好茶水招待,把她当贵宾来看待的。
霍家夫人从旁赔笑着,却瞅向了这满屋子的摆设,旁边随意插着腊梅花儿的是鎏金黄地五彩蝠寿纹万花瓶,至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