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二拜高堂……”待要行这第三礼时,他忽然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温柔笑道:“只差这最后一拜你我便成夫妻了,到时你就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嗯?”宋卿鸾其时身上已无半分力气,全靠他扶持才能勉强站立,听了这话仍是打叠起精神,与他笑道:“那可好得很。我宋卿鸾今日能够嫁与你段尧欢为妻,是我这一生中最幸福之事,无论如何,也绝不后悔。”他微微一愣,复又笑道:“好……夫妻对拜……”两人挨的极近,宋卿鸾体力不支,离不了他的搀扶,故而行对拜之礼时也只一齐微微低头,这样一来,两人额头不免相碰,宋卿鸾抵着他的额头,微微笑道:“礼成。”忽然起了咳嗽,身子一软,整个儿倒在他的怀里。
他连忙拦腰将她抱回了床上,宋卿鸾仍伏在他的怀里,手却摸索着拿起了一块红巾,缓缓地将它罩在头上:“接下来,该掀盖头啦。”他强自忍住泪水,说道:“哪里有新娘子自个儿盖盖头的?”
宋卿鸾隔着红巾咳嗽不停,断断续续地说道:“新……咳咳……新郎官……难道……难道不想……咳咳……不想见见……自己的新娘子么?”
有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打在那鲜艳的红盖头上,转瞬溶浸了去。
他含泪笑道:“这世间最美的新娘子,我怎么能够不看呢?”微微颤抖着将盖头掀了,却见宋卿鸾白玉般的一张脸孔,苍白透明,全无血色,嘴角处却汩汩流出鲜血,两相映衬,乍眼看去,只觉触目惊心。
他虽早知宋卿鸾如今境况,但如今亲眼见到她濒死之状,只觉心如刀绞,连声道:“来人,来人啊!”却也知道根本无济于事。
小全子一直守在殿外,此时听到呼喊便连忙跑了进去。见了宋卿鸾之后不由嚎啕大哭,爬跪着抓住宋卿鸾的衣角:“圣上……圣上啊!”颤抖着用衣袖去擦宋卿鸾脸上血迹,却是越擦越多,忽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道:“奴才这就去请庄大人……”
“站住。”宋卿鸾此时已止住了咳嗽,然而鲜血却仍是源源不断地自口中溢出,淌过了鲜红嫁衣,四下蔓延开去,倒似这大红嫁衣浸了水一般,唯有从衣袂处缓缓凝聚滴落的液体,是鲜红的颜色,落在地上,霎时溅开朵朵血花。宋卿鸾摇了摇头,艰难说道:“不准去,没用的……朕大限已至,任谁都救不了我了……”
小全子哭得愈发凶了:“可是圣上……”
“难道你想抗旨不成?你退到一旁,让我最后……最后再跟太傅说会话……”
小全子捂着嘴退到一边去了,只不敢看她,唯恐哭出声来。
宋卿鸾抬头看他,见他双目通红,只怔怔地望着她,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里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仿佛是她在哭泣。她却慢慢笑了,伸手抚上他的面容,指尖触碰到了他纤长的睫毛,她从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下半张脸满是血污,仿佛一个饮血啖肉的妖怪:“我……我现在的样子,吓坏你了吧?”
他连忙摇头,只发不出声音。
宋卿鸾慢慢笑了,低头去看那件半湿的嫁衣:“我……我其实从来……从来没有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今日第一次穿,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他哽咽回道:“好看,再好看也没有了……你怎么样都好看。”
“那就好,这身嫁衣,我只为……只为你一个人穿。”试着去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太傅,你……你不要难过,今日结局,其实一早就注定……像我这样的人,满手杀孽,注定不得好死,活……活该是要下地狱的……你……你不要难过……”
他却哭得愈发凶狠了,脸颊紧紧贴上她的:“你不要怕,我一会儿就过来陪你,上穷碧落下黄泉,咱俩永不分开。
她却挣扎着说道:“不……太傅,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你答应我……“喘息地愈发厉害,却仍要继续开口:“只……只一点,你不许忘了我,一定一定要记我一辈子……我……我不是个好人,可……可你不许记我的坏处,你只能记我的好,知……知不知道?”
他泪中带笑,看着她道:“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宋卿鸾笑着“嗯”了一声,这才转过脸与小全子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听仔细……我死之后,将我藏在望郦山南麓……修建双人陵墓,待太傅百年之后,与我合葬……着承瑾继位,命……命段尧欢与崔长生二人从旁辅助……”又看向他道:“若……若太傅经此变故,不愿再留在朝廷,那……那也全随你……”与小全子续道:“替我转告承瑾,就说姑姑对不住他,不能……不能看他长大了,教他一定好好照顾自己,长大后当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还有……帮朕跟他说,姑姑从来没求过他什么……只希望他登基之后,无论雪影犯了什么错……都……都请饶他一命……保他余生平安……”
小全子哭道:“圣上放心,奴才都一一记下了。”
“还有一事……”宋卿鸾目光飘散开去,望着空中虚无的一点,怔怔道:“罪臣周氏,为人阴鸷刻毒,任丞相一职期间,极尽谄媚挑拨之能事,阳奉阴违,欺君罔上……掳掠皇子在前,残害同僚在后,罪无可赦。今虽令太傅复生,稍偿罪孽,然功不抵过,着朕旨意,赐毒酒一杯,死后焚化,将其骨灰扬入北海,令其永世不得入土……”又喃喃道:“我这生生世世,都不要与他再有半分纠缠了……”
小全子见宋卿鸾气若游丝,每说一个字都极其费力,若先前嘱咐他的那番言语是至关重要,避无可避的,那方才下令处死周怀素的那大段话就显得过分冗余了,因为其实宋卿鸾的意思只需用一句“将周怀素处以‘鸩毒’之刑,死后挫骨扬灰。”就能够说清了,偏偏宋卿鸾痛陈其过,道明缘由,在开口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然说了这么一大段话,而且吐字清晰,并无断续,显是极力维持了的,小全子这么一想,只觉宋卿鸾对周怀素恨意之深,竟已到了如斯地步,宁可少些功夫与段尧欢话别,也要多费唇舌将周怀素的罪状一一陈述,乃至具体吩咐其刑法之类,将这许多珍贵时间花费在一个他看来不太相干的人身上。当下他伤心之至,便也不再多想,领命道:“奴才记心上了。”
宋卿鸾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我死后你可还乡,我平素赏你那些东西,足够你过下半辈子了……你下去罢……记着待会替朕更衣。”
小全子含泪应了,他心知此刻一别便是永诀,临行时又多看了她两眼,到底忍不住,两行泪淌落下来,躬身退了下去。
他此时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宋卿鸾,神情有些恍惚,到底没忍住心头那一份痴念,轻声问道:“我听说我离京的这段时日,你一直同周怀素在一处,那这么长时间的日夜陪伴,你究竟有没有一刻,对他动过真心?”
她缓缓摇了头,挣扎着去抚摸他的面容:“没有,从来都没有……太傅,我这一生,整整二十年,从头到尾,就只爱过你一个……”
他突然不可抑制地,痴痴笑了起来:“好,好……”
宋卿鸾半闭了双眼,手上已无半分力道,却仍是不甘心,虚虚拢着他的面孔:“太傅,我……我没力气了……你过来……过来再亲亲我……”
他于是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又辗转吻过她的鼻尖眉心,她恍惚是笑了一下,声音几不可闻:“倘若我有幸,还能经历轮回转世……倘若如此……太傅,你可千万别忘记……别忘记我们的来生之约啊……”说完这句,手终于无力垂落下去,那一记沉沉之声,仿佛也打在了他的心头。
他望着怀中之人安详宁静的面容,生怕将她吵醒一般,动作轻柔替她拨开脸上一缕沾了血迹的黏腻发丝,一面从怀中取出一块纱巾,里头仔细包着的,是一枚碧色药丸,他将它放入口中咽下,是微甜的滋味。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不甘眷恋,这回是彻底的解脱。他缓缓将脸贴了上去:“其实不公平的很,那日苏州初见,你将我错认成了段尧欢,明明,明明是你先来招惹的我……”药效发作的极快,他搂着她平躺在了床上,缓缓闭上了眼,仿佛一对安寝的新婚夫妇。脑海中拂过掠影,忽然闪现出许多过往片段,他走马观花地将平生回顾了,弥留之际,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方才好像没有喝合卺酒。他想,真是遗憾啊。
第89章 大结局下篇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案】求个收藏哦~
《男主总以为我暗恋他'穿书'》
林溪一觉醒来,惊觉自己竟然穿成了一本小说中跟她同名同姓的反派女炮灰!该女炮灰在男主顾森屿落魄时对他百般欺凌,谁知有朝一日,顾泽摇身一变,竟然成了xx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顾总裁性格阴郁,睚眦必报,女炮灰最后的下场岂是一个惨字了得。更令人绝望的是,按照小说中的时间点,她穿过来的时候,女炮灰已经得罪了男主……
林溪:“……”万幸她现在只是开了个头,还没错得太离谱。
为了不重蹈书中恶毒女炮灰的覆辙,女主决定从现在开始好好讨好顾森屿……
后来顾森屿把她堵在小巷上,哑声道:“讨好我,喜欢我?”
林溪连连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谁知顾森屿根本不听她解释,直接把人按到墙上亲:“嘴硬。”
林溪:“……”男主总以为我暗恋他怎么破?
昨夜冰窖内。
外头连续传来四下更声; 庄青未长吁了口气,说道:“子时已过,又是新的一天了……我们权且再熬几个时辰罢。”见周怀素俯身打开身旁的一个药箱; 于是上前察看,一面笑道:“我原以为你带这玩意儿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里头多半空无一物; 如今看来; 倒是另有玄机啊……”却在看清内里之物时不由怔住了,只见这药箱之内装了各色刀镊针具之类; 亦备有细线棉布,数块还魂香……当中有一水囊密封放置其内的,庄青未拔开塞子凑近闻了,依稀是麻沸散的气味。周怀素起身笑道:“观言就在外候着; 还缺什么; 我吩咐他拿来。”
庄青未心里咯噔一下; 隐隐觉得不好,只不敢往深处想; 强笑道:“怀素,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怀素道:“你先前不是担心圣上归天之前未能如愿见到段尧欢,会下令将我处死么?抑或早有遗诏; 一旦我不能如期复生段尧欢,即便圣上驾崩,按照遗诏上的旨意,我仍然不能逃过一死。”
庄青未道:“不错; 我先前确实有这样的顾虑,可你也说了……”
周怀素打断道:“我之前所言,不过是为了宽慰你我二人罢了,毕竟世事难料,岂可尽如人算?如今仔细想来,恐怕今日过后,我便要丢了性命,从此与你阴阳相隔了。除非……”
庄青未皱眉道:“除非什么?”
“除非段尧欢果真死而复生,那么我便实现了当日允诺圣上之事,圣上得偿所愿,想必也不会再与我为难。”
庄青未原本在见到药箱内所装之物时便已猜到了七八分,如今听周怀素这样说,心中更是了然,只觉喉头发涩,好半天才开口道:“怀素,你……你是想……”
周怀素微微笑道:“不错,还魂香的真实效用,青未你再清楚不过。虽则它不能令人死而复生,但我与段尧欢无论身形容貌都极为相似,声音更是毫无差别,假如我与他容貌互换,那么即便亲密如圣上,也决计分辨不出真假。这样一来,我顶着段尧欢的这张脸前去见她,不就相当于兑现当日诺言,令段尧欢死而复生了么?”
庄青未痛斥道:“你真是疯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换脸之术只能实施一次,一旦换脸,便再无转圜余地,那么七日之后,你将容颜尽毁,变成一个无脸怪物!这样的后果,你也愿意承受么?”
周怀素嗤笑道:“我堂堂男子,这么在乎容貌作甚?更何况,相比于性命,区区一副皮囊又算得了什么?”
庄青未抬头凝视着他,目光既痛且恨:“怀素,你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活命么?恐怕还是为了圣上吧?”握住他的双肩定定道:“怀素你醒醒罢!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不明白么?圣上于你就如同段尧欢于她,都是一般的执迷不悟,绝无旁人可替,你就是同段尧欢长得再像,哪怕一模一样,也终究不是他,不是圣上心中所想。就像无论段尧欢与你多么相似,我也从未……”话说到此处,终于还是住了口。
周怀素恍若未闻,说道:“即便我确有私心,但我方才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青未,你就帮我这最后一次罢,这次过后,我们便能真正高枕无忧。不过是一张脸罢了,用它来换一条性命最划算不过,又何必为了保全这区区一张脸而担这么大的风险呢?”
“可是……”
周怀素看出他态度已有松动,微微笑道:“怎么,青未莫不是惧怕我日后容颜可怖,心中嫌弃,故而不愿为我换脸?”
庄青未神色疲惫,只摇头道:“我怎么会……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只是……虽则你如今说容貌云云,不过皮囊罢了,你并不如何在意,但我怕你日后真正见到你毁容的样子,还是接受不了,毕竟这落差实在是太过巨大……”
周怀素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原来你担心这个。青未,你放心,我说不在乎那就是不在乎,我又不是女子,难不成还会为了毁容之事自尽不成?时辰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动手罢,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等到此间事了,我就同你一起回苏州,从此再不过问京城之事。”
庄青未道:“怀素,你……你真的不骗我?”
周怀素仍是笑道:“真不骗你。”
“那好,我就再帮你这最后一次,帮你……做最后的了结。”
这日庄青未正在府上翘首等待周怀素归来,无奈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他人影,他已命小厮前去打探消息,此时尚未得到音讯,偏他又是个等不住的,在厅前来回走动了数次,只觉愈发烦躁,便只得寻些事情来做,想了想,复又整点行囊去了。
其实行囊内的一应物事他早已翻看多遍了,自是不会有所遗漏,但左右闲来无事,便又察看了一遍,之后又将药柜内遗留的药材丹药一一清点了。
打开其中一个药柜时,见里头躺放了一个通身朱红的瓷瓶,庄青未略一踌躇,伸手将它取了过来,这类丹药清点,原不过拔了绸布略看一眼便罢,但庄青未这回不知怎的,却将其内药丸缓缓倒了出来。掌上是四颗一般大小的碧色药丸,色泽莹润,个头比珍珠略微大些,并无一丝异样,但庄青未此时眼皮直跳,却是觉得有哪里不对,正自出神间,手一抖,那四枚药丸便一齐滚落在地,有三枚便落在脚下,庄青未俯身将它们一一捡了,另有一枚却滚到了柜脚旁,庄青未于是移步去捡,手指方将那枚药丸拈起,整个人便如遭雷击,相比于前三枚药丸,如今这枚药丸轻的古怪,拈在指间彷如无物。庄青未预感不好,拈着药丸的手指不禁微微发抖,心底深处陡然升起巨大的恐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庄青未只觉眼前一黑,几欲昏厥过去,单是这么一想,就已是心如刀割。只能暗自祈祷道:怀素,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对我啊。
这时有小厮自门外走将进来,与庄青未回禀道:“少爷,小的打探过了,只知周少爷至今仍未出宫,具体消息却无从得知。另有两桩惊天大事,一是今早圣上驾崩,二是那位早已亡故的段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