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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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孽-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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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可以区分出二人的细微差别,但若换做是别人呢?
  他的心砰砰直跳,一步一步走到宋卿鸾身边,俯身握住她的手道:“公主……”她怔怔地抬起头来,他看着她,喉头有些发涩,稍一停顿,到底还是开口试探道:“公主,以当前形势来看,小皇孙一旦登基,势必为杜相所挟持,为了宋家的江山,你……你敢不敢代替你三哥女扮男装登上帝位,待几年后宋小皇子能够掌权,再退位于他?”他想她断然不肯答应,这样荒唐的事情,她决不会去做,他在等她开口,等她开口拒绝,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带她一起离开。
  不料宋卿鸾在短暂的惊诧过后,却异常坚定地道:“敢,有什么不敢的,太傅说的对,我应该为大局考虑,何况不坐上那个位子,我拿什么来为三哥报仇?”
  段尧欢不料她竟会如此决绝,他几乎立刻就后悔了,然后终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宋卿鸾在这似真似幻的梦境中沉沉浮浮,只是挣脱不开,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卿鸾,醒醒……”混沌黑暗中忽然照进一丝光亮,她便如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猛地朝这亮光奔去,终于冲破了重重黑暗。
  再睁眼时所见依然是明黄的帐顶,微转过头,正对上段尧欢的一双眼睛,他眉头微微蹙起,一脸担忧关切,轻轻地抚摸她的脸道:“又魇着了?”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段尧欢便连忙过去扶她,她靠在他的怀里,轻轻道:“不过梦到些往事罢了。”段尧欢心中猜到几分:“又梦到了?”将脸贴在她的发顶上,她的头发极长,平素挽了发髻不如何能显见,此时披散在床上便犹如一帘瀑布,他轻轻撩起一束,乌黑发丝便从他指缝空隙中滑了出去,他隔着头发亲吻了她的脸颊,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不教你经历生死别离之苦。”
  宋卿鸾只轻轻“嗯”了一声,便叫道:“素月。”她的记性其实并不好,但这样的梦境四年间已出现太多回了,当日之事历历在目,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素月是由段尧欢挑了送进宫来侍候她的,此前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这时听到传唤便连忙入内,小心地将汤药呈给了她,她瞥了眼黑漆漆的药汁,不由皱起眉头。
  她其实最厌恶喝药,只因为怕苦,而她自小多病多灾,偏又免不了喝药,因此便愈发痛恨,仿佛受刑,但眼前这碗药,她却不得不喝。
  左右都要受苦,一口气喝完其实最为明智,宋卿鸾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往往勉强喝了几口便要稍作停顿,以此缓和苦味,却往往愈发地苦,一碗药喝完已是满头大汗。素月接过药碗,行礼退下了。
  段尧欢其实最看不得她受苦,但要他从此不再碰她,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只因她明明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却总是抓不住她,仿佛之间隔了一层雾,对面朦胧是她的身影,可雾气缭绕飘散,他甫一伸手,她已倏忽不见了。只有在那种时刻,他们肌肤相贴,他才真切感受到她是属于他的。
  她见他双眉紧蹙,神情黯然,怔怔地不知在想些甚么,便笑道:“其实只有一点苦,只不过我从小药喝怕了,最受不得这药味,倒不全是因为苦。比起我平常喝的那些,这个仿佛蜜饯,真算不了甚么,真的。”
  段尧欢被她的话逗笑了,从背后搂住她道;“我真不愿你喝这些……其实,我一直想有个和你的孩子,有了孩子,你就跑不了了。”
  宋卿鸾笑道:“是么?”
  段尧欢笑着“嗯”了一声:“连名字我都想好了,有好几个呢,你要不要听?”
  宋卿鸾摇头笑道:“不必了,等真有孩子了,你再告诉我也不迟,太傅,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段尧欢沉吟道:“可我那几个名字个个都很好,让我只择其一却是万分为难,倒不如一并用上。”
  宋卿鸾笑道:“恐怕我生不了许多。”忽然幽幽地道:“不会等太久的……等杜衡他们全都死了……等他们统统都死了,我的噩梦也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慢慢笑了起来:“太傅,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父皇那儿,之后不久父皇便聘你做我的太傅……后来你便同我一起,到如今也已有四年之久了……”话锋一转:“四年都等下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我不急,多久我都等你。”他在她耳畔笑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放手。”又改口道:“不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样带有威胁意味的话语此刻由他讲出来,是情人之间的呢喃,他笑着含了她的耳垂,将她搂的愈发紧了。


第6章 祭拜
  这日下朝后,宋卿鸾换了身素服,便打马去了园陵,随行只带了几名侍卫。
  其时正是淫雨霏霏,园陵后山一大片树林郁郁葱葱,此时枝叶浸了雨水,愈发显得苍翠欲滴。宋卿鸾抬头向四周望了一圈,深吸一口气,纵身跳下了马背,身后侍卫亦纷纷下马,手拎着漆色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卿鸾身后。
  宋卿鸾转身从侍卫手上接过食盒,沉声道:“你们便在这守着吧。”
  侍卫恭敬道了声是,便牵着马儿留在原地。
  宋卿鸾冒着细雨走到墓前,伸手解下风帽,一张玉白面孔早已淌满泪水,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柔声道:“三哥,我来看你了。”
  雨声渐大,雨水浸湿宋卿鸾的额发,渐渐顺着她柔和的脸颊淌了下来,她也不以为意,俯身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酒壶与杯盏,斟满酒后作势向陵墓一举,将酒水洒了一地。
  “三哥……”宋卿鸾伸手抚上墓碑,指尖划过篆刻的碑文,微微凹陷下去:“我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你过得好么?”
  回答她的自然只有这潇潇雨声。
  她目光怔怔的:“父皇,母后,三哥……你们都不在了,就留我一个孤孤单单活在这世上……如今就只有承瑾还陪在我身……三哥,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你的死始终耿耿于怀,我……我接受不了……”忽然嘻地一声怪笑:“不过我已经替你将齐王杀了!我还没告诉你吧?本来想等将他们四个一齐杀了再告诉你不迟,但杜衡那个老匹夫……那帮人,他们命硬的很……呵,至于齐王,当初太傅要杀他的时候被我给拦了,我说交给我来处理,我要亲手杀了他替你报仇——你知道我是怎么‘处理’的么?我将他凌迟处死啦,一刀一刀,足足割了三千多刀他才死呢——我都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厉害。他死后我又将他挫骨扬灰,民间不是有这样一种说法么,人死后若是挫骨扬灰,便会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三哥,我这样为你报仇,你高不高兴?”
  雨终于越下越大。
  宋卿鸾任由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仍是说道:“三哥你放心,这宋家的基业我会替你和父皇守住,我会好好地把承瑾培养成材,这宋家的江山,自然只能姓宋……”
  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和着雨声其实并不太能听清,但那人已立在身后,将一柄伞撑在她头顶,宋卿鸾于是抬手擦拭了水渍,沉声道:“不是吩咐你们在原地守着么?”
  “圣上,”来人淡淡开口:“是我。”
  “风影?”宋卿鸾连忙回身:“你怎么来了?是杜衡那边又出了甚么动静?”
  风影道:“并非有关杜丞相,是……是那件事。云影传来消息说,四年前那场叛乱中段太傅的副将沈夜,如今还活在这世上。”
  宋卿鸾听了这话,不知是怎样一种心情,一颗心砰砰直跳:“你……你找到他了?”
  风影摇头道:“只知他尚在人世,有人曾说见过他,云影也按他所说前去找了,却是一无所获。”
  宋卿鸾竟觉松了口气:“是么?”
  风影道:“虽说如今沈夜尚在人世,但眼下线索已断,这茫茫人海,要想从中找人,无异大海捞针。”看了宋卿鸾一眼道:“况且卑职认为,当年之事……并无内情,圣上……圣上不如到此为止。”
  宋卿鸾闭了眼道:“不,告诉云影,继续追查下去,直到找到沈夜为止。”
  风影皱眉道:“可若是一直找不到呢?”
  “那也没什么打紧,不管十年八年,一直找下去便是。”自嘲道:“若是等我死的那日,还没将人找到,就是天意了,那也随他去。”喃喃道:“那样……也好。”
  风影道:“是。”又道:“还有一事,小师弟说是没脸回来见圣上,自去精修武艺了,待到学成才肯回来。”
  宋卿鸾道:“随他去,你自派人前去照看就是。”一面往前走了,又停下脚步道:“寻找沈夜一事,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尤其不能让太傅知道。”
  风影自然知道轻重:“是,圣上放心。”
  宋卿鸾“嗯”了一声,道:“你就先留在这,等雨停了代朕前去陵园东侧拜祭其余两位兄长,朕先回去了。“执意将伞留给风影,径自上马离去。
  等回到宫中见段尧欢早已在殿内等候,便迎上去道:“太傅。”段尧欢见她浑身上下尽皆湿透,皱眉道:“怎么淋了雨?快去换身衣服罢。”宋卿鸾道:“无妨。”但还是拗不过他,自去换了寝服。
  出来后自去案边坐下,随意拣了本折子翻看,忽然“咦”了一声,一旁段尧欢问道:“怎么?”
  宋卿鸾一面将折子递给段尧欢,一面说道:“这个刘玉,不过个地方知县,竟然敢上这样一道折子,也算是有胆色。”微微蹙眉道:“刘玉?这个名字好生耳熟,不知是否在哪里听过?”
  段尧欢缓缓将折子合上,神色凝重道:“刘玉居然参了杜衡这么一本,说他暗地里招兵买马,意图谋反,好大的罪名。”又皱眉道:“据我所知,杜衡贪污受贿,拖欠国银倒却有其事,可将谋反这顶帽子扣在他头上,未免过了些。”
  宋卿鸾嗤笑道:“管他是真是假,现在满朝大臣,文武百官,有哪一个敢得罪杜衡?那杜衡一板脸一皱眉,他们一个个全都噤若寒蝉,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如今好容易有个不怕死的出来,敢参他这么一本,我还不趁此彻查杜衡一番——任他如何位高权重,这谋逆的罪名,怕也不好一笔带过。杜衡向来手脚不干净,只要能够下令将他严查,还怕查不出什么名目来么,届时即便不能置他于死地,也能给他个下马威!”
  “可这样一来,只怕打草惊蛇。”
  宋卿鸾冷笑道:“打蛇打七寸,我倒是觉得,那刘玉并未冤枉他,杜衡向来狼子野心,会屯兵谋反,那也不足为奇。不定我此举一击致命,将他谋逆罪名坐实,借此除去他也未可知呢。”幽幽道:“这样一来,我就又替三哥报了一份仇了。”
  她说这话时嘴角噙了丝笑,眼中却隐隐有异光流动,便衬得那点笑意不见半分温情,反而愈发阴森诡异,段尧欢不由一怔,良久才道:“那个刘玉,便是前都察御史刘厚照之子。刘厚照曾与杜衡有过过节,后来遭其诬陷,被罢免官职,最终郁郁而终,想必因为此节缘故,刘玉一直对杜衡怀恨在心,所以才会有此一举。”
  宋卿鸾恍然道:“怪不得……原来,是为了替父报仇啊。”
  段尧欢沉吟道:“刘玉他……你当真不记得了么?”
  宋卿鸾一挑眉毛:“怎么,原来我从前认得他?怪道这名字听着耳熟。”
  “他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子伴读,你应当与他有过相处。”
  宋卿鸾沉吟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想起来了,这刘玉的确做过三哥的伴读,不过时间不长,好像也只在宫中待了一年。不过他在的这段时间里倒是会时常过来找我,陪我说话解闷,有时还会带些外面的新奇玩意儿过来送我,那会子我们应该相处地不错。”思及此不禁有些怅然,叹口气道:“怎么是他……”
  段尧欢见她神色多有不忍,因说道:“杜衡此人睚眦必报,一旦此次事败,刘玉日后必定遭其打压报复,那么他的下场可想而知——其父便是前车之鉴。”一面将手中折子放下,食指轻扣道:“刘玉太过意气用事,这份折子,我看,圣上看过便罢,勿要拿来做文章了罢。”
  宋卿鸾挑眉道:“太傅这话说的,倒好像我们必定会输,未免太长他人志气。”又道:“况且此事是刘玉自愿为之,我可没逼他。他既然敢上这么一道折子,那必定是做好考量了的,既然如此,太傅你又何必为他操心呢?”
  “可是……”
  宋卿鸾抬手道:“好了,就这样吧。”旋即又绽出一个笑来,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难得露出一点少年人的娇痴:“太傅既然来了,今晚就留下陪我吧,好不好?”
  段尧欢心中有事,闻言只略僵硬地扯了嘴角,象征地笑了下:“好。”抬眼迎上她的目光时,却又笑着重复道:“好,我陪你。”仿佛方才不悦一瞬化去,此刻眼中尽是宠溺之意。


第7章 成全
  次日早朝,宋卿鸾命人将那份折子当众念了出来,一时满朝哗然。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满脸惶恐之色,丞相杜衡脸色尤其难看。
  宋卿鸾微笑着与杜衡道:“杜相的为人朕自然是信得过的,可想他刘玉,小小一个地方知县,敢上这样的折子,想必也是事出有因,倒不如好好调查一番,不知众位卿家意下如何?”
  杜衡连忙出列,拱手回道:“圣上明鉴,老臣之心堪比皎月,断不敢存这大逆不道的心思,这刘玉是前都察御史刘厚照之子,刘厚照生前与老臣有些嫌隙,后来其因病亡故,其子刘玉便将他爹之死归怨于老臣,是以出口诬陷,还望圣上名察,还老臣一个公道。”
  宋卿鸾沉吟道:“哦,这样说来,倒也不排除是这刘玉挟私报复,恶意中伤杜相。”一面递眼色于段尧欢。
  段尧欢便也出列道:“启禀圣上,依臣愚见,刘玉上折弹劾丞相,而丞相又控其诬陷,其中是非曲折,一时实难判断,臣提议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彻查杜衡杜丞相,到时是非曲折,自有定论,若丞相实是遭人诬陷,也好证明其清白。”
  宋卿鸾点头笑道:“不错,太傅言之有理,那就依……”
  “圣上!”李道元忽然高喊一声,深鞠一躬道:“微臣斗胆,认为段太傅所述之法不妥。”
  宋卿鸾只觉一边太阳穴隐隐胀痛,却仍是自持道:“哦?李爱卿有何高见?”
  李道元道:“启奏圣上,丞相已是两朝元老,尽心尽力辅佐两位帝王,可谓劳苦功高,若只因刘玉只言片语便怀疑其有谋逆之心,恐会令朝臣寒心哪,臣以为刘玉心性偏执,是非不分,将其父之死强行归咎于丞相身上,不惜出言诬陷,上折弹劾,罪责实在是难以饶恕,臣恳请圣上将其严令逮捕,就地处决,以示公道自在人心。”
  李道元甫一说完,便有另一名大臣紧随其后,跳出来说道:“微臣认为李大人所言极是。”其余大臣亦纷纷附和。
  宋卿鸾攥紧双手,指甲深深陷入皮肉之中,也不觉得疼,冷笑道:“朝堂之事本应由各位卿家各抒起见,相互参讨,朕倒不知道,何时众位卿家的意见竟如此一致。”
  段尧欢连忙道:“圣上,臣以为丞相之事不能不查,至于刘玉,若他真的有罪也该押解进京由刑部处置,就地处决?哼,该不会是由丞相门人‘就地处决’吧,这岂不是妄动私刑?”
  “太傅此言差矣,微臣如今不正是在向圣上求旨赐死刘玉么,哪里是‘妄动私刑’了?再者说了,即便是杜相私下将那刘玉惩治了,那又如何呢?太傅可别忘了,先皇曾赐丞相一柄尚方宝剑,五品及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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