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柴名荣,邢州龙冈人氏,虚度二十六春。得遇二位贤弟,实乃幸事。愚兄有意高攀,愿与二位贤弟结为金兰之好,不知二位贤弟可肯俯就。”赵匡胤随:“你我兄弟萍水相逢,虽然时日不久,可一见如故,意气相投,结为异姓骨肉之情,祸福与共,相互扶持,也是人间美事!”
郑恩道:“好得很!乐子上无兄,下无弟,老娘去世,再也没人痛咱。如果有了弟兄,咱就有人疼了!”
柴荣道:“既然二位贤弟应允,咱就在这黄土坡前,插香为盟,八拜为交,你们二位意下如何?”
赵匡胤道:“好虽然好,只是这荒山野岭没有人家,缺少香烛牲礼,如何是好?”
郑恩道:“这有何难,乐子在此地甚熟,向前不远有一村镇,大小店铺许多,大都是吃的咱家香油。我去买办,定可便宜一些。”
柴荣、赵匡胤也都同意,就把银子交付与郑恩,让他立即前往置办。
郑恩接住银子,大步流星,离开黄土坡。来到这村镇上,还未站稳脚根,就闻到了那扑面而来的阵阵香味。赶到跟前一看:这边是热腾腾的猪头肉,那边是刚出锅的煮羊蹄儿;这里有黄焦酥香的炸大虾,那边卖美味五香黄焖鱼儿;这儿卖咸鸭蛋,那儿卖牛蹄筋。有一家姓曹的,五香驴肉刚开门儿。郑恩是见肉就买,一会儿他就买了大半口袋,最后到酒店又抱了一坛子高梁大曲,急忙忙转身向黄土坡跑去。郑恩背着一布袋肉,抱一坛子酒,走着,走着。他觉着:肩上袋子渐渐重,怀里酒肉阵阵香。郑恩是早就饿了,这会儿更觉得饥肠辘辘。不过,他心里想:再饿也不能在半路上把东西吃了,哥哥知道了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可是又一想,不能吃,能不能尝一点呢?尝可不能算吃。于是那支黑手就“闻风而动”。往袋里一伸,抓了一块猪头肉,“嗖”地扔到嘴里了。不过,在嘴里还没品出味道,就已经滑进肚里去了。于是又一伸手,抓了一把碎牛蹄儿,“唿哧”一声又塞进嘴里去了。刚品点味,未及细嚼,就又无踪影了,口里不停念着:“只吃这一块。”可是每念一遍,就吃一块。走到黄土坡下,那袋子里的肉,已经少去了一半。
柴荣、赵匡胤看见郑恩回来了,非常高兴地上前接住。
郑恩:“来来来!快磕头吧!要不然那肉可就凉了!”
柴荣道:“莫慌,磕头之前,要报家业,排齿序……”
郑恩着急道:“哎呀!那么多罗嗦!叫我说,赶快磕个头就算了!好肉放凉不好吃,吃了还要拉肚子!”
赵匡胤道:“不序年齿,怎样排行?谁是兄?谁是弟?你郑恩算老几?”
郑恩道:“很好排。你是第一,我是第二,推车子的排行老三!”
赵匡胤笑道:“柴大哥今年二十六岁。我刚过二十,你才十九岁。怎么能把大哥排在你我之后呢?”
郑恩道:“你敢大同东京汴梁城,你就是老大;我不如你,我当老二;他不会打架,只能当老三。”
赵匡胤道:“顺序依年龄为据,不可胡来!”
郑恩道:“好,好!只要你情愿当老二,乐子跟你当老三也不算冤枉。”
说罢,就把买的供飨礼品倒出,—一放在伞车之上。
柴荣一看,不见香烛,忙问郑恩:买的香烛那里去了?郑恩“啊”了一声,将手一拍道:
“糟!咱只急着买肉,却把买香烛的事给忘了。要不然,就扒三堆黄土,权做香烛好了!”
柴荣道:“说得也是。咱们兄弟,撮土为香,祝告天地,誓结金兰,荣辱共济。”
说罢,一齐跪倒。按顺序,自我表述姓名、身世、生人年月日时。发誓“生同手足,永无谎虚;有福同享,不生异志;若有二心,天神共鉴。”每人又互相拜了八拜,然后就以酒坛代碗,传来递去,吃了个酒醉饭饱,已经天黑,他们三人就在这黄土坡,破窑之中,渡过了这个永远难忘的,最不平常的一个夜晚。
第二天一早,收拾行囊,三人一齐动身,直奔华州而去。一路上边说边走,更觉投机,不知不觉,来到华州东门之外。
倒是郑恩眼尖,老远就看见了那城门外挂有图像,贴着告示,和在锁金桥打架时,那贼头手里那一张一个模样。于是喊道:
“二哥!你看,你的图像在那儿挂着啊!”
赵匡胤一看,果然不错。对柴荣拱手道:
“大哥!朝廷已在各州府县,挂出小弟的图像,缉拿我这个大闹京都的逃犯。若进华州巩怕惹出麻烦,我虽无甚要紧,只是连累大哥三弟,我于心不安。还是就此分手也罢。你们二人在此,将雨伞卖掉,三弟也好回去贩油。我一人将避开大路,绕道过关。再往西去也就是了。”
柴荣道:“二弟说哪里话来!你我兄弟结义时,向天发誓,生死与共,祝福同当。今日怎能置二弟于不顺?”
郑恩道:“大哥的话咱听着顺耳。我那油篓,早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只剩这根扁担,还贩什么鸟油。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二哥,二哥去那儿,黑娃子就也去那儿!”
赵匡胤见二人情真意诚,不便再坚持独自离去,于是答应,先在南边山前等候,待柴荣和郑恩进城卖了雨伞,再一同绕山路往西。郑恩不愿进城,要和赵匡胤在一起,后听赵匡胤说是:大哥有病初愈,还要有人拉车,二是不知城内情况,有事可以互相照应,郑恩才答应了。于是,赵匡胤从车上抽出蟠龙棍,郑恩拉车,柴荣架把推着。兄弟三人暂且分手。
赵匡胤远远望着,他二人安全进了东门,这才转身向南走去。走了不远,已到山脚下面。这里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小路旁边长着一棵两楼多粗的大柏树,郁郁葱葱像一柄大绿伞,覆盖着一个由三块石头垒成的山神庙。这所小庙,只有三尺多高。一块石头做庙基,一块石头雕成四周墙壁,门窗俱全,另一块大块石锻凿成庙顶屋脊。据传说:华州府东关外,大柏树底下,有三十一座庙,实际上就是这“三石一座庙”的谐音讹传。庙虽很小,看上去香火还十分兴盛。庙前石炉里香灰、纸灰不浅;庙里“有求必应”的红布匾额,挂得也有许多。这一切都表达了善男信女的虔诚和神灵的德威。
赵匡胤把蟠龙棍靠在柏树上,依庙台将身坐下。看着庙门上挂的一块写着“心诚则灵”的红布匾额,暗暗想到:“我赵匡胤今天似乎已无路可走,你若真正有灵,就该为我指出一条去路才是。”清风拂拂,四周寂静无声。于是他又想到:“大概神仙也免不掉杂念私心,面对朝廷八方缉捕的逃儿子,他也就缄口了!”淡淡一笑,侧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赵匡胤有些疲倦,正要躺下睡上一会儿,突然有一小段枯枝,从树上落下,砸在他的身上。他翻身坐起,察看四方无人,才又慢慢坐下。他想到大哥和三弟,到城内大会上卖伞,即便顺手,往返也得两个时辰,还是先睡上一会儿,随手把蟠龙棍横倒在身边,头枕涨出地面的树根,便睡起觉来。
他刚要进入梦乡,“叭哒”又一根拓树枝落到了他的身上。他一个滚身,把蟠龙棍握在手中,随即一跃而起。只听后哈哈一阵大笑,走出一人。赵匡胤抬头一看,原来是他。他道他是哪个?他就是在周桥和赵匡胤乱相遇,曾为赵匡胤占过卦的那位算命先生苗训。匡胤十分惊讶,想不到又在此处相逢,他乡相遇如此之巧。二人拱手施礼,就在这店旁坐下。赵匡胤道:
“周桥一别,转眼已近两月,不知先生何以到此?”
苗训道:“浪迹江湖,四海漂泊,来去本无定向。公子在此,莫非等人不成?”
赵匡胤道:“正是。周桥蒙先生指点,一路西行,在路上结识两位好友,他二人到华州办些私事,故而在此等候。”
苗训道:“公子已经大祸临头,不可在此逗留。快快离开此地!”
赵匡胤道:“大哥、三弟尚未转来,我何以走得!”
苗训道:“你今日是见不到他们了!”
赵匡胤大惊问道:“他们二人出了何事?”
苗训道:“他二人刚到会上,就遇到了华州捕役头目魏明。那魏明一眼便看出,此人就是帮助你这个钦犯得以逃脱的案犯,随即就要缉拿。你那好友挥起扁担,在会上就打起来了。”
赵匡胤一听,站起身来,掂起蟠龙棍就要走去。苗训忙问道:
“公子哪里前去?”
“救我大哥、三弟!”
“此去如同飞蛾投入,岂不是大灾大难?”
“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能置大哥三弟于不顾!”说罢撒腿就走。
苗训急忙将他喊住道;“你大哥趁会上人多,混乱之中已经出了北门。你那三弟一条扁担横冲直撞,也从西门逃走了!你快从此处上山,绕道而行,不久弟兄相然相会。”
赵匡胤听说柴荣和郑恩已经脱险,这才放心,向苗训深施一礼道:
“多谢先生指点,有朝一日,俺赵某时来运转,定当重报。”
苗训道:“天心人愿,不敢图报。公子快快上路就是了!”
赵匡胤谢别了苗训,顺着斜向西南的山路,急急忙忙走去。
苗训望着赵匡胤的背影,在山林间渐渐消失,才转过身来,微笑着嘘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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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千里送京娘
赵匡胤下棋输掉一座华山,却又拣了一个义妹,不得不奔波千里,送她回乡。小妹妹骑在马上,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要解手,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哭泣,搞得大英雄狼狈不堪。
赵匡胤顺着这条上山的小路,一直往前走去。可是越往前走,越险峻难行。林密革深,坡陡路窄。有时,半边悬崖半边绝壁,必须侧身走过;有时,沟壑纵横山溪当路,还得攀葛附藤。赵匡胤眼看日色西斜,尚未见到一户人家,心中暗想:“这位苗先生,你可为我指了一条好路道,钻进这么一条深山老林里,皇上的通缉也许来不到,而这里的狼虫虎豹,可是也不吃素。山陡林密,人烟绝迹,三天出不了山,可能就要把我的肚子饿扁,后将野兽的肚子填满,岂不真是要‘大难临头’么?”
他正在暗暗思索,忽听山谷深处,隐隐传来一阵笑声。赵匡胤精神为之一振。他想,追上前面人,就摆脱了困境,随即大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深谷里声音传送特别远。大约又走了一里多路程,出了谷口,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开阔地,中间突兀出现一座不高的石岩,顶上地势略平。有五六亩大小,中间有一株千年古松偃卧,松旁有石桌、石凳,两位耄耄者,坐在石桌旁对奕,有两个童儿正坐在一旁斗草。正可谓:海阔天空觅去处,深山密林有洞天。赵匡胤本来也是个棋迷,在汴梁城算数一数二的棋手,只要一下棋,连吃饭睡觉都忘了。今见二老者聚精会神,心无二用,也就不言不语观起阵来。一老者是俗家打扮,执黑,另一老者是道家装束,执白。黑棋这里挂角,白棋那边大飞;黑棋守中有攻,活泼生动,白棋攻中有守,扑捉战机;黑棋乘空打入,白棋挤压紧逼;黑棋两翼展开,想形成模样,白棋中央突破,轻削积极;白棋虽然在中腹得利,那黑棋也占了边角便宜。看起来两位老者都是高手,一时难分输赢高低。在第九十六着时,白棋走了一步缓手,好黑棋抓住时机,招招进逼。白棋本来有三目优势,最终以半子之差败局。
赵匡胤对白棋这一失败非常惋惜,所以脱口而出说了一句:“嗨!这一着,真算臭棋!”
两位老人闻听有人讲话,慢慢抬起头来。赵匡胤这时才看清了老人的相貌:执白棋者道家打扮,两道寿星眉一寸有余,银髯洒胸前如高山飘雪,满头白发,青纂碧簪,脸色红润,牙齿洁白,双目炯炯有神,真可谓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执黑者是俗家打扮,碧睛闪光,满脸苍须,蓝袍青绦,深筒布袜云头鞋。赵匡胤看罢,觉得二老人决非等闲之徒,定是世外高人,深感适才出语不恭,追悔莫及。不过,言由衷发,说的也是实话。
那执白的老者,对他微微一笑道:
“听壮士口气,定是棋坛高手,弈林的行家了!”
赵匡胤心中虽然很自负,而口头上却很宛转,说道:“哪里,哪里!只不过粗知一二。适才出语不恭,望乞道长见谅。”
那老人道:“不必过谦。壮士若不见弃,请与贫道对奕一局,也好当面请教。”
赵匡胤生性自傲,目空一切,在汴梁城又有些名气,觉得取得胜利不成问题,所以,他很爽快地答道: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就陪道长奕上三局如何?”
老者道:“好好好!壮士果然爽快,壮士请坐。”
俗家打扮的老人立即让出坐位。
赵匡胤也不客气,马上在对面坐下来,随手抓了一把黑子道:
“清道长猜先。”
那道人轻轻按住,道:“且慢,博奕未开,话先讲明,三局为定;决出输赢。输者输什么?赢者赢何物?谁为见证?”
赵匡胤略一思索,在身上摸出钱袋,往桌子上一撂道:“我若输了,这些散碎银子,全都归你。”
那道人哈哈一笑道:“身外之物,要他何用?贫道不要!贫道不用!”
“那么你想赌什么呢?”
那道人道:“何不赌些东西?”
赵匡胤一听,心中暗想:这个老道,是不是看中我的蟠龙棍了?难道他和蟠龙寺有什么关系?又一想,那是僧,他是道,僧道个家,能有啥瓜葛?于是问道:
“请问道长,你想赌什么东西?”
道人讲;“辟如那山川、河流、城郭、要塞,等等,岂不均可一赌?”
赵匡胤一听,心中暗道:这一老道,看上去像神仙,实际上是疯子,满嘴疯话。他正在想着,老道继续讲道:
“就像咱脚下这华山,岂不也可一赌。如果你输,它就归我;如果我输,它就归你。你以为如何?”
赵匡胤哈哈大笑,心中想道:老道原来是在讲笑话,只不过是要我陪他奕上两局玩玩而已。于是,漫不在意地说:
“可以,可以!请你来猜先。”
老道仍很严肃认真地说道:“咱可是一言为定。”
赵匡胤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老道回头对那一俗家打扮的老者道:“贤弟!邀你再作个证人如何?”
那另一老者道:“小弟甘愿效劳。”
赵匡胤不耐烦地说:“也太繁琐了!请道长来,快快猜先。”
“不必猜了,你执黑,我执白。”老道说。
赵匡胤有点生气了,觉得这是对他的藐视。在打架的时候,他从来不先出拳,而是让别人先动手,他认为这才算好汉。而今天这一老道,不肯猜子,就把执黑先行的权利让给你,心中哪里肯服,把棋子往盘上一放道:
“不!如其不然,你出我猜。”
老道见扭他不过,抓起一把白子道:
“好吧!你就猜。不过,猜不猜都一样,还是你执黑。来,猜吧!”
赵匡胤越发生气了,心中暗想道:难道你也成了算命先生不成,略一思索,大喊:
“单!”
老道把手一张,棋子落在盘上。赵匡胤一看,糟!两对半,五颗。
老道一笑道:“你猜中了。请吧!”
赵匡胤无话可说,只得执黑先行了。不过,他心中想道:刚才他输了一局,证明他棋艺并不高明,我如今又得先手之利,此局定胜无疑。想罢,以三连星开局。老道也以星位应战。在布局阶段,赵匡胤优势明显。进入中盘搏杀,也还势均力敌。收官时老道捷足先得,以两目半超出取胜。赵匡胤心里好不窝气。第二局,赵匡民开始以小飞守角,取重点防守之势。无奈那老道攻势凌厉。赵匡胤经过顽强抵抗,反复打劫,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这时赵匡胤深深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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