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汉主见宋兵东征西讨,并不顺江南下,便对群臣说起湖涂话来,他说道:“昭、桂、贺、连四州,本属湖南地盘,宋军收回之后,应当满足,不会南下了。”便不介意。
谁知停不了数日,潘美大军便由连州直趋韶州。如果韶州一失,广州北面门户便要大开,无险可守,广州也就危急了。刘鋹这才慌了起来,派都统李承渥领十万大兵,屯于莲华峰下,以抵御宋兵。
这李承渥的军队与众不同,有驯化大象数十头,可以结为象阵,每只大象背上,驮有背篓一只,内中可容士兵十余人。李承渥每当行军。总以象阵为前驱,列于步兵之前,以壮军威。这天闻宋兵到来,便以象阵为前导,向宋军冲来。
潘美远远望见,冷笑一声,说道:“这不过是儿戏罢了,如何能作战!”
喝令调弓弩手千余人,分成数排、轮番向象阵射去。一时箭如飞蝗,那象群负痛,大吼几声,扭头向后奔退,反而把南汉的兵卒踩伤了不少。汉兵大败,李承渥只身逃命去了。潘美挥动大军追杀,乘胜取了韶州,并擒获南汉韶州刺史辛延渥和监察御史邹文远。
败兵报入广州,刘鋹大惊,没了主意。这时他的奶娘梁鸾真却指手划脚地说自己养子郭崇岳如何英勇善战,熟知兵法。如让他领兵前往,必然杀退北兵无疑。刘鋹那里晓得她的话真假,便任命郭崇岳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兵六万,驻守于广州城北的马径,以敌宋兵。
这郭崇岳无勇无谋,却靠他干妈的势力,当上了招付使,一到军中,只是下令修整寨栅,准备坚守,并无别的办法。自己则每天祈祷鬼神保佑而已。看看过了半个多月,不见宋兵来攻,便以为自己祈祷有灵,心中十分喜欢,心也放宽了。殊不知,因为已到新年,潘美下令暂停进军,驻下休整,养精蓄锐,以待来年进兵罢了。
转眼新年已过,潘美派兵扫荡广州外围,连克英州、雄州二城。那驻守在贺江口的南汉马步军都统潘崇彻,看到南汉已无希望,又因曾受李托、龚澄枢的迫害,所以也主动引兵来归降,宋兵声威大振。潘美便挥兵南下,直达双女山,驻兵山上,可以直接鸟瞰郭崇岳大寨。便下令派出几员稗将,轮流率兵到郭崇岳寨前挑战,郭崇岳只是坚守不出。
这时,南汉主刘鋹闻知宋军大军已到双女山,心想广州必不可保,便令把宫中珍宝收拾停当,连宫内妃嫔,共装载了船只十余艘,准备逃亡出海,到海南岛躲避。
谁知道负责装船的太监乐范,和守船的千余卫兵勾结,乘夜开船以拐了珍宝和妃嫔们出海,逃之夭夭。刘鋹闻报,顿足长叹,大叫道:“天亡我也!”
无法可想,只好派了右仆射萧,漼和中书令人卓惟休,带了降表,到潘美大营求降,愿削去帝号,向宋称臣。潘美不敢擅专,便派人送萧漼进京。并答应暂停进攻。
刘鋹见萧漼等久久不回,心中不安,便又派御弟刘保兴带广州城内倾国之兵共三万人,来郭崇岳寨内增援。
大将植廷晓见援兵到来,便向郭崇岳献计道:“北兵乘胜而来,其势下可挡。我军虽然比北军众多,但是都是战败之余,士气较弱,必须严厉督促士兵冲锋,趁北兵不备,对其打击,则我军必胜,能胜一仗,士气鼓舞,以兵力众多优势,必可破敌了。如果固守不动,无法鼓舞士气,一旦北军来攻,我军必然败矣。”
郭崇岳本是个不懂军事,毫无主见的人,见植廷晓说的十分轻松诱人,也想打一胜仗,显显威风,便同意了他的计划。
于是植廷晓便指挥三军为前锋,让郭崇岳领兵后督战,如有兵后退者杀。只见南汉大兵依水结阵,植廷晓当先,手提两把板斧,身穿软甲,却赤着一双脚,在阵前跳跃,气焰十分器张。潘美见了,便挥军出营,与南汉兵欣起一场混战。宋军兵马都监,道州刺史王继勋本是南人,也是一员步将。善使单刀,又有一柄流星锤配合,十分骁勇。见了植廷晓也不答话,二人便交手起来。这二员步将战在一处,又是一番不同于马上将军的决斗,只见双方腾挪跳跃,王继勋单刀上下翻飞,植廷晓双斧左右劈砍,搅在一起,杀得纷纷难解。南汉兵卒虽多,却不耐战,纷纷后退,那郭崇岳在后边督师,见南兵潮水般退下来,无法制止,反而自己先逃回寨中去了。
植廷晓与王继勋大战数十个回合,植廷晓力不能胜,又见自家兵马纷纷后退,心中着慌,这时却见王继勋似乎力怯,向后退走,植廷晓大喜,也不暇思索,大踏步赶来。王继勋却暗暗取出流星锤,看得植廷晓追近,猛然翻身一抖手,一道银光,闪电般朝植廷晓面门打来,植廷躲避不及,打个正中,顿时满脸开花,鼻梁眼球、颧骨都被打得粉碎,仰面倒地,一命呜呼。宋兵乘胜掩杀,十余万南汉兵士,四散逃窜,只有一小部分逃回寨内。
潘美见南汉兵溃逃人寨,便对王明道:“敌军寨棚都是用竹木制成,最怕火攻,如以火烧其寨,彼军必乱,顺势夹击,必然能全歼敌失。”
当下便令王明去准备。入夜之后,王明带了手下兵丁和民夫,每人带两支火把,却不点燃,操小路来到寨前,才点起火把;引烧南汉寨栅。这时恰恰起了大风,风催火势,瞬时烈焰冲天,浓烟滚滚。宋兵乘机杀入寨来。南汉兵如何能抵挡得住,纷纷逃命,郭崇岳也死于乱军之中。只有那刘保兴,带了几个随从,逃得性命,回广州去了。
这时,南汉十余万大兵,全军覆没,广州城内,几乎成为空城,无兵可守了。太监龚澄枢李托和薛崇誉商量道;“宋兵远道而来,一定是为了贪心我国内的珍宝,如今我们不妨将城内珍宝统统烧毁,他们只能得到一座空城,一定不能久驻,必然自动退走了。”于是他们便命令到处放火,烧毁官库、宫阙,一夜之间,火光不熄。
次日早晨,宋兵来到广州城外,南汉主刘怅无法可想,只好率领百官,出城投降,于是宋军遂占领了广州,拘留刘鋹主要大臣及宗室九十七人。
潘美等将领进驻城内,暂以兴王府衙门为中军帅府,命士兵维持秩序,扑灭余火,出榜安民。忽有旗牌报说:“有太监百余人,前来劳军,请求元帅接见。”
潘美一听,仰天大笑道:“这次奉旨南征,正是要除去这一批祸国殃民的东西。”
即命把他们全部拿下斩首,广州百姓闻知,莫不拍手称快。
捷报到了汴京,匡胤便下诏,潘美、尹崇珂留守广州,安抚原南汉各州县。另派得力人员,解送刘鋹等到京。
四月,刘鋹等人被押解到京,匡胤让安排住于城郊别墅‘玉津园’。派了参知政事吕余庆前往点验,并追问临降前焚烧城内宫阙、仓库和珍宝大罪。
吕余庆来到玉津园,升堂坐下,令刘鋹等列队于阶下,—一点名验看无误,便问刘鋹道:“你既准备投降,为什么却不保护物资等待天朝接收,却要烧毁呢?”
刘鋹伏地叩头,回答道:“此事我实不知情。当时一切军政事务,都由龚澄枢、李托、薛崇誉把持。一切都是他们的主意,并没向我打过招呼。”
吕余庆遂问龚澄枢,放火焚烧珍宝,是何人主意?龚澄枢等人都低头不敢对答。
南汉那些旧臣,多年来受宦官们压制,敢怒而不敢言。如今都成为俘虏,还怕他做什么?这时见他们不讲话,南汉的谏议大夫王圭便走上前来,指着龚澄枢骂道:“你们这些太监,平日窃取大权,作威作福,横行无忌,终日聚在宫内发号施令。那次大火,先从宫内烧起,然后才发展到宫外官库,不是你们下令,谁敢如此!”
说毕,走上前去,狠狠扇了龚澄枢两个耳光,又一口浓痰,吐到他的面上。龚澄枢这时不像在广州那样威风了,只是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那些南汉伪官,见王圭打了龚澄枢,便都按耐不住,一哄而上,口中乱骂,把龚澄枢、李托、薛崇誉等人拳脚交加痛打一顿,以出多年受压恶气。
龚澄枢等只好嚷叫说:“别打,别打!我愿说下经过。”
吕余庆喝令南汉伪官住手,听龚澄枢交待。于是龚澄枢等,便把他们几个人在一块商量,认为宋兵出讨广州,不过是为了抢获南汉的金银珠宝,因而把珍宝烧去,以为这样做,宋兵无啥可抢,自然退兵了。有了这种想法,才动手烧毁官库和宫阙。
吕余庆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叹道:“南汉用这一批脑子中只知道财宝,毫无政治知识的太监当权,那能不亡国呢。”
当下把审问情况作了记录,呈报给匡胤。
五月初一日,举行献俘典礼,由刑部尚书卢多逊主持,将刘鋹和其他南汉伪官,—一五花大绑缚了,先缚赴太庙和社稷坛、祭告祖宗和天地,然后押到明德门下。匡胤坐于城楼之上,由卢多逊宣读诏书,责问刘鋹抗拒天兵,焚烧仓库之罪。
刘鋹伏地答道:“臣十六岁继承伪位,龚洽枢等都是先朝老臣,我只好命于他们,实际上他们才真正是伪朝的皇帝,我不过是个摆设而已。”
匡胤当下降旨说:“南汉以宦官把持朝政,屠杀忠良,祸害百姓,朕早有耳闻。今日就要除去这个祸害。”
便命将龚澄枢、李托、薛崇誉等大监,推出午门斩首。
然后宣布赦免刘鋹和刘保兴以及各伪官之罪,封刘鋹为恩赦候、右千牛卫大将军,赐给府第在京居住。其他伪官,也都免罪,由吏部进行甄别,授予官职。
当下将刘鋹等松绑,各人跪下谢恩。于是,献俘典礼结束。
刘鋹被赐给一所住宅,养了起来。他毫无治世才,倒十分心灵手巧,善口辩,倒深受匡胤的喜爱,常常诏见他。有一次,匡胤到讲武池,观看水师演习,召群官一同观看,刘鋹第一个赶到。匡胤便让太监用托盘,酌上一杯酒,赐给刘鋹。那知刘鋹见了,却吓得面如土色,哭拜于地,不敢喝此酒。
原来这刘鋹在南汉时,常用赐给臣下毒酒的办法,把人毒死。他今日以为匡胤也是用这办法对付他。
匡胤见状,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朕这酒是毒酒吗?”
说罢,自己走上前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又让太监再酌上一杯,赐给刘鋹。刘鋹见状,十分羞惭不已。
不久,潘美等安定了广州地方,凯旋班师回京,并将刘鋹的私产一并查抄带回。匡胤即下令,升潘美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尹崇珂等将士,均加官晋爵。又把刘鋹的私财,发还给刘鋹。
刘鋹收到自己家财,十分感谢。因见其中尚有明珠四十六坛,便用它穿结成一条飞龙,张牙舞爪,扬鬃振鳞,十分生动。结好以后,拿去献给匡胤。
匡胤见后,一问之下,才知是刘鋹亲自设计编结的,不由叹息道:“刘鋹有这么灵巧的心思和手艺,如能把这精力,移用到治国上来,又怎能亡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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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金陵王气收
宋兵伐南唐,南唐后生李煜却刚刚娶了他的小姨子为皇后,终日迷恋于歌舞与酒色之中。结果断送了他的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匡胤派潘美等人灭了南汉,南唐国主李煜心中害怕,深恐宋太祖趁机再派兵来伐南唐。于是便差自己的兄弟李从善为特使,赍了贺表和贡品,来汴京相见,祸贺灭掉南汉。同时,又上表表示愿意消南唐国号,自称江南国主。
匡胤闻知李从善到来,心中大喜,即唤枢密使楚昭辅进宫,对他秘密分付了一番。
原来,匡胤派潘美征岭南时,南唐的南都留守林仁肇曾向李煜建议,趁机出兵夺回淮南原来南唐的领土。李煜因为惧怕宋兵强大,认为没有把握,而没有同意,可是这件南唐极为机密的大事,却泄露出来,竟然被赵匡胤得知。因而匡胤对林仁肇极为恼恨。后来派人去调查这林仁肇是什么人。回报后才得知这林仁肇及现时南唐第一勇将,而且善于治军,在南昌训练水师,已达十万人。显然有想与宋兵决一雌雄之意。
匡胤得知,觉得如不把这个林仁肇除去,确实是将来征讨南唐的一大障碍,这次听说李煜派李从善来朝,心中一动,便想好了一条反间计。
且说那李从善来到汴京以后,匡胤接见以后,即命李从善住在四方馆,等候回复。
那四方馆使奉了匡胤之命,对从善殷勤招待,陪他散步,在馆内忽然领从善到一所别院,只见装修十分豪华,花木茂盛,来到一室,只见那堂中挂有一轴画像,上边画着一个武将,全身甲胄,按剑而坐,显得十分威武。
馆使指着画像,问李从善道:“认得这是何人吗?”
从善端详了一下,吃惊地说:“这却很像我国南都留守林仁肇,为什么却挂在这里?”
四方馆使闻言,脸上浮出一丝神秘笑意。却吞吞吐吐不肯直说。从善满腹狐疑,问不出个究竟,只好罢了。
回到四方馆,心中纳闷。当天晚上与馆使坐在一处吃酒。李从善在酒酣耳热之际,又问及这事。那馆使大约是喝得多了,这才小声地对李从善说:“那像确实是林仁肇,去年他曾派人来晋见万岁,想找机会来中原任职,并先送来此画像以为信物。万岁已经允许,准备任命他为节度使,这就是打算他到京后赐给他为住宅。由于他还没来,所以先把画像张挂在内。我由于好奇,不知这画像画得是否像,才请你去辨识一下。你既能认出,说明画的确实不错,可见江南绘画高手确是不凡,将来我也打算清江南高手画幅行乐图,传给子孙。”
李从善听后,心中十分吃惊,想不到林仁肇竟然暗中和大来勾结,他却表面上不动声色,对馆使说:“恐怕未必吧,万岁怎么会把四方馆赐给林仁肇,难道四方馆不要了?”
馆使仰天大笑,说道:“你不知道,现在我们大宋灭西蜀,降荆楚,最近又平了南汉,国土扩大数倍,接待来朝见的官员、使臣,人数也不断倍增,现在四方馆已有接待不下之患。所以万岁已命在北关外修造更大的四方馆,占地数百亩,以显示大国风范,现在已基本竣工,不日就要搬迁去了。所以这所四方馆旧宅,就要赐给林仁肇了。”
从善点头,说:“原来如此。”便不再说话。
那四方馆使想了一会,似乎又觉得自己说话不妥,便对李从善说:“刚才这些话,我本来不该告诉你,只是听说你这次来,是申请南唐削去国号,统一大宋国号了,如此便都是一家人了,所以才说给你,你千万不可乱传,万一被万岁知道,责怪下来,我还有命吗?”
说毕,满脸现出恐惧的样子。
李从善只好好言安慰,表示决不传给别人,那四方馆使方才放心。
停了二日,匡胤圣旨以下,同意南唐取消国号,李煜改称大宋江南国主,并且下诏李煜来京朝见。李从善留京任职。
这旨意一下,李从善回去不得,只好写信给李煜,说明情况,派了一个随从官员,和大宋使臣一同去江南宣读诏书。暗中,他又写一封密信,备言林仁肇与宋朝勾结的情况,让这随从官员带回呈报李煜。
其实,这所谓林仁肇与宋朝勾结的事,全是匡胤策划一个反间计。他自想除去林仁肇之后,便密派了一个画师冒充使臣,到南昌去观察林仁肇,暗中画了这像。如今趁李从善来京,由楚昭辅向四方馆使授计,骗了李从善。李从善那里知道。
江南国主李煜,是我国历史上著名的诗人,他的文才更胜于其父李景,如果他专门从事文学创作,一定会成为一个贡献巨大的文学家。可惜命运却安排他当了皇帝,于是他又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昏君。
他接到李从善的密信,那里想得去调查一番,分别真假,便对林仁肇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