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那巨箭已到,正中那将大腿,登时血流如注,原来是张琼,为了掩护匡胤,却自己中箭。这时城上见北军已有不少渡过护城河,登时城上砖石如雨地砸将下来,城根之下,烟尘滚滚,不少周兵已被砸伤。匡胤见周兵受伤不少,料硬攻难以奏效,只得下令退兵。回到大营,只见那张琼伤势十分严重,巨箭深深射入髀骨,无法拔出。匡胤急忙召来御医,为张琼疗伤,柴荣也亲来探视。御医道:“此箭深入骨髓,需要挖开肌肉,撬开腿骨,方可将箭头取出,如此手术,常人实难忍耐。不知张将军能忍耐得住吗?”
张琼听了,叫人拿酒来,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点头向御医道:“请动手吧。怕疼者非英雄也!”御医小心挖开腿部肌肉,终于起出箭头,然后用药线缝好,敷上药膏,浑身上下已紧张得汗透衣衫。而张琼却面不改色,谈笑自若。连柴荣也不由叹息道:“真将军也,不让关云长美于前了。”
柴荣见寿州久攻不下,便想先放下这块硬骨头,亲赴扬州,指挥大军,先扫清江北其他唐兵据点。
宰相范质谏奏说:“陛下自正月出兵以来,已近半年,至今已至盛夏,兵力疲惫,军粮短缺,加以雨季来到,暑热潮湿,兵士多为北方人,水土不服,患病者多,现江北虽未尽行攻下,但是南唐主力已被击败,近一时他们绝无力反击。所以,不如先班师回汴京,养精蓄锐,再从长计议为上策。”
赵匡胤等也劝道:“应先行回兵汴梁,当年征晋阳时,因天雨,患病士兵甚多,应当引以为鉴。”
柴荣见诸将苦苦相劝,才同意班师。当即下诏,调汴京留守向训来淮南,任命他为淮南节度使兼沿江招讨使,以韩令坤为扬州节度使,兼沿江招讨副使,镇守扬州,李重进为镇淮军节度使,驻守涡口、以保护涡口,下蔡两处浮桥,并继续围困寿州。
匡胤又奏请,免去新占领区百姓赋税。柴荣也准奏。即下诏,今年新重复地区一切赋税一律免征。凡李氏所定各种法令,凡不利于农民者,让地方官一一审核,奏报取消,并赦免淮南诸州囚犯。又因赵弘殷病势日渐沉重,已半身瘫痪,张琼箭伤过重,特令赵匡胤、郑恩、石守信、赵匡义四将所送他们先行回京。
又停了数日,向训由汴京赶到,朝见世宗柴荣以后,接管淮南一切军政事务,柴荣方才起驾,先到涡口,视察了涡口浮桥,才引了众将和十万禁军北归,南唐派来的使臣,宰相孙晟和户部待郎钟谟,也被带往汴京。
五月二十四日,柴荣回到了东都开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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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生死两茫茫
符皇后病重,对集荣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四岁的儿子柴宗训。望陛下收我二妹为妃,在我死后,代替我把宗训抚养成人。”柴荣听了,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柴荣回到汴京,留京文武百官一齐出郊远迎。君臣进入宫内,一到乾元殿,柴荣登上宝座,接受群臣朝拜之后,对留京群臣说了几句慰勉的话,便宣布散朝,随征诸将士兵丁,一律给假,休息五日后,等待犒赏。
百官散去,柴荣便急急回后宫来,要见离别半年的符皇后。来到了仪凤宫门之前,那符皇后早已得到消息,由宫女挽着,颤巍巍地,来到宫门口迎接,伏地朝拜,却脚步跄踉,站都站不稳了。柴荣见她面孔腊黄,骨瘦如柴,气喘嘘嘘,不由惊得呆了,慌忙走上前去,扶走她道:“梓童,你怎样了!”他立刻命令宫女,速扶皇后回内殿休息。自己也随着走了进来。宫女把符皇后扶入寝殿。柴荣看着她躺到床上,自己才在床边绣墩上坐下,拉起她的手看,只见完全不似过去那样丰腴洁白的春葱模样,而是剩得一层皮包骨头,青筋直露,如同干柴。柴荣不由两眼落下泪来,埋怨道:“梓重如此大病,为什么不派人去淮南告诉朕躬!”符皇后把头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吃力地道:“陛下在前线指挥军队作战,日理万机,臣妾岂能因为这点小病,随意奏报,使万岁分心?”
柴荣听了,十分感动,当下就问身边太监,是否请太医来诊视了?病有多久了?
太监跪禀道:“今年二月春初,皇后内腑不适,当即传王、卢两位太医诊视,如今已近三个月了,病势并不见轻,据太医讲,主要是心中郁结,气机不畅所致。”
柴荣吩咐:“取病案、处方来!”
不一时取到。柴荣翻看一下,明显地看出,是由于自己出征,皇后过分惦念,终于忧思成病,以致不起。不由内心更为感动,又落了一阵英雄眼泪。
这时,宫女们抱来年甫三岁多的儿子柴宗训来,聪明可爱,见了父亲,在宫女教导下,居然会跪拜如仪,才勉强把殿内点缀起一些欢乐气氛。与皇宫内的忧郁相同,寿昌坊赵府里,赵匡胤一家也陷入忧伤状态。
老将军赵弘殷在淮南前线积劳成疾,又因水土不服,受了风寒,以致病势加重,在滁州养病之时,亏得赵普日夜尽心照顾,衣不解带,亲侍汤药,才略有好转,不料又突然中风,以致半身偏瘫,回到汴京后,已经说不出话来。
杜氏夫人日夜守护在床侧,匡胤又亲到太医院请名医到府诊视,匡胤的妻子贺金蝉、杜丽蓉都亲自煎煮汤药。一家人忙得团团转,脸上也失去了全家团聚应有的欢容。
柴荣毕竟是个英明的帝王,虽然因符皇后的病情沉重,使他心中担忧,但是仍然不能使他忘记考虑国家大事。
五日假期一满,柴荣便立即升殿,恢复早期。首先他了一道圣旨,大赏淮南从征有功之臣。赵弘殷被加授检校司徒的荣誉官衔,位列三公。赵匡胤加授定国军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其他有功将领均有升赏。陈亡的高怀亮,追赠忠武军节度使。同时。他经过这次南征,深知北军没有水师的缺陷,使又下诏任命后蜀降将左骁卫大将军王环为水师统领,负责督造战船二百艘,以南唐投降水兵为教练,在东京西边的汴水上训练水军,以备南征。
可是,不如意的事却接踵而来。回京不过半个多月,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去世了。满朝文武官员,齐赴赵府吊唁,柴荣也亲自去祭吊,忙了十余天才算结束。
以后,淮南不断传来军情报告,南唐元帅李景达又领军蠢动,过江袭击周兵,有些城池失守,又被南唐占领了。
柴荣接报以后,忧心忡忡,哪知停了几日,李重进又送来一份奏章,详述南唐皇帝李璟派人向他策反,送了一封亲笔信给李重进,内容对后周尽力诽谤,挑拨离间,并以重利引诱李重进。李重进向世宗柴荣奏道了此事,并把李璟的亲笔信也附来了。
柴荣看后大怒,想了想.即刻下旨,召南唐宰相孙晟来便殿见驾。
这孙晟本是南唐派到淮南与后周议和的,柴荣因他文名卓著,把他留下,回汴京时也把他带回,十分优待,经常赐宴,如同三国时曹操待关云长一增,希望孙晟能投降,为己所用。可是这孙晟就是不肯归降,只是说南唐李璟对陛下并无二心,绝不想征服中原。柴荣问及他南唐内部虚实情况,他便默然一句也不讲。
这次柴荣看了李璟策反李重进的信,不由心中大怒,立传孙晟。
不一时,孙晟来到,朝拜已毕,柴荣喝道:“你不是常说李璟对朕决无二心吗?你看这是什么!”
把李璟的手书掷于地下。孙晟慢慢地拾起信来,目光扫了一遍,又把信放回案上,平静地说:“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此在三十六计之中,又何是怪?”柴荣道:“那你怎么一直说李璟对周决无二心呢,岂非信口雌黄!”孙晟道:“臣食南唐之禄,只能尽忠南唐。为国尽忠,恐怕也是陛下对每个臣子的起码要求吧?如果陛下以为臣不忠于周,希望臣成为卖国贼,臣则甘愿领受一死。”世宗柴荣,脸色气得煞白,再也无话可说,拂袖退入后殿。都承旨曹翰秉承世宗旨意,想再最后争取一下孙晟,便设了酒宴,在软禁孙晟的右军巡院衙门内宴请孙晟。酒过数巡,曹翰用言挑孙晟道:“此宴乃圣上所赐,特命学生陪先生饮宴。不知先生以为敝主上对先生待遇如何?”孙晟道:“待遇优厚,偏安小臣,自然无话可说。”
曹翰道:“先生以为吾主如何?”
孙晟道:“英明之主也。”
曹翰道:“既然如此,学生曾闻古人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言未必,孙晟大声切断他的话,反问道:“难道你今日是来作说客的吗?”曹翰忙道:“非也,学生深深佩服先生人品学问,所以愿先生留于中原,共事大周,以受教益。如先生同意,学生可向圣上禀奏,拜先生为相。南唐主昏暗不明,事他何益?”
孙晟听了,登时板起面孔,哼了一声,摇头不语。曹翰道:“请先生出仕大周,乃圣上最大心愿。如仍不应命,圣上已有命,要赐先生一死,学生实为惋惜,”
孙晟一听,掷下酒杯,拍案而起,仰天长叹道:“唐朝老臣孙晟,只能以死报国了!”说毕,连看曹翰一眼也不看,径自回到住室。
当晚,他穿上南唐朝服,手执玉笏,向南再拜,然后自缢而死。
第二天,看守报知世宗柴宗。柴荣后悔不已,可怜其忠节,将他厚葬于城郊,树碑书“唐故丞相孙君之墓”,下诏群臣前往拜祭,并授予另一个南唐使臣钟谟为卫尉少卿的官职。钟谟却不如孙晟那样有气节,便接受了这个职务。这时,淮南又有战报到来,南唐救援寿州的大军,已抵达寿州南面的紫金山,与寿州近在咫尺了。驻扎在扬州的淮南节度使训,向柴荣请求,撤离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兵马相合,竭力攻打到寿州,击退南唐援兵,再徐图进取。柴荣同意了向训的意见,心中更为焦急。有心再次亲征淮南,只是符皇后病体日渐沉重,柴荣不忍离开。
这日,处理公务已毕,便又匆匆赶往仪凤殿,探望符皇后。只见了符皇后病体恹恹,用锦被垫背,斜倚在龙床之上,符皇后的妹子符二小姐,抱着柴宗训,坐在床沿,姐妹二人正在谈心。
见到柴荣进来,符二小姐慌忙放下柴宗训,跪拜朝见行礼。
柴荣赐她平身,仍令她坐于床沿,然后,自己也在绣墩上坐下,对符皇后说:“梓童,今日药后,可感到身体好点了吗?”
符皇后双眼含泪地说道:“陛下,臣妾这病是不会好了,今有一事拜托陛下,望能允许,臣妾虽在九泉之下,也感恩无限了。”柴荣听了,泪如雨下,心如刀绞,便咽地说道:“梓童不可悲观,病会好的。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朕一定替你办到。”
符皇后道:“臣妾自知大限已到,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宗训这个孩子,他还不满四岁,臣妾去后实不放心让别人带他。唯一可托的人就是我这二妹。望陛下收二妹为妃,代我抚养宗训成人,那么臣妾将永感陛下恩德于地下。”柴荣流着眼泪,却犯了难,说道:“这……这恐怕不妥,也应与魏王商量……”
符皇后道:“臣妾已与父母说过了,所以今日叫二妹进宫,拜见陛下。陛下如对臣妾尚有点爱恋之情,万望应允,不致使臣妾含恨九泉。”
说毕,泪如涌泉,泣不成声。
柴荣怕她悲悲伤过度,只得安慰道:“朕绝不是忘情之人,梓童还是安心养病吧。”符皇后脸上微有一丝苦笑,向符二小姐点颌示意,说:“二妹,来拜见陛下。”
那符二小姐只好低头跪拜以贵妃之礼,拜了柴荣,口中低声呖呖地说:“臣妾拜见万岁!”柴荣只得叫:“平身!”
符皇后又道:“望陛下务必在这一、二日内颁下册文,以使臣妾安心。”在这种凄惨场合下,柴荣心疼符皇后,那里还有别的办法,只能说:“梓童放心,朕这就去办。”
当即出来,宣翰林学士窦仪,起草册文。不一日,金册打造已就,正式册封符二小姐为贵妃。这真是苦中作乐,柴荣哪里还能起一点兴致,仪式虽按规定,也只草草地走个过场罢了。
符皇后见事情妥当,二妹已换子贵妃服装,住入翠花宫,脸上才出见喜色,一颗心放下了。但她已是病入膏盲,人力无法回天,拖延到七月下旬,终于撒手归天。
符皇后之丧,虽已是柴荣早已意料中的事,但事情来了,柴荣依然受很大打击,精神顿时萎顿下来。给符皇后力了隆重的丧事以后,柴荣也病倒在床,幸好符贵妃遵照她姐姐的托嘱,对柴宗训百般疼爱,视如亲生,对柴荣也体贴入微,百依百顺,悉心照料柴荣病体,才使柴荣一颗破碎的心略得到些安慰。
不知不觉,已过了重阳佳节,秋高气爽,柴荣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便恢复视朝。
他翻阅了淮南递送来的战报,知道向训、韩令坤已退出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合兵一处,击退了南唐进驻紫金山的援兵,又把寿州孤立起来,重新包围,使柴荣心中略宽。
但是,寿州这个钉子,始终拨不下来.不能不使他忧心忡忡。再次御驾亲征淮南的决心更加强烈了,他亲自出城检阅了三环在汴河上训练的水军,看到已经初步形成一股军事力量,心中甚喜,可是王环却说,眼下冬季已到,河水枯塌一兵船无法直达淮泗州地区,要想参战,顺等明春水涨时方可。
柴荣只好暂时打消即日亲征淮南的打算,把精力用在整顿内部吏治和法令上来。
转眼过了新年,寿州前线又有新的变化。向训一连送来几份奏章。内容说,南唐元帅、齐王李景达率领大军,又进驻濠州,由于寿州被围已达一年有余,城中粮食已尽,李景达派了大将许文真、边镐、朱元领兵数万,押运粮草支援,粮船逆淮河而上,又抵达紫金山了。而更使柴荣吃惊的,是一份报告刘仁赡斩子消息的战报。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南唐的大将刘仁赡,守寿州已经一年有余,城中粮尽。李景达派了许文真、边镐、朱元运粮来支援,虽然粮船已泊于紫金山下,并筑了一条甬道与城内交通联系。所谓甬道,就是两右边有高墙的道路,人在其中行走,外边人看不见,不过这紫金山的甬道有点类似现代的战壕。但河中有周兵所阻,大批粮食仍然运不到城中来。刘仁赡向李景达上书,要求派边镐来守城,他自己则领兵杀出寿州,与周兵决一死战,则寿州之围便可解了。谁知那胸无韬略的李景达却不许。刘仁赡一气之下,愤忧成病。刘仁赡的小儿子刘崇谏,忍受不了城中缺食少穿的艰苦生活,乘着黑夜,驾着小船,划向淮河北岸的周营,结果被刘仁赡派出的巡逻队抓住,送回帅府。
刘仁赡听说儿子竟然私自出城投奔周营,不由大怒,分付五花大绑将刘崇谏绑了。
刘仁赡指着刘崇谏大骂道:“我身为元帅,负责守城,你作为我的儿子,竟敢率先投敌,叫我如何威服三军!”扭头唤刀斧手:“来人,把刘崇谏推出去,按叛国投敌,腰斩示众!”
刘崇谏这才感到事情不妙,扑通一声跪到在地,竭力嘶声说道:“爸爸……”
这一声惨叫,喊声撕心裂肺,不仅是求饶,还带着一点怨恨,一点委屈。
平日,在家中,刘崇谏试探着劝父亲放弃守城,归顺后周。固守孤城一年有余,唐军并没有给予有力的支援,说明唐军无能,大势已去;而且英勇守城一年多,未被周军攻破,寿州的英名已传遍中国了。在唐、在周,都是一样做臣子,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刘仁赡对儿子这种说法,根本听不进去,把儿子狠狠训斥一顿。不过总以为他毕竟年幼无知,只是一种议论,还不是什么行为,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不想,今日他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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