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援兵,至今并无消息,京中能征善战之将,更有何人?我们各个困守,正好被他各个击破。我舍弃青泥岭来此,就是为了集中兵力,与彼决一雌雄,不意二位将军如此怯战!也好,二位可以继续固守,待我一人出城,即不能胜,也杀杀他们的锐气!”
赵彦韬明知王环、赵崇博都是忠勇之臣,说他们“怯战”,是明显的激将法。因为他被逼撤离青泥岭,极想借凤州之力雪辱,这想法对他来说也是很自然的。
王、赵二人看拦他不住,又听到说他们是“怯战”,哪里还能按耐得住?于是王环与赵崇博计议一番,为保赵彦韬无虎,三人一块出城。
只听一声炮响,赵彦韬第一个冲出城门,他指着张处存、肖必胜大骂:
“无耻叛将,还不下马受死,更待何时?”
肖必胜提刀逼上前去,在马上先打一恭,说道;“蜀主昏愦奢糜,赵将军还要死守朽木,岂不可惜!何不……”
肖必胜话未说完,赵彦韬大喝一声:
“放屁!一派胡言!”说罢飞马过来,抢刀便砍。
肖必胜面无恤色,似乎还带着一丝微笑,从容应战。
两杆大刀,寒光闪闪,火花四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赵彦韬咬牙切齿,刀刀追命;肖必胜游刃有余,招招化解。起初,肖必胜似乎并不十分认真,他想着能把赵彦韬俘获过来,既能立功,也不伤这个曾与他同朝的前辈,因此,下手自然就情留三分。
这实在是一场“不公平竞争”,一个是恨不得把对方为一刀斩于马下;一个是连伤着他都有点顾忌,若对方是个平庸之辈倒也好办,怎奈那赵彦韬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刀法娴熟不说,今天又来得极为凶狠,这就更给肖必胜增加了困难。
于是两人来来往往,杀了六十余回合,不分胜败。
王景看得真切,他看出了肖必胜的心思,暗暗点头称赞。
王环、赵崇博从赵彦韬的情绪和不同寻常的勇猛上,看出他效命沙场的拼颈,也对他钦佩不已。
两个人又战了近四十个回合,求胜心切的赵彦韬,刀刀着力,已经累得通身汗水,他更加着急起来。
一味招架的肖必胜,这时也有点耐不住性子。他想:内行人焉能看不出他是在让招,那将要对他作种种猜测,自己如何交待?
两个人都急于结束战斗。
又是一个回合,两马相交,赵彦韬用尽平生之力,将刀高高举起,斜劈下来。叙劈,命中面积大,而这一刀着实有份量。他想:这一刀要解决他!
肖必胜看得真切,他想:就在这一下了!
肖必胜没有躲,他也用尽平生之力,甩起他的大杆刀,不是自下而上,而是从斜的方向向赵彦韬的刀柄上磕去,只听“当嘟”一声,赵彦韬的大刀斜向了前方、向下的刀势未减,都劈空了。因为用力过猛,身子斜歪在马上,失去了平衡,左脚马蹬已高高跷起。赵彦韬左手狠抓着马鞍,就在这摇摇欲坠之时,肖必胜从从容容,“噌””地一刀,赵彦韬右前的马腿已被斩为两截,“咕咚”一声,那战马结结实实地向右前摔倒,还没有恢复坐姿的赵彦韬,一头在地上,脑浆迸裂,他连“哼”一声都没来及。
这场搏斗的结果,王景早已看得十分清楚,而今见胜败已定,不失时机地驱大军,掩杀过来。王环、赵崇博拼力抵挡,哪里还能抵挡得住,赵崇博与张处存相遇,战不到三回合,就被生擒活捉;王环被周兵团团围住,坐骑被砍倒,被众军捉住。
失去了将帅,凤州六千余士卒,全部投降。
王景命军队排列整齐,像检阅一般,秩序井然,进入凤州,安抚百姓,安排城防管理等各类事宜。
一切安置妥当,命校尉将王环、赵崇博带来,二人都怒目而视,立而不拜。王景亲自离座解去二人绳索,请二人入座,二人仍然一言不答,也不入座。王景无奈,只好将二人分室囚守。
被囚之后,赵崇博不食不语,最后绝食而死。
王景多次与王环谈话,晓以大义,什么孟昶荒淫无道、有失宣教呀,明臣择主而事等等。王环情绪稍缓,但仍不向王景投降。他后来被送往汴京,世宗亲自和他谈话,看到世宗的文才武略,统一中国的大志。王环才如梦初醒,一下子俯伏在地,痛器失声。
看到王环大义凛然,世宗特授他为右骁马大将军。并说:“这不是奖赏他的归顺,而是奖赏他的不肯投降!”
周兵势不可挡,西蜀兵不触即溃,一员员战将,死的死,俘的俘,狼狈逃窜,丧魂落魄,再不敢言战。成都满朝惊恐,惶惶不可终日。孟昶与群臣紧急磋商,文武各职众口一词,赶快求和。
孟昶急命中书令写了一封求和的书信,连夜送往汴京。
世宗接信,打开一看,那信的大意是:
兵乃危事,战为逆德,偏居一隅的西蜀,并没有得罪中国,大周发兵犯我边疆,无故兴讨伐之师,实难理解。西蜀愿与大周修通好之礼,往来如兄弟之邦,以休兵息民,省费蓄食,实为互利;不然,蜀之道路险阻,劳师经年,粮饷困难,于周有何益处?故而致书陈情,愿大周陛下三思而行。
明明是吃了败仗,致书求和,却还说是为周朝考虑,而最后还自称“大蜀皇帝”!
世宗读毕,勃然大怒,他连回信也不写了,指着来使,大声地斥道:
“你回去告诉孟昶,他贪馋虐民,昏迷废政,我代天施罚;孟昶若懂得事体,要奉表称臣,献纳土地,按岁朝贡,我即收甲罢兵;不然,将自食恶果!”
战不能胜,求和不成,孟昶愁苦无计。
老臣王昭远说道:“主上不必忧愁,我蜀地沃野千里,府库充实、道路奇险,周兵即来,栈道不通,粮草不继,他们以急战为利,我以坚守为功,岁深月久,周兵自去矣。”
孟昶无可奈何,除了给唐主李璟修书一封,望其从南方出兵,以践互助盟约,同时自己只好广招士卒,在剑门关、白帝城屯聚大军,以确保西蜀大门的安全。
由于募兵太多,用备不足,府库空竭。没有办法,就铸铁为钱,因此民间用的铁器都实行了专卖,群众苦不堪言。
当王景战凤州时,向训领兵一支,奔向秦州。
镇守秦州的是观察判官赵玭。为了确保这个重镇的安全,孟昶又把雄武节度使兼侍中韩继勋派去。韩继勋在成都时,就如何抵御周兵,说得天花乱坠,但一到秦州,就终日提心吊胆,忧心忡忡,但表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嘻哈玩乐,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稳如泰山的感觉。
他暗中安排了几个心腹密探,严密盯着战场风云,一天三报。
一天,一个小校“打猎”回来,进入他的住室,神色慌张。
“有什么情况?”韩继勋间。
“黄花谷、黄牛寨、青泥岭、白磵寨全部为周兵所占,敌兵现兵分两路,一支由王景率领直逼凤州,另一支由向训率领,向秦州方向而来。”
“再探,专报向训这一支兵马!”
“是!”小校风风火火地跳出去了。
不一会儿,赵玭来见,“韩将军!”
“什么事?”
“城外有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
韩继勋猛一惊,心想:怎么来得这么快!
但他却哈哈大笑:“三百多人就来攻打秦州,可笑!”
“不,不是周兵,是从黄花谷李廷珪部下逃回来的,要求进城。”
“啊!”韩继勋松了一口气。
“怎么办,让他们进来?”
“不行,若是敌人装扮的,真假何能分得出来?如果敌人混入城来,打入我们内部,就那后患无穷了!”
“那就不给他们开!”
“对!”
赵玭扭头要走,韩继勋叫住了他:
“赵将军,秦州城防坚固,即遭周兵围困,他也难以攻克。如今这里安然无事,吃紧的是南线凤州,老夫今日启程,到那里帮助布置一番。”
“也好!”
赵玭先辞出去之后,韩继勋急急召集他的几个心腹,打点行装,说是去凤州,其实奔还成都去了。
韩继勋回到成都如何向孟昶交待的。在下不得而知,只是他照做他的侍中,仍然受到孟昶的重用。
韩继勋走的第二天,向训大军就来到了秦州,赵玭心中这才明白,韩继勋并没有去凤州,而是逃回成都去了。大军没来,他不算临阵脱逃。
“这个老狐狸,把我一人丢在这里,我竟然还蒙在鼓里!”赵玭越想越氛,他马上召集心腹将校,作了紧急磋商。他说:
“大周兵多将猛,所向无敌。我朝派出的勇将精兵,逃的逃、降的降。如今,凤州已失,秦州成了一座孤城。向训又大军压境。去危就安,为当务之急,诸位跟我赵玭多年,我不忍陷众位于灾难之中!”
“请将军明示,我等听命!”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依我之见,归顺大周,才是唯一的出路。”
“就依将军!”
向训在秦州城外刚刚扎下营寨,赵玭的降书已到。向训以礼相待,约定第二天率兵入城。
没费一兵一卒、一弹一矢,一夜之间,招牌更换,秦州已改“蜀”为“周”!
离成都更远的北方边陲阶州、成州,听到周兵拔营破寨,势如破竹,秦、凤二州均已为周地,已经把本州与西蜀隔断,没等王景、向训出兵,就主动派人投书请降。
就这样,西蜀北方的秦、凤、阶、成、四州,以及蜀北方前哨的黄牛、白磵等八寨就全为周地。
世宗显德二年,公元955年,王景伐蜀,打出了后周的威风,成为历史的一段佳话。王景、向训的胆识谋略,当然是重要的因素,但是,王朴的推贤荐能,赵匡胤的千里运粮,并将前方的战况及时汇报,使世宗能排除杂议,英明决断,这些也都是伐蜀胜利的必要因素。
而西蜀孟昶那里,谗臣媚主、良将离异,庸将溃亡,恰恰就是周朝的反衬。周胜蜀败,从这诸方面对比来看,实在是有必然性的。
一下子扩充了纵横几百里的地方,捷报一张接一张,世宗柴荣心中高兴,一日大宴群臣,百官贺喜,世宗首先举杯,感谢王朴,他对王朴说道:
“伐西蜀能够取得如此大的胜利,这是卿择帅选将之功也!”
王朴连连谦谢:“陛下英明决断,举措有方,臣之微力,何足道及!”
周朝上下欢腾,喜气洋洋的气氛,也与西蜀那种君忧臣戚,一片哀叹之声成了鲜明对比。
御宴过后,周主还在兴奋之中,忽然赵匡胤急急求见。
“二御弟有何急事?”
“边关巡罗士兵捉得西蜀赴南唐的特使黄立中,搜出南唐李璟给孟昶的复信一封,请陛下过目。”
世宗打开书信一看,原是孟昶求救,李璟答应出兵的复信。大意是:彼周有鲸吞四海之心,常举不义之师。唐、蜀既有盟约,出援理所当然。俟粮草齐备。即刻挥师北上,望大蜀国君勿忧云云。
世宗读信大怒,命匡胤立即将黄立中斩首,并连夜召集群臣议事。
世宗说道:“王丞相早有南伐之议,如今李璟首先发难,众卿可各抒己见。”
赵匡胤奏道:“王景、向训已令西蜀胆丧。彼龟缩自保尚诚恐诚惶,决无出兵之胆。可令王景、向训屯兵于秦、凤二州,以镇蜀兵,陛下等率将士,长驱南下,破了南唐,孟昶君臣自然拱手而降了。此一举两得之机,请陛下幸勿失之!”
世宗道:“御弟之见,正合朕意!”即下诏:谕王景、向训坚守战果,暂缓图蜀。即日拜李谷为行营都部署,韩令坤、李重进等十二位大将,各率本部军马,先行起兵伐唐,御驾随后即行出征。
………………………………………………
第27章大军征淮南
柴荣御驾亲征,南唐元帅刘彦贞自翊用兵可比韩信、诸葛亮,领兵拒抗,用些木雕彩绘怪兽来吓唬周兵战马。谁知马匹并不认识图画,刘彦贞兵败如山倒,自身也被周兵队踩为肉泥。
南唐是五代十国的东南方的大国,本是唐朝时淮南节度杨行密割据的地盘,在唐末混乱中,被封为吴王,杨行密死后,他的儿子遂称帝。但是由于软弱无能,不久被宰相徐温篡位。徐温的儿子同样无能,于是政权又落入徐温的义子齐王徐知诰之手。这徐知诰即当了皇帝,便恢复本姓,改名李昇,自称是唐高祖李渊的后代。所以又改国号为唐,史称南唐。
李昇死后,儿子李璟接位,拥有江南、江北三十多州的土地,后又占领建州,攻打楚国,所向无敌,称霸江南。又通过海路与北契丹友善,远交近攻,左右逢耗,南唐便成为除中原以外,十国中之最强者。加上南方气候适宜,物产丰富,占据优越的地理条件。倒也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李璟是一位十分才华的风流天才,写得一手好同,所以他的周围,结集着一批文人名士.比如昭义军节度使、左仆射冯延巳,右仆射孙晟,以及徐铉、徐锴兄弟,都是当时文坛上执牛耳的人物。
李璟是位优秀文学家,却不是个好皇帝,在他左右还包围着一批佞臣奸邪,他的宠臣冯延巳,冯延鲁、陈觉、魏岑、查文微,被人称作“五鬼”。这些人依靠皇帝的宠信,营私舞弊,鱼肉百姓,强占有民田,横行不法,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这一日,李璟正与几位侍臣,在皇宫内御花园饮酒,作诗填词,好不热闹,只见大臣孙晟慌张进来禀报道:
“启禀万岁!北方周兵来犯,从正阳关架起浮桥,渡过淮河,包围了寿州,已攻打十余日了,寿州节度使刘仁赡,派人宣奏章前来求救,请旨定夺。”
李璟内心之中,最惧怕的就是周兵,一听周兵围了寿州,吃了一惊,吓得刚喝下的酒,又变成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口中喃喃地说道:“这……这……”却拿不出主意来。
在坐的枢密副使魏岑立起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臣保举一人,必可杀退周兵。”
李璟喜道:“卿家保举何人?”
魏岑道:“定远军节度使,现任京师神武军统帅刘彦贞,世代将门出身,勇武绝伦,人称‘刘一箭’,此人用兵比韩信,由他领兵,出援寿州,破敌必矣!”
李璟听了大喜,说道:“就依卿所奏,速传旨给刘彦贞,任命他为北面行营都部署,让他领兵出援寿州,东退周兵。”
孙晟道:“且道,微臣尚有事启奏。”
李璟道:“卿有何话?”
孙晟奏道:“微臣以为,仅靠刘彦贞一支军马,尚不足与周兵抗拒,可再让九江节度使皇甫晖,常州团练使姚凤出兵,屯于定远,与寿州成畸角之势,以为策应。方可保得无虑。”
魏岑乘机又启奏道:“还应速召军师宋齐丘回京,恢复官职,参赞机务,必然胜券在握,万无一失。”
原来这宋齐丘,是南唐重要智囊,曾任中书令,由贪赃枉法,被免去官职,隐居于九华山,自号‘九华先生’,魏岑与他友善,所以趁机提出恢复他的官职。
李璟见一连提出了几位武将文臣,觉得人才济济,好像周兵已退击退似的,立即喜欢地说:“均依卿所奏。孙卿不去草诏,代朕传旨。召集各将,抵御周兵。”
孙晟领旨去讫,李璟又与魏岑等坐下狂饮。一边,令宫中歌伎,配着音乐,手执檀板,宛转歌唱李璟所作新词:
手卷珠帘上玉钩,
依前春恨恨锁重楼。
风里落花谁是主,
思悠悠。
青鸟不传云外信,
丁香空结雨中愁。
回首绿波春色暮,
接天流。
与李璟这种醉生梦死的欢乐气氛恰恰相反,东都汴京里的柴荣,却烦燥得焦急不安。自十一月初,柴荣派了李谷征淮南以来,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了。只接到李谷两次捷报,一是兵出正阳关,大军架浮桥渡过了淮河,老将王彦超击溃南唐军二千于寿州城下,已将寿州包围;二是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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