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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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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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急步向前,来到镇上,找到一家客店。店小二殷勤接待,进入客房,把淋湿的衣服脱下,拧于,又生了一堆柴火。柴荣烤起衣服来。

郑恩道:“大哥,衣服湿了穿着倒凉爽,还是先填肚子要紧。”

柴荣道:“那就让小二先送两碗粥来。”

郑恩道:“大哥,那稀粥怎能填饱肚子?就是灌饱了,三泡尿就又光净了。还是打上几斤面饼,擀上一锅汤面,才能吃饱肚子。”

柴荣道:“就依贤弟,吩咐小二准备去吧!”

那小二答应一声就置办去了,不多一时,端来两盘大饼,一锅绿豆面条,还有辣子、香醋。郑恩一看,高兴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也不管柴荣吃不吃,抓起饼子就往嘴里填,盛了一碗面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只见他一边吃饼,一边吃面。不多一时,盘底朝天,一锅面条也一口不剩,这才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柴荣说道:

“大哥,这面条又酸又辣,味道真不错,你怎么不吃一点?”

柴荣道:“你先吃饱,剩下来哥哥再吃。”

郑恩道:“啊!你还要吃啊!那就叫小二再送一些来好了,这锅里没了!”

小二闻听一惊,心想这黑汉是什么肚子?两个人的饭,他一个人吃光了。于是又赶紧烙饼、擀面,热蒸蒸地又端了进来。

柴荣这时烤干了衣裳,披在身上,可仍然觉得有点冷。端过来酸辣面条,尝一口,觉得还不错。喝了一碗,又吃了一块饼子,便把碗筷放下了。

郑恩道:“大哥,怎么不吃了?”

柴荣道:“我已经饱了!”说着又呕吐起来。郑恩连忙扶住,替柴荣捶背,说道:

“哎呀!看来大哥你是真吃饱了。还剩下这么多怎么办?干脆我来把它装下去吧!”说罢,抓起饼子就又吃了起来。直到盘中讲、锅里面,又一点不剩,才把嘴一抹,放下了筷子。

小二收拾去锅碗盘碟。天已经黑下来了。兄弟二人收拾床铺,倒下便睡。窗外的雨还在滴滴沥沥下个不停。

柴荣反来覆去不能入睡,感觉身上难受,心里发冷,口中干涸,干呕了一阵。他叫了几声“三弟”,可是那郑恩躺倒就鼾声如雷,哪里听得见。他正正折腾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稍觉安定一点,渐渐闭上眼睛,刚要入睡,忽然听到郑恩大声呼叫:

“大哥,快起来吧!雨不大了,早点赶路找咱二哥去!”

柴荣睁眼一看,天色就是已经亮多了,慌忙翻身坐起,可是只觉得一阵眩晕,一头便栽到了床下。郑恩慌忙上前扶起,道:

“大哥!你好呓症哩!大人还掉床!”

柴荣道:“为兄不是呓症。前些日子害病还没十分恢复,昨日又经雨淋,怕是旧病又复发了。”说着又呕吐一阵。

郑恩道:“那我去请郎中来,给大哥看病。”

说罢,转身便去了。不多一会,请来一名医生,在本镇是很有名气的,姓刘,绰号刘一帖。据说一般病症,一剂药痊愈。即使重症,三五剂也就好了。那刘一帖进了客房,在柴荣对面坐下,先察颜观色,又看了舌苔。见他四肢冰冷,身发高烧,唇干舌枯,神浮气虚,又轻按手腕切脉一番说道:

“尊兄贵恙名谓气倒伤寒。积时已久,由表及里,病情不轻。虽无性命之忧,也恐难即刻痊愈。”

郑恩道:“那你就好生医治,倘若治不好,我就要你赔我一个大哥!”

柴荣道:“三弟,快莫胡言。先生岂有不尽心之理?快借笔砚来,请先生处方。”

刘一帖道:“要彻底治愈,不可忘求一剂除灾。先用两剂,这叫投石问路。”

柴荣道:“依先生之见,方用何剂?”

刘一帖道:“高热不退,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呕吐频频。方用大柴胡汤主之。”随即开了药方。

柴荣让郑恩从钱袋里取出三钱银子,付了刘一帖的脉礼,又取些银子到药铺取药。不多时,药取回来了。由店家借得药锅,交待郑恩守炉旁煎药。等到煎剩八分,即可服用。

郑恩道:“这事容易,不须噜嗦!”即往药里加入清水,放在炉上,守在炉边,看着那药渐渐的沸起来了。

像郑恩这种人,火爆脾气,打架的时候,他是越打越来精神,一闭起来,他就没劲。呆在炉边没有多久,他就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接着就又呼呼睡去。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被一股焦糊味薰醒了。睁眼一看,糟了!那锅里的药已煎干,黑烟直冒。急得他直跺脚。没办法,只好再加点水,又煎了一会儿,倒入碗内,给柴荣端去。

“大哥,快吃药,一吃就好。”

柴荣道:“快拿来我用。”他接药在手,刚啜了一口,觉得糊味太大,问道:“三弟,这药怎么这么大的糊味?”

郑恩道:“这就对了。刘一帖刚才讲这药叫什么‘大柴胡汤’。自然是糊味越大越地道。”

柴荣喝了以后,郑思接着煎了第二剂。这一剂倒没有再打瞌睡。

郑恩是个坐不住的人,哪能整天守在床边,每当柴荣睡着的时候,他便溜出去闲逛。在钱袋里摸几钱散碎银于,到外边酒楼上吃上一顿,在外边吃饱,晃晃悠悠回来倒头便睡。就这样一连多日,钱也快化光了,柴荣的病还是不见好。郑恩想,大哥的钱袋空了,买药怎么办?自己现在也不卖油了,这根铁扁担也无甚用项,干脆卖掉算了。于是他就把扁担拿到街上叫卖,谁知在街上喊叫半天,并没人问津。原因是这种扁担,本身重量就百余斤,谁愿意多费这等气力。最后,在一家铁匠炉里换了几两银子。就这样,取药、喝酒,又对付了几天,柴荣的病稍轻一些了。这天,让郑恩把他扶了起来。刚坐一会,那店家手拿着帐簿走了进来。来到柴荣床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柴客官,小店本小利薄,二位来到时间也不短了,是不是把这段的房钱、饭钱先清算一下。”

柴荣满口答应,说是应当清算,叫郑恩把钱袋取来,郑恩说道:

“钱袋倒有一个,这里面哪还有银子!”

柴荣惊讶道:“除了抓了几剂药。店里的房钱、饭钱还未支付,银子都到那里去了?”

郑恩呐呐半晌道:“在外面酒楼上吃酒,全都是不肯赊给的。我有啥办法!”

柴荣一听非常生气,说道:“什么?卖伞的钱全叫你给喝酒用了?”

郑恩把眼一瞪道:“那怎只是卖伞的钱?连俺的扁担也卖给铁匠铺子了!”

柴荣听了更气,说道:“怎么不把你也一块卖出去,换酒喝?”

郑恩道:“俺不是没人要么?”

柴荣气得要命,可有什么办法?只好央求店家宽容。那店家眼看着脚底下刨不出金子来,也只好说几句排场话,安慰几声,安心养病,然后离去了。

柴荣道:“三弟,你看眼下,货也卖完了,钱也花完了,店里还欠着房钱、饭钱。除了你我,咱只剩这辆车子可以抵债了。若其不然,你把它推到街市上,卖上三五百文,一来还了店钱;二来还可以做些盘缠。为兄病稍好些,咱们就好动身了。千万不要再吃酒。”

郑恩道:“大哥说得极是。俺记下了。”

郑恩随即推起车子,走上街市卖车去了。他想:大哥交待可卖三五百文,我如果能卖六七百文,岂不还可以在酒店美美地喝上一顿么?”于是便高喊:“卖车,卖车,七百文就卖。”谁知连问一声也没人问。他只好降低价钱,大喊“六百文就卖。”又走了许多路程,还是没有人答言。他不得不喊“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一直喊到口里发干,肚子发饿,太阳快要落山了,还是一个人问也没有。这时他正走到一家酒店门。那刚出锅的猪头肉,香气扑鼻,火炉上酒筛子里,不断飘过来那陈年老窖的曲香。郑恩哩的涎水忍不住往外流,想离开,可实在是一步也走不动了。

酒店掌柜看见他在犹豫,急忙招徕,向他喊道:“客官坐吧!想吃些什么?陈年老窖刚开坛,五香猪头才出锅。耳朵、口条,任挑任捡,热酒暖胃,现喝现筛。四两?半斤?快坐,快请坐!”

郑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委实一文也无有。可是身不由己,还是在桌旁坐下来了。

那掌柜实在殷勤,忙到跟前,递上手巾把,满脸陪笑地问道:“客官,要点什么?”

郑恩道:“猪头肉二斤要肥一点,好酒来一斤热的。”

掌柜的大声喊道:“好酒一斤筛热,猪头肉二斤,醋蒜调拌,挑肥的!”那边跑堂的小二应声。不多一时,酒菜送上。那郑恩没等小二把盘子放到桌上,就伸手先抓了一把,往嘴里一填,连声称好。不多时,酒菜净光。俗话说:吃半饱比饿肚子还难受。郑恩这时觉得,这一斤酒把酒瘾给逗起来了。不再来一斤压一压,实在难以忍受。于是,就来了一个“一不做,二不休,摔烂葫芦洒了油。”喝!叫店家一次又一次添酒加菜,直喝到昏天地黑,才站起身来。这时他觉得天旋地转。

那掌柜的满以为这是一位大主顾,笑容满面走过来道:“客官喝好了吧!您这是陈年好酒六斤、猪头肉八斤半。一共合银一百六十五文。”

郑恩道:“先记帐上。”

掌柜道:“记帐?小店从不赊账。再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我们找谁讨帐去?”

郑恩道:“我姓郑,叫郑恩,小名黑娃子,找不到我,找我大哥也行。对,这车子是我大哥的。干脆咱顶了酒帐算了!”

掌柜的看他确实拿不出钱来,这车子虽然不算太新了,可卖一百多文还值,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他已经醉了,多说也无用。让他去吧!

郑恩踉踉跄跄回到店房。那柴荣正在等待得万分焦急,生怕他又惹出什么麻烦来,一见他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问道:

“三弟回来了!车子想必已经卖了!”

郑恩道:“卖了,卖了!”

柴荣道:“不知卖了多少钱?”

郑恩道:“大哥,那破车子,卖钱是没人要的。我从午时叫卖到黄昏,连间也无人问。可肚子饿得直叫唤,所以,我就把它换得酒饭,填进这肚皮里了。”

柴荣不听此言犹可,一听说他把车子换成酒饭吃了,好象当头一霹雳,只觉轰的一声,头晕眼花,混身发抖。歇了半晌,才开口骂道:

“你这个该死的酒鬼!只剩下这么一辆车子,你又把它换酒吃了!如今,我卧病在床,身无分文,你却只顾自己肥吃饱喝,哪管别人死活,象你这种人,哪里还算是朋友?哪里还有半点兄弟情分,你给我滚!我不要你伺侯我,你滚得越远越好!”

郑恩一听柴荣骂他,叫他滚,心中大怒,气得两只醉眼更红,黑脸发紫,咬牙切齿地骂道:“好哇!你个卖破伞的。你以为乐子离不开你!你的一辆破车算什么?你的车是木头做的,俺的扁担是铁的,不是也卖吃了!你叫我滚,好!你无情,我也无义。从今个起,你东我西。中间撒泡尿,各走各的道!”他说罢,气呼呼地走出了店门。

黑呼呼的天,昏沉沉的路。在这个没有月光的夜里,他也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他心里想:我往那儿去?去找二哥。二哥在哪儿?关西那么大地方,谁知道他在那一块?这么一想,他觉得有点走不动了,在路旁一棵大树下面,背靠大树坐了下来。这时天还没亮。

再说那柴荣看见郑恩气呼呼地出门走了,心里更觉气恼。他害的病名谓“气倒伤寒”,此病最忌动怒。所以,一见气病情突然加重,卧倒在床,滴水不进了。这一来,可吓坏了那店家。店家想:倘若他死到店中,先不讲会不会惹出官司,就只说埋葬他,店钱、饭钱一概一笔勾销,还得再给他花银子买棺材。所以,那店家跑到荣柴床前叫道:

“柴客官,你可不能死!你要一死可就把我给坑苦了!”

说来也是柴荣命不该绝。在这位店家的照料下,逐渐好起来了。过了半个多月,他已经能下床走动。这一天用过早饭以后,想在外面坐一坐。那店家笑嘻嘻的迎面走来道:

“柴客官,你的面色可是好多了,身体也慢慢强起来了!今后打算如何经营度日?”

柴荣长叹一声道:“老店东,这些时,我也在思想。这一场病使我困窘到如此地步。货物没有了,银钱也磬尽了,就剩下一辆破车,也被我那不义的义弟换酒吃了!若非店东大恩大德,百般照顾,哪还有我的命在。如今我已经分文皆无,何敢再谈什么经营?有意投亲,可又远在澶州。欠店东的房钱、饭钱尚无力偿还,哪里有路费盘缠前往。”说罢,不禁泪下。

那店主一听,心里想,只要你有去处。我就得赶快“送瘟神”。你欠我店钱反正是还不了,继续住下岂不越欠越多。我破点财,总比让你死在这里好。财帛落空,屋里再留个野鬼,那更不合算。于是,忙问道:

“那有什么难处!不知令亲在澶州做何营生?若也是卖伞的。再打辆车子也甚容易。”

柴荣道:“我的亲姑家在澶州,姑夫原来是澶州防御使,多年没去,不知如今情形。”

那店东一听,吓得伸出舌头,缩不进来。心想:乖乖,他是大帅的侄儿!休看他眼下窘迫如此,一旦飞黄腾达,可要比我这店要阔气得多。能结交一位像他这样的客人,将来谁不会吃亏。于是说道:

“那太好了!澶州既有令亲,还是赶快前往投奔。至于欠下的房钱、饭钱,还有我代你垫付的药钱,都算小事。日后,你兴旺发达,你还能忘了我,那时再还不迟。只是这里距澶州路途遥远,没有千里也有八百,这路途旅费如何筹措?”他满望柴荣能再攀出个路近一点的官亲来。

柴荣道:“正是如此,所以在下多年也未投亲。此外别无门路了。”

那店东听了,十分失望,皱眉沉思了一会,又说道:“公子既无本钱作生意,不知可有什么特长技能,倒也可以当作谋生之道。”

柴荣道:“可怜,在下自幼在家读书,有时练练刀枪拳脚,百工技艺哪里学过一样,却无什么技能在身。”

店东道:“既然是读书人,想必会写字,如字写得好,也不失为一种技能。”

柴荣微微一笑,说道:“这倒勉强可以凑合。”

店主道:“那么请客官试写几个字看看。”

说毕,邀柴荣进入帐房,推开笔砚,找出一张纸,让柴荣试笔。

那柴荣虽然久病元气不足,但是对写字仍是轻车熟路,饱蘸浓墨,略一沉思,用笔一挥而就,写了一首唐诗: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候家。

果然气魄宏大,龙飞凤舞。

店主看了以后,不由满面堆笑,说道:“真真想不到公子的字,写得如此漂亮,有这一手好字,还愁什么生活?不瞒公子说,这镇上及周围几十里的村落,谁家有红白喜事,要请人书写对联什么的,都要来本镇,请一位教私塾的于老先生写字。不料前二个月,于老先生病故,便没人能写,百姓们颇感不便。现在公子有这笔好字,只要我略加宣扬,不愁没人找上门来,每次都可挣上几十文润笔。何况客官这字,不仅能写喜对,就是商号招牌也能写得,那润笔更高了。不出几个月,不但生活费有着落,还清小店饭钱,就是投亲路费也不在话下了。”

店主滔滔不绝说了一番,越说越高兴,仿佛天上掉下来一个财神似的。柴荣听了也自喜欢。

这一日中午,店小二送进饭来,柴荣一看,平日那些顿顿稀粥咸菜不见了,不仅送来大碗的青菜豆腐粉条,还加了一盘炒鸡蛋,柴荣想到那掌柜的话必然不假,才有此变化。生活有了着落,也便放下心来,安心养病。

哪知,才过了二三日,这天只听店门外一阵喧哗,只见一队官兵,簇拥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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