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骨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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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骨生花-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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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一阵艳羡,又纷纷打量起阿浔的脸,她生得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皮肤白皙通透,阳光照在两颊晕出粉嫩的红,肌肤上有层细细的绒毛,少女饱满无暇的脸颊宛若一只熟透了的新鲜诱人的桃子。两道远山眉下是一双乌溜溜的杏核眼,像两股清泉,轻轻流淌入人心,若说阿浔哪里生得特别美,还真说不出来。但她就是淡淡的,轻轻润润的,谈笑间有着旁人所不可及的勃勃生命力,让人忍不住想去亲近她,喜欢她,大抵这就是她所独有的魅力吧。

    而此刻,白姬正立在阿浔背后,众人那种艳羡探究的目光仿佛也随之投射在她的身上,她微侧头,目光里映照出少女平静的侧脸,她低垂着头,乌黑的睫毛轻轻盖住眼帘,掩去一闪而逝的绝望。

    她是不情愿的。

    白姬不经意间蹙了蹙眉,伸手抚上左边心房,那里有些沉闷有些刺痛,好像被一团杂乱的思绪一股脑堵住般,快要喘不上气了。

    “你猜百里还会来么?”司南离的声音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他似乎很是享受猎物在临死前的挣扎,那种奋力拼搏过后仍旧难逃厄运的颓唐感,享用起来真是格外美味。

    “会。”

    白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似那个在忘川河畔痛哭失声的人不是她一样,她双眼直视前方,黑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斩钉截铁地说道:“百里肯定会去。”

    不为什么,她就是这样笃定。

    语落的一瞬,天色蓦地降下。

    偌大一片黑夜,繁星点点,星罗密布。漫天星辰全部映照在一枚小小彩色的原石中,阿浔躺在床中,手里高举百里送她的石头,透过石头,她所见的景象有一瞬间的扭曲,然而却多了一份平日不曾发觉的绮丽和奇妙,相比之下,从前她所见的一切都那么贫乏无味。

    窗牑半遮,烛光摇曳,微弱昏黄的光落在一排盖着刺绣红布的金丝楠木箱子,古朴厚重,沉甸甸地压在角落,盖下一层灰扑扑的阴霾。

    她翻过身,忽然感觉头顶一暗,像是月光忽然凉了下来,抬眸,枕头边上落下一片斜长的影子。

    砰砰,砰砰——

    她听到自己心脏有力地跳动着,有些惶恐,然更多的则是欣喜。

    缓缓地转过头,逆着月光,是一面高大的影子正对着她,他背后映照出一片繁星璀璨的天河,静谧神秘,正如此刻他注视自己的双眸,那里同样藏着滚动流淌的光辉,若星河点点,耀目生辉。

    “你,怎么来了?”

    她起身拢了拢被子,有些不知所措,视线飘移,却又忍不住将他浑身上下打量一遍,没见到伤,这才安心下来。而百里只是盯着她不做声,气氛有些尴尬,阿浔想寻点话说,可张了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问他这个把月消失是去做了什么,又发现自己全无立场,问了他也未必会答。

    一时寂静,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忽然,百里的视线一转,落在角落那一排楠木箱子上,略微暗了一暗,随后再度看向阿浔,嘴里却问道:“你想出去玩么?”

    阿浔原以为他会问箱子的事,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岂料他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一下愣住,“什么?”

    夜色下,百里的眉眼匀净平和,凤眸垂下注视着她,唇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带你出去玩好么?”语落,他向阿浔伸出手,夜风自他身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他袍袖猎猎作响,阿浔愣住,感觉脸颊微痒,微热,是他犹自带着湿意的发梢吹拂在了脸上。

    这一刻,她望见自己怔忪的脸出现在他夜一般深沉的眼眸中,那双眼里只有自己,像是无法言喻的蛊惑,她缓缓朝百里伸出了手。

    与他指尖相触的那一刹,百里嘴角的笑意加深,他紧紧攥住她的手,阿浔只觉风声在耳畔呼啸,随即被他拥入怀中,视野陡然发生了变化,星空被一下放大,随后那些稻荷水田皆被远远抛下,从一小片化作一个小点。

    她从未到达这样的高度,心下紧张,两只手紧紧攥住百里的衣襟道:“我们去哪儿?”

    夜半寂静,她情急之下发出的声音特别响,百里目光淡淡掠过不远处祭司所住的老宅,蹙了蹙眉,将她往怀中按了按,轻轻捂住了她聒噪的小嘴。

    “唔——”

    阿浔睁大眼睛,却听到他附在自己耳畔低声道:“嘘,不要说话,若是让人发现了可就玩不成了?”热气携着男人若有似无的体香齐齐环绕阿浔,她怔了一怔,却是垂头颔首,感觉耳根有些发热。

    群云逐月,清风徐荡。

    很快,阿浔便被远处的点点流萤所吸引,从上往下看,那些光便像是一条流淌滚动的星河,散发着温暖的明黄色的光,光芒照在百里青衣上留下泠泠的光辉。

    隐隐,还能听到有小贩的叫卖声,“这是别处的城镇?”她惊讶地抬眉,远望那片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之势,一时无语,扯了扯百里的袖子道:“难道他们都不歇息的么?”

    耳畔传来他的轻笑:“东海之畔的妖市一开,即是通宵达旦直至天明才尽兴而归。”

    有这么好的地方?

    她又问道:“此处是哪儿?”

    百里笑凝着阿浔,此时他的清冷眉目好似融了一层淡淡明净的月光,轻柔,小心翼翼,以至于跟在阿浔身后的白姬竟有一瞬间的怔楞,好似他正望着自己。

    “翡翠州。”

    你听说过东海之畔的翡翠州么?

    在那,每晚都会有妖市,从入夜开到凌晨,十分热闹。

    你可喜欢?

    啊,白姬默默垂下眼眸,感觉眼眶微涩,原来他从未遗忘过誓言,只是——

    她无法再想下去。

 第63章 邪神再临

    夜色凄迷;风寒露重。

    司南离羁押于四方见尺的玄黑阎罗印下;仅仅露出一个脑袋;一双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眉角微抬;狭长半垂的狐眼中流泻出一丝邪气的笑意。

    霍地,一只银线勾勒麒麟面的黑靴踩在他头上;重重一碾;判官冷肃而毫无起伏的声线响起:“笑什么?”

    司南离仰头看他;苍白的额角印着半张脚印;他神态自若地打趣道:“地狱大典中应有明文记载,不许对未经定罪者动用私罚,判官大人您下手可得轻些;若是回头落下什么证据未免不好。”

    这个人;判官冷眸看他,阎罗印加身;宛若千钧压顶,每时每刻皆得承受寒冰火焚之苦;原是万般痛苦之事,而他却端得一副泰然处之悠闲自得的架势——不好对付。

    思及此,越发厌恶此人,左脚拿下,换上了右脚。

    司南离头一歪,脸贴着粗粝的地面,面对判官毫不留情的蹂/躏,眼中的恨意稍纵即逝,红唇轻咧,怀着一丝怨毒低声道:“看来判官大人是准备罔顾刑罚了?”

    判官睨他一眼,居高临下道:“刑法?在地狱,本官就是法,即便本官看你不顺眼随手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又如何,谁敢提出一句异词?”

    谁人不知,在现今地府,阎王之于整个阴间不过是个傀儡,而真正主宰生杀大权的便是眼前这目下无尘,高冷桀骜的判官大人。不过这话从他口中而出,未免显得此人太过张狂,言行之间竟丝毫未将阎罗殿的那位放在眼中,若是放在凡间,那真是名副其实的奸相佞臣,功高盖主——偏生他还没半点忌讳,若无其事地坐实了这一名头。

    司南离先是一愣,随即竟放声大笑:“十八层地狱?好!最近有些皮痒,正想去泡泡那传说中的赤炼火海,不知威力是否如传言那般辛辣老练?”话锋一转,狐狸眼眯得极浅一条缝:“如此,判官大人您可要快些走出此阵了。”

    判官冷然道:“赤炼火海?你想得美。”

    司南离端的是无所谓,下颔略抬:“无妨,您若能出得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语落,眼风倏然落到了不远处的一角人影上。

    百里半跪在地,怀中搂着白姬,面无表情,低垂的眉眼下拉出一丝冷寂的光,素清外袍在方才斗法中被撕成一条条恹恹挂在臂膀之上,浑身上下除了脸,其余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遍布咒文,整个人犹似罩在一片阴霾中。判官瞥了他一眼,想来问他无用,遂转头看司南离唇角若有似无的劣笑,眉一拧,一针见血道:“你打定主意,我们出不去。”

    “啊哟——”司南离有些惬意地打了个呵欠,“我设阵你破阵,各凭本事,不过如此。”言下之意,你出不去,可不是我不让你出去,而是你本事不够,力所不及。

    判官一张冰山脸欲雪,雷电交加,冷着脸对阎罗印施法,只听嘭地一声,四方玄印扩大一倍之多,这下,司南离的整张脸皆被压在底下,然尽管如此,他还是发出几声含糊的嗤笑声,叫人着实厌恶。

    判官蹙眉,方才进来时便发现此处古怪,通常破阵前须找到阵眼,而此阵里却纠集着两股力量,这两股力量纵横交错,且相互制衡排斥,一虚一实,虚实不分,行错有差既无转圜余地,判官对阵法只是粗略了解,并不精通,思及此,不由瞪了百里一眼,心道:事已至此,颓唐沮丧又有何用,倒不如先想想怎么出去,也好再做补救。更何况——他长眉一敛,眼风掠过白姬略渐苍白的脸庞,尽管血流无数,然为剑气所创,身上并没留下半点伤痕。

    她死得蹊跷。

    梵天乃太阿上神当年拾昆仑玄铁亲手锻造,后辗转流经山神夙光手中,是一柄杀魔救人的神剑。即便为司南离魔气所惑,亦不该伤得了继承了山神一半神力的白姬。而眼下,她之所以躺在这里,气息全无,很有可能是有人施法禁锢了她的魂魄,使她不得脱身。

    判官沉思的这片刻,却发现一片青影从身边掠过,再抬眸,白姬两手合握躺在地上似睡着了一般,而百里却不见了,他顿了顿,折身回望,疏冷的眸子里头一次划过震惊之色,看见阎罗印被一下掀起径直飞了过来,他偏头一避,随即施法,大袖一甩又将变得手掌大小的四方玄印收了回去。

    再回眸,百里已单手揪起司南离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横眉敛目,薄唇深陷,肃杀凌虐之气环绕其周身,发随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判官凝神一望,发现他整个人有些不对劲,想要阻止,心里又觉得司南离活该,于是便两手抱臂在旁看着。

    这时,听到他冷漠而无一丝起伏的嗓音缓缓响起。

    “阵眼一共有二,一虚一实,我猜的对吗?”

    司南离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嘴动了动,似乎是在挑衅他——你猜啊,就算猜对了,我也不可能给你正确答复。

    百里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以我对你的了解,即便是找到了真正的阵眼,你也不可能让我们如愿的。”语落,他看见司南离的眉头微微一抖,眼中掩饰不去的轻狂自负。

    “看来,我猜对了。”百里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死寂般的平静,只是一字一句地分析道:“仅凭你一人之力是不足以开启七杀锁魂阵的,因而你一定会借助逆天之力。如此,你之所以将陷阱设置在锦都的目的一目了然。”语顿,霍地抬眸看他,斩钉截铁道:“你擅自动用了龙脉,对么?”

    “因为你知道就算我们找到了龙脉之力,亦不可能将其拔除,因为一旦动了龙脉,将涉及到数万人的性命,使得西羌朝野颠覆,扰乱天命,所以你料定我们不敢,也绝不会那么做?”

    说到这里,百里顿了顿,声音忽然放得极冷极沉,他声色俱厉道:“本来,你的计划应该完美无缺,不过你千算万算不该将算计算到阿浔的头上,你以为我是为谁才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她!而现在她不在了,数万人的性命在我眼中又算得什么?!司南离——”他蓦地咧唇,这一笑里仿若回溯千年,他还是归墟荒原上叱咤风云的邪神,头颅堆叠成就他的王座:“你运气不错,死时有这么多人为你陪葬!”

    语落,他两指并拢蓦地探入司南离颈间,只听喀拉一声脆响,他于无声静谧中冷笑:“我说过,我能杀得了你一次,就让杀得了你第二次。”

    至于天下,倾覆又与吾何干?!

    “哈哈哈!百里啊百里,没想到时隔千年还能再度看到你这样的表情,我真是不虚此行!不过——”司南离的身体逐渐分崩离析,眼掠过白姬浮现厌恶和怨怪的光芒来:“可惜你的完美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而不再完整,所以我只能另觅人选来替代你了!”判官眼见他要逃,连忙拦手扔出阎罗印去追,四方玄印在半空转了一圈,对他毫无实体的形态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飘远。

    躯壳崩落后的碎片乱飞,他化作一抹黑烟,笑声狰狞刺耳。

    “而你,将永生永世逃不脱八苦轮回之难在你身上的束缚,它会一步步蚕食你的血肉精魂,直至将你啃食为一具白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生命的尽头!”

    天地动荡,山河倾覆。随着司南离的消失,他所建立的幻境如墙皮剥落片片坍塌。百里一把抱起白姬,头贴在她微凉的面颊上。

    一念生则万恶起,阿浔,你不在,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心中剧痛难耐,他按住胸口,歪身倒了下去。等在外面的睚眦闯入结界时正好看见这幕情景,情急之下大喊道:“主银,你怎么了!?”再一看,白姬浑身是血地躺在百里怀中。

    后面的判官一把捞起他的身体,扫了一眼“接着——”随手扔在了睚眦的背上。睚眦摸不清楚状况又急又慌,见他腾云离开,紧追几步问道:“去哪儿?!”

    判官头也不回道:“回地府。”

    白姬立在雨中,水洼中她的倒影涟漪阵阵,碎成片片,看不分明。她向前一步,视线下落,看见树荫下藏着个娇小的背影,一袭冷风掠过,背影的主人瑟缩着往里钻了钻,又不甘心地把头伸出去张望,雨水打湿了她半边肩膀,她却犹自不觉。白姬愣了愣,伸手,下意识地想要替她遮雨,奈何瓢泼雨水穿透手背径直落在了地上,不禁蹙眉,抬眸,头顶铅云堆叠,雷电交加。

    阿浔亦抬头望了望天色,已经酉时了,距离她与百里约定离开的时辰早已过去大半,而他却迟迟不见人影,莫不是来的路上发生什么事,绊得他无法脱身,对,一定是这样,他绝不是那种违信背约之人,定是突有急事害得他不能准时赶到此处!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雨天夜黑得格外快,漆黑幽邃的森林外忽地有火光晃过,是人举着点燃的火把正在靠近。听到动静的她霍地起身,四处寻找藏身之处。

    “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躲在这里!”她四下一望,视线定格在那高耸入云的杉树上,伸手抓牢树干纵身一跃,整个人轻盈地落在树上,找到一处丰茂的树冠处借以藏匿身形。

 第64章 剥鳞之罪

    很快族人便搜索到了此处;好在大雨将她曾经留下的脚印冲刷得不留痕迹;众人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走!这里没人!”正欲转身,忽然有人眼尖发现泥里埋着一根系带;虽然被雨水浇得看不清颜色;还是能辨别得出来这是从阿浔衣服上掉下的。

    “她没走远;肯定还在附近,四处找找!”

    阿浔一慌,往树后藏;熟料说话那人听到动静,这一抬头,便看见她藏在树冠中的半爿衣角;手一伸道:“她在树上!”这一指,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她根本无所遁形。

    到底是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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