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浮现而出,然后被冲碎、淹没、归于黑暗。
卢胜看到的是又一番景象:一道黑光自帝国军官的心脏位置透出,形成龟裂扩散涟漪,同时血管浮凸呈黑色,焦黑的身体迅速变成飞灰,向上飞散,就脚下有热空气在涌动。
单纯是视觉并不算什么,眼前的情形最大不同是它所透露出的气息,这是一种比面对洪水猛兽还要令人害怕、又难以名状的感觉,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感觉,属于灵魂本能,几乎不受意志控制。
一瞬间,给纪伦的感觉,眼前一切都瓦解了,浑身发软,脑袋一阵眩晕,接下来就是喘息,嘴里喷出的仿佛是黑烟,充斥着一种令人厌恶的灼热,好半天才淘换干净,才有了吸到氧气感觉。
“这代价昂贵。”纪伦心有余悸的想。
这是对才获得的术法的感想。
这时,这时大火已经烧透,熊熊烈火,烧碎一切逃生希望,纪伦看着这些,没有说话,正待救火,突一声闷雷。
纪伦抬首看去,就见远处黑云而动,如浪席卷,没有多久,整个镇子上空,就乌云密布,暗如黑夜。
“术法?”纪伦自语。
一般而言自然,不会这样激进,可说这天象是术法所为,又太具颠覆性,让他不愿去相信。
闪电蛇窜,啪!
一声炸天裂地的轰鸣,紧接着是大雨落下,雨势大的宛如天河决堤,天地间只剩雨声。
站在一处屋脊上的看到,镇中起火的区域,火头压了下去。
大雨只持续了5分钟左右,风大作,乌云很快散去,露出颜色较浅的云层,风渐停,阳光自云隙间洒落,一道道、一束束照耀而下,并随着流云不时变幻,在天地间形成非常吸引人的美景。
纪伦赫然发现,小镇仿佛焕发生机,各处房舍都虽没有古旧向着簇新转化,但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普通的小镇呈现在他眼前,到处都散发着刚被刷干净的光泽,虽然仍旧是冬季,却可以在草木中看到星星点点的浓绿,一如阳间的云雾镇的冬日景象。
帝国士兵完全没了影踪,就似乎他们从来都不曾存在。
“有意思……”纪伦几步奔行,一个飞纵到了僻静的后巷中,走两步,在似是而非的街道上观察。
“嗨,纪伦!”过了一个街道,听到身后有人喊。
扭身看去,见是个跟他同龄仿岁的少年,一身学生装,衣服左上口袋附近别着校牌,云雾中学。
“出门是你爸喊我,说你忘了回去了。”
纪伦不知该怎么接话,回以微笑,少年说着:“马上就是第一节课,我得多看看书,那家伙跟我不对路,抽查总爱点我名,走了。”
纪伦点点头,看着少年脚步轻快的先行而去,目光一处:“父亲大人……”
十多分钟,看着眼前这座宅邸,纪伦心中沉甸甸,很是复杂。
熟稔度讲,他对眼前这宅邸感觉要比母亲宅邸浓厚很多,且感觉上也有明显差异。
那面给他的感觉是魂牵梦绕的思念,而这里,除了管教约束有关的种种情绪,以及敬仰、钦佩、甚至孺慕,还有长久居住的了然,门窗位置、物件摆放,哪里缺角、哪里凸起,都了若指掌。
显过去的大部分时光自己都是在这里度过。
离地1米的基座,4米高青砖院墙,顶端有琉璃瓦的挑檐,黑色的双开大门,狮子吞口的叩门铜环,雨檐下挂着两盏灯笼,上书黑字,纪府。
府门关着,但随着纪伦靠近,门就自动敞开,进入到前院,脑海中立刻有记忆被唤醒,沿途一切令熟稔又陌生。
怔怔的看着,转过一处,院内就是个五脏俱全的训练区,亭台楼阁的园林艺术被器械、障碍、跑道、功能设施替代,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养护不错,错综复杂但并不让人觉得凌乱,而是整洁。
就在方形沙坑前,沙坑主要是用来练习格斗术,看到坑中明显精选过、颗粒几乎一般大的白沙,一些记忆很快被唤醒。
突然之间,一个身形挺拔背影出现在纪伦的视线中,几乎是本能,纪伦立正敬礼,嗓门洪亮:“长官,预备役士兵纪伦回营,请指示!”
只是纪伦再看时,一切都是空空:“是幻影?”
纪伦喃喃的说着,等完全清醒过来,却是置身于一个房间中,这房间的风格朴实,简单,却带着肃杀。
只见墙上到处挂着兵器,又或裱糊装框的奖状,还有专门用于盛放奖杯勋章柜台,而最引人注意,是隆而重之盛放的谕令策卷的展台。
几乎是本能,纪伦就想摸了上去,但才接触到,“轰”一下,一片满带凶煞的红光浮现,出现兵刃交击,甲胄之声,中心星火一样的黄光出现,一道长吟在耳侧响起,纪伦直接倒飞了出去。
这一记很是沉重,嗡嗡嗡了片刻,纪伦才醒了过来,发觉展台的玻璃已经粉碎,一卷红底黄字的卷纸,也支离破碎。
“什么东西?”纪伦喘息着,眸子却带着寒光,就伏下身去,并不接触,向字迹看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注射(上)
这种格式与诏书相似,做工考究、锦帛为面、珍木为作轴的令函还是第一次见,扫了一眼,就见大略写:
“……感谢你对帝国的贡献……在追寻帝国复兴的路上,牺牲是必须,也必须加强……假如刀剑和枪炮不及敌人,只有我们血肉来祭祀……”
心想:“原来随着时代变迁,不用骈四俪六了。”
再仔细辩认,见支离破碎,一面模糊,只在最后,却有一行字:“……为了获得这力量,以帝国之名、吾之意,特许你如此行事……”
纪伦眯着眼,看着这个红色黄字蟒纹的卷轴,脑袋里立刻蹦出一个概念:特别许可证!
不过才看着,几乎同时,远处突传来了一声怒吼,带着一股强大力量感,笼罩着纪伦顶上。
恐怖感自脊髓冒起,这力量无声侵入纪伦心灵,整个四周变成了红色的溪流,溪流中渐渐出现了一张面孔,模糊不清,只是这面孔突在说话。
“不!”纪伦数秒间,抗拒着这令人震怖的力量,但这袭击是这样突然,这样恐怖,根本来不及应对。
只是就在这时,突一声长吟,整个残余卷轴,燃起一团火焰,“轰”的一声炸开,一切都陷入黑暗。
…………
医院
天空蔚蓝,阳光洒了下来,难得晴天,预示着雨季的结束,让人有种霉湿尽去的爽朗。
纪伦感受着这阳光,未急着睁开眼。
这次深入,经历颇丰,收获亦不菲,这时需要消化。
而且他这腿病,随着他的思维敏锐、眼界开拓,心中有了想法,需从长计议。
这腿病按照医院的说法属于意识性瘫痪,属于精神疾病,但现在看来,根源可能是在术士血脉上。
自己当年遭遇车祸,构成危急生命的刺激,触发了非正规的觉醒。
可那时血脉力量积累不足,加上肉体受损,自没办法真正觉醒,甚至导致肉体出现了衰败萎缩之症。
“不过,这只怕不是唯一的原因。”想到了肉体上突有寒流,纪伦手指不安的动弹了一下:“一切,都很快会验证。”
“小郎,医生来看你了。”费护士见了微喜。
纪伦目光一侧,看见的两个白大褂——是李医生、黄医生。
…………
李医生和黄医生出门,本来笑容已停了。
风轻轻吹过,一只燕子自天空掠过,两人并没有注意,只是直直穿过一处凉亭,穿过一处门,经过紫藤花树的走廊,抵达一个房间。
门口,两个人正站着笔直,看了这两人一眼,并没有阻挡。
“纪大人!”
“进来!”里面传来了声音。
李医生和黄医生进去,就看见一人坐着对面,佩带着上校军肩,这就是纪江,称得上英俊,脸型跟纪伦其实差别不大,尖下巴,最大的不同是眉目。
纪伦眉目较深,隆眉深目,五官就显得立体,这固是好看,非是东方人典型的那种眉清目秀。
恰恰是这个纪江上校,用上眉清目秀这样的赞誉,只是人过中年,虽因术士,皮肤上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痕迹,可眼神、气质,已不复年轻,有一种成熟刚毅男人的魅力,尤其有些花白的头发,霜色两鬓,都能为其增添气质。
这时,纪江神态有些疲惫,说着:“情况怎么样,说吧!”
“是!”
“腿部肌肉有着明显复苏迹象,神经反应测试明显。”
“按装在病房内的灵力反应,短暂36小时内,就有多次规模爆发。”
这时,相对年轻李医生看了看黄医生一眼,发言说着:“大人,有个情况黄医生忘说了,小郎昨天夜里出现汗液排药情况,两次。”
神色中透着疲惫的纪江眼中锐光:“具体是什么时?”
“20时22分,23时51分,乙号药剂。”
李医生明显有些隐瞒,纪伦的确排药,但第一次排的是一直以来淤积体内的丙号药剂,第二次是乙号药剂,第三次注射,纪伦尚在梦迷,用药并没有排药,而是肉体冰冷。
黄医生恼怒李医生两次给纪伦注射乙号药剂,他眼中带着怒火,对李医生:“什么,你你疯了?不通过我,就连续使用乙号,你难道不知晓这样剂量意味着什么?突然增量这样大,你还有没有医学常识?”
李医生冷冷看了一眼:“事实是小郎挺了过来了,且觉醒在即,这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事实。”
“你……”黄医生气的手抖:“有纪玥的事故……”
话到这里,黄医生发觉自己失言,压下愤懑,把半句话生生咽回,起身向纪江躬身说着:“抱歉,大人!我感情用事了。”
纪江没有说话,抽出一根烟,没有取火柴,只是用手指一点,“啪”,一点火星就点燃了烟,吞吐起来,迅速用烟雾笼罩了面孔。
良久,纪江才说着:“你没错,李医生也没错,我们的初衷,我想不需要赘述,我相信李医生并非出于私心。”
李医生睨了黄医生一眼,推了推眼睛:“大人,我就是自工作看问题,无论是伤害到谁的感情,也绝非有意。”
纪江不说话,就是平静看着他。
几秒钟,李医生鬓角就开始渗汗了。
纪江开口:“工作态度,以后不要再拿到这种场合说项。”
两人同时应是。
点点头,纪江沉默良久,又瞿然开目:“纪伦在噩梦,已经斩杀尉官。”
黄医生和李医生闻言皆忍不住变色和惊呼,李医生喜形于色:“莫非是圣婴力量苏醒了?”
黄医生沉着,摇首:“圣婴的力量一直在,不过哪怕通过仪式取了巧,毕竟不是自己的力量——归根到底,还是那位的力量。”
“七年,我们可以说上千次引导,都没有掌控这力量。”
李医生异色目光一闪:“你说的对,不过情况不一样,上千次引导,小郎是受了不少苦,但每次被杀,力量都会流失一部分到附近区域。”
“这才导致下面医院变成噩梦之地的根本原因,连帝国军都不敢靠近。”
“不过现在小郎渐渐成熟,可能觉醒的是大人的一项专长,余下的力量固不多,但也容易掌控。”
“十数年我们计划进展不大,就是万事开头难,神力难以掌控,但只要给我们掌控一丝,就可滚雪球,将散失的神力全部收回。”
“我在纪伦身上感受到的灵力凝实紧致,结构颇有章法。”李医生试探:“大人,我觉得,应上……甲号!”
纪江听了这话,肌肉一抽搐,沉默了片刻,纪江重重点首:“可以,我批准了!”
“大人!”黄医生变色,带着些痛苦。
纪江摆手:“我意已决。”
说着,纪江站起身,转身走到窗远眺,神色疲倦中透着几分萧索,但目光却很是坚定,他声音低沉:“我知我不是好父亲,我也知道我必不得善终,只是,我是为了帝国。”
黄医生暗暗叹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医生则神情激动:“大人爱国之心日月可鉴,我等定尽职本责,以示追随大人尾骥之心。”
“那么,就拜托两位了。”
纪江侧面看窗,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这样说着。
…………
半小时·医院花园
一个护士穿过,一眼就看见了在花园中正在晒太阳的纪伦,上前:“纪伦是吧,李医生通知你,下午有针剂需要注射,请你过去。”
推着轮椅的费护士看了纪伦一眼
“晌午后,我会接受注射。”见护士一脸难色,纪伦微笑着:“你去跟李医生说,就说我犯倔,执意要晒太阳。”
护士脸色透着古怪,匆匆的离开。
“小郎……”费护士说着。
纪伦拍拍手:“我们不说那些扫兴的事。”
说着一指左侧的花圃:“你看,那面杜鹃、山茶和天堂鸟开的正好,我们过去那面,还有,我想听四邻八乡的事。”
“好,依你。”费护士想到纪伦青骢年少,除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面对家事的无奈,愈发的同情。
在这华南高州,冬日都不缺花卉盛开。
现在雨季,阴郁多日,都似乎憋着,今天放晴,一口气开放了极多,姹紫嫣红、馥郁芬芳。
费护士的嗓音并不清脆悦耳,柔软纯净,不听内容,光是听声,都有种小河潺潺的享受。
阳光照射在身上暖融融,纪伦微阖着眼,一脸享受。
这时,却又听得脚步声,费护士停住了话,轻声:“小郎,老张有事。”
老张就是曾背纪伦入山的那位护工,就在今天上午早些时,他以进山许愿灵验名义,又赏其一些钱。
“何事?”
“您一位同窗来探访。叫费守义。”
“哦。”纪伦略一思忖,想起这人了。他幼年玩伴,管家的小儿子,用旧说法就是家生子,天然有照顾他的义务。
大1岁,但跟他一同入学,平时总是伴他身侧,他出车祸时,费守义在家养病,管家为此还自责了几次,称守义病的实在不是时候。
记起费守义,一个人被他关联忆起,费宏,费守义祖父,纪府管家。
“让他直接来这里。”纪伦思忖说。
或是因鼻子不是鹰钩鼻,费守义给纪伦第一感官很正,阳刚正气,充满活力。
第二十八章注射(下)
“守义。”纪伦笑着向这个唇上已有些微黑容貌的青年打招呼。
虽说只长他1岁,但费守义是正月生日,而他是腊月,年头年尾,两人实际上差着近两岁,17岁已将将步入青年的行列,且体格健壮,纪伦目视,差不多有178的个头,150斤,在高州,即便是成人,也少有这样的体魄。
纪伦笑,侧对费护士:“午饭多添1人份,还有,菜色以能解馋的肉食为主。”
“好。”费护士应了一声,去安排饭菜,老张远远的候着,纪伦身侧不能缺人,这是规定。
纪伦对费守义:“我早就嘴馋了,正借招待你的名义犒劳一下,这里饭食味道还是不错,当然,比不得箬叶山鸡。”
箬叶山鸡,勾起了费守义的回忆,不由眉飞色舞:“当初手艺太粗糙,后来改进了好几回,还加入了佐料,保管一吃难忘!”
“我已留口水了。”
“哈哈!”
两人聊起了一些往事,又谈到小学的同学,直到这时,费守义才说:“我要离开了,就是记挂着你,几次过来,都被医院拒绝。现在见你这样,我心里也就安然了。”
“离开?去哪儿?”
“去申侯的军校,我相信,挽回帝国者,就是申侯!”说着,费守义还握了握自己的拳。
“申侯!”纪伦略一思忖,想起了某位争议人物:“就是‘千骑卷平冈’的那位申侯?”
“对。”费守义说着:“申侯治军素有威名,第三骑师是帝国最骁勇善战部队。吏治秉公执法、刚正不阿,敢于向列强说不……”
纪伦静静的聆听,带着几分疑惑:“我记得申侯是帝国将军吧?”
费守义显然没能听出纪伦诟病申侯军人干政意思,声情并茂的叙述申侯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