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纱女子看了看秀秀,又看了看岁月,说道:“这般极品娇媚的美人,怎么不是我道中人?”大为惋惜地摇了摇头,才向着魁木峰行去的方向追去了。
(三)
岁月放下魁木峰来找不二的麻烦,绝不是一时的冲动。
艾达的诅咒说,角族人的希望最终会毁在一对异族恋人和一个混血儿的手上。混血儿是谁不知道,但异族恋人很有可能是她跟魏不二。
她当然要把魏不二盯紧看牢。魏不二刚才使的剑决内功她也看到了。说实话,她不是他的对手。在古城里,她的罡气流失殆尽,修为降到秃角一般,血脉也受到限制,只能凭肉躯之力搏斗,比起魏不二高明的内功差了不是。但对付魏不二何必用蛮力呢,她有的是手段。
眼前的麻烦却是钟秀秀。这姑娘是真的恨透了自己,出掌凶悍,招招冲着脖颈、心口、小腹等要害之处,全然不作半点防御,简直是以命搏命。
岁月挡开秀秀朝着自己天灵盖按下的一掌,往后退了两步,笑道:“钟姑娘这又是何必,你又没偷没抢你家东西,咱们也没血海深仇,是不是?”
秀秀心道,偷心者罪极,夺爱者该死,咱们的仇还真是不共戴天。
嘴上却说道:“人角不两立,废话什么。”她平日里绝不是魔女的对手,上一次才会被魔女挟持落入险境、备受屈辱,今次一定要打个痛快。说着踏起一步,朝着岁月心口又掏去一爪,爪势连带劲风作呼呼响。
岁月不敢大意,上身往后一样,倒翻一个跟头避过,又听明白了她在暗指自己和魏不二一个人族,一个角族,绝无可能在一起。便笑道:“什么人族角族,只要咱们两个真心实意,做朋友多好。”
秀秀冷笑:“我怕宗盟赶尽杀绝。”
“太可惜了,”岁月道:“好在你不喜欢我做朋友,还有旁人喜欢。”
“那他要倒霉了。”
“我看他乐在其中。”
“因为他傻,”秀秀道:“我要帮他清醒清醒。”
话罢,连追两步,左掌方出,右掌又接连跟进,出招实在迅捷,偏要岁月忙于应对。她欺身逼近之后,又收掌为爪,呼啸生风。
岁月原是要应付她的掌风,不料到手又化作了爪势,被她突起一抓按在胸口,两眼一黑,险些昏去。
幸得她体质一向绝佳,才抗住这一招,摄住心神,忙借势往后退了三步。
秀秀却再次往前紧逼而至,又一抓向前,即刻杀到。她修习凡人武功时,学的并不是这一路以命搏命的本领,但今日看见魔女,听见她轻飘飘的调戏自己,忍不住火气就上来了。又想起魔女那日劫持她,说什么要把她送给角族男子中的丑八怪,让他们好好欺负她。虽然魔女并没有真的这般做,但那时候她却是真真切切担惊受怕了几日。
岁月见她如此不饶人,也不禁打出了火气,冷哼一声,亦是弃守反攻,搏命相对。
她也不管秀秀这一爪是要掏向自己心口,伸手向前,两指如针,迅雷一般扎向秀秀的双目。
秀秀连忙反手去抓岁月的双指——她拍向岁月胸口这一爪未必能重伤对方,但若是被对方两指头戳中了双眼,可要真的瞎了。却不想方触到岁月冰冷的肌肤,便从对方指尖传来一股触电般麻麻的感觉。浑身稍一僵,心头一惊,直以为眼睛真的要被魔女戳瞎了。
岁月却噗嗤一笑,一脚踹在她的小腹上。秀秀啊呀痛叫一声,整个人摔到地上打了几个滚。岁月两步跃上去又要痛打落水狗。
秀秀忙借着翻滚的势头一个倒跟头立了起来,跟上去一脚便踹在岁月腿上,叫她打了个趔趄,一阵吃痛,却忍着没叫,反掌朝秀秀前胸重重拍去……
不二眼见魁木峰和蒙纱女子离去,一回头却见秀秀越斗越凶,出招愈加狠厉,贴在一起与凡人肉搏无异,哪有绝世美人的风采。又怕再打下去过不了多久,真要血溅当场,便道:“你们俩来古城是做什么的?”
“我来找人。”
“我来捉奸。”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
“闭嘴。”两人齐道。
(四)
不二实在想不通,这两个明明都是顶聪明的女人,如何遇到一起就能一起变成傻子。
既然讲道理行不通,那便只能来硬的。两女相争,两虎相斗,这是人世间顶难对付的场面。但他步入地桥境,踏上赤子大道后,对世间诸事又有了另一番领悟,处理这种局面自不在话下。直面本心就好了。
他眼瞅见岁月、秀秀掌力激荡的空当,长袖一挥,圆明剑决内功冲着两人中间一切。
二女便觉见似有道风墙从天而降,浑厚的内力在各自身前轻轻一推,便将两个人轻描淡写地分开了。
秀秀哪肯轻易罢休,正要顶风再往前冲。却见不二已经跃到岁月身前,将她两手腕轻轻一扣,内劲加在其上,接着拦腰抱起。
岁月挣扎一番,却根本无济于事。
“你想干什么?”
不二道:“你不听话,我来教训教训。”
岁月道:“她呢?”
不二便与秀秀说:“我先去前面瞧瞧情况,此地危险,你不宜一人独行,最好等上楚月她们一起。”
秀秀听了,立时僵在原地。
不二却抱着岁月往大道前方行去,只留下一道冰凉的背影。
(五)
往后的一路,岁月就被不二抱在怀中往前跑。一路遇见一些修士、角魔,皆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二人。
岁月这次带进古城的族人几乎都是自己的老部下,有的甚至是从傀蜮谷到镇魂塔,再到喀则攻守战,一路跟过来的。
“人族杂种找死!”
一个骨刃族角魔眼见自家主子被人虏获,当即要撂下眼前对手来救她。
“你傻了?”另外一个连忙把他拦住,“咱们啥都没看见。”
便拉着摸不着头脑那人,转过身继续与人族修士搏杀。
摸不着头脑的便小声问道:“你拉我干嘛?”
“那小子你眼熟不眼熟?”
“是有点……这不是大尊上一次在傀蜮谷追杀那小子……”
“以咱们大尊的本事,何故这么多年,连个人族小子也抓不住?”
那人恍然大悟,拔出背后一根骨刺,冲着眼前的骑虎修士猛力冲过去。
“人族杂种找死!”他高声喝道:“看什么看,我方才说得就是你!”
岁月羞得面红耳赤,忙与不二说:“你快点把我放下来。”
不二却道:“古城事了,我就要离开宏然界,你跟我一起走。”
凭什么?她的气还没消呢。
“我就不。”
“那我就一直抱着你。”
“你不怕旁人知道你跟角族魔女在一起,要把你赶尽杀绝?”
“不怕。”
“那你不怕我的族人知道这件事,要把我献祭了?”
“那正好,”不二忽然低下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在人族混不下去,你在角族混不下去,咱们搭伙儿离开这里。”
她被他亲了一口,浑身猛地一颤,就像被电击了一下,脸颊烧得发烫,气道:“你要倒霉了,魏不二。”
“你答应了?”
“……”
“你不答应,我就不放。”
“你们几个听着,”魏不二忽然停下脚步,冲着身后几个角族人大声喊道:“你们的大尊——”
“你疯啦!”岁月骂道。她想堵住他的嘴,却被他紧紧扣着,一动也动不了。
“我答应,”她的心一阵阵狂跳,“我答应!”
……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秀秀呆呆看着这一幕,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走下去了。
第450章 我的离开没有遗憾
(一)
南秋赐只想赢,他的眼前只有路,他的身体滚烫,冒着红光,好像马上就要燃烧起来。
“你真的想死?”戒中人说道。
南秋赐明白戒中人在说什么。因为入门的时候天赋很高,他很快就打开了内海之门,几乎没怎么学过凡人的武功。
在法力消失、肉身老化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希望赢下这场比赛。于是,他做了最极端的选择——燃烧自己。这是情鸟赋予他的神通【灼魂曲】,无需耗费法力,只消耗生命力就可以获得远超凡人的能力。
“你这样跑下去,”戒中人说道:“拿第一说不准——但时圆明一定要做寡妇了。”
“我求求你,”唯梦紧跟在他的身后,哭着说道:“别跑了,我们还有旁的机会。”疤男子则跟在唯梦的身后,一步也不愿放松。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气势如虹的追随者。
哪里还有机会?以他腐朽的身躯、衰弱的体力,如何能与这些如狼似虎的异族人,还有精通武功的修士斗争?越往后越难,倒不如趁着古城刚刚开启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得时候,拼尽全力搏一次。
前方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祭坛模样的建筑,他心中暗喜,小声喃着【灼魂曲】,加快了脚步。
“小心。”是疤男子沙哑的声音。
南秋赐心中一凛,垫脚跃了起来,一道骨刺从身后穿来……
(二)
南秋赐往身后瞧,三个角族人追上来了——祭坛一旦出现,生死搏斗就会开始。他早就想到了。
“你先走。”
唯梦说着,已经朝着角族人迎了上去。疤男子紧随其后。他们明明是不善肉搏的雪精人,但冲上去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犹豫。
南秋赐却有些放心不下。
“不用死缠,”他说道:“只要挡一挡就可以了。”
他看了看两人的背影,似乎很快就要和角族人短兵相接。
没有时间可以犹豫了——他吟唱【灼魂曲】,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叮叮当当的撞击声,开始很密集,渐渐就稀疏起来,角族人的怒吼声不断,却听不见唯梦和疤男子的声音。
他越跑越快,却愈加不能安心。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脚步犹疑间,他听到戒中人说:“要么第一个冲到终点,要么死路一条。”
他当然明白戒中人的意思,第一个到终点就有获得奖励的可能,一切就都有可能。如果让别人抢在前面——【灼魂曲】烧尽了他的生命力,死亡会很快降临,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虚有。
也许是燃烧神魂让他变得极为敏感,他终于听到了唯梦的一声闷哼——她似乎有意在克制自己。接着,他又听到了疤男子咿咿呀呀的、急切的叫唤声。
就看一眼罢。
他一转头,心头猛地一紧——唯梦和疤男子已经被三个角魔逼到了道路的边缘地带,随时可能掉落下去。
“这是在古城,”戒中人说道:“死人也可以复活,不要浪费时间。”
死人真的可以复活么?除非亲眼见证,否则他不敢相信。但唯梦如果死在这里,就是真的死了。
他往前看,祭坛就在前方不远处。
戒中人道:“快跑,快跑!”
南秋赐却转过身,开始往回跑。
戒中人道:“你疯了?马上就要赢了!”
南秋赐不说话,吟唱着【灼魂曲】,感受着灵魂灼烧的滋味,加快了脚步。
一个身材魁梧、目光如电的男子迎面冲了过来,与他擦肩而过。
过了一会儿,一个背着男人的白袍女修与他打了照面,往前方去了。
又一会儿,一个骑着白虎的男修也跑在了前面。
“完了,完了,”戒中人道:“你死定了。”
“闭嘴。”
“你绝对是我见过最蠢的人!”
(三)
果然,肉搏战不是聪明的雪精人应该选择的项目。
当被逼到绝境后,疤男子手中挥舞着无法驱动法术的法杖,做最后的抵抗。
藤蔓族角魔虽然没法正常地驱使藤蔓法术,但他还是从嘴里一截一截掏出了长长的藤蔓条,双手抓着来回舞动,在半空中营造出一张由藤蔓虚影构成的、密不透风的藤网。
两个骨刃族角魔从背后拔下了巨大骨刺,像长矛一样拿在手中,朝着他和唯梦扑了过来。
唯梦手中没有武器,只能靠身法躲闪。他的法杖倒是足够坚硬,但骨刃上传来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双手虎口震裂,骨仗也掉落在地上。
骨刃冲着他的胸口再次刺来,他顾不上拾起法杖,匆忙往另一侧滚去。
耳边传来唯梦的闷哼,他连忙抬起头,看见唯梦被骨刃扎穿了肩膀,鲜血四溅,神情痛楚。
他心痛到无法呼吸,不顾一切向唯梦冲去。
骨刃族角魔森然笑着,举起骨刃,冲着唯梦胸口踹出一脚。唯梦飞到了半空中,向着废墟而落。
他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只能看见唯梦这一团光亮。他往道路边缘狂奔,一跃而下,抱住了唯梦。
三个角族人看着他们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追去。
废墟中传来蝎子攒动的扑簌声。
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红色光点,他知道那是蝎子的眼睛。
他凑在唯梦耳边,“好好活着。”这一次他忘了遮掩自己的声音。
“西雅①?”唯梦一脸吃惊地望着他,“你是西雅?”
“再见了。”
他在半空中旋转起来,靠着转动的惯性将唯梦扔了回去。
“不要!”唯梦冲着他不停地摇头,大喊,“不要!”
西雅笑了笑,朝着唯梦挥了挥手,仰面向蝎海坠去。他已经闻到了蝎子的味道。
(四)
唯梦被疤男子甩回了大路上,南秋赐却仍然冲向了废墟中。没有了法术,飞遁只能靠【灼魂曲】,神魂灼烧的速度明显更快。在须臾间,他已清楚的听到生命流逝的脚步声越走越急。
“唯梦就算了,”戒中人道:“你连他也救?多少次了?”
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南秋赐一跃而出,借着神魂燃烧的冲劲儿,化作一道红光,抓住了疤男子。
疤男子显然没有想到他的举动,呆呆地看着他。
他再次唱起【灼魂曲】,神魂燃烧的力量包裹着两个人一起回到路上。
唯梦哭着说:“你回来做什么?”
疤男子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来。
南秋赐笑了笑,接着往前跑。祭坛还在前方,比赛尚未结束,还有希望。他又唱起了【灼魂曲】,燃烧神魂的光芒闪了起来,比之前更加明亮。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往前跑,但脚踩大地就像踩在了棉花上,没跑几步,就摔倒了。他试着爬起来,胳膊腿脚却再也没有半点力气。再想吟唱【灼魂曲】,才发现自己的皮肉松松垮垮,如百岁老朽,神魂也无可再烧。
唯梦和疤男子追了上来,把他搀扶起来。
他笑着说:“我跑不动了。”
戒中人说:“你活该。”
唯梦大哭起来,眼泪跟珠串子一样往下滚。
(五)
这是唯梦一生中最难过的时候,她到死也不能忘记。
南秋赐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像一摊烂泥靠在她的胳膊上。他的脸上满是松垮的皱纹,身上的肉皮无力的挂在骨头上,一股子腐朽的老人味儿钻进了她鼻孔。
他颤颤悠悠举起手,指着前方的祭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我带到那里。”
唯梦强忍住泪水,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往前面走去。
他的脸色灰暗,如乌云笼罩。越走下去,脸色越黑,显然大限将至。但他的眼睛微微睁着往前看,仍然要往前走,不停地走。
她边哭边走,心里面好像有一把刀在搅动着。快要接近祭坛的时候,南秋赐忽然说:“停下罢,我等不到啦。”
她一下子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抱着他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路过的修士好奇地看着她,她却混不在乎。西雅静静伫立她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秋赐动了动手指头。她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