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钟秀秀姑娘。”
不二顺着手臂瞧去,原来是金中中冲着自己摆手,只见她笑嘻嘻问道:“这位钟秀秀姑娘是什么人,长得很好看么?”
说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不二。
“钟师妹是月林宗的弟子。”不二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回道:“至于相貌如何,我原先没有留心。但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美若天仙。”
金中中认真听着,待他说道“没有留心”时,眉头稍稍一皱。
待说道“的确是美若天仙”时,又微微露出笑容。颇有兴致地问道:“你跟这位钟姑娘是否相熟?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不二看见他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想她这般关心钟秀秀,难不成……
可再看叫花子的身形,又过于娇小,与秀秀相差甚远。
想了想,便有意激她:“我们不大熟,钟师妹人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金中中问完,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站起来一半,忙向后坐下。
魏不二琢磨了半晌,才道:“只是觉得她太过聪明了,城府又深,让人捉摸不透。”
金中中暗自冷笑:“你自己满嘴说胡话,反倒诽谤别人城府深。再说了,城府深的,你还没见过呢。”
但嘴上却问道:“你就这么讨厌,那个钟秀秀?”
不二笑道:“我自然不是讨厌她,只是觉得不大好接近。”
金中中听了,似乎发现不二似乎在有意调笑自己,冷哼一声。
忽而一拍桌子起身:“走吧,金老爷带你把入谷该买的东西置办了。”
道一声小二结账。一马当先下了楼梯,径直走在前面。
二人便一前一后,沿街而行。一路上商铺繁多,货品琳琅满目。也有杂耍卖艺的,吞烟吐火,颇为有趣。
出了正街,七拐八拐,到了另一条大街,只见大街的入口,竟然安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
四根青石垒砌的柱子个个都有数丈之高,柱子上面刻得飞禽走兽,栩栩如生,顶子是红瓦金砖,在太阳映照下熠熠发光。
正中间挂着一大牌匾,写着“长修街”三个大字。
走进街门之内,两边的店铺都是装饰精致,奢华布置,与凡人街面上的商铺大有不同。
再看店铺上的牌匾,写着御宝阁、灵丹楼、仙草斋、神符堂,等等诸如此类。
不二心中暗道:“看这名字,想必是卖法宝的,卖灵丹的,卖草药的,还有卖符箓的。但这城里到处都是卖灵器法宝的,为何还要在这里单开一条街?”
便去问金中中。
只见她自顾走在前面,客气回道:“城里的灵器商铺大多是做散修的生意,卖的东西杂七杂八,品质便没保证。”
说着指了指长修街的牌匾,接着讲道:“这长修街里,都是专门做正经门派生意的,断不会买些糙次品回去。”
“原来如此,”不二点了点头,望着琳琅满目的一条街,接着问道:“却不知这些店面都是谁来经营。”
金中中回道:“这些店铺既要做修士生意,背后难免有各宗各派的影子。灵丹楼自然是灵丹宗开的,仙草斋则是药仙谷开的,那个御宝阁便是你们云隐宗宝练堂的买卖了。”
不二便问她如何晓得自己是云隐宗弟子。
却听她笑道:“贵宗的修士,总是穿着一样难看的道袍,我想认不出来也难。”
不二给她说得哑口无言。
只好蒙头往前走,但见这诸多店铺里,掌柜的似乎都是凡人。
虽说在常元宗的地盘内,修士与凡人平等而论,这也未免有些奇怪。
却不待他去问,金中中已猜出他想问什么,说道:“这些店铺虽是各大宗门开的,但宗门的修士大都忙着练功,多半没有时间琢磨生意,只好雇些颇有生意头脑的凡人来掌柜营销。你也别问我如何清楚的,这长修街原是我讨饭的大本营。”
不二笑道:“我想你这般聪明,知道这么多也不算奇怪。只是我现在该买什么,当真半点头绪也没有。师叔只给我列了一个大致的单子,写着符箓、药草什么的,但来到这里,才发觉自己要眼花了。”
说罢,四下张望起来,只觉得这店铺开得太多,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全然没有头绪。
金中中这才笑道:“你那位师叔想为难你,自然不会告诉你要买什么。否则,这街里有宝练堂的俗事掌管,一切由他来操办,岂不是更加妥当?”
说到此处,拍了拍不二的肩膀,凑到他身边:“又或者说,你师叔早就派了别人去采购入谷所需。给你安排这任务,目的不过是想让你把事情办砸了,正好落一个玩忽职守、延误备战的罪名。”
她越说越邪乎:“这也罢了。万一此番贵宗有弟子在傀蜮谷里丧命,只怕你师叔也会通通赖在你身上,那罪过便更难担待了。”
魏不二知她说的极有道理,脸上阴晴不定,心道:“顾乃春什么身份?何必与我计较。倒是贾海子心胸狭隘,善妒易恨,此番正是他报复的好时候,自然不会错过了。他要来便来,不来我倒要去找他的晦气。”
念及于此,反倒昂起头来,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你指点!”
金中中正等他来求自己,好乘机刁难一番。
岂料得不二只向她道谢,只好问他:“你不害怕令师叔使阴招来害你?”
“怕,我当然怕。”不二回道:“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然要想办法应对。”
金中中忽然止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魏不二仍是原先那般模样长相,但眼神内少了些落寞迷茫,多了几分洒然坦荡。
她心内甚喜,忍不住说道:“好!好!你既然有这样的志气,我便出手帮你一把!”
第049章 忘忧草,难忘忧
临近酉时,街上已不见正午那般热闹。
日光洒下来,也走得温温吞吞,似风烛残年的老人。
不二听了金中中的话,倒是精神一振,便问她如何来帮。
金中中笑道:“我有一计,要分两步来做。第一个简单,我们先将入谷该准备的东西置办妥当,叫他挑不出毛病。”
不二道:“这个我不大清楚门路,还需姑娘帮忙。”
金中中笑道:“此事便无须你来操心,只需按着我交待的来办。”
她轻轻扣了扣桌子:“关键是第二步,我已请相熟的伙伴跟着你这二位同门,看看他二人今日在各店消费的情形,再把相应的单据存下来。倘若二人真的动用了公款,你是专做采购的,手里肯定也有公出灵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偷走,然后栽赃到你的头上。”
她有意压低了声音:“你只需写一封状告信,将令师叔等人密谋诬陷你之事细细写在里面,再将证人情况、诸般证据备一份附件夹进去……”
魏不二听了,连连摇头。
金中中只以为他觉得自己的计策不会管用,笑道:“急什么?你是不是在想,只凭一封状告信便想告倒云隐宗一位长老,太过儿戏了?”
“且听我把话说完,你将那状告信藏在一个隐蔽之处,再想办法让那位贾仙师瞧见。”说到此处,却不再往下说。
不二略做思量,面有迷茫之色。
金中中接着笑道:“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换做你是他,发现这封信之后,究竟该做什么。”
不二恍然大悟,惊道:“销毁证据。”
金中中暗自好笑:“算你笨得不是无可救药。”
接着又说道:“对了,这证据既有物证,亦有人证,物证倒也罢了,人证么,只要他敢出手,便叫他这一世后悔。”
不二心中一凛,暗道:“这办法虽然简单,但无疑管用之极。只消诱使贾海子杀了人证,只怕他这一生前途尽毁,永无翻身之日了。”
“但若要这办法管用,一定要杀死一个凡人。滥杀无辜,这是万万不可的。”
当下神色一凛,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金中中听了,觉得自己虽是牙尖嘴利,竟也失语了,半晌才道:“兄台,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倘若顾虑太多,只会一事无成。”
她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们既然处心积虑谋害你,你还客气什么?至于凡人的性命,我们大可以制造一个假死现场……”
不二想了想,心中暗道:“有婉儿在,贾海子究竟会不会栽赃与我,也未尝可知。当紧把证据收集了,我私下再谋划此事也好。无辜者的性命我一定不会去害,但想个折中的法子也许并不难。”
至于金中中,他暂时信不过,更不想有把柄落在她的手上。不过,她的建议倒是可以采纳。于是,他嘴上只说不妥,不妥,还要再细细思量。
又说:“我晓得你都是为我好。但眼下时间不早,入谷该准备的东西也该抓紧置办妥了。”
金中中大抵瞧出来他心中做何想法,也不再多劝,领着他去各家店里,将各类丹药、符箓置办妥当。
灵丹中大多是法灵丹这类回补法力亏空的,草药多是回气灵芝等疗伤之类,符箓却以极速符、五行金刚罩符、传声符为主,尤其是极速符和五行金刚罩符买得最多。
她边置办,边与不二道:“灵丹药草便也罢了,这符箓却有重要用途。谷中的角魔大多肉躯强悍,速度极快,擅长肉搏。我们修士多擅于法术之战,一旦叫他们贴近身旁,便只有任人宰割了。”
她又拿出那些符箓,逐个示与不二:“所以,这极速符自然是用来逃命,五行金刚罩符却是来不及逃跑时救命的良器。至于这个挪移符。”
她面色一正,拿出一个造型殊为奇特符箓,上面附着的纹路也更加复杂:“它可以将你传送到数十丈之外的地方。因为谷中有几处极为危险的地方,万一传送的时候不小心误入险地,这张符箓或许可以救人一命。不过,这符箓造价高昂,一个人只备一个便好。”
她所说的,不二或多或少了解,只是对于入谷究竟该如何置备心中无底,倒是多亏了金中中熟门熟路。
待到天色渐暗,大多东西已置办妥当,只差了一种名叫忘忧草的草药,走遍了长修街各处药店,竟连一株也未买到。
药店的伙计只说卖光了,至于是何人买去,则一概不知。
金中中亦是大感奇怪,不二便问她为何此种药草为何非买不可。
她解释道:“其他的药草可以没有,唯独这忘忧草非买不可。只因傀蜮谷中瘴气毒雾遍地,最适宜角魔生存。你们修士若想入谷,必须先服忘忧草熬制的药汤。否则,不用角魔来动手,那瘴气毒雾也足以要命了。”
不二便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另去别的地方打听一番。”
金中中想了想,回道:“长修街里都寻不见,别处更无须指望。这忘忧草并非灵隐宗一家所需,你且与各家道友打听打听,瞧瞧是怎么回事。”
不二见天色虽晚,但这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仍不见清静。拦了数人打听,竟都是在寻找这忘忧草,只是无人知其中缘故。
金中中面色立时凝重起来,思虑一番后,叫他先在此处候着,自己则去找一位熟人去打听。
过了半个时辰,才匆匆赶回来,给不二大概了讲了缘由,脸色虽不似方才的沉重难喻,但也回不去先前那般轻松自在。
原来,此番入谷,宗盟统一购置了忘忧草,并研琢了新的配方,功效更佳,已安排在出发前一并熬好配与各宗弟子。
不二道:“如此,我与顾师叔讲清楚,他也怪不到我头上了。”
金中中点点头,心里却寻思:“自角魔出现后,傀蜮谷开谷大典已不知经历多少次,却无一次像这般,由宗盟统一来发配汤药,这其中恐怕大有蹊跷。”
想到这里,她更是心事重重,与不二道:“魏兄,多谢你一日相陪。现下入谷所需已然置备妥当,你还是早些回去交差比较好。”
说着,想起另一件事,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手帕,挽成一团,扔在不二怀里:“那位贾师兄消费的证据我已收集好了,日后若有用,便拿着这手帕,来榕城找丐帮李汉去要。”
不二自然万分感激,问她日后如何再见。
金中中笑道:“有缘自然会见,无缘也不必强求。只需记得我们今日意气相投,过得十分愉快。”说罢,洒然而去。
不二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道:“这姑娘聪明凌厉,绝不是一个叫花子。今日就这么走了,也没有什么结果。不知日后还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至于旁人的隐私,他也无心打听。
便如木晚枫,虽然好奇心快要顶上了天,他也从未刨根问底。
第050章 落寞如月光普降
不二与金中中分别了,自顾往回行去。
没走多远,便瞧见贾海子从一间卖符箓的店铺走了出来,鬼鬼祟祟的。
而后一个人在街上独行,却不是朝着宗盟驻地的方向。
一日三次,真是见了鬼了。不二心里不经纳闷,又寻思: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又是正式入谷的日子,为何还不回去早些休息?
下意识匿了身形,跟在他身后,一路穿堂过巷,到了一家颇为隐蔽的客栈里。
贾海子左右瞧过无人,才走了进去。
不二心想:去绸缎庄是买绸缎,去酒楼是吃饭喝酒,去客栈能干嘛?
心头升起警惕心,便跟进了大堂,瞧见贾海子的身影已拐入二楼梯道,连忙跟了过去。
待上了二楼,只见精雕细刻,花木摆布,装饰得颇有情趣。
伙计带着他进了天字一号房,便自顾离去了。
只见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不二又想起先前他与婉儿说的话。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而来这客栈只是这阴谋诡计之中的一个步骤。
既是如此思量,当下绕到客栈后面,只瞧四周无人,给自己施了一道匿身术,倏地一窜,上了屋顶。
找到天字一号房,喃喃道了声:“附灵入耳,诸音自来。”
紧接着贴在瓦片上,两人对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只听贾海子说:“婉妹,终于无人来打扰我们。”
却听婉儿说恼道:“干什么?明日就是开谷大典,你无需休息么?”
贾海子说:“放心罢,此次入谷,我还是颇有信心。师傅这几个月不知为我开了多少小灶,今时的我与宗内大比的我已是天壤之别,足以叫各大宗门的好手另眼相看。”
他稍顿了顿,附在婉儿耳边小声说道:“师傅他老人家竟然将青云宝剑拿来给我用,我若是不风风光光走一遭,如何对得起师傅他老人家的厚望?”
婉儿听了大吃一惊。
那青云剑乃是云隐宗早年一位前辈赐予顾乃春的三阶上品法宝,铸炼时不知耗费了多少珍贵材质,请了宗内外数位炼宝大师,在炼宝炉里熔炼了数年时光,才熔铸而成。
现已是云隐宗排名前三的法宝,威力自然不必说了。
她连忙问道:“青云剑给了你,师傅用什么?”
“青云宝剑何等珍贵,我岂敢觊觎?”贾海子叹了口气:“待出了谷,总归要将它还回去。”
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了沙沙沙的衣物摩挲声。
“你等等。”
婉儿用力把他推开:“我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了。”
“自然办妥了,”贾海子停下手中动作,笑道:“也算你福运旺盛,我新近得来消息,因西北战线吃紧,常元宗决定放弃此次大典,将入谷名额让了出来。”
“当真?”
婉儿听得一喜:“按道理,常元宗总该把入谷名额分给我们这些附属宗门罢?我云隐宗再不济,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