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屹道:“世界之物本无主,落到谁手便是谁的。赤条条来时,就没有自己带来的。后来所得之物,要么父母给,要么亲友赠,要么自己争取,要么不择手段巧取豪夺的。或许这两副魔面,也是师兄你两百年前从别人手中夺来的。”
血魔道:“世上之物本无主。说得好!现在这怨念之面落在你手,那就是你的。不知你戴上这魔面,可有什么感受?”
林屹道:“奇妙无比!”
林屹说的也是实话。
每次戴上这怨念之面,林屹感觉如挣脱了无形的俗世“桎梏”。让自己可以毫无顾虑为所欲为。
世间之人,又何偿不是活在无形桎梏和条框之中。
内心,何偿又不想挣脱桎梏率性而为。
血魔道:“我们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一个魔。不知何是就会释放出来。这副魔面,其实就是我们内心的‘魔’面。明白吧?”
林屹赞同血魔所言。
世间无完人。
再伟大的人,也有其内心阴暗一面。
只是他的伟大遮掩了他的阴暗,让世人只看到其光辉一面。
林屹道:“世人皆有面具。”
血魔道:“对,世人皆有面具。”
林屹道:“你叫我出来,不会只是说这些吧?”
血魔便言归正传,他也不再称林屹为师弟。
他俩成为“师兄弟”,血魔都感觉荒唐。
血魔道:“林屹,我两百年前就叱咤风云。心怀远大抱负。两百年后我复活,是天意。天意不可违。老天都想让我完成当年未完成的大业。你又何必逆天而行呢。你也是罕见之才,我们何不联手,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日后天下,就是我们二人的。”
林屹嘲弄道:“血祖所谓的事业。无非就是掀起腥风血雨,顺你者昌,逆者亡,奴役世人吧?”
血魔道:“现在世人,又何尝不是被奴役?只是,被皇权名正言顺奴役而已。就如你所说,世上之物本无主,谁强谁得。”
血魔此话野心已不言而喻了。
林屹盯着他道:“天下不可无主。但是,绝不需要你这样魔鬼一般的主!”
血魔也盯着林屹,二人目光都咄咄逼人。
血魔用幽冥的声音威胁道:“别忘了,你二爷爷和你弟弟,现在是我的血魔奴。我随时可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林屹道:“既然他们面目全非失去本性,那他们现在就不是我亲人了。随血祖处置。杀了他们,请血祖将埋葬之处告诉我,我去烧张纸。”
林屹软硬不吃,让血魔很是懊恼。
血魔道:“林屹,你又是智者,又愚蠢之极。与我作对,就是万劫不复下场。血魔书被武林奉为武学圣典。两百年来,为争夺血魔书,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每个人都梦想着得到血魔书,连你二爷爷一代武王,都难抵御诱惑修炼了血魔书。而我!我!是我创了这天下第一奇功!我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就连方青云见我都激动万分。更不知有多少人愿意匍匐在我脚下。林屹,你……”
“血祖夸大其词了!”林屹打断血魔的话道:“血祖,你两百年前将自己冰冻,现在又复活,我不得不承认,的确是世间奇迹。你创的‘血魔书’堪称世间第一至邪之功,我也承认。你能创出这样至邪之功,我也佩服。但是你说‘血魔功’是天下第一奇功被奉王武林圣典,便可笑了。”
林屹蔑视血魔功,血魔因怒面部变得可怖了。
眼中红光不断收缩,血魔道:“怎么可笑了?!”
林屹道:“有一次秦定方也这样吹诩,我当时对他说了一番话,现在我不妨再对血祖说说。”
血魔道:“说!”
林屹道:“当年血祖挟血魔功,却败在薛苍澜手下。百年前,奇侠陆争杀了当时几个血魔奴,还毁了几本血魔书。勃海之滨,我又杀了将血魔功练到人魔合一的令狐藏魂。血魔功一败再败,有什么脸说是天下第一!还有,我和血魔奴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无论是令狐藏魂,还是凌孽,还是秦定方……尤其二爷爷,我更是和他朝夕相处。我对血魔功了解也非常人可比。现在我见了血祖,我更是想明白了……”
说到此处,林屹突然停住。
血魔被勾起好奇,他用命令口吻道:“继续说!”
林屹盯着血魔那双诡异的淡红目道:“血魔功对修炼者要求极高。必须是武功高强者方能修炼。所以,修炼血魔功的人本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其修为已非常人可比。血魔功最大特性只是将他们身体变异,让他们变得更疯狂,更能承受常人难以承受的重击。尤其是以伤换伤,更是如同杀手锏一样。而且令狐藏魂,凌孽,秦定方、我二爷爷,包括左朝阳和李十五,我都和他们交过手。无一列外,他们也在用自身武功。也就是说,他们十分之五六的武功,还是自身的修为。血魔功只是推波助澜而已。世人以为修炼了血魔功,便修炼了至高奇功,却不知血魔功只是将他们身体变异,将他们潜质激发,但是却带给他们难以逆转的可怕后果。修炼血魔功的,哪个不后悔!还有,如果把他们自身武功抛开,你的血魔功还剩下什么!当初我亲眼见苏侯爷将令狐藏魂打进地中,如果不是令狐藏魂无痛无觉,那次他再劫难逃!如果不是我岳父现在患了怪症,以他的才智和武功修为,血祖你见了他得绕着路走!血祖,这就是你的血魔功!论奥妙,你这血魔功连前十都排不进去!血魔功就是两百年来最大谎言!你是用你超群智慧蒙蔽了世人双眼。就如你在云州降雨……”
林屹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字字如轰鸣一般响在血魔耳中。
让血魔的心都狂震不已。
第一百六十五章:林屹求雨(1)
林屹将“血魔书”贬的如此不堪,血魔再难以控制情绪,他霍地站起。血魔眼中红光如鬼火般闪动。
他的魔面也不断抽搐着。
林屹也瞬间而起。
林屹现在也是一肚子火气。
因为现在所有一切,罪魁祸首就是血魔书。
面对血魔书主人,林屹恨意可想而知。
林屹魔面也因愤懑变得狰狞了。
二人鹰瞵鹄视,剑拔弩张氛围也漫散开来。
立在两丈外几人虽然未听到二人谈话内容,但是见二人愤然而起,知道二人都动怒了。
虽然未得到血祖命令,三个血魔奴不敢贸然过来,但是三人也准备随时出手了。
秦广敏和梅梅也做好出手准备了。
秦广敏的一只手已入衣衫,握住了他的枪柄。
林屹和血魔都是聪明人,不会在太师府中大动干戈坏了名声乱了自己计划。
二人同时举起一只手,阻止各自手下人。
二人仍是四目相对。
血魔从林屹眼中看出,这个南境王根本不惧他这个两百年前的传奇之魔。
岂止不惧,甚至都未放在眼中。
血魔道:“黄毛小儿,血魔功是当年本祖经历数年寒暑孤心苦诣所创。不是你信口开河就能贬低的!而且本祖两百多岁了,本祖纵横天下时候,你爷爷的爷爷都没出世呢!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妄论血魔功!血魔功奥妙,岂是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能勘懂的!”
林屹道:“不要倚老卖老。你当年冰冻自己时候,是三十岁?还是四十岁?你可不是经历人世两百年,你是被冰封两百年!这两百年来,你身体是静止的。所以,你现在身体和头脑,也就是三四十岁。所以你吃的盐比我多不了多少!”
林屹这话让血魔真是难以反驳了。
因为实事确定如此。
林屹又道:“血祖,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让你很愤怒,我们按江湖规矩来!都不要再耍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我们约个地方,决生死!如果你现在还未恢复,我等你彻底恢复。一战泯恩仇!不要祸及无辜了!”
血魔盯着林屹,怨怒之气突然而消。
血魔笑了。
他脸上又恢复嘲弄神情。
血祖道:“我现在武功的确没有完全恢复。等我恢复了,我会满足你的要求。不过你想让我成为第二个令狐藏魂,恐怕你得失望了。”
林屹道:“你让我失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血魔道:“不过呢,恐怕……你也等不到我恢复那天了!我掐指一算,你很快要大难要临头了!”
血魔说起身出了亭子。
林屹也出了亭子。
血魔立在亭边,手指夜空道:“你敢立生死状降雨,是找了会观天象的异人看了吧?哼……本祖是凭法力降雨,你找个观天象星辰的看下,就敢和我作对,你是自找死!”
林屹当然不相信血魔会呼风唤雨。
林屹道:“你用什么法子降雨,你心里明白!我用什么法子,我心里明白。不用血祖操心了。”
血魔先不说话,他抬头看了夜空一顿茶功夫,他开口道:“实话告诉你,今后几日中,的确有雨。但是天象却不明朗,仍充满变数,具体日期时辰神仙难料。也就是说,或许是后日有雨,或许是大后日,或许是清晨下雨,或许是夜里。呵呵,林屹,你是准备后日降雨还是大后日呢?你总不能连求两日雨吧?你只能选一日,我看你怎么选!看你怎么求!”
林屹听了血魔这番话,真是有些心惊肉跳。
林屹知道,血魔未必是危言耸听。
毕竟,那个观天象老人,年岁太大了。
看得未必如血魔准确。
林屹故作轻松。
“师兄,我降雨,也是凭法术。用不着担心我,师兄你还是担心自己,怎么收场吧。”说到这里,林屹伸了个懒腰道:“我现在要回宴厅喝酒了。今日,我得尽兴痛饮。因为,见着‘师兄’我高兴呐。哈哈……”
林屹发出爽朗的笑,然后再朝园外而去。
秦广敏和梅梅随林屹身后出园。
血魔则被林屹气得身体都在颤。
三个血魔奴走过来。
血魔极力控制着自己情绪,他对秦定方道:“林屹让你一败涂地,你见了林屹是何感想?”
秦定方实话实说道:“恨不得啖他血肉!”
血魔现在和秦定方感受一样了。
也恨不得啖林屹血肉。
血魔道:“他必须得死!必须得死……”
秦定方咬牙切齿附合道:“对!小马倌必须得死!”
……
酒宴散后,尽兴的一干官员带着醉意陆续和太师告辞,各返其府。
血魔一族被太师安顿在府中。
林屹和上官明弘挽手从太师府出来,真是如“兄弟”一般亲。
出了太师府,上官明弘邀请林屹去他府上住。
林屹道:“兄长啊,我立了生死状,我得准备降雨各种事项。就先不去兄长府上了。待降雨后,我定登门拜访兄长和嫂嫂。”
上官明弘看了下左右,除了他和林屹亲信,旁边也再无其他人,上官明弘就压低声音道:“兄弟啊,你和血祖是同门,我真有些怀疑。你和哥哥说句真话,你到底想怎么降雨?你立了生死状,我现在心都为你提在嗓了眼儿了。”
林屹趁着酒劲用玩笑口吻道:“兄长,你可不能小瞧兄弟我。我本事可大着呢。我真能呼风唤雨。就是不会撒豆成兵,不然当年凤翔我就撒豆成兵抵御西域大军了。”
提起当年凤翔之战,上官明弘动情道:“这辈子,我永远难忘当年你我兄弟二人,同心戮力患难与共。那么若,那么难,硬是相互支撑着挺了过来……”
林屹道:“是啊,我每每回忆凤翔血战,也都是感慨万端啊。”
上官明弘紧握林屹手道:“所以说,你我兄弟情义,是别人难比的。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有什么事,尽管和我说,我为兄弟两肋插刀!”
林屹感激道:“谢兄长!我也甘愿为兄长赴汤蹈火!”
二人说完话,上官明弘拍拍林屹肩,带着卫队而去。
林屹也带着秦广敏和梅梅回去住地。
一路上,血魔那番天象不明朗的话不断回响在林屹心头。
第一百六十五章:林屹求雨(2)
林屹回到住地,今晚小童子和两人在院中值夜。
那个会观天象老人已经入睡。
林屹进屋将老人叫起。
林屹对老人道:“老人家,恕我把你叫醒。这次降雨关系太大了,你对我说后日午时至末时会有雨。今夜月明星稀,夜空清澄,老人家可否再替我仔细看下天象。”
林屹他们对老人尊敬友好,待老人如对亲人长辈,老人很感动,也想尽力帮忙。
老人欣然同意。
林屹便又将老人带到城外一高处。
高处寒冷,林屹还将自己长衫给老人披上。
老人仰面细观天象良久,然后他对林屹道:“唉,气象变化如世事无常,今日天象又有些变化。不过若是后日无雨,那就是大后日了。就在这两日之中。时辰,八九不离十,还是在午时末时之间。”
林屹道:“老人家,确定不了日子吗?”
老人道:“小伙子,我已年迈,真是不比当年了。我尽力了。而且我也对你说过,气象无常,只能看个十分七八。剩下二三分,靠天意了。”
林屹心里苦笑。
血魔真是未诳他。
这次天象的确不明朗。
两日之内有雨,那他该在哪日求雨呢?
林屹道:“谢老人家了。”
林屹让小童子和东门星先带老人回去,他和梅梅立在原地。
现在只有梅梅和林屹二人,梅梅便从背后抱住林屹。将头埋在林屹背上。
降雨日子充满变数,也让梅梅提心吊胆。
但是林屹已立了生死状,她也无奈。
她知道林屹心中压力,所以她什么也不说。
就这样抱着林屹。
林屹反手摸着她的头道:“你一定怪我,这次又犯疯病,当众立下生状。但是我真是别无他法。这样才能揭露血魔阴谋。才能让皇上不相信他。不然,世人奉他为神,我们还怎么和他斗。”
梅梅轻声道:“我知道……”
林屹又道:“梅儿,后日和大后日,你替我选一日吧。”
梅梅道:“为什么让我替你选?”
林屹笑道:“因为你是神女娘娘啊。岂是我这凡夫俗子可比。”
梅梅用牙在林屹后背轻轻咬了一下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我才不替你选……”
如今,无论谁替林屹选日,都是决定林屹生死。
两个日子,无疑如两道门,一道生门,一道死门。
入错,万劫不复。
也没有人敢为林屹定这生死。
二人都不说话,在这明月夜的山岗上静静相拥。直到黎明第一缕曙光投映二人脸上,林屹轻轻吻了一下梅梅额头。
林屹道:“我们回去吧。”
梅梅道:“你选好了吗?”
林屹道:“嗯。”
梅梅道:“哪天?”
林屹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梅梅立刻明白了,原定日子时辰不变。
这也是林屹又用自己性命做出一次豪赌。
……
皇上早朝时候,陆相和太师将昨晚宴席中的事呈禀皇上。
其实昨晚在太师府所发生的事,皇上已经知道。
皇上的耳目,遍布朝中重要官员府中。
面对满朝文武,皇上故作惊诧道:“林屹也会法术……竟然还和血祖是同门师兄?!”
太师激动道:“是!林屹还当众立了生死状,如果求不来雨,甘愿奉上头颅。可见林屹所言非虚,真会呼风唤雨之术。所以才敢立生死状。他是有十足把握。还有,昨晚林屹还当众展露法术,将一壶热茶变成了雪花。诸位大人也都亲眼目睹啊……”
太师又将林屹神通吹诩一番。
列在两边的百官纷纷证实太师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