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运看了眼,正是一块串有红绳的金字木牌,而牌上镶着的篆字是“谢大才子”,他就要伸手去拿——
少女却把它戴到自己玉颈上,垂了下来晃荡不已,更衬得那半露的酥胸雪白炫目,他的手顿时停下,她俏皮地将金牌埋入胸壑,道:“先不给你,我听小狐们说,你连诗都不会作,拿了这牌子,去招摇撞骗咋办?狐仙就爱才子,我可不能给你呢。”
“但我会作诗啊……”谢灵运嘀咕,好不容易才移开目光。
“是么?嗯,我听说你不是参加了那个中秋斗才会吗?”少女转了转眸波,似是有了主意,道:“这个牌子先放我这儿,等你夺了冠,我再还给你;夺不了冠,就没有了哦。”
谢灵运哈哈一笑,道:“姑娘你好霸道,这金牌本来就是狐谷送给我的礼物好吧!”
“呀?那交换礼物好不好?”话音未落,少女就朱唇凑去,蜻蜓点水地吻了他嘴巴一口,呓道:“这是谢谢你为狐谷做的事。”她马上又吻了一口,呓道:“这是交换。”
我好像没说同意啊……谢灵运抿了抿嘴唇,只感到唇齿留香,还有一丝丝甘甜。
这时少女撑了撑他的肩膀,娇柔的站了起身,把衣裳一扯就掩住海棠春光,她往林间走去,又回头一看他,含春笑道:“斗才会要努力哦,如果还有下次见面,我们就来一些琴剑修炼。”
谢灵运听得心神一荡,狐狸精啊……
“喂!我是正人君子,别以为这样能抢走我的金牌!”他急忙起身追去,只是少女的命功显然比他高强得多,一进树林,就已经是倩影杳然了。
不会撞鬼吧?谢灵运离开树林回到谷中,只见狐祖师在给小狐们讲故事,其它老狐也各有事做,没看到那少女的身影。他走了上去,问狐祖师道:“纯儿回来了吗?”
“没啊。”狐祖师和小狐们纷纷回答,纯儿一大早就出谷找他去了,没回来过。
谢灵运闻言怔住,问道:“那刚才的狐仙是谁?”
第四十八章立雪求道
“什么狐仙?”狐祖师老脸疑惑。
当下谢灵运简单地说了说刚才的事,其中的旖旎自然略过,最后道:“然后她拿着那个金牌就走了。”
“是海棠姐姐!”不待狐祖师思索,豆豆、芽芽等几只小狐就叫了起来,“海棠姐姐刚才还问我们近来的事情。”
海棠?谢灵运顿时思起那片雪白的香肩,那簇鲜艳的海棠刺青。
“噢,噢!是海棠那孩子啊,她回来了吗?”狐祖师讶然地抚了抚白须,详细问了小狐们一番,怎么都不说啊!
听了一阵后,他点头慨道:“是海棠,她是纯儿的表姐,也是九尾白狐,自小聪颖。早几年她成年离谷后,就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平时找都找不到,之前因为狐谷出事,我们试过找她也没办法。海棠足智多谋,如果她早点回来,我们之前也不会被牛魔欺负得这么惨了。”
豆豆、芽芽却异口同声:“海棠姐姐不跟我们玩,还是纯儿姐姐好。”
“海棠把金牌抢走了吗?”看着想得入神的谢灵运,狐祖师呵呵道:“那老夫再给谢公子做一个吧。”
“不必了,她说会亲自还给我的。”谢灵运笑着摇摇头,倒是生起几分期待,只有在中秋斗才会夺冠,她就来送牌,不夺冠就没有了吗?有趣。
他对斗才会本就十分重视,这下更加志在必得。当晚就继续对景修心,接下来两天,更是一头钻进云龙山深处,静静地一心修炼,稳固修为。
“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是吕祖作的诗,但吕祖自己也有三戏白牡丹的光荣事迹,真不知是警世诗还是自嘲诗。
炼己者千千万万,到了抱一境,又有几个人真能百分百做到锁心猿擒意马了?那是立地成佛!可寡人好色!
谢灵运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收拾美色这匹意马了,幸好炼心如铸剑,讲究千锤百炼而已,不是非要挥刀自宫才好。“意马”并不是只在色欲起的时候才会出来乱窜,所谓的妄念还有太多,比如妒忌、暴躁、傲慢,贪欲、懦弱等等这些都是,他瞄准了其中一项,然后去找另一名女子助自己修炼,她就是美丽的……阿蛮。
“来,来骂我,有多难听骂多难听。”谢灵运刚一往桃园前坐定,就向她提出这个请求。
桃园里的阿蛮愕然道:“你疯了?”
“快啊,来尽情侮辱我吧。”谢灵运迫不及待地招招手,此举当然是为了养心,被别人辱骂很容易会引起生气、暴躁等妄绪,如果在一片漫骂嘲弄中,还能保持心境平和,也算是克服了意马的一种。
“你自己疯好了,当我也疯的?无端端干嘛骂你。”阿蛮不轻易中计,懒得理他,就要转身走。
谢灵运转转眼,干脆惹怒她!他哈哈笑道:“你的身材不错,玩得挺过瘾的。”
“死……死淫贼!!”阿蛮立时暴走了,虎尾直竖地奔到了咫尺之间,咆哮如雷地骂了起来:“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自己倒是找骂来了,好,我今天就骂死你!看你这鸟样啊,一副尖酸刻薄相,胆小又怕事,得到个仙宅又控制不了,被个女人打得你毫无办法,你不羞吗?天底下第一号窝囊废,天底下第一号大蠢蛋,你居然还没羞愧而死,这需要多大勇气啊……”
在这一片暴躁骂声之中,谢灵运微微眯起双目,似睁似闭,看着眼前桃花飘零的景象,心境渐融。
如此日出日落,就又过了两天。
阿蛮骂了一顿又一顿,每次都骂上半个时辰,直骂到口干舌燥,骂到自己没劲了,反而大叹一口气,灰溜溜的要走人。每当这个关头,谢灵运又三言两语激怒她,又骂……
到了今天,阿蛮早已知道他是为了修炼性功,但自己似乎也修炼了一些,无论他怎么嘴贱,她都生不了气,懒得费劲:“不骂了,你的脸皮比这道阵墙都厚,不骂了……”
“哦,好吧。”谢灵运起身伸了个懒腰,甚是满足,向她抱了抱拳:“师妹,谢谢了,这两天被你骂得我好爽啊。”
真的,性功大有长进,魂力都增加了许多,现在不一定能够坐怀不乱,不过“擒意马”已经算是修得差不多了,这一层只差最后一步的明悟突破,即佛门所谓“明心见性”,完成后就踏入第三层“炼性”了。
看着他的笑容,阿蛮咬咬牙,骂道:“没见过像你这么犯贱的。”
“好爽。”谢灵运享受地抖抖肩,一不小心魂力又增加了一点滴。
“去死吧。”阿蛮转身走人。
“好爽。”又一点滴。
离开仙宅,谢灵运哼着小曲儿来到山外官路,几天了,准备回冶城山一趟,却远远的看见了博佑师叔几人的身影,他们很焦急的样子,一见到他就惊喜高喊:“阿客!”他心里一惊,发生什么事了吗,连忙奔去,挥手喊道:“师叔——”
“哎啊!太好了,阿客,可把你找到了,你跑哪里去了啊!”
博佑师叔等人也慌急奔来,谢灵运惊疑问道:“怎么了,我不是说了闭关修炼几天吗?”却不是因为担忧他的生命安危,博佑师叔叫苦道:“你惹下的风流债啊!人家小姑娘找上门来了,你师傅、师叔他们都急得团团转了啊!”
“风流债?我!?”
众人匆匆赶回冶城山,在路上谢灵运也问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纯儿。
进了山门走过山径,来到西山道院,只见纯儿跪在道院前方的草坡上一动不动。大概觉得在别处会妨碍道观日常运作,她三天前来到这里伏首一跪,一跪就是三天,丝毫未动,水都不肯喝一口,凡是问她话,都只是轻轻的说上一句:“若谢公子不愿收奴家,奴家跪死于此。”
她说得不清不楚,师傅他们就听得一头雾水,又隐隐看出她不是个普通女子,有一些性命修为,不知道是谁家女儿。可是年纪才这么小,十五十六的就要以死求取委身,何解?难道是阿客坏了人家清白!?
这还得了,当天就到处找他,谁知道直到今天才找到。
“阿客!”此时众人都束手无策地站在道院门前,看到他终于回来,都松了一口气。
而纯儿浑身颤抖了一下,但依然保持着额头贴地的跪姿,双眸却是湿润起来,泪珠落在泥尘中。
恒宝扯了扯谢灵运的衣袖,悄悄道:“师哥啊,我偷偷的半夜起身看过,这位姐姐真的是一直跪着的,你不能负她啊。”大师兄道:“阿客,这事必定是场误会,你怎么会是负心汉。”长生的猪目满是忧郁,似乎忆起了自家的伤心事,幽怨地望了谢灵运一眼,咕噜了几句什么。顽空师叔棒喝道:“小子,她有这份心,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纯儿哽咽地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二样话:“奴不愿为妻,只愿为奴为婢,侍候公子。”
铅汞师叔似是想起什么,欲言又止,老脸落寞,突然大叹一声:“掌门师兄,你教出来的好徒弟啊!”也不知是埋怨谢灵运还是埋怨南阳子。
“我们别吵了,让他们两个说吧。”南阳子一脸严肃,抚须道:“这些男女情爱的事儿,只有双方才清楚究竟,大家就不要说三道四了。阿客,为师相信你会处理妥善的。”
说罢,他就带头走去,铅汞师叔、顽空师叔都面容生硬,一声不响地跟去,博佑师叔微微摇头,那些陈年旧事,他们都没有放下啊。
当下众人进去庭院走得远远的,不过恒宝倚墙探头探脑地望着这边,嘴巴不断说着话儿,为他们描述情况。
谢灵运没想什么,刚刚一看到她这样,心头就已经被震得一片空白了,他蹲身上前要搀扶她,温声道:“起来。”
纯儿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不住地颤抖,似乎是悸动又似乎疲惫不堪,她没有抬头,还是说出那句:“请公子收我,让我报恩,不然纯儿跪死于此。”
“你啊,非要这样吗?”谢灵运有些感慨,同样是九尾白狐,这对表姐妹的性情真是天南地北,一个妖娆,一个纯憨!才发现她穿着一套漂亮的新罗衣,打扮精致,而她的手掌都已经是一片泥尘,触地的裙脚也变得污脏,跪了三天!也是天生尤物,我见犹怜!
但只是因为“男女情爱”?他忽然又有所明白,这不是小姑娘的以死相迫,这是修行人的立雪求道!
对纯儿来说,报恩的誓言是那么重要,是身为狐仙的倚仗,是天道。她如此跪了三天三夜,就正如神光为求达摩广度众生,在其面前长站不动,以至雪过膝盖,后又挥刀断臂。两者都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亦是坚定自己的誓愿……
这就是在抱一求道啊!只不过在他看来不妥,给他为奴为婢……
何德何能?可自己又以什么去评说这是好还是坏呢!阿蛮还不是觉得他甘愿被骂了两天两夜是疯了……
这时纯儿又泣声说了句:“请公子收了我!”
罢!谢灵运笑了声,抚了抚她的秀发,道:“起来吧,答应你了。”
“啊!”纯儿骤然抬起头,一双泪目望着他,娇体发颤,还不敢相信地问道:“公子,你肯收我了?”
第四十九章红袖添
“嗯。”谢灵运确定地点点头,反正她做她的婢女,他做他的朋友,不用争,皆大欢喜。
“太好了,太好了……”纯儿顿时眼眸一弯,满脸的烂熳,任他搀扶了起来,一边抹掉玉泪,一边欣喜地哽咽道:“那我纯儿从今以后,就是谢灵运的侍女,永远侍候你,报答你的恩情,直至形神俱灭!”
谢灵运笑了笑,也好!就她这个性子,跟着自己比跟了张三李四好,起码他知道自己不会愧对她。他笑道:“用不着愚忠,你要觉得报够恩了,或者我不好,随时都可以离去。”
“不!”纯儿连连摇头,为了像“挥刀断臂”般进一步表明心迹,她想到个办法,兴奋的提议道:“公子,要不你往我的狐丹上滴一滴血……”
“不必,多没意思啊。”谢灵运没兴趣地打断她,认主仪式么?他倒想往阿蛮的虎丹上滴一滴,好摆脱她的威胁,怎么就颠倒了呢。
“好。”纯儿笑着应了声,憨态可掬的欠欠身:“公子说怎么就怎么。”这些以后再说,最重要的是公子接纳她了,她已经是他的人,有了这个承认,心里真是无比的踏实安宁。
谢灵运望望院子那边,师父他们正欢庆不已,恒宝雀跃喊着“我有师嫂啦,我有师嫂啦!”一派“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喜气洋洋,他啼笑皆非,吩咐道:“你的狐仙身份先保密着,免得一些事情越扯越不清,现在消息走漏了也不好。”
纯儿会意地应是,她会好好证明自己是个好狐仙,不但让谢公子快乐,也让他的亲人姑婆都喜欢,她又想到什么,眨目问道:“如果有人问起婢子的来历,婢子该如何讲?”
谢灵运沉吟了一会,回答道:“你就说世代居住云台深山,以贩樵为生,谁知家人都被牛魔所害,我除了牛魔,你就来报恩了。不用说得详细,谁罗嗦就让他来问我。”
纯儿又点头,谢灵运斟酌好说辞后,便去跟师傅师叔他们说没事了,她以后会跟随自己左右。
众人听了个明白,原来是这样的恩情!阿客果然不是采花贼,难怪她会以身相许。南阳子呵呵大笑:“山门热闹喽。”几位师叔也已恢复了常态,纷纷高兴说着:“阿客,赶紧生几个。”、“朝天宫要人丁旺兴了啊!”恒宝打趣的惊呼:“哇,三师嫂好美啊,师哥你赚到了——”
纯儿听得一脸羞赧,叉手向众人作了个万福礼,柔声道:“婢子见过各位师尊哥叔,叫我纯儿就可以了,不是三师嫂……”
可是恒宝这声“三师嫂”是叫定了,怎么说都笑嘻嘻的不肯改。谢灵运早就料到了这个情况,干脆任他们打趣捉弄,又试图扯大师兄下水,但众人就死死盯着他……
纯儿一直乖乖的侍候在旁,当真是千依百顺,他一说什么就马上去做,就算他不说,也什么都抢着来帮忙,只要在场,所有人的端茶递水都面面俱到。
虽说之前不图她做自己侍女,可事情定了,谢灵运也不矫情絮叨,坦然享受这娇纯狐仙的报恩,还等什么呢?红袖添丁太快,红袖添香却是憧憬多时了。
天色渐黑,他于山顶飞龙亭亭椅坐下,拿着一卷《齐谐记》细细地品读,纯儿坐在旁边,手持轻罗小扇,一下一下地扇着秋风扑流萤,幽兰体香伴着书香阵阵袭鼻,抬首望是山城夜景,扭头看则是娇俏笑颜。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兼得,真令人如痴如醉,魂力大升。
然而此等美好没维持多久,当明月高挂,事儿忽然又变成红袖添乱……
“大王啊,出事了,出事了!!”
一声悲鸣骤生,不远处的草丛突然窜出了一大团黑漆漆的肥腻物,直窜到亭中,正是鼠王老喜。
它的斗鸡眼一看清纯儿,尽管明知道她在这里,浑身寒毛仍然立时竖了起来,天敌!!!它又怕又急,肥肉颤抖的走向他。
“肥老鼠,上回情不得已,抽了你几下,不好意思。”纯儿道歉了声,放下小扇,就要蹲身去抱起这巨鼠。
狐狸给老鼠拜年!老喜尖啸叫道:“你别过来啊,我、我、我有十万鼠兵鼠将,你要是吃了我,它们不会放过你的——”纯儿怔住了,老喜壮起胆子,赶紧绕过她窜到谢灵运脚边,一把抱住他的小腿,哭道:“大王救命啊!”
“先别忙。”谢灵运叫停了她的示好举动,也是多日没见这只肥老鼠了,还是那么肥,问道:“老喜,出什么事了啊?”
老喜的长胡须都沮丧悲伤的垂下,道:“大王,圆圆她留了封书信,跑了!”
“什么?”谢灵运疑惑地连问怎么回事,圆圆?他心中想起几乎忘却的一幕,那只身着凤冠霞帔的雪白鼠女。
老喜当下说出了来龙去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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