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拜神。“相公,我们也去,寅时就去,可不能输了这次除魔的头柱香。”……
神乐观等的一大帮人正好寻仙归来,正杵在路边,万俊飞、郭登高、莫随风等人都在,都成了呆头木鸡,看着朝天宫车队威风而过,看着周围的愚夫愚妇对此尊崇膜拜,听着他们嚷嚷要去当朝天宫的香客……
他们大眼瞪小眼,搞不清楚到底正发生着什么事儿,难道谢客真的破了案?他的推断才是正确的,真的只是一些小妖怪犯的案?无法相信,但那一箱箱的税丹作不了假的……
旁边的李修赋一张脸黑得像锅底、拉得像驴,想起自己当初在道录司怎么大谈巨盗、天遁,这些天还一直这么讲,结果事实是……他感觉都要窒息了,这些喧哗的锣鼓声人声,仿佛是所有人对他的哈哈嘲笑声。
却还有神乐观弟子拍马屁道:“这肯定是假的!谢客怎么可能破得了案?那巨盗可是懂得《通天如意大法》……”
郭登高急忙扯了扯那家伙,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现在这么说,不是往李公子的伤口上撒盐么?
“没什么,兴许是我高估了金陵的贼人吧。”李修斌故作从容,其实恨不得一剑捅死这家伙……又瞥了瞥一旁苏薇姿的神情,看到她有一丝懊恼,不知道是在恼谁。
他气得眼皮一跳,心里早骂开了,骂这个骂那个,还有姓阮的巫棍,究竟死哪里去了,怎么这乡巴佬还活得好好的?又想到那个可能性,怎么会……谢灵运什么玩意,打得过阮巫棍?
“金陵之地藏龙卧虎,我看兄台你是小瞧人了吧!”这时候周围的四方来客有听到这句话的,就有人出言笑说,令李修斌既恼怒又哑口无言。他们来自江南各地,儒生、道士,就连和尚都有,才不会给面子这个白眼小儿。
众人又互相询问,都初来乍到,还不清楚金陵的青年才俊呢,谢灵运是什么人?竟有如此威势。
“谢灵运!就是那个金陵第一才子么!?”一个儒衫少年钻出人群,张头探脑的看到了车队,立时不停地惊呼:“果然是一表人才!那两位美娇娘不冤,不冤!哇,谢兄好生健壮,佩服,佩服……”
旁人纷纷问他在说什么,李修斌等人亦在侧耳偷听。
少年向众人讲道:“小生余杭季通,那天我刚到金陵,还未入城,就在城外巧遇谢兄的一妻一妾,因其貌美,又未盘发示人,小生出言孟浪了几句,被其妻怒斥一顿,其妻与谢兄非常有夫妻相,真是天作之合。”
“哦,原来如此!”众人感慨不已,谢兄这般年少,又有除魔之功,又有娇妻美妾,羡煞旁人啊。
几个天妃宫的女冠听到,却都满脸不解和不屑,谢灵运一个穷酸小子,哪来貌美如花的一妻一妾?路莹更是张口骂道:“胡说八道,你这狂生编这胡话,有何居心?”苏薇姿也颦起柳眉,在默默想着什么……
“咦!”季通闻声转头看到她们,虽说也眼前一亮,随即就摇头轻叹:“比不上,都比不上两位谢夫人……庸姿俗粉罢了。”
“你!”路莹怒了,正要骂什么,这时候街上又噼噼啪啪的燃起一串鞭炮——
朝天宫的车队终于来到这段路,热热闹闹、威威风风地走过,那车上的谢客也留意到他们了,眼神玩味地望着这边,又抱拳道:“各位道兄道妹,谢某有礼了!”
“哼……”郭登高等人自然都没有回答,每个人都憋了一口气似的,难受……李修斌、苏薇姿都偏着目光,不去看他……忽然几枚哑火的鞭炮飞到了这边,才轰的爆炸开,有人的脸庞被溅中,一阵阵火辣疼痛。
而这番热闹已经引来了成千上万的百姓奔走观看,还在越来越多,一些顽童小孩更蹦跳着围到车队边,紧跟恒宝等朝天宫孩童们,一起大声唱着现编的童谣:“谢灵运,最英俊,又立除魔勋!活天君,造福润,赛过神仙逊!”
喜闹的童声响彻天际,传遍金陵,似乎也必将流传上一段时间……
看着渐走渐远的谢灵运,苏薇姿的双眉越颦越紧,他那张灿烂的笑脸不断在心中浮起,扰得她心烦意乱,而更多的是想不明白……谢道兄……师哥?为何能现在这样……
待车队过去了,那余杭儒生又继续大谈什么谢夫人,她突然脱口道:“谢道兄没有妻妾。”
她说什么啊……李修斌额头青筋闪现,生起满腹的杀气,自己视为禁脔的女人居然在为个乡巴佬吃醋?也不看看他们的身份之别么!!
“我与谢兄素未谋面,今天才有幸得见其丰姿,为什么要骗你们?”季通犹在说着,忽然眼光看到对面的一个少女,失声叫道:“你们看看,就是她,那个蓝衣女子!!”
众人随他指示的方向一看,只见是一个娇俏柔媚的及笄少女,正一脸痴痴地望着车队。
“果然如花似玉啊!”众多外乡少年都被惊艳了,郭登高等人呼吸一摒,李修斌也眯起双眼,好一个温香碧玉……季通羡慕不已的道:“我没骗人吧!她是小谢夫人,大谢夫人就不知在哪里了。”
郭登高等人仍然觉得季通在胡扯,他们还不熟悉谢客么?不可能!那个刚刚拍错马屁的神乐观弟子有意将功补过,说了句“我去问问”就径直走去,拦着少女,问道:“这位姑娘,敢问你认识谢灵运么?”
在跟随其后的众人的目光下,少女想都不想地点头:“认识啊!”路莹忍不住了,抢话问道:“那你是谢客的妻室?”
“不是的……”少女美脸羞赧地摇摇头。这答案让李修斌、郭登高等人都是一笑,苏薇姿的神情也自然了很多,他们就说了嘛!!少女又轻声道:“我是谢公子的奴婢,他不喜欢我跟人说这个的,但我就想做他奴婢……你们是?”
奴婢??众人愣住了……确定吗?谢客?朝天宫的谢客?这美人的神魂坏了吗?今天还会有什么荒谬事啊!?
季通也呆了,原来,喃喃道:“谢兄,你实在太让我崇拜了,子曰,见贤思齐啊……”
“都不知这是在闹什么,我们走吧。”路莹待不下去了,这世道疯了,生怕有些事情会落实一样,还不如趁早走人,眼不见为没有。
“好。”苏薇姿应了声。她们作过告辞后,便朝着热闹相反的街道走去。蓝衣少女则不理这帮古怪的人,快步追向走远的车队。
神乐观等人和李修斌都没有走,而是决定要跟去衙门看看,说不定……那些税丹和妖魔尸体真是假的呢?
噼噼啪啪!鞭炮一串接一串地点燃爆开,街道上越来越多的孩童加入随车团,欢声唱着“谢灵运,最英俊……赛过神仙逊!”
别的事儿不管,老百姓们只知道,这回朝天宫,威风了!!
第四十二章公道自在人心
一路热闹非常,在百姓们的簇拥下,朝天宫车队来到了城南的衙门,衙门前的八字墙上亦贴着一张黄纸榜文,破案者,不但能分走三分之一的税丹,还有朝廷的奖赏和名位。
鞭炮声、锣鼓声响彻了天际,又人声鼎沸,这么大的事儿,衙府的刘主薄、一队差役、道录司的第二大官“演法”茂大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但当看到威风八面的朝天宫车队,还是吃了一惊,今儿真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车队停下,谢灵运从死牛身上跃了落地,向他们和周围群众汇报了一下案情,当下就有许多百姓齐齐呼喊,要求当场断案。
茂大顺和几个随从道士上前查看了那些板车的货物一番,很快都满目的不可思议,这叫人怎么相信……
“茂演法,如何个结果啊?”谢灵运明知故问,非要当众坐实这一件事,免得还会有什么变数。
“唔,这些丹药……”茂大顺一身性命修为都已到了第二境后期,然而这时被百姓们的无数双眼睛盯着,却也倍感压力,他可不是行霸道邪道,很有些畏惧因果,虽然这样做不符“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损神乐观的利益,被迫得也只能点头:“确实是今秋失窃的税丹。”
竟然就是这几只小妖小魔,从道录司里偷了税丹,吃掉了一半,还剩下一半,朝天宫那份恰好一颗都没少……这事传出去又是一桩笑谈,闹笑话的则是监守不力的道录司和神乐观……
“好!”、“谢道长,做得好!”百姓们立时一片欢呼雷动,很多外乡来客也举臂振呼,衙门前的街道本就塞得水泄不通,这下更加显得拥挤,激昂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现在妖魔除掉了,夜上睡觉都安心些,而且这些税丹可是拿来救人的!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同道朋友,谢谢!”谢灵运向四周人群抱拳致谢,高兴地笑道:“这只牛魔作恶多端,但它以后永远不能再来害人了,这些妖怪也都是,大家放心!”
旁边的恒宝一边挥拳舞腿,作势去打其他几个道童,一边高声喊道:“当时就是这样的,我师哥左一拳右一脚,嗬啊,呀!!!把它们统统打翻——”
民众们看得暴起了一阵阵叫好声,连连地鼓掌,谢公子、谢道长、谢少侠……一句句赞叹涌去!受了这些神念加持力,让谢灵运看上去更是神采飞扬!
人群中的郭登高、李修斌等人脸都黑了,那一丝侥幸被彻底浇灭,这回丢脸丢大发了啊!
“就是它,就是它!”这时候,忽然有一个高大粗汉冲了出来,扑向那车上的牛魔,满脸通红,似激动似悲痛,嘶声喊道:“就是这只牛魔把我们的田地都毁了,它就是用这把斧头把我老父砍死的,啊!!”
还有几个百姓跟着冲出,都是稻花村的村民,他们无不激动得不能自拔。谢灵运等人没料到这一出,但没有阻拦他们,任他们去捶打牛魔的尸体以泄愤。
“神仙保佑啊,神仙赐福啊!”几个汉子捶打了一阵后,哽咽地不停大喊。又听见有些百姓不解地询问,他们连忙争相说出了事情始末:“我们稻花村前些天被这牛魔袭击,秋粮全没了,没想到官府、神乐观这些人都不管,不是朝天宫,我们都得饿死啊!”
他们越说越激动,又硬是要给谢灵运他们下跪,诉说着感激:“多谢道长你们啊!如果不是朝天宫的恩情,不是南阳大师,我们全村人的日子,真不知怎么过了……现在又替我报了父仇,我吴生妹给你们磕头了,磕头了……”、“还有我陈旺也给你们磕头了!!”……
“乡亲,别这样,别这样……”谢灵运、铅汞师叔等人急忙去扶住他们,心里洋溢着一股暖流,面对着他们的真挚感激,才知道师傅的做法有多么正确多么好!
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谁说此刻朝天宫的威风,不是因为行善积德,而得了上天的眷顾呢?
“原来是这样!”、“朝天宫才是活神仙啊!”听了这件事,百姓们变得更加群情汹涌,都是过日子的,谁不知道那份艰难,秋粮没了,一年里吃西北风去?
周围不乏一些有学问有见识的人,更嚷嚷道:“官府为什么不管啊?有妖怪作乱,剿妖安民是官府的职责!”、“难道神乐观不是金陵的护法道门吗?怎么会置之不理?”
外乡客人们也纷纷质疑,又有那个余杭儒生季通,气愤地问道:“岂有此理!我早已听闻金陵神乐观富庶一方,这几天在城中游逛,也多见其门下商铺,竟然连拿些银钱安置百姓都做不到?平时搜刮到的民资都拿去作甚了?”
又有个浓妆艳抹的妇人一挥手上的巾帕,骂道:“怕是拿去喝花酒了,秦淮河的怡红院整天有些道士出入,不就是他们么?”
眼见众人越发的愤慨,隐隐有失控之势,在场的郭登高等人就要悄悄地离去……
“就是他们!!”华丽的道袍十分显眼,这时有百姓留意到他们了,马上呼喊着团团拦住,不让他们走,一个个指着他们的脸,口水四溅地骂道:“看看这帮神乐观的纨绔小儿,看看他们穿得多好,稻花村出事了,却没有人去管!”
这里面辈分最高的是身为田成子真传二弟子的万俊飞,他平日为山门出来办事多了,此时也觉得难以处理,想要解释道:“乡亲们,稻花村一事,我们神乐观有过安置的……”
“放你娘的臭狗屁!”吴生妹勃然大怒,冲了上去伸拳就打,骂咧道:“安置!?你们来的时候,鼻子都翘到天上去了,没待半天就不见了人影,有帮过我们什么吗?朝天宫天天帮我们修葺房子、翻好田地,南阳大师、小姜道长,他们哪个不是亲自干活?你们安置个屁!!”
其他几个稻花村汉子也上去挥拳出腿,“我认得你,你还盯上了老张家的大闺女,说什么做鼎炉,淫道!!”、“打死这帮畜生!”
一时间,众人围着他们又推又打,好些百姓加入了进来,其实平时就受了他们不少气,积累已久的不满都在此时爆发出来了。
“喂,喂!你们太别过分了啊!”郭登高、莫随风等人无一幸免,一双双拳头如同雨点般落到他们身上,精致的头冠被扯歪扯掉,华丽的丝绸道袍被踩上脚印,好像游街示众的犯人……
尽管他们修为高,真打起来哪是这些平头百姓能比的,可是他们敢还手么?普通拳脚都不敢还,更别说运气动气。
就连李修斌也牵扯了进去,被近十个百姓追着打,他一边跑一边急喊道:“我不是神乐观的人,我从京城来的,我是李氏的嫡系子弟,你们敢……”
吴生妹一巴掌把他的头冠打掉了,李修斌顿时披头散发,满脸恼怒,形似厉鬼,他怒得动真气地推了这粗汉一记!吴生妹随即大叫着跌飞了出去,就有旁人喊道:“杀人啦,杀人啦!这些神乐观道士要杀人啊!!”
“打死这帮妖道!!”这一下有如火上加油,群情更加汹涌沸腾,更多的百姓加入进来,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李公子,走啊,走啊!”郭登高尖声叫着,现在不能打人啊,越打人越糟糕,先行逃脱,回头再找机会收拾这些贱人啊……
李修斌也明白这一点,紧紧咬着牙,任凭身边的人打,往人群外面冲去。
为什么要跟着来到这里?虽然内心不愿承认,“自取其辱”一词却涌了上来,他们都无比的懊悔……
“小谢道友,你看是不是出言劝解一下?”茂大顺擦着额头的冷汗,看着眼前这乱糟糟的场面,也不敢乱说话,怕惹火上身。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伤亡啊!这种事情闹大了的话,别说传到京城了,就算是牵动到江南道监,他们道录司都吃不了兜着走。
差役们本想去阻止,却也被连连推搡,刘主薄连忙把他们叫回来,只道:“都冷静,都冷静。”
几位师叔扶住了那吴生妹,没什么大碍。谢灵运也宽了心,闻言笑了笑,提气大喊道:“各位乡亲父老,谢某曾经听过一句话:‘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朝天宫也被这些宵小之徒欺侮久了,很理解大家的心情,今天就要讨个公道!!”
“说得好!讨个公道!!”众人越发激昂,力气更大地拳打脚踢,更把他们揍得又叫娘又骂娘。
“哎,讨公道可以大家坐下来,喝口茶,吃个包子,慢慢说的啊,大家别打了……”谢灵运轻声劝了句,话声消失在吵嘈声中,没人听从。他转头无奈地看着茂大顺,一副“我已经尽力了”的样子。
茂大顺哑口无言地摇摇头,栽了,这回真是栽了,各位,都认栽吧……
一边是众人追着神乐观的诸位暴打,一些人脸都被打肿了!
一边是另一群人在那里摇旗呐喊、舞龙舞狮,所有欢呼喝彩的话,渐渐地汇聚成了一句歌谣:“谢灵运,最英俊,又立除魔勋!活天君,造福润,赛过神仙逊!”
铅汞师叔、顽空师叔等人都满脸风光,恒宝领着学童顽童们继续大耍功夫,嘿嘿嗬嗬个不停——
看着这一切,谢灵运非常非常开心,